只有林姨娘时不时的闹一下要出院子去走走,只是她的病每次稍微好了些,便就会遇到些缘由又着凉,反复几次,顾礼便下令让她不许出屋门,因此林姨娘每日只能坐在除了睡觉便是坐在窗边看院子里的树和一片日渐枯萎的花。

转眼到了隔年四月中旬,顾府的园子里开满了鲜花,李氏挺着九个来月的大肚子扶着腰在院子散步,元秋带着几个小丫头来给李氏请安,李氏见那些小丫头都各自抱着一大捧杜鹃、牡丹、桃花、樱花并垂丝海棠之类的花,便笑道:“怎么摘了这么许多,随便摘几枝放到花瓶里也就罢了。”

元秋上前扶着李氏,慢慢的陪她散步,嘴里笑道:“如今园子里的花开了好些,母亲身子沉,去不了园子,女儿就摘回来给母亲看。”

李氏笑着拍元秋的手道:“还是秋儿孝顺。”说着便叫采雪去拿几只瓶子出来,把花插上。元秋忙说:“女儿亲手给母亲插花吧。”

李氏走了半天也觉得累了,便扶着元秋回了屋子,元秋挑了个景泰蓝的瓶子出来,把玉兰花、牡丹花还有海棠花按照长短、颜色插在一个花瓶里,笑道:“这个是寓意吉祥富贵的,摆在屋里也好看。”

李氏笑着点了头,又见元秋把剩下的又捡了些牡丹另外和几种花搭配起来。李氏见她不同种类的花选不同的花瓶,摆起来倒有些意境,便笑着让采雪把插好的花瓶摆在屋子各处。

元秋洗了手,见床上有一些婴儿的衣服,便拿起来看,只觉得布料极其柔软,但是却显得旧了些,李氏见元秋疑惑的表情便笑道:“是你小时候穿过的,我叫她们都找了出来,洗干净又晒了许久才收进来,刚出生的孩子要穿这样的衣服才不得病。”

元秋一一看了便让人都收了起来,见李氏神情有些困倦了,便服侍她睡下了,才亲手放下帐子,把张妈妈叫到外间屋子说话。

因李氏临近产期,产婆和奶娘都早已寻好了,因府里的丫鬟婆子有限,因此头几个月元秋就叫人牙子来,亲自和张妈妈先筛选了一批丫头,把那些看着病怏怏的、脏兮兮的、木讷的都滤掉,剩下的请李氏看了,李氏从中挑了五个出来一一问了家世,确定都是清白人家的女孩方才留了下来。

元秋把那五个新买丫头亲自带在身边,又让张妈妈、织梦等人亲自教她们规矩,如此三个月眼见李氏就要临盆,元秋却还是对这些丫头不放心,张妈妈见元秋眉头不展问明了原因才笑道:“这些丫头哪里能那么快就进屋伺候了,不过是在外间的丫头罢了,伺候小少爷的大丫鬟夫人会从上房拨过来的。”元秋闻此言,方才放了心。

又过了七八日,李氏胎动的越加频繁,时不时的发紧疼痛一番,元秋每日看她硕大的肚子突然凸出一块便觉得担心,总觉得比自己前生见的孕妇肚子要大上一些,顾礼盘算着生产的日子就在这几日,便叫人请了大夫天天来把脉,又把预先说好的两位产婆都留在了府里。

这日半夜,顾礼刚迷迷糊糊睡去,便被李氏的呻吟声吵醒,当时一激灵就从床上跳了下来,忙叫人掌灯,忙有丫头进来点了蜡烛,顾礼见床上已经有了血丝,忙慌乱的叫道:“赶紧!请产婆来!”

