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着牙问道:“你说的是那几本?”

陈信如数家珍:“随口说了几本,像什么《洞天福地》、《牡丹花下》之类的。”

文丹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下次,别在人前提这些书好吗?”

陈信点头,无奈的应道:“那好吧。”

两人又腻歪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腾腾的起床。

等陈信去陈季雄的住处时,他老人家已经开始在房前的空地上练功了。陈信有些不好意思,嗫嚅着说道:“义父,您连日鞍马劳顿,怎么不多睡会儿?”

陈季雄微微一笑:“人一上了年纪,觉就少了。”

说完,他又状似无意的问道:“信娃,你好好打一套拳,我看看你这些年进步了多少。”

“哎。”陈信响亮的答应了一声。当下摆好姿势,他轻舒猿臂,款扭狼腰,一双拳头仿佛虎虎生风。陈信有心在师父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本领,打了一会儿空拳以后,骤然停住,正好身有一片石头,陈信招呼一声道:“师父请看!”说着紧握着拳头,暗运掌力,就听得嘭的一声巨响,那片石头登时五分五裂。陈季雄围着石头绕了两圈,叠声赞道:“好,信娃你果然没有退步。以后好好努力。”

陈信站直身子答道:“是,师父。”

文丹溪起床后,像往常一样去东院看李冰雁和两个孩子,两人一边喝着热茶一边谈论事情。两人正说得热闹,就见春草急匆匆的跑进来说道:“夫人,贺黑子刚才来了,他说,那个田慧英偷着跑来了。”文丹溪的心不由得一沉,还真被她猜对了,这人究竟还是来了。李冰雁不了解里面的内情,她看文丹溪面色不善,担忧的看看她,什么也没问。

文丹溪想了想仍然端坐不动,笑着吩咐春草:“她若是来了,你们就说我在忙着,一会儿再去见她。她人生地不熟的,你们要好好跟着,别出了差错。”春草点头,领命而去。

两人接着商量事情,文丹溪又喝了几杯茶,吃了几块点心,又逗着雪贞玩了一会儿,才慢慢悠悠的带着壮丫回去。

她一进大厅就见陈季雄沉着脸坐在椅子上,他面前的地上跪着一个大约二十四五年纪,容貌俏丽的少她她身着玉色纺绸夹袄,下系一条半旧的青色罗裙,鬓发略显凌乱,正垂着脸声泪俱下的恳求陈季雄:“伯父,慧英以为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侄女这些看来每想起您老来心中就如万蚁撕咬一样,又担心又惭愧,我恨我自己当年怎么就那么傻,竟鬼迷心窍的受了赵万里那个老货的拐骗…”陈季雄盯着地上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田慧英,表神平静淡然,让人琢磨不透。陈信则像是屁股下面长了钉子似的,浑身的不自在,一眼碧蓝的眼睛闪着一丝不安,忐忑的四下巡视着。

田慧英说完了那番话扑在地上磕头:“伯父,如今我厚着脸皮来投靠您和信弟来了,您老不看活着的份上,只求看在死了的份上收留了我,我以后一定会痛改前非,一心一意的侍俸伯父。”陈季雄沉吟半晌,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想当初,你父你母是多好的人啊。我也一直以为有其父必有其女,谁知,唉…罢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人非圣贤,谁能无过。只要你以后真的能痛改前非,我定会看在你好死去的父母的份上,好好照料你。”

田慧英心中欣喜,脸上忙流露出一副感激的神色。陈季雄虚扶一把,让她起身坐到一旁。田慧英转向陈信笑道:“信弟,我听人说你成亲了,还听说弟妹出身书香门第,温婉大度。我真是打心眼里替你高兴。”

陈信态度有些不自然的嗯了一声。

陈季雄将两人的神色悉收眼底,看了陈信一眼说道:“信娃,你去把你媳妇叫来,让她和慧英见个面。”

陈信刚要起身,就听见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文丹溪适时的出现在门口,她微微一笑道:“慧英姐姐来了,我刚刚出门去了,迎接来迟,还望姐姐不要怪罪。”田慧英连忙站起来还了半礼,文丹溪坐在陈信旁边,陪她东一句西一句的说话。田慧英见她礼数周到,说事滴水不漏,性格也不像陈信那样,让人一眼看到底。心里不由自主的生出一丝警惕。她万万没想到陈信竟然会娶到这样的妻子,再一想,陈信如今已经拥有三州之地,心中便认定文丹溪是为了荣华富贵才嫁给陈信。四个人各怀心思的又坐了一会儿,陈季雄借口身体疲倦,径自回西跨院去了。

