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秋叹息道:“她以往一直以为庶女只要得宠便能飞上了天,那雪鸢就是她心中的目标。谁知这个目标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倒塌了,想必她受了很大的打击吧。”

织梦笑道:“雪鸢姑娘再得宠能怎么样?还不是落了个这个结局。连我都晓得:官老爷们首先考虑的是前程是名望是子嗣,怎么这些庶出小姐们反而不明白?”

元秋叹了口气,让织梦叫个小丫头去二门叫人请个大夫给元容瞧病,自己又低头看了会账本,发现没什么问题,便携了账本去了李氏屋里。

李氏如今身体也大好了,元秋便和她商议把管家的事情交回来。李氏知道元秋这一年辛苦操劳,反而耽误了自身女红才艺的练习,便应允了,又拿了许多好的首饰给她。

李氏对了几天的账目,发现丝毫不差,原本婆子们贪污的事情也少了大半。又请管家媳妇来问,听说元秋每天夜里都会坐着轿子四处查访,有的时候一晚还两次,但凡发现吃酒赌博的,都打了板子卖出去。那些婆子都觉得在顾府里比别家轻松,拿的钱又多。如果被卖出去,多半会去做苦役,心里都惧怕的紧。因此这赌博吃酒的事情都绝了迹。

李氏闻言来了兴趣,便叫管家媳妇把元秋管家的事情细细说一番,管家媳妇就挑那奖罚制度,互相监督等一些事情说了遍,李氏听了暗自赞赏了一番,回去和顾礼说起此事来,倒让顾礼对管理下属有了新的想法,便叫人把自己新得的两匣子玩意给元秋送去。

元秋正在屋里看李氏送来的首饰,又见顾礼也叫了送了东西来,不禁自己暗笑道:“管了一年的家,不仅有工资,连奖金都得了。”自己摇头笑着把东西都看了一遍,挑了几个好玩的叫人给紫嫣送去,剩下的叫织梦给自己锁到箱子里。

元容病了几日,只见张姨娘来看自己,却没见顾礼打发人来问,忙让柳儿亲自去问。柳儿去了上房,见顾礼正抱着妞妞逗她,忙请了安就立在一边。

顾礼瞧也没瞧她,还一味的逗着怀里的妞妞玩,倒是李氏问了句:“听说你们姑娘病了,如今可大好了?”

柳儿忙回道:“姑娘神色还略差些。”

顾礼闻言方道:“回去好生伺候姑娘,叫她按时吃药。等好了再到上房请安吧。姑娘如今病着,你们这次伺候的也不要乱跑,身上也不知是否带了病气。若是传染给泉哥和妞妞,我定把你们都打了卖出去。”

柳儿听了忙退了出去,挑好听的和元容说了。元容只当父亲忙,又拿了自己绣的荷包之类的物件,让柳儿送到上房去,柳儿哪里敢去,只想遮掩过去。元容只当她偷懒,大骂一番,柳儿只得将顾礼的原话说了,元容听见,心里透凉,不禁趴在床上痛哭了一番。

二年后

两年后

李氏午睡醒来招手把采雪叫到跟前:“去叫奶娘把泉哥和妞妞抱过来吧。”

采雪叫人打水服侍李氏洗脸,一边笑道:“三姑娘早叫奶娘把泉哥和妞妞抱到她院子去玩了。”

李氏笑道:“既然这样,就让泉哥和妞妞在三姑娘屋子多玩一会子,这俩个小家伙就爱黏他们的三姐姐。”

采雪笑着说:“我看三姑娘也爱黏泉哥和妞妞。”

李氏听了笑了一回,方又说道:“我瞧着如今天气越发热了,叫周嫂子煮上一锅酸梅汤,再把井水里冰着的瓜果选了好的洗干净,一并给世子和少爷送到书房去。如今天气热,吃了也好精神些,也读的下去书。”

采雪立在李氏身后帮她梳头,闻言笑道:“三姑娘早就吩咐让人送去了,连那酸梅汤都是一早让碧儿煮好后用井水冰了几个时辰的。”

李氏笑着摇头道:“元秋这丫头,从小就是个稳妥的孩子。如今大了几岁,为人做事比小时候越发周全了。”

采雪笑道:“还不是夫人教的好,我们家的三姑娘连老王妃和郡王妃时常都夸赞一番呢。”

李氏听了心里觉得受用,便叫小丫头打了伞,扶着采雪一路到元秋的院子去了。几个人还未进屋,就听见泉哥和妞妞咯咯的笑声,门口立着的小丫头见李氏含笑走来,忙撩起帘子报:“夫人来了。”