张妈妈忙进了屋子去瞧李氏,又叫人把顾礼推了出去,采雪怕小丫头耽误事亲自跑去把产婆叫来,碧儿已经在院子里的小厨房生了火,放了大锅煮热水。

两个产婆穿戴整齐便跟着采雪进了屋子,叫把热水干净毛巾等生产时必备之物都送了进来,便关了门窗。顾礼在外面听见李氏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上房乱哄哄一片,采雪因要忙往屋里送滚水,怕这些丫头没人压着再乱了章法,忙使人去请元秋过来。元秋因惦记李氏,夜里睡的也不安慰,上房来的丫头刚和织梦没说几句,就见元秋已经穿好了衣服出来了,慌忙的上前请了安,元秋听说李氏临盆,也来不及细问,忙叫人打了灯笼去上房。织梦一面跟着一面叫翠莺拿个斗篷来。

李氏这已经是第三胎了,又是足月的,元秋刚到李氏的院子,就听见屋里传来一声婴儿嘹亮的哭声。

满月酒(修改错字)

顾礼和元秋听到婴儿的哭声顿时紧张的不行,两人盯着紧闭的房门就等产婆抱着孩子出来道喜。产婆用早就预备好的金虎骨丹砂煎汤给婴孩洗涤污秽,又用小被子包好,自己笑容满面地出来给顾大人行礼道:“恭喜顾大人喜得麟子!”

顾礼闻言舒了一口气,喜不自禁,忙就要人把孩子抱出来看看。元秋笑道:“如今还不到四更,更深露重的,哪敢让人把弟弟抱出来?”那产婆晓得顾礼是极其看重这个嫡子的,到时打赏的银子自然少不了,脸上也不由得喜笑颜开。

顾礼正接受自家奴仆下人的贺喜,就听见里面屋子又传来李氏呼痛的声音,登时把顾礼和元秋吓得不行,连那产婆也唬了一跳,赶紧又进了屋子,剩下顾礼和元秋心下急的直转圈,却又不能进屋去瞧,只得眼巴巴的往门口瞅。不一会就见从屋里出来两个小媳妇,都忙忙地跑出来从院子里的小厨房端了一盆盆热水进去。

顾礼和元秋心里固然着急,却也不敢拦那丫头问李氏如何,只得焦心等待。元秋晓得女人生孩子就是在过鬼门关,尤其是在古代这医疗条件落后的情况下,产妇极有可能因产后大出血而亡,心里不由得慌乱起来,只紧紧抓住织梦的手,浑浑噩噩的靠在奶娘身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再次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声,顾礼和元秋对视一眼,只当之前出生的男孩有了什么不好,脸色不由得更加难看起来。过了半晌,紧闭的房门才又打开,产婆乐颠颠地跑出来笑道:“恭喜顾老爷又喜得一千金!”

顾礼和元秋听了有些没反应过来,只茫然的看着产婆,那产婆见他们神魂未定,便晓得他们定是刚才以为李氏有何不测而吓着了,便笑着补充了一句:“夫人生了一对龙凤胎,母子三人皆平安,老身给顾老爷贺喜了!”

顾礼闻言才放松了身形,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笑道:“拿二十两银子来赏两位产婆。”

两个产婆听了立即行了礼,心里虽猜到会得许多赏银,却也没想到顾礼出手如此大方,当下便把大富大贵的话说了一堆,元秋方才让人送她二人去休息。

待屋里洗刷干净了,家人忙让人把准备好的木弓挂在门左边的和把手帕挂在右边,这才给顾礼道了喜。

顾礼和元秋急急忙忙进了屋子,张妈妈和采雪在里面一人抱着一个孩子正在给李氏瞧,顾礼一进屋就见李氏苍白的面容,顿时心痛不已,上前拉了她的手道:“可还好些?”

李氏虚弱的一笑,忙推着顾礼道:“妾身没事,老爷快去看看我们的孩子。”

元秋见他夫妻说话,早去一边逗弄两个小婴儿,顾礼心疼地问了李氏几句,才放了李氏的手过来掀开婴儿的小被子,当他看到儿子的小**顿时乐的合不拢嘴。边上元秋见了心理暗笑不已。

因两个孩子刚出生,依照习俗,顾礼和元秋并不不敢去抱,只各自看了一会才恋恋不舍得走开。直到满了三天,家人给两个孩子洗了三,又个小少爷行了“天地四方”之礼后,顾礼才忙不迭的把新出生的儿子抱在怀里,元秋便去抱了自己的小妹妹在怀里,哼哼的给她唱歌。

因李氏在屋里坐月子,顾礼不便和她同屋,李氏听说林姨娘的病已经好了两个来月,便让顾礼去姨娘们屋里去宿。顾礼如今也三十出头了,对情事上早已淡了不少,更何况李氏又给他添了一对龙凤胎,因此他白日一有空就回屋看孩子,晚上只去林、张两位姨娘那睡了几晚,多数都是自己在书房里过夜。

