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两人继续晒药草。李冰雁看了看文丹溪,欲言又止。最后才终于忍不住说道:“妹妹若遇到合适的,尽管答应就是,松儿和贞儿就交给我带着吧。”

文丹溪一脸惊讶,以玩笑的口吻问道:“难道姐姐就打算不嫁了?”

李冰雁闻言,脸色一黯,神情异常复杂,她静默半晌,长叹一声,低低地说道:“不嫁了。这一辈子就这样了。”文丹溪心思翻涌,相处这么长时间,她一直觉得李冰雁这人挺奇怪的。看她带雪松雪贞的熟捻样子,可以猜出她应该有过孩子,但却从不听她提过自己的孩子。而在她自己所叙述的遭遇中却不曾听她提过孩子。还有她的丈夫,除了刚来那几天提到过,此后再不曾听她说起。文丹溪甚至还有一种感觉,她提起丈夫一家被杀时的神情倒像是做戏。她的表情中更多的是麻木、失望和悲愤,而不是悲痛。

虽然察觉到李冰雁的异样,但文丹溪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探究别人隐私的人。她喜欢细心的观察众人只是她的职业习惯而已。李冰雁也察觉到了文丹溪探究的目光,她掩饰的笑笑,低头翻着药材。文丹溪也回之一笑,说道:“我去泡茶。”文丹溪刚要抬步,忽听得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为首的正是村前头的李老汉和他老伴。

两位老人拼了老命的向这连跑,一边跑一边喘着气喊道:“快跑!躲起来——马匪来了!”李老汉这一声叫喊,宛如平地一声雷,把众人震得愣在当地。

李冰雁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声音尖利的叫道:“别愣着了,快去后山藏起来。女人都跟我来!”说着,她一把拉着文丹溪拔腿就跑,文丹溪此时也反应过来了,又去把雪松雪贞拽上,和李冰雁一起喊旁边的妇女赶紧躲起来。

这时,人们也纷纷从呆若木鸡的状态中惊醒过来,现场顿时乱成一团,有的惦记着自己的老婆孩子,有的想着自己家的东西和牲口。

李冰雁跑了一阵回头看还有几个妇人没有跟上来,而是往家跑,她不由得顿足道:“快跑!否则落入马匪手中就完了!”但人们乱成一团,哪有人听她的。文丹溪喘着粗气说道:“别管了,我们先跑吧。”钱财牲口算什么,只有人命才最重要。

李冰雁的脚力很好,跑了好一阵也不显疲惫,文丹溪就不行了,再加上还拖上两个孩子,越发跑不快。文丹溪侧耳一听,村子里时不时传来妇人孩子凄惨的喊叫声和马匹的嘶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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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求救 ...

文丹溪听得心惊肉跳,她以前一直生活在和平年代,何曾经过这等场面!但她现在也只能逃命,旁的无能为力。

两人各牵着一个孩子,也顾不上理会荆棘灌刺,只想着赶快跑到树林深处。但她们没想到的是很多牲畜也被主人驱赶往这里跑,一时间树林里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文丹溪一看不禁暗叫不好,这样下去,马匪迟早要追来。因为现在是初夏,去年的粮食早已消耗殆尽,村民家中并没多少值钱的东西,这些牲畜就是大件了,马匪是为劫财而来,说不定会闻声追来。

“姐姐,我们换个方向跑。”李冰雁也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两人赶紧掉头朝东南方向跑去。那边有一条河,有的地方并不深,文丹溪想着反正自己会游水,如果她们渡过河就安全多了。

不过,她们还是慢了一步,四人刚到河边,就听见身后马嘶人沸,文丹溪一回头,不同得大惊失色。她们的身后,竟来了十几个彪形大汉。李冰雁也是面无人色,雪贞更是吓得哇哇大哭起来,雪松死死攥着李冰雁的手,极力强忍着不哭。

那十几个贼寇一见竟有两个年轻女子,不由得兴奋得嗷嗷大叫起来。骑马的也连忙滚下马来,和其他人一起组成一个半圆包围圈来,一个个脸上带着□朝两人步步紧逼。

文丹溪警惕而愤怒的看着这帮人,若是落在他们手里,她们就完了。她侧侧头看着身后的河水,若是她一个人,她就跳进河里逃走。可是,她的身边还有三个人!