元秋听见忙迎了出来,李氏拉了她的手进屋问道:“中午歇午觉了吗?”元秋笑道:“睡了一会子,醒了才去把泉哥和妞妞抱来我屋子玩的。”

李氏瞧见屋子中间铺了一大张羊毛地毯,因为天气热,元秋又叫人把竹席子铺在上面,泉哥和妞妞两人坐在席子上手里拿着一个木头的小马车、小房子在那玩。

泉哥先瞅见李氏进来,忙丢了小马车跑过来撞进李氏怀里,嘴里叫道:“母亲抱抱,母亲抱抱。”

李氏笑着把泉哥抱在怀里亲了一下,又抬头去看妞妞,谁知妞妞压根就没理李氏,正忙着把泉哥丢在席子上的小马车往自己怀里揣。李氏和元秋见了,登时哭笑不得。

泉哥在李氏怀里腻歪了半天才下来又跑回席子上,这时才发现席子上的玩具都被妞妞紧紧的抱在怀里,只剩下几个元秋亲手缝制的大布偶散落在地上。泉哥只得抱了一个小狗的布偶站在席子上,眼巴巴的看着妞妞怀里的玩具,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一会儿,委委屈屈地扭头去看元秋。元秋看见了只笑着示意他自己去问妞妞要。

泉哥开始还扭捏不肯去,后来见元秋实在不帮他,只得上前去和妞妞说:“妹妹给我一个顽。”

妞妞闻言把怀里的玩具搂的更紧,小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般:“不要!”

泉哥瞅了元秋一眼,只见元秋鼓励的冲他笑着,便鼓足了勇气道:“你都抱在怀里你也玩不得,还不如让我陪你一起玩。”

妞妞抱了好一会子,早觉得胳膊酸麻,兀自坐在那寻思了半天,觉得泉哥说的有理,便拿了几个递给了泉哥。李氏见状不禁笑了起来,上前把妞妞抱在怀里道:“你这个小东西,怎么这么霸道呢?”

妞妞不肯被李氏抱着,眼睛光往席子上去瞄,就怕泉哥也学她一样把玩具都抢走了,李氏见妞妞在自己怀里不老实只得把她放了下去。元秋却不肯让妞妞这么回去,一把把她搂在怀里笑道:“妞妞,你看哥哥没有趁机抢你的小房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妞妞坐在元秋怀里却不敢乱动,眼巴巴地看着元秋道:“因为妞妞把马车还给哥哥了。”

元秋笑道:“妞妞对哥哥好,哥哥就会对妞妞好,是不是?”

妞妞歪着头想了一会才点了点头,咧嘴对元秋笑道:“妞妞会对哥哥好,也对姐姐好,还对大哥哥好。”

元秋闻言笑着松手让妞妞去玩,只见妞妞跑了回去,把自己玩了半天的小房子推给泉哥,自己抱了个元秋缝制的小兔子躺在一边的大狗熊身上讲元秋教给自己的故事。

李氏见他们玩的高兴,便不去管他们,只叫丫头们看好了,别摔着碰着的。奶娘和几个丫头忙跪坐在毯子外面守着,因李氏说小孩子要叫名字才好养活,所以奶娘和那些丫头们嘴里都叫着泉哥、妞妞,哄着他们玩。

李氏和元秋到里面屋子坐了说话,没一会儿功夫,就有上房的丫头过来报说:“张姨娘又和林姨娘吵起来了,又都跑到上房来告状来了。”李氏闻言皱了眉头道:“叫她们都到屋外面跪着去,我这就回去。”那小丫头忙应了,一路小跑回了上房。

元秋闻言忙起身扶了李氏笑道:“母亲不必为两个姨娘真生气,随她们去吧。”

李氏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自己扶着采雪回了上房。

当年泉哥和妞妞出生时,顾礼瞧张姨娘的院子离上房近,院落又大,又挨着给泉哥收拾出来的院子。便下令叫张姨娘搬到林姨娘旁边去住,张姨娘原本的院子让人重新粉刷修葺好了以后给了妞妞。

林姨娘从一进门就和张姨娘不和,张姨娘更是因为被林姨娘毁了容貌心里记恨,明着暗着总是讽刺林姨娘住的地方是冷屋子,老爷才不耐烦走那么远去瞧她呢,嘲笑林姨娘一看就是被冷落的命。林姨娘被骂自然不甘心,每次都要跳脚讽刺回去,说什么毁了容的丑八怪,就是住在老爷眼皮底下也没见老爷去瞧她。

