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个哭诉一个劝说,过了好一会儿,李冰雁才渐渐稳定下来,她用袖子擦着眼泪说道:“让妹妹见笑了,虽说这些事过了一个多月,但我每每想起仍是心如刀割不能自己。”

文丹溪劝道:“姐姐要节哀才是。如今世道纷乱,天下有此遭遇者何止我们两人。”说着她也委婉的将自己家的景况给李冰雁说了一遍。两人因为有类似的境遇,不知不觉关系又拉近了许多。最后在文丹溪的力劝之下,李冰雁喝了小半碗菜粥。文丹溪让她躺下休息。自己则去整理药材。

当夜李冰雁便在文家住下,次日一早,朱能的娘子赵氏便来文家打探消息。李冰雁大大感谢了一番朱能的救命之恩,又将昨日的那番说辞重复了一遍。引得赵氏等几个妇人俱是唏嘘感慨不已,有些心软的还跟着掉了几滴眼泪。赵氏忙又邀请李冰雁去她家,文丹溪忙趁机说道:“朱嫂子,李姐姐还是在我家适合,一来她还要将养,二来我们家就我一个人,还能和我作伴。”赵氏本来就是客套一番,此时听文丹溪这么一说,自然是顺着台阶下来,连声称是。

自此,李冰雁就在文家住了下来。她的身子一好便起床帮文丹溪干活。文丹溪悄悄观察她的举止,发现她举止文雅,行事做派像个大家闺秀,做起家务和农活来动作也比较生疏。倒是针线活却极好。李冰雁每有闲暇便教两个孩子读书认字。自她一来,文丹溪倒也轻松了不少,两个女人相依为伴。她给人看病时,家务也有人做。

清溪村的村民逐渐接纳了这个长相清秀,为人和气的妇人,时不时有妇来文家找她说话。很快地,李冰雁的遭遇在村里传得人尽皆知,人们愈加同情起这个妇人来。又过了几日,文丹溪带着李冰雁去找里正,让李冰雁正式落户清溪村。两人也姐妹相称,日子虽不富裕,但也过得有滋有味。

文家原先也有几亩地,但文丹义忙着行医,便把地租给了李大头种每年收租。文丹溪也知道种地非常辛苦,现在也没想收回来。她打算是把后院的半亩地开垦出来,准备种些蔬菜。每当没有病人上门时,文丹溪和和李冰雁一起拿着刨子锄头开慌,两个孩子也不去疯玩,像两条小尾巴似的跟在大人后头拔草捡石头。

李冰雁看了看院墙说道:“丹溪妹子,你这墙太矮了,得加高些才好,最好养条大狗,一有个什么动静也醒动些。

文丹溪点头称是:“原本就想着的,只是一时忙没顾上。”

李冰雁叹道:“万事要小心才好,尤其是你一个姑娘家还带着两个孩子。”文丹溪看了看李冰雁,和她共处这么久,她发觉她特别警惕,每晚临睡前都把院子检查一遍。房门插上了还不放心,还要再放一桶水在门边。枕边还要再放一把菜刀。文丹溪渐渐觉察出或许她的经历并不像她自己所说的那么简单。不过,是人都有秘密,既然对方不想说,她不会去问。而且她也觉察出,李冰雁是真心待她和两个孩子,这就足够了。

李冰雁察觉到文丹溪眼中一闪而光的疑惑,不由得低下头,略有些掩饰的说道:“要不然,我们请几个短工把院墙砌一下。”

文丹溪连忙收回目光,微微一笑道:“行,等乡亲们闲下来我去问一下。”两人说完又开始刨地锄草。就在这时,听得有人在敲门。雪松雪贞争抢着前去开门。

文丹溪以为又有人来看病,便放下锄头去前院。

门外站的却是一个身着青衣的陌生男子。文丹溪想了想,此人不像是本村的。便客气的问道:“这里是文家,请问公子有何贵干?”

青衣男子蹙着眉头,冷冷淡淡的打量着文丹溪。脸上流露出一副不情不愿的屈尊纡贵的委屈模样。

这时雪松轻轻拽了拽文丹溪的衣服,小声说道:“姑姑,他是周姑…周家的。”文丹溪闻言猛然想起原来的文丹溪还有一个退了婚的未婚夫。只是对方既已退婚,这次又来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开始日更。感觉来了就加更。晚上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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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巧骂渣男 ...