原本府里之前只预备了一份婴孩的用品,连奶娘都只有一个,如今李氏生了龙凤胎,针线上的娘子们忙连夜赶工做那婴孩穿的小衣服之类的物件,又得另做一份新的被褥。张妈妈赶紧叫人去找奶娘,又去亲自挑选了一番,才定了一个家世清白的奶娘回来。

李氏刚生产完没几日,京城便来了人,元秋听人来报时,只当又是老太太派来的什么人,便皱了眉头到了前面,谁知见到的却是一陌生男子。

那男子见元秋愣愣的看着她,便笑着招手道:“可是秋儿?如今都这么大了,我是你舅舅。”

顾礼坐在主位点头冲元秋笑道:“这是你大舅舅,还不快请安。”

元秋闻言便晓得是自己母亲的嫡亲哥哥李肃枫,忙上前去请了安,便垂着手站在一边听二人说话。

原来李肃枫刚被任命江苏巡抚一职,此番便是携了家眷赶往江苏赴任。闻得妹妹生了龙凤胎,李肃枫刚把家眷安顿下来,便带些许多箱子急匆匆的赶到了杭州。

原来李老太太听说女儿又怀了身子,担心她这个年纪生产会损伤身子。因此把家里珍藏的上好的药材补品装了满满几个大箱让李肃枫带来给李氏,又寻思着女儿这些年吃不到家乡口味,怕是坐月子也没好的汤水补身子,于是便把负责自己膳食的周嫂子也叫李肃枫带给李氏。

这个周嫂子原名水姐,祖上原本是太医出身,后来家道败落,到她这一辈家里只剩下她与母亲两人。为了养活母亲,水姐便卖身到了李家。因她略懂医术,又做得一手好菜,李老太太便留下了她专门伺候自己。

顾礼听了忙起来给大舅哥作了揖,又吩咐元秋收拾院子给李肃枫住。

元秋忙吩咐下人把园子里的望泉阁打扫出来,送崭新的被褥过去,又叫人带周嫂子下去休息。李肃枫见元秋安排事情有条不紊,便笑着和顾礼说:“之前妹妹来信说她怀了身子一直是外甥女帮着打理家事,老太太原本还不信,说她才多大点的孩子。如今看来,外甥女比妹妹讲的还要出息的多呢。”

顾礼笑着谦虚了几句,李肃枫让人拿了准备好的礼物上来,却是一匣子首饰并一些玩意之类的,元秋笑着行了礼方才收了,又陪着说了会话,看着时辰不早了才告退了去安排午饭。

满月这天,各府一早都纷纷带了了贺礼庆贺来,待李氏给两个孩子沐浴完时,各府夫人早已到齐,都坐在前面说笑。李氏忙带着两个抱着襁褓的奶娘出来,众夫人见了便都站起来给她道喜,纷纷夸她福气好。众人正说笑着,就有家人传报说南平郡王妃来了。各府夫人闻言个个咂舌,李氏也觉得面上有光,忙起身出去迎接郡王妃。

众人见南平郡王妃带着一排丫鬟施施然走了进来,忙起身请了安,郡王妃在上位坐了,便让众人起了身。

李氏见郡王妃来少不得奉承几句,郡王妃笑道:“听说你生了一对龙凤胎,我也来沾沾喜气,快把那对双生子抱来给我瞧瞧。”

李氏忙从奶娘手里接过男孩抱给郡王妃看,郡王妃见那婴儿白白嫩嫩的小脸红嘟嘟的嘴唇便爱的不行,忙从李氏手里接了过来,她见那婴儿睡的香甜,也不忍心去搅了他的觉,只抱着静静的看了会,方才还给了李氏。

众人说笑了会,李氏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叫人准备满月的仪式。前厅里顾礼早就想好了两个孩子的名字当场挥笔而就。众人上前去看,见纸上写明男孩大名顾泉,小名泉哥;女儿唤作元汐,小名妞妞,便都笑着赞了。顾礼叫人取来早已打好的长命缕亲自给两个孩子挂上,这才又把孩子送回内室去。