等顾礼下了命令让张姨娘搬去林姨娘边上的空院子去住,登时把林姨娘笑的不行,待张姨娘搬家那天,林姨娘一早就倚着门瞅着下人把衣服首饰各样包裹到隔壁空院子里去,等张姨娘一过来,便讽刺道:“张姐姐也搬到冷屋子来了,在老爷眼皮底下都不受待见,如今搬到妹妹这边的冷屋子,怕是更不见天日了吧?不过姐姐可以放心,等老爷来看我的时候,我会告诉姐姐一声,好让姐姐远远的瞧一眼老爷。”

张姨娘闻言大怒,顺手就把手里的包袱丢到林姨娘脸上,嘴上骂道:“你算什么东西,夫人都没吃过你的茶。你还真把自己当正经的姨娘了呢,下贱的小娼妇。”

林姨娘见张姨娘戳到了自己痛处,登时就上前去和她扭打到一起,李氏派过去服侍林姨娘的两个婆子闻声出来,也不去拉架,直到两个人打的差不多了,才把林姨娘拽起来推搡着回了屋子。

自此以后,两人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每天更是少不了的隔着院墙对骂,虽然顾礼很少去那边,但是因为有吵架对象,两人倒是也不觉得闷的慌,天天挖空心思想着明天怎么骂对方。

李氏知道以后更是乐得让她们俩去打,直到实在不像样才把两人叫到跟前骂上一顿。时间久了,顾礼便觉得两个小妾的举止言谈变得粗俗不堪,倒不像正经的小姐出身,反而像街头泼妇一般。本来他就嫌去两个小妾的院子要走极远的路,如今瞅着她们没个样子更是不耐烦过去了。

李氏从元秋处回了院子,见两人都在大太阳底下晒着呢,便瞪了她们一眼,恨恨地骂道:“大中午的也不让人消停。”

张姨娘见李氏脸色不好,也不敢吭声,忙起了身低头跟在李氏后面,林姨娘见状立即快走几步挤开她,率先跟着李氏进了屋子,张姨娘怕李氏察觉,也不敢和她硬抢,只得在林姨娘后面进去了,心里暗骂不已。

李氏在榻上坐了,小丫头忙倒了茶过来,李氏接过来喝了一口放到梨花小几上,才瞅了两人一眼,问道:“你们又怎么了?”

林姨娘闻言忙从怀里拿出来一个扎满针的布娃娃出来给李氏看,嘴上哭道:“这是我在张姐姐的屋子里发现的,怪不得婢妾老是怀不上孩子,原来都是张氏给我下咒,夫人您看看,这些针都是扎在肚子上的。”

李氏闻言示意采雪将那布娃娃拿了过来,李氏在采雪手上看了两眼,见那布娃娃胸前贴着个白布条,上面写着林姨娘的姓名和生辰八字。李氏认出那布娃娃确实是张姨娘的针线,便心下了然。

李氏垂下眼睛,细细思量一番,拿起茶盏略啜了口茶,方才抬起头,瞅了林姨娘一眼问道:“你怎么进的张氏的屋子?又从哪里拿到的这个东西?”

林姨娘闻言一窒,她是瞧见张姨娘带着丫头去找元容的时候偷溜进去的,但是这样的话她哪里敢和李氏说,只得低头支吾了一番。

张姨娘见她不敢说偷去自己屋子的事,忙跪在来哭着喊冤,指天发誓不是自己做的。林姨娘忙回骂道:“明明就是你做的,要不然我怎么生不出孩子来。”张姨娘冷笑道:“你自己肚子有毛病,怪得了谁?”

李氏被她们吵的头疼,忙喝道:“都闭了嘴,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张姨娘和林姨娘闻言只得闭了嘴,李氏从采雪手里拿过那布娃娃朝两人丢了过去,横眉竖目喝道:“还不都回去给我消停着,一会老爷回来若是听到这些,看不打你们板子,都给我回屋老实呆着去。”

张姨娘磕了个头忙抓起那个布娃娃先退了出去,林姨娘见状起身就追了出去和张姨娘抢那布娃娃,两人打了一路回去,最终林姨娘还是被张姨娘关在院子外面。林姨娘心里愤愤不平,跳着脚骂了半天,才扭头回了自己院子,翻箱倒柜找了一些布头,自己动手缝了一个布娃娃,写上张姨娘的生辰八字,狠狠的扎了半天。

那两个婆子看见了,也不去管她,只叫个小丫头偷偷去报给李氏了一声,那小丫头去了半天抱了一块布回来和林姨娘道:“刚才奴婢摘了花给上房送去,正巧夫人见了喜欢,夸了几句。又叫奴婢拿块布料回来给姨奶奶做衣裳,说姨奶奶受委屈了。”