文丹溪又让春草等人单独给田慧英收拾了一个小院落,还拨了春柳春莺两个二等丫环去照料她的生活起居。

陈信没想到田慧英竟然自己追到易州来了,一肚子的不痛快。他把当时派过去照料田慧英的亲兵陈六子给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陈六子也是一脸的无奈:“将军,小的也没办法啊,那个女人,她又是要上吊又是要抹脖子的,若是出了事,小的怎么向将军交待。”

陈信重重的哼了一声。

陈六子看了看左右,又低声说道:“将军,这女人的事啊还是交给女人处理比较好,我觉着由夫人出面解决最好。”

陈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什么屁话,我惹出来的事交给我媳妇儿处理! 这是爷们该做的吗?”

陈六子耷拉着脑袋,嗫嚅不语。

一连几日,陈信的心情都不大好。不过,那个田慧英头几天倒也安份,每天去陈季雄那儿请安问好,陪着说话,把陈老爷子照料得极是周到。对于陈信,她也是拿出一副姐姐的派头,嘘寒问暖,温言温语。她这种做派,要是搁在十年前,没准陈信会十分感激,可如今他已经有媳妇疼了,别人的关心他是一点都不稀罕。

这天,陈信照例又来看望陈季雄。他为了避嫌,每次来都把文丹溪给拉上。但这一次,文丹溪说自己有事,便让他一个人来了。

谁知,陈季雄今日刚好出门闲逛去了,陈信一看师父不在,掉头就走。

“信弟——”

田慧英急忙追出来,横拦在他面前,一双眼睛含嗔带怨,一双秀眉好看的蹙着。把楚楚可怜四个字完全的诠释了出来。

陈信心中却是半点涟漪也没有,若是自己的媳妇儿这副样子,他早心疼得不得了,可眼前这个女人一看就是装的。

他只好顿住脚步,蹙着眉头,硬着头皮叫了一声:“慧英姐姐。”

田慧英用饱含深意的目光看着他,略带委屈的问道:“信弟,你就那么讨厌姐姐吗?这么多日从不曾见你主动和我说过一句话。”

陈信摇摇头说道:“我如今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能随便和别的女人说话。”

田慧英心中冷笑一声,原来那姓文的女人表面装大度,内里却是个醋坛子。

田慧英用怜悯的目光看着陈信,关切的说道:“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我误会信弟了,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

陈信一听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道:“我娘子从来不曾说过这样的话,只是我自己觉得不方便。姐姐只管在这儿住着就是,义父他无儿无女,将来我若是出征在外,他老人家也无人陪伴,你就好好管料他,我和娘子定不会亏待你的。”

田慧英心里又是一阵冷笑,他们还真把她当成丫环用了。她心中波涛翻涌,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见陈信身子乱扭,一副随时要走的样子,又怕陈季雄回来,两人没了单独相处的机会,她迅速思量了一番,便依旧用长姐的关切口吻说道:“信弟,不是姐姐爱管闲事。我也是为了你好。这男人疼媳妇是没错,但你不能让她骑在你头上。否则,你一个威风八面的将军,若是有了惧内的名头,传扬出去,底下的人谁还服你!”

陈信瞥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我媳妇从来没骑过我的头,她顶多骑我的肚子。”

田慧英听了这话,不禁脸色微红,一时不知接什么话好。

不过,她是个意志坚强的人,只窘迫了一会儿,便迅速恢复斗声,她定定心神,继续说道:“信弟,我注意到你家的丫头全是丑陋不堪的,听人说这也是弟妹故意挑的,为的是不让你收房。这一点,她做的可是不地道。这男人家哪个不是三妻三妾的。这么拘管着你未免也太不人道了。”

陈信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他挥挥手说道:“我一个媳妇儿已经足够睡了,我脑子被油炸了才去想别的女人。再者说我的军中光棍那么多,我怎么可能占那么多闲坑不用。你也别东拉西扯了。我猜你下一步肯定是推荐你自己。你若是想要男人,这也简单得很,我这就把军中的光棍都叫出来,列队供你挑选,他们一个个都龙精虎猛的,包你满意。”