文丹溪心电念转,强作镇定的对来人大声喊道:“几位好汉,我们清溪村已经归了破虏军陈将军管辖,你们同是绿林道中人,还请高抬贵手!”

那为首的一个大汉哈哈大笑道:“这位小娘子好有意思,我从不曾听说有这事。你也休想拿破虏军来吓唬大爷。”

他身后的喽啰们一齐起哄道:“唉呀,老大,这两个小娘子细皮嫰肉的,摸起来一定舒坦…”

“哈哈…”李冰雁挨着文丹溪,不由得簌簌发抖,她的目光绝望而愤恨的看着渐渐逼近的贼人。突然,她侧头悄声问文丹溪:“你会游水吗?”文丹溪连忙点头。

李冰雁咬牙道:“好,你快去逃,去找破虏军,两个孩子没事的。”说着,她有意识的拉着文丹溪不断后退,一直退到河沿上。

喽啰们嬉皮笑脸的喊道:“哎哟喂,两个小娘子,你们可别想不开,河水凉哦,我们大王会好好疼你们的!”

两人已经退无可退,李冰雁低头对两个孩子说道:“松儿,你是个小男子汉,一会儿带着妹妹跑开千万不要回头,去搬救兵救姑姑,好吗?”雪松迟疑着了一下,看看文丹溪,咬着唇重重的点点头。李冰雁说完便和文丹溪一起把两个孩子推出去。

那些人见是两个五六岁的孩子,也没放在心上。

李冰雁怕文丹溪犹豫,她猝不及防的用尽全身力气撞向文丹溪,文丹溪身子一个趔趄,脚步一滑,扑通一声落入了水中。众喽啰吃了一惊,不少人涌向河边,心中犹豫着要不要下去捉人。

李冰雁大声喊道:“妹妹,快去。我等着你!全村的父老乡亲都在等着你。”文丹溪心中五味杂陈,她迅速思量了一番,她虽然不忍心丢下李冰雁一个人,但就算她跟过去,也改变不了大局,唯今之计只能快速游过岸去,找陈信来帮忙,这样还有一线生机。想到这里,她奋力向对岸游去。

那几个喽啰们本想下水,但此时是四月天气,河水尚冷,而且,他们还有很多东西要搬运,也不想为一个女人费神,稍一犹豫,便拖着李冰雁上马,其他人则钻入林中去赶牲口,准备和村中的兄弟们汇合后好回山寨。

文丹溪已经游至过半,她看着李冰雁已经被拖上马,不禁心如刀绞一般,她浮出水面,声嘶力竭的喊道:“姐姐,鞋、鞋——把我的鞋和荷包丢下来还我!”岸上的人听到文丹溪都这时候还不忘了要鞋和荷包,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女人就是女人,都这时候了,净还想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李冰雁初时也有些不解,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文丹溪的深意。她也不像其他女人那样拼命的哭喊挣扎,反而有一种麻木的认命样。贼寇拖着李冰雁继续去搜寻女人和牲口。

文丹溪拼尽全力游上岸去,这具身体太差了,若是前世的她,游几个来回都没问题。

此时的河水仍然很凉,她一上岸便不由得打起啰嗦来,全身湿淋淋的滴着水,两腿如灌了铅一样沉重。她咬着牙往前跑去,眼下这种时候不能耽搁一分一秒,她就算爬着也要赶过去。

也不知跑了多远,忽地听见不远处有得得的马蹄声,文丹溪此时已如惊弓之鸟,她怕又是马匪,连忙躲到一旁的灌木丛中,小心窥视着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路过。她刚藏好,几十匹马便像一阵风似的掠过来。文丹溪定睛观看,为首的一人正是陈信。她的心像是要跳出来,她从未像此刻这般激动过。她顾不上多想,猛地从灌木丛中跑出来,大声喊道:“陈将军,救命!”