林姨娘闻言立即起身接过来那块布料,细细摩挲了一番,发现是冬天用的厚布料,便没了兴趣,便低头继续扎自己手里的布娃娃,因为林姨娘用的是碎布,又做的急,没一会那布娃娃就扎烂了。林姨娘便把李氏送的那块布料剪开,做了一堆写了张姨娘姓名的布娃娃,天天放在脚底下踩。

话说李氏走后,元秋带着泉哥和妞妞又玩了大半个时辰,便让奶娘带两个孩子回了院子。元秋看了眼沙漏,估摸着顾山和士衡还有半个时辰才放学,便把碧儿新做好的点心挑了几样装了两盘子放进食盒,又亲手沏了壶龙井茶叫小丫头们都提了,自己打了把遮阳伞带着织梦去了上课的书房。

元秋还没到书房,远远的就见元容亲手提了一个食盒进去了,便停住了脚和织梦笑道:“二姐姐最近很勤快嘛。”

织梦冷哼道:“之前消停了一年,奴婢还以为她收敛了呢,谁知她现在又有了那种见不得人的心思。”

买丫鬟

 元秋摆了摆手道:“悄声些吧,若是被别人听去了,传到外面成什么话。我们跟着去瞧瞧。”说着悄悄走到院子里,透过窗户往里瞧。只见元容将几碟子精致点心从食盒里拿出来一一摆到士衡前面,满脸笑容道:“我特意叫丫头去瑞喜轩买的点心,世子哥哥快尝尝。”

顾山在一边先拿了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咬了一口便皱着眉毛问元容道:“家里不是有厨娘,怎么还出去买点心吃?”

元容笑道:“家里做的哪有外面的好吃。”说着又让士衡吃,士衡看了一遍,只拈了一块豆沙糕,元容紧张地盯着士衡,见他咬了一口忙问道:“好吃吗?”

士衡刚想回答,冷不防被点心的碎末呛到,顿时拍着胸口咳嗽不止。元秋在窗外看着元容见他咳嗽的厉害,慌忙地去帮他捶背。士衡又要躲开她的手,又咳嗽个不停,倒把自己折腾出一身汗来。

元秋见状只进去倒了杯茶递给士衡,士衡忙接过来吃了两口,才觉得好了些。元秋瞧见士衡满头满脸都是汗水,便笑着把手帕递给他道:“士衡哥哥吃的什么好东西,怎么急成这样?”

士衡脸上因为咳嗽本来就有些晕红,听她这样说,更是红到了耳朵。忙慌乱的接过帕子把脸上的汗珠拭去,就要伸手把帕子还给元秋。元秋还没等去接,士衡就瞅见那手帕满是汗渍,忙把它塞到袖子里笑道:“这帕子被我擦脏了,改日我还妹妹一打新的。”元秋摆手笑道:“一个帕子而已,不值什么,哪里用的着还。只是士衡哥哥下次在外面看见那种捏的泥人,再带回来两个给我。上次拿回来的昨日被泉哥给弄坏了。”士衡笑着应允了。

元秋见顾山吃了两口元容带的点心便搁在那,忙摆手叫碧儿提了食盒过来,士衡见状眼睛便亮了起来,笑着和元秋作揖道:“我早就觉得饿了,妹妹带了什么好吃的快端出来吧。”

元秋笑着把碧儿做的几样点心摆了上来,却是玫瑰糕、松子杏仁酥、绿茶饼,另外又个小丫头单独捧了个小罐子里面盛着银耳莲子汤。元秋亲自盛了一碗捧了送给先生,回来又给顾山和士衡各盛了一碗。士衡喝了口银耳莲子汤又拿了块松子杏仁酥,尝着口感酥脆却又不甜,正和自己的口味,便把元容带来的甜腻的桂花糕忘在脑后了。

元容一开始在元秋来的时候心里就有些不满,后来见士衡只和元秋说话完全忽略了自己,便不甘心的上前把自己的点心端到士衡跟前,笑道:“世子哥哥,这个桂花糕最香甜了,是我最爱吃的,你也尝一块啊。”

元容一味相让却不知士衡和顾山两个最怕吃甜食,一直以来元秋给他们送的点心都是特意做的少糖点心。可是元容哪里知道这些,还殷勤地把自己带的点心往前推,顾山见士衡面露尴尬之色,忙接过元容手里的点心盘子起身给先生送去。

元容虽对顾山举动不满,但并不敢多说什么,只得转了笑脸站在士衡身边说笑话给他听。元秋在一边和顾山说着话,又拿着扇子帮他扇着风,顾山连吃了几块点心,又把银耳莲子汤喝了一碗汤下去。元秋瞅见士衡也撂下筷子,便叫丫头把吃剩的东西都收拾起来。