第五章斥骂渣男

“哦,原来是周公子,我前些日子生了病,有些事都模糊了。你大驾光临有何指教?”文丹溪一听说是姓周的,口气也冷淡起来。在古代,女子被退婚,很可能一辈子就被毁了。即便能再嫁,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稍微脆弱一些的女人抹脖子上吊的都是常事。原来的文丹溪便是受不了这个打击,才一病不起撒手西去。可以说这周家是杀死原主的间接凶手。

她穿过来后,起初几天也有很多流言。但是因为文家兄妹一向与人为善,哥哥文丹义医术高明,脸皮又薄,平常村民赊欠的药费诊金,他也不好意思上门追讨,这清溪村的很多村民都或多或少的都受到过他家的好处。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如此以来,除了极个别的长舌妇,其他人都不好意思再说文丹溪什么闲话。若是换了别人家,可没这么幸运了。

在文丹溪病重时,周家人躲得远远的,头都没露一个,现在却又上门来,是什么意思!

“听说你前些日子生病了?”周良俊虽是在问文丹溪的病情,却语气敷衍,眼中没有丝毫的关切,像是在完成一种任务似的。

文丹溪心中冷笑,淡淡地答道:“不劳挂念,当时因为兄嫂过世,伤心过度而已。经过众乡邻的开解,我已经想开了。”文丹溪的话外之音很明显,我病倒是因为哀悼亲人,而不是因为你这个渣男。

周良俊似乎并不相信,嘴角挂起一丝嘲讽,道:“哦,是吗?我也这么觉得。”可别人并不这么觉得。

“那就好,既然周公子已经确认了自己的看法,是不是可以离开了?毕竟我一个闺阁之女,不便招呼外男。”

周良俊闻言,脸上的讽刺愈发明显,他冷笑一声,道:“好一个闺阁之女!你抛头露面,在大庭广众之下随意触摸男子身体时怎么没想起自己是未嫁之女?你进入贼营时怎么不顾忌自己的闺誉名声?”

文丹溪闻言不禁大怒,她真想扇这人几个嘴巴。这个人渣,她不骂他是因为自己有修养,但此人却反过来教训她。还有没有天理!

不过,怒归怒,多年的职业训练早已让她习惯于喜怒不惊。她心中的火苗只是冒了一下,又迅速熄灭下去。文丹溪定定心神,淡然回敬道:“我身为医者,治病救人是本职,触碰病人也是不可避免的。我和村里的乡亲们倒从没往这龌龊的方面想。俗话说:‘道者见道,淫者见淫。’由此看来,周公子的眼光真是了得。”

周良俊见她不但不羞愧反省,反而强词狡辩,不由得怒火上窜,他用手指着文丹溪怒斥道:“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轻浮狂女,我周家退婚是退对了!”

文丹溪微微一笑道:“你说得太对了,我也觉得你退对了。我感到无比庆幸。我若是嫁入你家才最不幸。你们周家糊涂一世总算聪明一回。”然后文丹溪不等他说话便又朗声说道:“周公子,你想确定的两件事,一是我生病了又好了;二是你周家退婚退对了。眼下两件都确认了,请问你是不是该回去了?否则你这么闹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治疯病呢。”

“哈哈——”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文家的门前已站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乡亲。众人一听文丹溪的话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周良俊被人哄笑,不由得脸色通红,他冷喝道:“若不是因为你散布谣言说我周家背信弃义,你当我愿意来吗?”

文丹溪此时已经斗志昂然,不紧不慢的说道:“周家背信弃义难道不是事实吗?怎么又扯到我头上了?周公子什么时候变成长舌妇了?”

周良俊由红变白再由白变青,文丹溪不待他发话便向着众乡亲弯了弯腰,拱拱手说道:“各位乡亲,你们中的很多人都是看着我长大的。现在我请你们做个见证,你们说说我文丹溪可曾向人散布过周家忘恩负义、背信弃义这个谣言?”