众人热闹了一番,吃了酒席,便起身纷纷告辞,顾礼一一送到府外直至宾客散尽。

李氏闹腾了一上午也觉得累了,便让奶娘把孩子带回院子去照看,自己回房去休息。元秋看着人收拾完器皿家具,便想去看泉哥和妞妞,不料刚走到院门口,就见士衡笑嘻嘻的跑来了。

士衡这一年多每月倒有二十天是跑来顾府同顾山一起听张先生授课的。因顾山一直勤奋上进,南平郡王又晓得顾礼为人勤奋,家教极严,因此也不太拘束士衡来找顾山。士衡来的勤了,便改口撑顾礼夫妇为伯父、伯母,顾礼推脱了一番实在犟不过他,只得随他叫了。

士衡远远的见到元秋,便笑嘻嘻的停了脚,等她到了跟前问道:“秋妹妹要去哪里?”

元秋笑道:“我要去看泉哥和妞妞,这大中午的士衡哥哥急忙忙的要去哪里?”

士衡闻言搔头笑道:“我见泉哥白白胖胖的好玩,便想去捏他两下。”

元秋听了瞪他道:“小孩子不能捏的,你家里不是也刚生了个弟弟,怎么不回家去捏?”士衡顿了顿才勉强笑道:“他哪里比的上泉哥和妞妞好玩。”

元秋见士衡眼里划过一抹落寞,心里不由得后悔。原来去年南平郡王出去游玩时,在山里迷了路,眼看天色就要黑了下来,所幸遇到一姓许的樵夫,许樵夫带他回了家勉强歇了一宿。那樵夫虽是山野村夫却有一貌美的女儿,南平郡王看惯了大家闺秀,此时见那樵夫之女举止自然不做作心里便怜爱的不行,第二日便带了那许姑娘回了郡王府,终日宠幸。最后连老王妃都看不过去了,连着说了几次才略微好了些,但一个月仍有大半是宿在那她屋里。

许姑娘从小不懂得规矩礼仪,从不去上房伺候,因郡王妃也不想见她,便由得她去了。谁知她却以为郡王妃怕了她,更加有些骄纵起来。郡王妃气的不行,罚了她几次,又都被南平郡王给遮挡了回去。上个月这个许姨娘生了个儿子,登时把南平郡王喜的不行,整天抱在怀里挂在嘴边。士衡见了,少不得心里觉得不痛快。郡王妃因为此事郁结于胸,终于闷闷不乐。士衡因此十分不待见那许姨娘,连那许姨娘新生的儿子也不肯多看一眼。

元秋想起这一段故事,便后悔自己嘴快,满脸懊悔之色,忙邀士衡一起去看泉哥,并许诺允许士衡轻轻捏一下泉哥的手。士衡闻言,当即笑的不行,倒把元秋闹了个大红脸出来。顾山远远的过来正好看见二人在院子门口说话,便笑着过来道:“你们不进去看弟弟妹妹,在这里说什么故事呢?”

去夏府做客

元秋转过头见顾山到了跟前,便笑嘻嘻地道:“士衡哥偷偷来看小宝宝,我在取笑他呢。”顾山用手指轻轻地弹了元秋的额头道:“还在这贫嘴,这么大的日头站在外面也不怕中暑,还不赶紧进屋去。”

元秋嘻嘻的笑着率先跑到屋去,正好两个奶娘刚喂完奶没多久,正各自把泉哥和妞妞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后背,直到泉哥和妞妞把奶嗝打出来才停了手。元秋见妞妞半睁着眼睛趴在奶娘肩膀上,小小的手儿握成拳头放在腮边,上面沾满了口水。元秋叫人拿了浸湿的帕子来,亲自把她的小手擦干净了,从奶娘怀里接过妞妞,小声哄道:“妞妞,困不困啊?姐姐给你唱歌好不好?”

元秋话音刚落,就听到士衡和顾山在一边点头说好,元秋不禁啼笑皆非道:“我在和妹妹说话,你俩应得到快,难道你们是我妹妹不成?”

士衡嘻嘻笑道:“妞妞又听不懂,还不如唱给我们听。”顾山忙点头笑道:“士衡说的对。”元秋睨了他俩一眼,便转了身坐在窗边来继续哄妞妞。士衡和顾山两个见讨了个没趣,便笑着凑到泉哥身边。两人见泉哥软软的小小的一点,都不敢抱他,奶娘只得把泉哥放到床上,士衡和顾山两人趴在床边,一个人去摸他的小手,另一个人帮着泉哥抻腿。

元秋抱着妞妞哼着摇篮曲,身体随着曲子轻轻摇晃,不一会妞妞就睡着了。连床上的泉哥都眯了眼睛,士衡打了哈欠道:“怎么今日比往常要瞌睡许多?”