碧儿见小丫头们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便带着她们先回去了。元秋见元容还站在士衡边兀自说话,便笑着打断她道:“姐姐,哥哥们该念书了,我们这就回去吧。”

元容见顾山已经拿起了书在低头念,士衡也拿了笔在写文章,只得跟着元秋出了书房。元秋随便找了些闲话和她聊,元容漫不经心的附和了几声,姊妹两个走了一段路,眼看着到了岔路口了,元容拉住元秋笑道:“妹妹整日忙的事情多,以后不如姐姐替你送点心给哥哥吃。”

元秋笑道:“姐姐的月例银子有限,哪里敢让姐姐再多花这个钱出来。”

元容讪笑下,忙说道:“不值什么的,费不了几个钱。我素来也爱吃瑞喜轩的点心,也时常打发丫鬟去买的,就是每日送点心去书房,也不过是多买一些罢了。”

元秋听了笑道:“姐姐是好心,心疼哥哥。只是士衡哥哥却是个挑嘴的,还真不爱吃外面卖的那些,嫌它不干净。”

元容想到士衡只吃了一口自己带的点心便放下了,反而把碧儿做的吃了好几块,自己当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来却是这个缘故。元容想了一番忙笑道:“不碍事,我明日亲手做了点心送去,保证干净。”

元秋闻言不禁哑然,半晌才道:“姐姐好像还没下过厨吧。”

元容笑道:“如今我也十三岁了,母亲说我该学些厨艺了。前阵子就叫人在我院子里砌了小厨房,明日就叫厨房的李嫂子过来教我。”

元秋虽然十岁但已经学了半年厨艺,直到现在做的东西才勉强敢拿出来见人,想到元容还没等学就要做点心给士衡和顾山吃,不禁吓了一身冷汗,忙劝阻道:“厨艺不是那么容易学的。姐姐初学厨艺,做出来的东西我们自家尝下也就罢了,哪里敢就这样送给士衡哥哥吃,若是他坏了肚子,郡王府怪罪下来,我们家里哪个能担的起?”

元容听了没了话说,垂头丧气的和元秋走到岔路口才勉强笑着道了别,自己低头回了院子。元秋瞅着元容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径自去了上房。

李氏正和张妈妈说着话,见元秋来了忙招手把她叫到跟前道:“你来的正好,我有事和你说。”

元秋闻言在李氏边上坐了,忙问道:“母亲要和我说什么?”

李氏笑着和元秋道:“如今你也大了,身边的丫鬟却只有那么几个。我明日叫人牙子来,你选几个能入眼的,先让她们在院子里伺候。多留心个一年半载,把那手脚干净、做事麻利、脑袋灵光的选两个上来。”

元秋想着自己身边除了织梦、翠莺、碧儿算得力的,其余的还真是些只会听吩咐不会动脑子的小丫头,遂点头说好。

翌日,李氏果然叫了人牙子来,先选那身世清白,衣裳脸上干净的留了一批,又派人叫元秋过来细挑。

元秋活了两辈子,这是第一次亲自挑丫鬟,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从何挑起。李氏见状便指了其中一个叫她上前,问道:“叫什么?几岁了?都会些什么?”

那丫头落落大方的福了一礼道:“奴婢叫红梅,今年14岁,最会做针线。”人牙子趁机上前笑道:“她娘是靠针线过活的,这丫头手艺也不错。”

李氏闻言挑眉道:“采雪,拿块帕子,随便挑两样绣线给她,让她不拘绣个什么出来。”

采雪应了,拿了东西给红梅,红梅果然手脚利落,一会就绣出来个“小荷才露尖尖角”出来,元秋见她眼睛黑亮,透着一股灵气,便笑着点头道:“这个留了罢。”

李氏笑着点了头,元秋学着李氏的样子,又挑了一个唤作绿意,一个叫小鱼的丫头出来,自己带回了院子。李氏依照元秋的份例,挑了三个木讷的出来叫人送去给元容,又挑了二个粗使丫头给林姨娘送去,才叫管家媳妇拿了三十五两银子出来给了人牙子,人牙子忙收了银子把卖身契给了李氏,欢天喜地的出了府去。

士衡因那日答应了送元秋泥捏的小人来玩,便一有空就出去寻找,正巧被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铺子,里面东西多是稀奇古怪的,便打定主意明日请元秋一起出来逛铺子。

逛街

翌日一早,元秋刚从上房请过安回来,便有顾山的丫头来请元秋过去一趟。元秋只当顾山有什么要紧的事,忙收拾了就去了顾山的院子。甫一进院门,就听见顾山、士衡两人谈笑声从屋内传来,门口立着的丫头见元秋来了,忙掀起帘子道:“三姑娘来了。”

元秋笑着进来给顾山和士衡行了礼,才坐下来问道:“哥哥叫我来有甚话说?”