田慧英一听这话,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样,当下泪光莹莹,她睁着一双泛着水雾的眼睛,泪汪汪的看着陈信:“信帝,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你还让我挑你的士兵,难道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都能嫁吗?”陈信心说,我的士兵再差,也比那个老不正经的赵财主强吧,你当年不也嫁了。但他觉得打人不打脸,说话不能揭短,何况对方又是个女人,他也不能太刻薄,这些话在他嘴里打了个转儿又咽回去了。

陈信的神情越发不耐烦了,可是想想义父,他只得强压下火气说道:“我也能理解你,一个人过挺没意思的,特别到了晚上孤枕凉被的,肯定很难熬。”

田慧英万没想到陈信说话这么直白,随即,她心中不禁一喜,暗自忖道:哼,还不是上钩了!她就不信男人有不喜欢偷腥的。

于是她半低着头,假装羞涩的娇嗔道:“信弟,你怎么这么坏!变着法儿试探人家。”陈信听到那娇滴滴的声音,眉头皱得更紧了,背上不由得起了一股寒流。

他清清嗓子说道:“看在义父的面上,我就教给一个好办法。”

“啊?”田慧英睁着含情带媚的眼睛看着陈信,专注的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陈信一脸的忍痛割爱:“这个法子极好,我就靠它熬过了最难熬的日子。说起来也很简单,就是你买个大布偶,穿上你家财主的衣裳,天天抱着睡,就行了。”

田慧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目瞪口呆的愣在那儿。

陈信以为她不懂,挥挥手大方的说道:“算了,看在义父的面上,我让丹溪给你做一个。你拿着它和银票走吧。省得你总是惦记着别人的相公,谁家都只有一个,哪有时间腾出来给你。”

第八十一章喜事

陈信说完,背着双手,大步流星的离开了。田慧英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恢复回来,她气得满脸通红,身子微颤,心里直骂陈信是个二杆子,猪脑子。她逃也似的钻进屋里,坐在床沿上,用手轻轻的拍着胸脯,似乎在给自己顺气。

西跨院里发生的事情早有人飞报给了文丹溪。文丹溪听完又好气又好笑,她气的是田慧英,笑的是陈信。

这些天来,她表面上看上去从不干涉田慧英的行动对她客气有加,实际上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春柳春莺名为服侍实是负责监视她的。对待这种女人,态度上可以满不在乎,但行动上一定要十分重视,因为她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若是不加防范,万一出点什么状况,也怪恶心人的。

文丹溪根据田慧英的过去和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重新把这个女人分析掂量了一遍。总结起来就是:忘恩负义,没有廉耻,为了所谓的富贵什么都可以出卖。而且过于高估自己,以为有几分姿色就可以战无不胜,自以为精明,实则非常愚蠢。且不说她十年前的事,就单说现在,陈信和陈季雄都是重情重义之人,如果她真的想踏踏实实的生活,两人看在她父母的份上必定会待她不薄。而且她年纪不算大,人长得也不错,挑一个男人嫁了,本本份份的日子,也算是圆满了。

偏偏她非妄想着要攀上陈信。陈信说给她引见破虏军的战士,她竟然还觉得是侮辱了自己。她一个当过小妾的寡妇哪来那么大的底气?开始时文丹溪有些费解,后来再一想,也慢慢明白了。田慧英这种人在现代也有很多。有的女人宁愿当大款的二奶三奶也不愿做穷人(这种穷,是相对于大款而言的穷)的妻子,她们觉得嫁给穷人就是失了体面辱没尊严。如果陈信现在是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估计对方连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

至于怎么处置她?文丹溪还没完全考虑清楚,一是考虑到她是陈季雄朋友的女儿,二是她目前为止也只是上窜下跳,还没开始大的行动。她若处置的轻了,无关痛痒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若是重了,也不太好。所以文丹溪耐心等待着,等着她的愚蠢和贪婪全部暴露在众人面前,等着陈季雄对她彻底失望。

文丹溪正在想着这事,就听春莺来报说,陈师父回来了,还带了个老头来。文丹溪整整衣裳,带着人往西跨院走去。路上,春莺悄悄的说道:“西院那位,在屋里装病呢。估计是没脸出门。”文丹溪点点头,不知道此人经此一事是不是真的知耻而退?