元秋笑着抱着妞妞过来,轻轻地放到泉哥身边,小声地吩咐奶娘仔细照看着,又摆手把士衡和顾山两人叫了出去。

士衡打着哈欠道:“秋妹妹叫我出来做什么?若是没事我去山弟的屋里倒会去。”

元秋笑道:“这都快到申时了,等你歇完午觉起来都到晚饭时辰了。不如我们到园子里去转转,说会子话你就精神了。”

顾山笑道:“妹妹说的是,湖上的凉亭靠着假山,那地方凉快的紧,我叫人取几本书过来,我们坐亭子里看书去。”

士衡闻言只得从了他们兄妹,笑着和元秋说:“既然这样就听秋妹妹的,只是妹妹得叫人送点心糖水来吃才行。”

元秋笑着说:“正好前几日母亲有了周嫂子给她做汤水,便把碧儿打发回来了。士衡哥素来喜欢碧儿的手艺,我叫她做些吃食过来。”

士衡闻言只得罢了,便同顾山兄妹俩说笑着进了园子,三人挑那近路穿了竹林走过小桥就到了湖上的凉亭。三人选了背阴的一面坐了,顾山的丫头去小书房取了几本书忙忙的送了过来。

元秋见阳光暖暖的自己也有了困意,便撑着看了眼丫头拿来的书,见都是些经济学问的,便兴趣恹恹地道:“这个时辰正困倦,哪里能看这些?”说着不耐的随手捡起一本论语翻了两页,便想起来一个笑话,于是放下书笑道:“我倒想起个笑话,讲给两位哥哥听。”

士衡一听忙笑道:“快说来听听。”

元秋咳了一声,正色道:“孔子曰:‘中午不睡,下午遭罪’。孟子曰:‘孔子说的对。’”

顾山和士衡听了顿时捂着肚子趴在石桌大笑起来,顾山笑道:“这是哪里看的?若是让父亲听到了,非罚你面壁思过不可。”

士衡笑着说道:“如今张先生还老问起你,问你书可都读了?每日练字了没有?若是让先生知道你平日里只编排这些话,只怕要气的吐血了。”

元秋闻言脸略红了下:“这不是给你们讲笑话嘛。那些书我每晚睡前都有读上一篇的,练字更是从来没有松懈过,教我才艺的先生每月要我交一百篇大字和一百篇小楷上去呢。”

士衡笑道:“你倒是努力,只是女孩子到底不用考取功名的,别倒把自己累着了。你若是喜欢看书,我府上有许多山水景物、风土人情之类的书拿给你看,平日里翻一翻也有趣的紧。”

元秋点头笑道:“有那种有趣故事的,也送来几本与我看。”士衡笑着应了。

顾山瞅见碧儿带着几个丫头端着食盒走了过来,便叫人把书都收了,碧儿拿水浸了杯子,织梦忙拿着铜壶去倒酸梅汤。

士衡喝了一口,觉得酸酸甜甜又凉滋滋的,便笑道:“酸梅汤倒是比平日喝的要凉些,凉滋滋的却也解渴。”

元秋笑着说:“一早上碧儿就把煮好的酸梅汤放到井水里冰着了。”士衡笑着连喝了两大碗,顿时觉得清爽不少,也不像之前那么困倦了,方又捡起一块玫瑰花糕吃。

顾山一边喝着酸梅汤一边把两人习武的事情挑了些有趣的讲给元秋听,元秋听了会便笑道:“我听说那些会功夫的都可以飞檐走壁,轻功了得的人都能飞起来。不知道两位哥哥的达到什么水平了?”

士衡听了不禁哑言:“你这丫头听谁浑说的,飞檐走壁我都没见过,更别说什么飞起来了。”

元秋脸红道:“戏文上这么说的。”士衡只当她看了什么新奇的戏文,便没细问她,只是大大的取笑了她一番,直闹得元秋恼羞成怒要拿东西丢他,士衡才笑着连连告饶。

三个人正说笑着,元容远远的走了过来,顾山瞧见元容的身影不禁回头问元秋:“父亲不是让她呆在屋里做女红吗?”