士衡笑道:“是我使人叫你来的,昨日我瞧见了几家十分有趣的店铺,你若是有空,我便带你出去转转。”

元秋忙道:“若是能出去转转是极好的,只是我要先回了母亲才行。”

士衡笑着说:“我早上进来的时候已经先去和伯父、伯母说过了,只怕这时候车子都备好了。”

顾山点头道:“我近日一直在用功,好久没有出去转了。不如今日一起出去玩上一天,也放松一下。”

元秋闻言只得随了他俩,先回房换了出门的衣裳,坐了小轿到了二门。顾山、士衡二人早在二门口等候了。元秋见马车已备好,便下了轿子,顾山上前帮元秋撩开帘子,扶着元秋上了马车。旁边有小厮忙把顾山和士衡骑的马牵了过来,士衡和顾山二人纵身上马,跟在马车两边一起出了府门。

元秋见马车里厚实的窗帘已经用布条系起,只有层薄纱挡住窗口,元秋趴在窗口往外看,隐隐绰绰可以看到两边的店面和叫卖的小贩。

士衡和顾山两个只怕元秋坐在里面闷的慌,便都想了些笑话将给元秋听,士衡常在街上走动,见了有名的店铺也会给元秋指一下,介绍一二。元秋许久没有出过二门,哪里还会嫌觉得坐车闷,只觉得眼睛不够看,不时的吩咐马车驶地慢一些。

马车走了约莫两刻钟,就到了清河坊街,因这条街道商铺林立、买卖繁华,马车赶进去怕是不方便,因此元秋在路口下了马车,顾山、士衡也下了马,后面跟着的小厮伶俐的上前接过缰绳。顾山看了眼拥挤的街道,便回头和小厮道:“你们几个就在这等着罢,都机灵着点,别让人惊了马。”

元秋下马车后先踩了踩脚下的青石路面,又瞧了下两边古朴的店铺,又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便觉得新鲜不已。士衡见她开心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不禁笑道:“还没等逛呢,就乐成这样。”

元秋哪里还顾的上和他斗嘴,眼睛只往两边看个不停,顾山见状只得带着她挨家逛去,元秋逛了好一会子,才想起来之前士衡说有好玩的铺子,便笑着问他道:“你之前说的好玩的铺子可是在这条街上?”

士衡笑道:“那几家铺子我也是昨儿才发现的,却不是在这明面上。”说着指了不远处一个小胡同给元秋看:“那铺子偏生开在了那小胡同最底处。”

元秋见那窄窄的胡同极少有人进出,便觉得有了兴趣,忙让士衡前面带路。三人顺着小路进了胡同,见零零落落有几户人家,到了劲头果然有了两三个店铺。只是这几个铺子和别家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没有挂任何牌匾,若不是透过几个镂空的窗格看到里面的货架,或许就把这里当成人家了。

士衡撩起帘子请了元秋进去,元秋瞧见这屋里窗格大部分被挡住了,只剩下一些镂空的窗格透进些微光。因这屋子面朝胡同,本来就暗些,加上被挡住了大半窗子,因此显得屋里昏暗无比。元秋正在打量着这间铺子,猛的瞧见屋里坐着一个带着黑尖帽的鹰钩鼻子的女人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元秋不防冷不丁被唬了一跳。顾山随后进来,看见那鹰钩鼻子蓝色眼珠的女人,也吓了一跳,忙把元秋护在身后小声问士衡道:“这女人怎么长的像妖怪一般,我瞧这屋子也奇怪的紧,不如我们回去吧。”

士衡忙低语道:“我昨日问了,她说是从一个极大的叫谙厄利亚的海岛来的。她们那的人就长那样。”顾山听了仍疑惑的看了看那个女人,仍不敢松开元秋的手。

正在顾山惊疑不定的时候,从屋里出来一个五六十岁留着山羊须男子,冲着那女人说了几句,元秋恍惚听着像英语,只是语法略有些怪异,忙竖着耳朵细听,只听到男子叫女人进屋之类的话。女人听了也没反应,那男人只得拽着她胳膊把她拉了进去。过了半晌出来拱手赔礼道:“内人不懂礼节,扰了几位的兴,鄙人是这个小店的掌柜的,姓胡,单名一个运字。”

顾山这才放了心,还了一礼。因好奇那女子身份,便问道:“尊夫人不是本朝人士吧?”