此时马队已经冲了过去,只有最后一匹还没来得及冲过。那马的主人,一见半道上突然窜出个人,吓得急忙拉住缰绳,蹙着眉头责备道:“我说这位姑娘,你怎么突然跑出来,马儿踩到你了怎么办?”

文丹溪抬眼一看,这人头戴方巾,身穿青衫,一副书生模样。

她不管对方,继续冲着前面的队伍大声喊道:“洪大胡子,刀疤脸,我是文丹溪!救救我!”

其实,她喊第一声时,陈信就听到了,他此时已经掉过马头,接着刀疤脸和洪大胡子等人也跟了过来。众人均是一脸惊诧的看着浑身湿透的文丹溪。

刀疤脸第一个出声问道:“文大夫你怎么会在这里?”

文丹溪还没来及得开口,就觉眼前忽地一暗,一件浸着男人浓重汗味的外裳将她当头罩住。文丹溪伸手刚要拿开衣服,就听得头顶一个清润的声音说道:“咳咳,我说姑娘,这是我们将军的一片心意,你就穿上吧。”文丹溪低头一看,她身上的衣服本就单薄,一经水浸,全身曲线若隐若现。看到这里,她也只好飞快套上衣裳,稍稍喘了口气,便将马匪路过清溪村的事情讲了。

然后她一脸崇敬的仰脸看着陈信说道:“村中百姓都说陈将军是个重情重义,见义勇为的人,所以特地让我来求将军,救乡民于水火之中,我们全村人定能结草衔环,倾力报答将军。”说完,她一脸期待的看着陈信,只盼他能点头答应。

陈信的目光闪了闪,脸上的神情让人琢磨不透,文丹溪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那天,她就不得罪他,说不定这时又了多一层胜算。

陈信突然轻飘飘的抛下一句:“全村那么多男子不来求我,偏派你来,怕是你自己的主意吧。”

文丹溪哑然,低头一笑,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乡亲们知道我医过将军的结拜兄弟,故此托我来,还请将军发发慈悲,救救清溪村的村民。”

这时洪大胡子已经忍不住了,他高声说道:“大哥,我们快去吧,再耽搁一会儿,那些妇人恐怕就…”

刀疤脸也附和道:“是啊,大哥我们快去吧,这些马匪敢在我们眼皮底下做案,想是活腻了!”

不管众人怎么吵嚷,陈信仍然静若湖水,他那一双深邃的蓝眸静静打量着文丹溪似在细细考量着什么,文丹溪虽然心头起火,焦急万分,但眼下也没办法,只得强作淡定。她看他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心里直打鼓,心中忖道,戴高帽和恳求都不行,那就激将吧。

想到这里,她一咬牙,再抬脸时,眼中的恳求已经消逝不见,此时却带着浓浓的失望和悲愤,她脆声说道:“我也知道贼人势大,寻常人等不敢招惹。丹溪仗着和陈将军有一点交情,所以才拼死涉水前来求救。却没有站在将军的立场考虑,将军惜命惜卒无可厚非,我也不敢强求,既如此,我自去别地求救,听说,离此处不远的郑将军也素有威名。”关那于那个郑子朋,她只是说人说过,连他驻军之地也不知晓,但此时,她只能拉块驴皮做大旗。说完,文丹溪作势欲走。临走时,还不忘朝陈信等人再投去一个失望至极的眼神,意思是,我没想到你们竟然见死不救,太让人失望了。文丹溪是在跟自己打赌,她不信这些终日刀尖舔血的男人没有血性!她不信这些人会让竞争对手去得这个救人的贤名。

听了这话,洪大胡子终于忍不住了,他朝陈信拱拱手道:“大哥,你们先忙吧。文大夫对四弟救命之恩,我不能见死不救。我,一人前去。”

刀疤脸看了看陈信,也说道:“我陪老三去。”

陈信面沉似水,扫了两人几眼,冷声道:“你们倒是积极,我说过不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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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共骑 ...