元秋小声道:“昨儿张姨娘求了父亲,说了一筐的好话,父亲才允了让二姐姐每日出来一个时辰散步。”

元容进了凉亭先和士衡见了礼,又给顾山请了安,才笑着拉元秋手道:“妹妹平日里也不去我那坐坐,我想和妹妹说个话都请不来人。”

元秋抽出手亲自倒了杯酸梅汤给元容,嘴上笑道:“还不是怕扰了姐姐做针线,妹妹才没敢去。”

元容略顿了下又笑道:“妹妹说笑了,我倒是想让妹妹去,只怕妹妹事情多,没空去我那。”

元秋笑着扯开话题道:“姐姐这是从哪里来?”

元容道:“刚才我去瞧弟弟妹妹,可巧奶娘说刚睡下,伺候的小丫头说哥哥和妹妹也刚从那出来,直奔园子来了,我就跟着过来找你们说说话。”

元秋跟着附和了几句,士衡在一边听着两人生疏客套的话顿觉无趣,便笑着和顾山道:“昨儿在书房画的骏马图还剩一半,不如我们到书房去继续作画?”

顾山听了忙站起来笑道:“这样也好,省的拖得久了就找不到当初的感觉了。”

元容见两人说着话就要走,忙起身笑道:“哥哥们作画不知妹妹可否能跟着去瞧瞧?”

士衡闻言不觉一愣,心下实属不愿意,却又不知怎么拒绝,只得去瞄站在一边元秋,元秋见状忙拉着元容笑道:“他们作画最无趣。姐姐不如跟我到我屋里去做做,我昨儿绣了一半的鞋面,姐姐去帮我瞧瞧?”

士衡见状趁机拖了顾山走了,元容只得跟着元秋去瞧她绣的鞋面。

李氏出了月子顾礼便搬回了上房,因担心李氏身子没复原,仍不敢碰她。整日让周嫂子做些汤水帮她调养,直到将近百日,大夫前来把脉告知顾礼:“夫人身体已无大碍。”顾礼这才放了心,当天夜里紧紧的缠了李氏一个晚上,直到李氏告了饶两人才搂抱了休息。

李氏在府里闷了一年多没能出去,如今身体也调养好了,李氏便让人送了帖子去给夏夫人,约好了时辰。第二日李氏便带了元秋去夏府做客。

夏夫人只在泉哥和妞妞满月以及百日的时候匆匆见了李氏一面,但当时顾府宾客众多,李氏也顾不上和夏夫人闲话。今日一见,两人自然有许多话要说,夏夫人便打发紫嫣带元秋到紫嫣里屋去玩。

紫嫣和元秋只得携手到了里面屋子,脱了鞋子半靠在榻上说话,夏夫人叫人送了各式果子和点心来摆在梨花小几上让她们吃,元秋只拈了一些小核桃仁吃了。

外间屋子,夏夫人正在和李氏将各府的新鲜事,两人聊了一会就说到了宣抚使家最近庶女林雪鸢新出的一档子事。

元秋知道宣抚使家的大小姐林雪鸢和元容素来交好,元容在庵里礼佛时,这个林雪鸢隔三岔五的就去瞧元容。待元容回家以后,林雪鸢还派人送来了几张帖子,都让李氏找借口给挡了回去,林雪鸢被挡了几次也生了气便不再上门了。

元秋听见夏夫人说起林雪鸢来,便示意紫嫣小了声,两人都竖起耳朵偷听。

原来林雪鸢不忿父亲疼爱幼弟,便买通了下人往林夫人嫡子的点心里下了毒。可巧那日林家少爷不小心打翻了点心盒子,正巧让他养的猫刁了一块去吃了。过了没一会儿那猫就口吐白沫死在门口,登时把那小少爷吓得不行,哭闹不休。

林夫人就这一个儿子,自然心疼的不行,心里又恨林雪鸢歹毒,便以娘家势力相逼,林大人无奈只得把林雪鸢送到庄子上关了起来。原本这事也没什么稀奇,只是林雪鸢前几天不知为何突然亡故了,庄子里的下人一口咬定林雪鸢生了重病,也派人送过信回府里,但一直没有大夫来诊治。