文丹溪的话音一落,便有妇人接道:“这姓周的净瞎说,人家一个姑娘家被退婚,谁好意思自己提这事啊?”

“是啊,周家背信弃义本来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还用人说吗?这周公子真有意思。自己做错了事反过来怪人家。这周家的家教真够可以的。”

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周良俊嗫嚅了一下,刚要开口,文丹溪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她一脸感激的对着众人说道:“丹溪说句实话,周家初退婚时,我也很难过。毕竟这是亡父和周太爷亲口订下的婚事。突遭大变,我还时时反省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慢慢地,我也明白了,我真的做错了,怪不得周家退婚。”众人一听当事人要爆内幕,哄闹声一下子静下来,一个个都目光炯炯的盯着文丹溪看着。周良俊心中也挺纳闷。他也很想知道文丹溪怎么说自己的错处。

文丹溪酝酿了一下,声音清朗的说道:“周家之所以退婚,错全在我身上。”说到这里,她故意停顿了一下,乡民中有人看不下去,忙说道:“文大夫,你何错之有?全是因为周家不守承诺,和你无关。”

“就是啊,你有什么错呢。”

“过错在我。”文丹溪固执的说道,突然话锋一转道:“我家错在三个地方,一是我父亲没有挣下万贯家财,家中贫困,以致于和周家门不当户不对;二是我哥哥只知醉心医术,不去考取功名。使得我家没有王家的权势,不能助周公子青云直上;三是我不该活着,我若是在周家退婚前就安静的死去,周王两家就能顺利结亲,周家也不用担背信弃义的恶名了。所以千错万错都是我家的错,还望周公子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家吧。我回去定会烧纸给父兄,让他们给九泉之下的周老太爷告罪。”

众人闻听这一番话,先愣了一会儿,然后笑得更欢畅了。不少人暗赞文丹溪会说话。周良俊虽然良心不多,但心眼却不缺,如何听不懂她这是正话反说,话外有话。此时,他是一肚子的气没地撒,脸皮憋得像半熟的茄子似的,紫涨紫涨的。

文丹溪一本正经的走到面前,福了福身,一脸诚恳的说道:“周公子,真是对不住了,我早该上门请罪才是,又劳你车马劳顿亲自来问罪。我说到做到,一定会让父亲去找周太爷请罪,又或者让我父亲找令尊也可以。”

周良俊狠狠的盯着文丹溪,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不需要!”说完,便落荒而逃。众人哄的一声大笑起来。

文丹溪脸上继续带着诚恳的笑意,说道:“多谢众位乡亲们对我的帮助和宽容。对于我这样一个被夫家退亲的弱女子,村里却没有一句流言蜚语,我心中感激无比。这也是本村乡亲厚道大度,若是在别村,真是不可想像的事。”众村民听罢,大多数面带微笑,嘴里却说道:“文大夫,是那周家见利忘义,不讲信义,你又没有错,况你为众乡亲做那么多好事,谁忍心说你什么。”还有少部分人心里暗自惭愧,心里暗下决心,以后还是不要嘲笑人家姑娘了,否则该被别人说不厚道大度了。

众乡亲又议论了一会儿,才慢慢散去。文丹溪笑着送走众人后,关上门和李冰雁一起进屋。

李冰雁一直插不上话,直到这时才有时间跟文丹溪说话:“我原本怕妹妹面软吃亏,想不到妹妹这么却有这般伶俐的口才,姐姐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文丹溪笑道:“这是因为我占着理儿。姐姐没听人说嘛,有理走遍天下都不怕。”

李冰雁的笑声有些恍惚,她幽幽叹道:“有时候有理也未必行得通。”文丹溪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一看对方只是纯属感慨而已,忙知趣的岔开话题。

李冰雁也忙回过神说道:“对了,你说周良俊大老远的来要做什么?不单单是兴师问罪这么简单吧?”文丹溪想了想道:“管他做什么,肯定不是好事。”

李冰雁思忖片刻,猜测道:“我觉得他家很可能为了挽回名声,不退婚了也不定。”

文丹溪冷笑道:“若不退婚,那王家怎么办?”