文丹溪一听这话心中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她自动收住脚步,用既感激又有些惭愧的语气说道:“谢谢陈将军,原来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谁知,那青衫书生却轻轻接道:“文姑娘是以女人之心度男人之腹。”文丹溪忍不住转头打量了此人一眼,也不知他是什么身份,她上次去军营时并未见过这人。

那人见文丹溪眼中有疑惑,自动前来介绍道:“敝姓秦,单名元。是破虏军的军师,排行二。”

文丹溪忙拱手施礼,她的目光又看向了陈信,她此时是心急如焚,恨不得飞过河对岸去。但看这些人却不急不慌,非常时刻她也顾不上许多了,她上前几步向洪大胡子伸出手,说道:“村里的妇人已被贼人掳去,再耽搁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对岸林子里方岔道极多,我想和你们一起去追逐贼人。”洪大胡子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要知道在大粱朝,即便是夫妻也很少公然共骑一马的,若真是这样,她的名声就完了!他看着文丹溪伸出的手,迟疑不决。

文丹溪也明白对方的顾虑,她垂下头一脸忧伤无奈的说道:“非常时期,顾不得那么多了,若是再晚一刻,冰雁姐姐她们就…她当时把逃跑的机会让给了我,若是出了事,我也不能独活了…”洪大胡子闻言脸色一凝,他犹豫了片刻,最后下定了决心。非常时候不该顾忌这等小节,拉她上来吧,大不了最后他…

洪大胡子刚要开口答应,恰在这时,秦元又开口了:“文姑娘,洪老弟身躯太重,两人共骑怕马会禁不住,不如…”他的话音未落,文丹溪的手已经被另一人抓住,下一刻,她的身子便被提了起来。文丹溪惊诧的看着陈信,他不语不语,把她安置在自己前方,尔后声音冷冽的说道:“我的马最禁重!”洪大胡子愣怔片刻,目光闪烁了几下,心中有一种说出来的感觉,他嗫嚅了几下,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掩饰性的急忙催马前进。秦元仍在最后,他的眉毛耸了耸,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表情变化莫测。

文丹溪规规矩矩的坐在陈信前面,虽然两人都竭力保持着距离,但马背上的空间毕竟有限,在不断的颠簸中两人的身体不可避免的撞到一处。男人特有的气息时不时萦绕着她。文丹溪尽力端着姿态,假装无知无觉。对周围时不时射来的目光也视而不见。她只想着尽快找到李冰雁她们。

马队在水稍浅处涉水过河,一到对岸,陈信便吩咐一个随从道:“你带三个人去通知营里的兄弟,分成三队,两队分别在大青山和小青山的山道上埋伏,一见贼寇当下诛杀,另一队到清溪村听命,今日剿匪!”随从领命而去。接着陈信又派了两人去村中查问情况,他自己则带着剩下的十几人去追赶贼寇。

文丹溪手中紧拽着缰绳的前端,一路低头仔细查看着地面,

果然不远处的地上一只绣花鞋,文丹溪兴奋的叫道:“往这儿!这是冰雁留下来标志!”陈信也没多问,按着她手指的方向驰去。

“再往这儿!”就这样约摸行了十来里路,地上再没有鞋子和荷包之类的东西了。而林中岔道又极多,文丹溪一时无所适从。陈信也不吭声,他放慢速度,细细查看着林中的情形,时不时停下来侧耳倾听一番。

“停!”陈信突然吩咐道,众人不知何故,但也都乖乖的停了下来。

只听他接着吩咐道:“全体下马,留下两人看马,其余的跟上!”众人答应一声,纷纷滚鞍下马,再顺手将马拴在树上。文丹溪也准备下来,陈信看了看她,长臂一伸将她捞了下来,说道:“你跟军师在这儿看马。”说完,大手一挥,众人拽下腰间的大刀,气势汹汹的跟了上去。文丹溪刚要抬步跟上,秦元嘘了一声指指林中:“贼人就在前方,别去添乱,静等消息就好。”