林大人素来宠爱这个庶女,听见她死了自然心痛的不行,便去逼问林夫人,林夫人冷笑道:“大姑娘送回来的信我都直接叫人送去给她姨娘看,她姨娘可没使人告诉我说姑娘病了需要大夫诊治。”

林大人晓得自己表妹根本不识字,自然也不会看那劳什子信,便只得把林夫人和姨娘都罚了一通才把这件事丢开手去。

李氏听完冷笑道:“那孩子从小心思就不正,我们家元容以前虽愚笨了些,心肠倒还是好的。自从跟她说了几次话回来,元容心里就多了许多弯弯绕,也开始琢磨起那些坏主意来,真真把我恨的不行。”

夏夫人笑道:“你有两儿两女在身边,顾大人都要把你捧到手心里了。况且元容和她姨娘又是不得宠的,若是老实也就罢了,以后正经寻门人家把她嫁出去。若是她心思歪些,都不用你费神,顾大人首先就不会容她。”

李氏自然知道顾礼是极爱名声的,便笑着点了头。

里间屋子,元秋和紫嫣听了林雪鸢的事情都没了笑意,两人虽说和林雪鸢没什么交情,但乍一听一个人就这样没了,心里都不住的觉得发寒。正在两人垂了头各自寻思着心事的时候,就听外间屋子有下人报:少爷回来了。夏夫人忙叫夏子息进来,看着他给李氏请了安。

夏子息规规矩矩的陪着李氏说了几句话,方才问夏夫人紫嫣到哪里去了。夏夫人便笑着叫人请紫嫣和元秋过来说话。

元容生病

夏子息坐在李氏身边笑着听李氏说话,时不时附和两句,忽的见元秋和紫嫣从后面屋子走了进来,忙起身给元秋作了个揖:“顾妹妹好。”

元秋忙还了个礼笑道:“怎么一年未见,子息哥哥倒多礼起来?”

夏子息忙道:“儿时不懂礼数,让顾妹妹见笑了。”

元秋笑着坐到李氏身边,细细打量夏子息一番。只见他脸上少了以前的顽皮之色,学着大人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坐在一边,时不时谦和地笑着附和一番李氏的话。

元秋只觉得他举止有趣,笑着看了半天,夏子息忽的感觉元秋打量的目光,愕然的抬起头来,直视到元秋眼中顽皮的笑意,忙红了脸慌乱的扭过头去。元秋见状心里闷笑不已。

紫嫣坐在夏夫人身边,看着窗外的枝条上的花朵,便想起去年一起出去游湖的事情,便笑着说:“你也不常来找我玩,自从上次游湖以后,我们再没出去过。现在天气正好,改日约了山哥哥、世子哥哥,我们一起出去玩可好?”

夏子息闻言忙道:“妹妹都大了,哪里还像小时候,怎么能到处乱跑?”

元秋笑道:“子息哥哥如今古板了许多。”

紫嫣撇嘴道:“还不是哥哥那个什么先生,张嘴就是孔孟之道,烦的不行。若是哥哥以后变成先生那样,我定是不理他的。”

夏子息忙道:“先生只是为人严谨了些,妹妹不许浑说。再者说,我也没那么…”说着偷偷抬头瞄了一眼笑的不行紫嫣和元秋,忙脸红地说:“我不会那么古板的。”

他这一说,元秋更是止不住地笑了起来,连李氏也满眼地笑意:“这孩子倒是实诚。”

夏夫人拿帕子捂嘴笑道:“你妹妹逗你顽的,怎么你倒当了真。”

夏子息闻言更是连脖子都臊红了,瞪了紫嫣一眼便低了头去。元秋见他脸皮薄,忙转了话题和夏夫人说起了衣裳首饰,紫嫣听见她们说的欢快,也被转移了注意力,忙跟着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

夏子息见众人不再讨论他的问题忙舒了口气,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元秋正好含笑朝他看来,夏子息和她对视了下,忙又脸红地别开了脸。元秋心里笑的不行,脸上只当平常样别开了视线。