李冰雁小心翼翼的接道:“王家照娶,周家很可能想让妹妹屈尊为妾室。”

文丹溪心中一沉,对了,她怎么竟忘了这可是一夫多妻制的古代,看周良俊的样子说不定还真有这个打算。

想到这里,文丹溪的脸上像挂了一层冰霜,她连连冷笑几声,道:“他周家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那周良俊算什么?给我倒马桶我都懒得要。下回若我不在家,姐姐只管往马桶刷招呼他。”

李冰雁看文丹溪难得真性情流露,不由得噗嗤一笑道:“妹妹可真有意思。姐姐听你的,拿马桶刷招呼他。”

这时雪贞听到马桶刷,颠颠的跑过来递给文丹溪一只刷锅的炊帚,奶声奶气的说道:“姑姑,你要拿这个打坏人吗?”

两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李冰雁蹲□,抱起雪贞啪啪亲了她两下笑道:“大姑告诉你,这是刷锅子的,不是刷马桶的。”

雪贞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说道:“哦,雪贞知道了。”

三人有说有笑的往后院走去,那半亩地才开垦了一点,眼下离吃午饭还有一会儿时间,还能再干一会儿。不过,当三人推开后园的柴扉时,不觉都愣住了。

后园站了三个男人。一个是刀疤脸,另一个是个身着黑衣的年轻男子,最后一个却是陈信。而园子里的荒地全被翻开,湿润的黑土□在外。空气中散发着泥土和清草的气息。

“你们怎么进来了?”愣怔了好一会儿,文丹溪语调缓慢的开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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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机锋 ...

刀疤脸上前笑道:“我们原本只是路过,可惜战马受伤了,大哥也受了点伤,就这么过来了,嘿嘿。”

那黑衣男子也接着补充道:“我们本打算正大光明的进来,可你家前院的人太多,所以就从后门进来了。”

刀疤脸一把扯过黑衣男子说道:“文大夫,这个叫贺黑子。大哥的随从。”

文丹溪冲贺黑子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说道:“没事的,三位请屋里坐。谢谢你们帮我家翻地。”刀疤脸和贺黑了连忙说不客气。

文丹溪在前,李冰雁忐忑不安的紧跟在后头。文丹溪看出了李冰雁的紧张,回眸笑笑,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收回目光时,却正好遇到陈信居高临下的审视目光。文丹溪急忙将目光移到一边。

文丹溪并未让他们进堂屋,而是领到屋后面北向一间茅屋里,这里原本是放杂物的,文丹溪喜欢它面对菜园,又比较清静便收拾出来,准备夏天乘凉用。文丹溪又让李冰雁去烧水。她去前院拿来药箱,走到陈信面前,轻声问道:“你伤在哪里?”

陈信看了看她,没说话,只是把手伸了过来。文丹溪细细号了号脉,说道:“你的脉搏正常。”

陈信不言语,他慢慢缩回手,喝了半杯凉茶,突然开口问道:“你会治腿伤吗?”

文丹溪答道:“那得看什么样的伤。”说着目光不由自主的瞄向他的腿上,顺势问道:“你的腿受伤了?”陈信的话音一落,就听到贺黑子急切的问道:“将军,你方才怎么不说你的腿受伤了?伤在哪里?”

刀疤脸也是一脸惊讶,急忙追问。陈信不慌不忙的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慢悠悠的说道:“不是我的腿,是马的腿伤了。”文丹溪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怎么觉得这人很不正常!心里虽这么想,面上却不显,她语调平平的说道:“我没治过马腿。你去找兽医吧。”

陈信接道:“有人说你常把人当兽医。”

文丹溪:…

她只不过有时会拿动物来练习解剖而已。此时她也懒得解释,只好沉默罢了。两人都不说话,刀疤脸和贺黑子张了张嘴,想说又不知说什么好。四人只好一起沉默,屋里一阵诡异的安静。

“各位请喝水。”李冰雁刚好提着水壶进来,客气的招呼着,刚好打破了僵局。文丹溪起身提起水壶给三人倒了三大碗白开水,待水稍稍凉却,陈信带头端起碗一饮而尽。文丹溪只好再倒一遍,陈信又率先灌下去。文丹溪脸现黑线,她准备再倒,看他们能喝几碗。可惜,壶里的水已经没了。

李冰雁说道:“你们等着,锅里还有。”

这时刀疤脸和贺黑子的脸皱得像苦瓜一样,两人一起拿眼觑着陈信。陈信仍然端坐不动。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又用手互捣了对方几下。

刀疤脸嗫嚅了几下,最后一跺脚,硬着头皮上前对文丹溪说道:“那啥,文大夫你不能光让俺们喝水是吧?总得留点肚子吃午饭吧?”