文丹溪只好留了下来,她心里像只一百只老鼠在挠似的,焦灼忐忑之极。但愿李冰雁她们没事,这可是在古代,若真发生了什么意外,她们可真是死路一条了。

秦元气定神闲的看了她几眼,清声说道:“你大可不必担心,你的姐妹不会有事的。你完全不知道马匪们的规矩,他们抢的女人和钱财要运回寨子按功劳大小分赃的。况且,这里离雁鸣山很近,他们也不敢多做停留。所以只要人还在路上一般是不会有事的。”文丹溪看了看此人,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虽没有全信,但心中不觉安定了许多。

两人静静等着,马儿们低下头不声不响的吃草。天地间只有风吹过树林的声音,文丹溪只觉得时间过得异常缓慢。

过了一会儿,她开口问道:“将军是怎么得知贼人就在附近的。”

秦元望了望天,慢悠悠的说道:“这还不简单,当然是因为…”文丹溪坚起耳朵认真聆听。

谁知秦元说到一半,突然话锋一转:“这个,你还是问他本人吧,我也不清楚。”

文丹溪:“…”

“你是新来的?”

秦元摇头:“早来了。”

文丹溪道:“上次去时没见过你。”

“我回乡探亲了。”

一番话问下来,文丹溪也套出了不少信息,还有一些是秦元是免费赠送的。比如说陈信的个人状况等等。

“我们五个人的排行不是按年龄,而是按本事排的。所以我大哥年纪最轻但本事却最大,其次是我。”

文丹溪打量了一下秦元的身板,好奇的问道:“你们是按武的还是文的?”

秦元轻轻一笑:“他们四个是按武的,轮到我时就按文的。”

“…嗯,我大哥今年二十六岁,河间人,看上去喜怒无常,但细穷起来也有迹可寻。为人重义气,不喜女色。”

文丹溪转过脸假装看着马说道:“我没问你这些。”

秦元笑得一脸促狭:“我知道,是我自己想告诉你的。”

文丹溪为了打发时间,便去拔些青草,给马儿加料。

秦元又慢条斯理的说道:“方才,小弟我掐指一算,文姑娘正好能克住我大哥。”

文丹溪白了他一眼道:“我也掐指一算,你这人肯定最奸猾。”说罢,任凭对方再说什么她也不理睬。

又过了一会儿,忽听得树林前方,马叫人喊,似有不少人往这边来。

秦元轻松的说道:“大哥回来了。”

正在文丹溪疑惑的瞬间,就见陈信带头牵着一匹马回来,他的衣服已经裂开,露出大片精壮的胸膛,衣服上沾满了片片血迹,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他身后的刀疤脸和洪大胡子也是类似状况。文丹溪急忙跑上去,正要开口询问,就听得一个女声惊喜的叫道:“丹溪妹子!”文丹溪听出是李冰雁的声音,不禁欣喜若狂,她一边应着一边往马队后面跑去。

李冰雁也是同样的表情,两人紧紧握着手,互相看着,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紧接着也有村中的妇人唤她。文丹溪拉着李冰雁上前问话,这些妇人又是哭又是笑的,一个个仍然心有余悸。众人得知是文丹溪搬来的救兵后,都对她感激不尽。

文丹溪看李冰雁已经安然无恙,不由得又担忧起雪松和雪贞来。她和李冰雁一起上前对着陈信说道:“陈将军,谢谢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们想去寻找两个孩子。”

陈信眉头微蹙,抬抬眼皮,转身对着洪大胡子吩咐道:“你们去找人!”

“谢谢将军。”文丹溪连忙称谢,她正要抬步跟上,谁知陈信又说道:“林子里还有漏网之鱼,最好不要乱跑。”

文丹溪不由得顿了一下,但她还是不放心,就算有也没事,毕竟有这么多人。她还是亲自跟去找,谁知陈信却霍然起身,沉声吩咐道:“准备回山造饭。”

众人不由得一愣,被这个命令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旁的秦元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调提醒文丹溪:“你刚刚还说要倾力报答,如今却连饭都不想管吗?至于孩子,马匪都能找到,孩子能找不到吗?你们的脚力能有这些汉子快吗?”文丹溪和李冰雁这才恍然大悟。只是,这人的脑回路怎么就么诡异呢。

文丹溪很识时务的转了回去,走到陈信面前,说道:“感谢将军和各位将士的大恩大德,还请往村中歇息片刻,让我们备些粗茶淡饭犒劳众位。”

陈信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这话说晚了!非得让人提醒了才说!