几人说笑了好一会,便有下人来回午饭摆好了,夏夫人忙请了李氏移坐花厅。吃罢了饭,又喝了会茶,李氏觉得有些瞌睡,便带了元秋告辞回府。

元秋见李氏神色困倦,也不敢多扰她,自己径自回了屋子去睡午觉。李氏睡了一觉醒来想起林雪鸢的事情,便招手叫张妈妈到跟前,如此吩咐了一番。

当日晚上,关于林雪鸢的流言就传到了元容的耳朵里。起初,元容是断然不信的,还信誓旦旦地冷笑道:“雪鸢姐姐可是被他父亲捧在手心里的,她在家里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吃穿用度比那嫡亲的女儿都强,就是连林夫人的儿子都不如她得宠。林大人对雪鸢姐姐这么宠爱,怎么可能会让林夫人把雪鸢姐姐治死了?到底是谁在浑说,乱嚼别家舌根,看我不回了母亲把她打出去。”

柳儿忙笑道:“姑娘说的是,不如奴婢让我娘去外面打听下?”

元容点头道:“也好,你去姨娘那,让她早点放你娘回家,明日也可以晚来些,只是务必把这事情给我打听清楚了。”

柳儿忙应了去了,元容坐了会只觉得心烦意乱,便叫飞絮帮自己梳洗了早早的躺下。飞絮见元容睡了,招手叫了个小丫头在边上守着,自己出了门抄着小路去了元秋的院子。

翌日晌午,如兰才气喘吁吁地跑到元容的院子,元容见如兰神色凝重,心里便咯噔一下,忙叫她坐了,又叫柳儿端茶给她,急急地问道:“雪鸢姐姐如何?”

如兰拿着茶盏一气喝了大半碗下去,抹了嘴说:“回姑娘的话:林姑娘真的没了。”

元容闻言忙道:“怎么可能?林大人那么宠爱她呢。”

如兰道:“奴婢听人说:雪鸢姑娘想给林少爷下毒,被林夫人发现了,便把雪鸢姑娘打发到庄子上,原本雪鸢姑娘身边伺候的人打的打卖的卖,一个也没剩下。林大人对林夫人的做法也没甚意见,只是说雪鸢姑娘身边没人伺候不行,叫她随便派两个人去。林夫人便把自己陪嫁的两个妈妈送了去,结果半个月不到就听说雪鸢姑娘病死了。”

元容听了忙问:“那林夫人呢?林大人没休了她?”

如兰摇头道:“只禁了半个月的足。如今林夫人有嫡子嫡女傍身,林大人反而比以前对她更好了些。反而是雪鸢姑娘的姨娘,受了太大的打击,如今还躺着起不来呢。”

元容闻言踉跄地退了几步,柳儿忙上前扶住她。元容失神地看着柳儿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雪鸢姐姐不是最得宠的吗?”柳儿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安稳她一番,扶着她到床上歇了。

元容躺在床上睡了没半个时辰,就发起热来,柳儿吓得忙打发人去回元秋,飞絮忙道:“她们这些小丫头笨嘴笨舌的,哪里讲的清楚,还是我亲自走一遭吧。”

柳儿忙道:“妹妹快去,务必让三姑娘赶紧请了大夫来。”

飞絮应了掀了帘子出去,一路小跑到元秋的院子门口才缓下脚步,院子里早有小丫头见飞絮来了,笑着迎了出来。

飞絮和那些小丫头笑着客套了几句,才小声笑道:“三姑娘可在屋里?”

门口立着的小丫头忙笑道:“在呢,我替姐姐回一声。”说着撩了帘子进去,一会出来笑道:“姑娘请飞絮姐姐进去呢。”

飞絮忙笑着谢了她,才撩了帘子进去,只见元秋在那看账本,织梦和翠莺立在身后,除此之外屋里并无其他人。飞絮忙上前请了安,元秋点了下头,眼睛却还在账本上。

飞絮笑道:“姑娘忙着呢?”

元秋道:“恩,二姑娘怎么样了。”

飞絮笑道:“如兰打听回来雪鸢姑娘的消息,一五一十的都和二姑娘说了,谁知二姑娘听了竟然发起热来,这不柳儿叫我来让三姑娘请个大夫去瞧瞧。”

元秋点头道:“我晓得了,你先回去吧,仔细留意她。”

飞絮笑着行了礼,倒退着慢慢出了屋子。

翠莺见屋里没外人,便笑道:“想不到二姑娘这么不经吓,这样就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