文丹溪忍着惊诧,听刀疤脸的意思,他们还想在这儿吃饭!她的目光迅速在陈信的脸上掠过,人家还是像尊菩萨似的端坐不动。他只略略侧头看了一眼贺黑子,贺黑子立即会意,忙从腰里掏出一锭银子笑道:“文姑娘,这是饭费。我们将军去哪儿吃饭都会给钱的。”敢情他们把她家当饭馆了。

刀疤脸急忙接道:“给我,我去打酒买肉。”文丹溪却笑着接过银子,递给李冰雁道:“你去村口老朱家买些肉再去老王家打两斤酒。”刀疤脸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去不适合。李冰雁偷偷的打量了三人几眼,看这三人虽然举止古怪,但目光却并不轻佻。她放下心防,拿着银子转身出门。

文丹溪说道:“你们先歇着,我去做饭。”她临走时顺手把后园的柴门关上,万一被村民看见她家中有三个陌生男人就不好了。她抬步去厨房,雪松雪贞紧跟在她后头。

两个孩子一出了后园,怯生生的问道:“姑姑,那三个叔叔是谁?好可怕啊。”

文丹溪只好蹲□子解释道:“三个叔叔饿了,来咱们家吃饭,不用怕的。来,帮姑姑干点小活好吗?”

“好好。”两人忙不迭的答应着。文丹溪分派两人一个看火一个择菜。

她看了一下,厨房里的青菜很多,一些是她自己摘的野菜,剩下的大部分是乡亲们送来的。鸡蛋也有几个,她一直没舍不得吃。

文丹溪想了想,这几人恐怕都是食肉动物,做这些青菜人家也看不上。她还是等李冰雁回来再说吧。家中的白米不多,吃米饭太奢侈了。蒸馒头又来不及了,主食就烙葱花饼吧。

她带上围裙开始和面,先把小葱切碎往里打了两个鸡蛋搅拌均匀,然后倒入面中,放到一旁醒着,她吩咐雪松小火烧另一个锅灶。待锅热倒上一点菜油,开始烙饼。

白色的面饼在锅里翻了两下后开始逐渐变成金黄色,浓郁的香味弥漫在厨房。两个孩子忍不住舔舔嘴唇,雪贞菜也不择了,踮着脚往锅里看,雪松也想看,但又觉得这样不好,只好强忍着,小屁股在板凳上扭来扭去。文丹溪看得有趣,只装作不知,待第一个饼熟。她铲出来分成两半说道:“你们帮姑姑尝尝咸不咸?”两个孩子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但谁也没敢接,文丹溪只好先撕下一块自己吃了,两人才欢呼着接过去。

“好吃好吃。”雪贞嘴里塞得满满,口齿不清的赞道。

烙了几张饼后,李冰雁提着两个篮子东西回来了。

文丹溪忙上前接过来,篮子里有一条约两斤重的草鱼,一只大胖公鸡,一大块猪肉。另外还有猪下水猪肝等一堆杂碎。

李冰雁一回来便把雪松雪贞赶出去自己来烧火,但两个孩子硬是不出去,他们还想着帮姑姑尝菜呢。

文丹溪动作飞快,那只拿惯手术刀的手切起肉来快得让人目不暇接。

文丹溪看两个孩子跑来跑去无事可做,便吩咐道:“你们俩去后院告诉叔叔们,让他们把桌子摆在后头的菜园里,准备吃饭了。”若是摆在堂屋,万一有人来看到不好解释。后园一般没人去。

两个孩子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去了。话说刀疤脸早就在后院望穿秋水了,更兼着那葱花饼和肉的乡气不断的飘出来,三人的肚子也应景的咕咕叫起来,但主人不上菜,他们总不能去催吧。为了转移注意力,刀疤脸和贺黑子又把后园的地给翻了一遍。