文丹溪只好耐心解释道:“我这是关心则乱,还望将军见谅。”陈信脸色稍霁,挥挥手说道:“走吧。”

文丹溪领着众位妇人往村中走去,一进村便看到不少人乡亲在村口悬悬而望。大多数是老人和孩子,男子们有不少被打伤了。亲人见面,不免又抱头痛哭一场。这些人看着妇人们均是完好无缺的回来,也都放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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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宴席 ...

随后,陈信也带领着队伍跟着进村。村民们一个个扶老携幼,跪地谢恩。这时,前去伏击其他马匪的士兵也纷纷赶回。另外被赶到林子里的牲口和孩子也被找了回来。村民们更是惊喜交加,感恩戴德不提。文丹溪和李冰雁也激动的抱着雪松和雪贞亲个不住。

两个孩子鞋子和衣服都被荆棘挂破,身上脸上俱是伤痕。文丹溪连忙带着两人回去换衣服,四人一进院门,就发现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衣裳药材扔的满地都是。好在家里没什么值钱的,银子和粮食都被文丹溪藏在了地窖里,除了厨房里一篮馍馍和半袋米没了其他并没损失。

其他村民各有损失,还好人都在。文丹溪收拢了药材,让李冰雁帮着给那些伤者上了药,其他以后再说。眼下还要招待这一帮救命恩人。

胡里正闻讯也带着一帮人过来感谢破虏军的救命之恩。胡里正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低头哈腰的跟陈信说话,陈信漫不经心的听着也没怎么搭话。

“将军,请移步到小民家中闲坐片刻。”

“不用了,我们将军就地歇息一会就好。”贺黑子代陈信答道。

“将军,这…”胡里正抓耳挠腮,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话来说。

文丹溪走过说道:“李叔,您不必忙了。陈将军一向和将士们同食同宿,我看干脆就着我家门前的几个大灶做些简单饭菜即可。”胡里正干笑向声,他看向文丹溪一脸平静,不由得暗暗诧异这女娃的胆子。她这么说,自己自然是求之不得,连忙说道:“好好,就这么办。我去让乡亲们送些吃的过来。”他的话音一落,陈信不由得皱皱眉头,贺黑子忙说道:“胡里正,不用了,我们的军规是不占老百姓的便宜,你们也挺不容易的。我们自带的有干粮,马上就到。”胡里正听罢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意,心中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本来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村民们能不挨饿就不错了,再经这马匪一抢,哪还有余粮拿出来。

胡里正喜滋滋的带着一帮人去众乡亲家里借桌凳和碗筷不提。又隔了一会儿,就听见士兵们高声欢呼起来:“哎,回来了回来了!”

众人一齐看去,果然是破虏军的其他将士回来了,这次真是满载而归。马背上,士兵的身上背的全是东西。

原来,这些马匪都是有备而来,他们分成十几个小队,挨村抢劫女人和财物,抢完就暂放在大青山的一个山洞里,派兵看守。待到各队抢完,再兵合一处,运回老巢,再按功劳分赃。而破虏军的探子早就得知了这个消息,正准备黑吃黑。毕竟他们虽有番号,却没有兵饷,自然只能靠干老本行来维持生计。陈信出来也是要查这事,正好半途碰到文丹溪。

破虏军在大青山和小青山伏击完贼寇后,当场把那些抢来的女人发了路费放了,贼寇抢来的东西却带了回来了。

东西一运回来,文丹溪和李冰雁便迅速组织村中妇人开始造饭。这些士兵又帮忙赶造了几个大灶,做饭的也分为两队,文丹溪和几个厨艺稍高的妇人负责给陈信弟兄们开小灶,其他人则去负责众士兵的伙食。

陈信此时正坐在文家门前打谷场的大柳树下,闭目养神。贺黑子和秦元则在旁边陪着。

秦元打量了一眼文家的房子,自言自语道:“这院墙怎么只垒了个半截?”