胡运笑道:“是人,她们一族遭她们国家国王迫害,便都私下逃了出来。我十几年前出海碰巧遇见了她。瞧她身世可怜,便将她带了回来。”

顾山三人并不知道谙厄利亚国是什么地方,也不好接话,便都去瞧那货架上的东西。元秋看见前面几个倒是一些平常物件,后面却逐渐稀奇起来,但又觉得眼熟,恍惚从哪里见过,直到看到了一个摆在架子上的水晶球,才恍然大悟,心里也明了了那女子的身份。

早就耳闻过中世纪的英国大肆屠杀女巫,四处毁损和魔法一切有关的事务,想必这女子就是传说中的女巫了。元秋这才想起一进门的时看见那女子头上戴的黑帽子不正是巫师长帽嘛。

理顺了这些,元秋逛这个小店便多了些兴味,逐一去看陈列在架子上的各种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还有传说中的羊皮纸和羽毛笔,各种颜色的水晶石,甚至墙角还摆着四五把扫帚。元秋不禁觉得好玩,上前摸了一把在手里。

士衡见元秋拿着扫帚左比一下,右划一下,不禁笑道:“妹妹要学人家扫地也不是这个扫法。”

元秋正在试那扫帚是否会飞,听见士衡如此说,便红了脸笑道:“我只瞧这扫帚和家里平时用的不太一样。”

士衡虽没用过扫帚,却也发现这个扫帚和以往自己看到的不同之处来,不禁和顾山笑道:“这难道是谙厄利亚国的扫帚,怎么下面倒剪成这个形状。”顾山哪里知道这个,只说约莫是人家的风俗习惯使然罢。

元秋笑着扫帚丢到一边,又去看里面架子的东西,上面多是英文的书籍,有关天文、地理、历法、医药、当然也有占卜之类的,元秋翻看了一遍,把涉及天文、地理、食物、医药等可以用到的几本书挑了出来。

士衡见状挑眉道:“妹妹看的懂这种蝌蚪文?”

元秋笑道:“我哪里懂这些?和看天书一般,我想这些东西稀奇,留在手里以后保不住能卖大价钱。”

士衡和顾山闻言不禁都笑她财迷,却也只当她喜欢这书稀奇,皆没往深处多想。

元秋又转了两圈,把那水晶石挑了两块透彻的,又选了些羊皮纸和羽毛笔外加墨水之类的东西,合着几本书一起给了顾山叫他付钱。士衡瞧那水晶球那么大个,里面又恍惚有些什么东西,觉得稀奇,要把这个买下来送给元秋。元秋以前略听说过女巫的一些黑魔法,害怕那东西不吉利,便不肯要那水晶球,士衡见状只得罢。

掌柜的用布把东西包好递给了顾山,顾山忙接过来又把手里的水晶给元秋放荷包里。三人说笑着出了铺子又往边上一家逛去。确实一家天竺风格的店,因元秋不息那香的味道,几个人略看了眼就出来了。

士衡约莫着时间到了中午时分,不敢带元秋在外面呆的太久,三人忙出了胡同。元秋此处见下车的地方还有好大一段路,自己又走的有些脚疼,便央求顾山把马车赶来。顾山闻言只得求了士衡照看好元秋,自己则一路小跑朝来路奔去。

士衡估算着顾山起码要两柱香才能回来,便叫元秋到边上的胭脂铺子去躲太阳,元秋进去转了一圈,看见里面都是些官粉,心下不喜,连闻也不肯闻一下便出了铺子。士衡正在屋檐下站着,见她出来便笑道:“妹妹可看到喜欢的了?”

元秋摇头道:“我瞧着不如我自己拿花啊露啊做的胭脂膏子细致,怕用了这样的倒坏了脸。”因士衡不懂这些,只当他家的不好,便指了对面一家店铺和元秋道:“那家的绢花做的极其细致,每个月都会往郡王府上送一两回花呢。”

元秋闻言想起有一次寒冬腊日里瞧见郡王妃鬓上带着一朵鲜艳的牡丹花,当时还奇怪的不行,兀自在琢磨为何冬天有牡丹花开,后来才听说是那巧手的匠人用布做出来的绢花,心里不禁大赞了一番。元秋此时听说那绢花出自对方的铺子,便急急地要跑过瞧。

士衡见元秋跑的急,自己忙跟了过去。这时一阵马蹄声从不远处响起,士衡忙抬了头去看,只见一人骑马行至闹市,周围行人为了躲避无一不跌倒摔伤,更有小贩连菜篮都被打翻。眼见那人骑马就要撞到元秋身上,士衡一个箭步窜上前去,搂了元秋的腰向后一转,正好和那匹马擦身而过。

顾山带着家人从外面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不禁大怒,上前躲过马头,伸手抓住缰绳把那骑马之人从马背上拽了下来。

原来那人姓宫名勐,父亲是一个小小的知县,宫勐因贪恋杭州繁华,央了父亲在这里买了个宅子与他,每日除了吃酒做乐就是纵马伤人。因百姓怕官官相护也不敢去告他,谁知他今天倒霉却撞到了顾山手里。

顾山见他险些伤了元秋,心里恨的不行,捡起地上的马鞭狠狠的抽了他几下,才叫了自己的随从道:“把他送到衙门去好好审问一番。”

元秋虽没被撞到但难免惊魂未定,士衡见她浑身抖的不行,便低了头问她道:“可还好些?有伤着没?”