两个小豆丁怯怯的来传话,刀疤脸一听要开饭了,心中高兴,冲着两个娃儿亲切的笑了笑,招招手说道:“来来,到叔叔这儿来。”谁知,他不笑还好,这一笑,把两个孩子吓得大惊失色,两人迈着小短腿蹬蹬的跑开了。刀疤脸不由得一阵尴尬,懊恼的嘟囔几句。

还好,他正懊恼着就听见文丹溪喊道:“开饭了!”刀疤脸的郁闷一扫而光,连忙笑嘻嘻的上前接过托盘。先上来的几个菜分别是红烧肉块,干菜扣肥肉和红烧草鱼。接着李冰雁也端着木托盘过来,这一托盘是葱爆猪肝,醋溜肥肠和红烧鸡块。雪松雪贞跟在最后面端着几碟凉菜。李冰雁折回身把一篮子葱花饼拿过来。

菜上齐后,众人分桌而坐。 三个男人一桌,文丹溪和李冰雁带着孩子坐在旁边的小桌上。两边的菜式一样,只是量不同而已。贺黑子是第一次来文家,多少还客气几句,谁知他一转眼,就见刀疤脸已经甩开腮帮子大吃特吃起来,那姿态像是要把头插进盘子里一样。一旁的陈信虽然略比刀疤脸文雅些,但也吃得飞快。此时他也顾不得客气,三个男人如饿狼一般,一个个吃的满嘴流油,不大一会儿就将半桌子菜给扫荡一空。

刀疤脸抹抹嘴,意犹未尽的说道:“那啥,文姑娘,这饼还有吗?”

文丹溪一愣,问道:“还没饱?”

刀疤脸呵呵一笑道:“留着路上吃。”李冰雁低头偷笑。

文丹溪只好说道:“你们等一会儿吧。我吃完饭再去烙。”

这时,陈信开口了,他淡淡的说道:“不用了,下回再吃吧。告辞。”

文丹溪有点傻眼,什么意思?下回还来吃!不行,一次还行,次数多了,村民肯定会发现。所谓入乡随俗,她不得不顾忌名声。得罪就得罪了,这话她必须说。

想到这里,文丹溪站起身,来到陈信面前,神情恳切的说道:“陈将军,我们姐妹两人一个未嫁一个新寡,实在不方便招待外男,您看这…”你下回还是别来了。

陈信闻言,面色一沉,目光陡的变冷。刀疤脸和贺黑子都有些担忧的看着文丹溪,谁知文丹溪却不惧不让,她坦荡荡的迎着陈信的目光,一脸无奈的说道:“流言如刀,不得不避,还请大人见谅。”

陈信沉默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道者见道,淫者见淫。”文丹溪的脑袋嗡的一声响开了,这话不是她对周良俊说的吗?他当时在后院是怎么听到的?现在竟然拿出来堵她的话,可恶,太可恶了!

就在文丹溪呆愣的当儿,陈信领着刀疤脸和贺黑子来到后院的墙根下。

他用低沉的声音又说了一句:“你这院墙该修修了。”说完,身子轻轻一跃而过,飘然离去。

文丹溪回过神来,快步跑到墙根下,握着拳头恨恨的说道:“明天就找人修墙,修得高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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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马匪 ...

文丹溪说到做到,次日就去找了村中的泥瓦匠老李头商量修墙的事情。乡亲们一听说文家要修院墙,能抽出空来的男子都来了。文丹溪把上次给郭大江看病的银子拿出来,买了肉和面,这些人最后给工钱肯定不要,只能让他们吃好些了。

清溪村靠山,山上石头多,文丹溪就建议他们用方正些的青石垒院子。俗话说,人多好干活。这些村民,有人负责运石头,有人负责和泥有人垒墙,活儿干得很快。一个多时辰过去,墙基已垒了老高。文丹溪则带领几个妇女在外头就着新建的大灶做饭。

乡下人也不讲什么精巧只讲实惠。文丹溪也只准备了几人家常菜,猪肉炖白菘,鸡肉炖蘑菇,凉拌野菜等等,全都用盆来装,再蒸上几大锅白面馒头。这些人吃得满嘴流油,吃完后干得更卖力了。