贺黑子接道:“估计是垒到一半马匪来了。”

陈信一挥手吩咐道:“去,让人给垒上。”

贺黑子“哦”了一声,拍拍屁股前去吩咐士兵干活。

秦元半眯着眼打量着不远处正在忙碌的文丹溪和李冰雁,出声赞道:“这个文姑娘,不仅医术高明而且厨艺高超,遇事沉着冷静,真是高出众女之上。”陈信浓密的睫毛略动了动,没搭话。

秦元也不觉尴尬,摸摸光溜溜的下巴继续说道:“如今的世道越来越乱了,说起来易州地面的土匪们比起别地还算可以,至少没赶尽杀绝,我回来时路过的平州青州,那些遭遇匪祸的村子真是让人不忍目睹,男子和孩子一律杀光,女人当场糟蹋,稍有反抗便虐杀之…”

陈信的眼睛眯开了一条缝,半晌,冷哼一声:“若落到破虏军手中,把头目凌迟。”

秦元先是抛砖再引玉,说道:“大哥,我看咱们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二弟我心忧啊。”陈信双眼突然睁开,他盯着秦元看了一会儿,说道:“二弟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二弟心中还存有忠君报国的想法,想让弟兄们去投诚朝廷不成?”

秦元苦笑了一下,自嘲的说道:“大哥又不是不知我的过去,经此一事后,我若是还想着忠于这样的君,我真是长了猪脑子。”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秦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又摇摇头:“我还没想透彻,今日不过是先给大哥提个头罢了。”

秦元和陈信在柳树下闲叙不提。文丹溪此时也在大灶前忙个不停。因为要准备的菜式很多,她指挥着其他妇人把肉、菜洗好切好,自己只负责来做。饶是如此也把她累得够呛。破虏军这次带来的各种东西很多,猪肉羊肉牛肉甚至腊肉,各种粮食都有。文丹溪没时间精做细做,只做了简单又量多的菜式,像大锅酸菜鱼,农家毛血旺,大盆香辣虾,当然葱爆肥肠,红烧肉是少不了的,上次在她家时,她就注意到,陈信和他的弟兄都喜欢吃这几个菜。

菜一下锅,香味开始弥漫开来,整个村子上空都飘着浓浓的肉香味儿,若不是陈信的凶名在那儿,那些馋小鬼们早围上来了。

秦元和陈信开始还一本正经的说话,说着说着两人的目光不由得向文丹溪那儿转悠。

“啊嚏,炝死我了。”秦元用鼻子吸着香气,自言自语道:“文姑娘用得是什么调料,这味道跟我以前吃的可不一样。”

陈信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眉头仍微蹙着,像是思考什么难事…

文丹溪正忙碌着,李冰雁用手捣捣她,说道:“你看他们竟然在帮咱们盖院墙。”文丹溪扭头一看,竟是真的!因为人多,院墙垒得飞快。此时已有一人多高。文丹溪飞快的扫了一眼陈信,觉得此人也算是粗中有细,有情有义吧。她倒也没责怪对方最开始时的拿捏,毕竟她和他又没什么太深的交情。人家救是情份,不救她也说不出什么来。想了想,她打算再加几道菜:酱汁猪蹄、扒烧整猪头、酒风猪肝蒜味猪排、 东坡肉、蒜泥白肉等等,能做的做出来吧。因为调料不全,文丹溪只好用相近的材料代替。味道虽不如现代正宗,但比一般的菜也强上许多。

几个主菜刚出锅,一直徘徊在附近的刀疤脸早已忍不住了,涎着脸凑上来说道:“文姑娘,这盆太重,还是我来吧。”其他人也早机灵的拣了一张较大的桌子摆在陈信所在的大柳树下。

刀疤脸和洪大胡子等人帮着把菜端上来,文丹溪也端着小盆跟在后头。

洪大胡子对文丹溪咧嘴一笑道:“妹子你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