元秋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只低声道:“就是吓得有些腿软。”士衡见马车就在旁边,便扶了元秋上了车。

儿女亲家?

那宫勐被人捆了起来却还不服气,嘴里不住的叫着自己娘舅是五品的安抚使之类的话,顾山只当做没听见,叫人把破布堵了他的嘴送去了衙门。

元秋因受了惊,顾山也不敢带着她在外面多呆,当即和士衡骑着马护着元秋的马车回了府。士衡担心元秋会被吓出病,便要叫人去请郡王府里的大夫过来瞧,元秋忙拦住他道:“有什么要紧的?我又不是那等胆小之人,哪里就能吓出病来,何苦折腾到郡王府都知道。倒是你,帮我挡了马车,可曾碰着了没有?”元秋说着就细打量了下士衡,果然见他衣裳破了一个一尺来长的口子。

士衡顺着元秋的视线也瞅见自己袍子上的口子,便笑着说:“不碍事,一会我换下袍子来,妹妹叫个人帮我缝补上就好了。”

元秋见他没什么事遂放了心,又估摸着上房此时怕是用过午饭了,便同顾山一起去了他的院子,又叫人回去让碧儿准备些饭菜送来。

回了屋子,顾山带士衡去内室亲自找了身衣裳给他换了下来。元秋叫人把换下来的衣裳拿到外间来,又去取了针线匣子过来,亲自选了和衣裳颜色靠近的线穿了起来,坐在窗口去缝补那件衣裳。

士衡梳洗了出来,见元秋低着头帮他缝补衣裳顿时愣在那里。晌午的阳光笼罩住元秋小小的身躯,只见她一针一线细细的缝补,时不时把衣裳拿起来看一下针脚。士衡衣裳的口子并不大,没一会就补好了。元秋利落的打了一个结,将衣裳拿近,低了头把线头咬断。

元秋把针线交给丫鬟收起来,抬头正好瞧见士衡倚在门口呆呆地看着自己,便笑着冲他招手道:“衣裳补好了,只是这里脏了好大一块,等叫人洗了晒干了以后哥哥再换上吧。”

士衡回过神来去接了衣裳看,但见针脚细密,不仔细看却是发现不了,便夸赞了元秋一番。元秋听了只笑着叫丫鬟拿出去洗了晾上,因夏日午后日头足的很,倒不怕一个下午会晒不干。待这边都收拾好,织梦和碧儿带着小丫头过来了。

碧儿和织梦到了院子门口便接过食盒,亲自拎了进去,又洗了手将菜一一端了出来。元秋在边上细看,见碧儿做的几样菜是:山外白玉煲、蜜汁山药、清炒虾仁、龙井鱼片、鸡丝春卷并一大碗西湖莼菜汤,几个菜倒都是清清爽爽的,看着就有食欲。

三人逛了一上午,起初倒没觉得什么,此时这些菜式摆在面前,才都觉得饿了。碧儿盛了饭上来,又和织梦一起帮三人布菜。元秋就着吃了半碗饭就撂下了筷子。倒是顾山和士衡胃口极好,两人此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都吃了满满一大碗才叫人拿茶来漱口。元秋吃罢了饭便觉得困倦,强忍着坐了半个时辰便叫人扶着回了自己院子去歇午觉。顾山和士衡自去内室歇息。

过了几日,李氏听闻了元秋险些被马撞上的事,少不得又说了她一顿,连带的顾山都挨了埋怨。私下里又和顾礼说定要好好整治那骑马之人,顾山闻言笑道:“骑马之人的什么娘舅、父亲原本还想上下通融的,但不知为何让郡王府知道了,当即施压下来,哪里还有人敢替他们求情?”李氏听了这才罢了。

紫嫣整日在府中觉得憋闷,正巧元秋叫人送了自己买的水晶去给她顽。紫嫣晓得了元秋出府买了好些个玩意回来,便吵着要来看。夏夫人算着也有些日子没来瞧李氏,便下了帖子带着一双儿女前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