文丹溪收拾完后便和李冰雁一边在院内晒药草,一边听着这帮汉子聊天。

李冰雁很认真的跟着文丹溪学习辨认药草。文丹溪也发现李冰雁于家事上并不擅长,倒是对医学有几分兴趣,她也乐于教她。

李冰雁一边翻晒着药材,一边叹道:“自从出来后,我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一无是处。什么琴棋书画能顶什么用呢?早知道就学一门手艺了。”

文丹溪箫着安慰她:“谁说没用,以后自有用得的地方。”

李冰雁笑笑,说道:“姐姐眼下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一手女红,所以我想抽空去城里买些绣线,做些针线,拿出去卖了也好帮趁一下家计。总不能全靠妹妹养家。”

“姐姐快别这么说,咱们别说谁养家了,不过是相依为命罢了。你也看到了,我一个弱女子独撑门户有诸多不便,自从姐姐来家后,我倒是轻松了许多。”

李冰雁赞叹道:“妹妹真是玲珑心窍,帮了人家还让对方觉得是在帮你。就是不知道将来有个怎样的男子娶走妹妹…“说到这里,李冰雁又看了看文丹溪平静无波的脸色,她思量着要不要把昨天的事情拿出来说说,提醒她几句。但她转念一想,眼下人多眼杂,还是等只有两人时她再说吧。

就在李冰雁踌躇的当儿,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两人回头一看却是王婆的儿媳妇王嫂子。王嫂子为人一向热心,干活也利落。文家一有什么事,她准第一个赶到。文丹溪笑着叫了一声嫂子。

王嫂子则笑呵呵的打量着文丹溪,只见她身穿着寻常的青布衣裳,头发随意挽起。身材娇俏,面容白净。虽然不是十分健壮又是退过婚的,但胜在人好又有手艺。

文丹溪被她打量得心中发毛,只好问道:“嫂子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王嫂子咯咯一笑,上前拉着她的手说道:“丹溪妹子,你既觉得一个女人独撑门户不容易,何不再寻一门亲事呢?我跟你说,我有一个娘家侄儿,是十里外的王家村的,你以前还见过呢。”

文丹溪忙笑着婉拒道:“王嫂,你看我兄嫂刚去,热孝刚过,哪能这么快就提亲事呢。”

王嫂怔了一下,但仍不想放弃,继续劝道:“话虽如此说,可眼下这等世道,人们都不讲这些了。何况你日子过得这么艰难,你兄嫂泉下有知想必不会介意的。”

文丹溪敛了笑意,略略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我知道嫂子是好心,也知道这是非常时期顾不得那么多礼节。可我,还带有侄儿侄女,我家从外乡迁来,亲族不在跟前,无处托付。只能带着…请嫂子帮忙问问,若有人愿意接受侄子侄女,我就…”王嫂听她这么一说,也不禁面有难色,她忙说道:“不是听说你家是大族吗?老家肯定有堂兄叔伯吧。没道理让你一个姑娘家来养两个孩子吧?”

文丹溪心中有些不悦,但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推脱道:“我家虽有不少宗亲,但都迁往别处去了,寻起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总不能丢下至亲不管吧,那于禽兽何异!”文丹溪说话时特意留了个心眼,她可不能说自己没有族亲,虽然村里的大多数乡亲都很淳朴,但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后来发生什么?省得有些不良之徒以为自己举目无亲,上门找碴。

王嫂看文丹溪脸上有一丝凛冽坚决之意,也觉得自己有些造次了,连忙脸上堆笑道:“我倒忘了这个了,好好,我帮你问问。看看男方怎么说。”

文丹溪忙道:“嫂子还是别问了,咱们可以设身处地的想,换了咱们自家也不乐意接受我这样的。若是不成,嫂子面上也不好看。我也觉得对不住嫂子。”文丹溪的真正含义是,若是不成,自己的名声会受损。别到时一提她,人们想到的就是:那是被周家退婚被王家拒亲的谁谁。谁愿意成为别人茶余酒后的谈资?王嫂子自然听出了文丹溪的弦外之音,她讪讪一笑,又闲叙几句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