文丹溪一行人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阵响亮的笑声。

接着就听到一个陌生的男声说道:“老哥哥啊,咱们这一分别得有二十年了吧?”

陈季雄感慨道:“是啊,那时咱俩都刚有了孩子,如今,这孩子都这么大了,岁月催人老啊。”

两个老头你一句我一句的感慨着当年的往事,又各自说着这些年的遭遇。

陈季雄一看到文丹溪的身影,大声笑着招呼道:“是丹溪吗?快进来见见你陶大叔。”文丹溪抬步进来笑着上前施礼。陶大山一看是她,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不是陈夫人嘛?你们这是…”原来陶大山也见过陈信和文丹溪几次,他万没想到,陈季雄跟陈信还有关系。因为这西跨院的西边就是大街,为了方便,就在西边留了个角门,陈季雄就从这儿进出。再加上方才两人心情激动,所以陶大山也没注意到自己来的地方就是陈府。

他见文丹溪向自己施礼,连忙站起来说道:“不敢当不敢当,折杀老夫也。”

文丹溪淡然笑道:“您是义父的朋友,做为长辈受我一礼是应当的。”陶大山也是个爽快人,便也没再推辞,两人见过礼后,便各自坐下。

陶大山有点伤感的摇摇头:“没想到老哥哥你竟收了一个义子,当初见到陈将军之时,我只当是重名重姓的,哪里想到他竟然和老哥哥有这层关系。”接着不等陈季雄发问,他就把自己和女儿怎么因为守城和陈信认识,以及陶娟秀怎么在城外遇到鞑子的事,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遍。

陈季雄听他提到女儿,也深有感触的说道:“当初若不是弟妹反对,咱们就成亲家了。”

陶大山点点头:“是啊,可惜啊,如今我那女儿已年过二十,仍然亲事无着。高不成低不就的,愁死个人。”

文丹溪心中一动,连忙接道:“陶叔,如今你们二老相见,何不把娟秀也叫过来?”

陈季雄忙道:“是啊是啊。”他接着又转头吩咐陈六子,让他去找陈信回来。

陶大山乐呵呵的应了。文丹溪招手叫春草去请陶娟秀回来。

文丹溪却在考虑刀疤脸的事情,前些日子秦元收到信说,刀疤脸他们已经拿下霸州。但是霸州城好攻却不好治理,因为它境内的土匪太多了。所以他们攻占城池之后,立即要做的就是剿匪。这么一来,也就耽搁了不少时间,刀疤脸至今未归。

陶家离陈府很近,不多时,陶娟秀就来了。

“爹,你怎么来这里了?”陶娟秀大大咧咧的进来,高声喊道。陶大山瞅了一眼文静端庄的文丹溪,面上略带一丝尴尬的笑道:“娟秀,快来见过你陈伯父。”

“哦,好的。”陶娟秀走到陈季雄面前一抱拳,大声说道:“陈伯父好。”

陈季雄稍稍愣了一下,慈祥的笑道:“好,这姑娘长得真壮实。”陶大山又是尴尬的一笑,这要是夸儿子壮实,人们肯定都高兴,但是夸女儿就…

陈季雄连忙补充了一句:“大山老弟,如今这世道,女孩子越壮实越好啊。”陶大山笑笑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两位老人继续说着话,陶娟秀坐在文丹溪旁边,扭捏了一会儿,压低了声音问道:“嫂子,那谁,你们的人怎么没回来全乎?”

文丹溪心中偷笑,面上却正色道:“老五老四他们在霸州剿匪呢,很快就回来了。”

“哦。”陶娟秀一脸的失望。

两人的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一阵咚咚的脚步声,接着就传来了刀疤脸的大嗓门:“我说大哥,你可给嫂子说说,让她下令给俺门好好补补,这一个多月来老啃干粮,嘴里都能淡出个鸟来。”

文丹溪闻言,心中一喜,这家伙回来的可真及时。

接着陈信带着刀疤脸和大踏步进来了。两人上前拜见了陈季雄和陶大山。陈季雄早就听说过义子的几个弟兄,如今一见刀疤脸虽然举止粗鲁,但心地单纯,盾上去十分讨人喜欢。刀疤脸坐在陈季雄身边,一脸的恭敬的回答着他的问话。陶大山一旁静静地听他们两人说话,一双小眼睛在刀疤脸身上打了几个转,。

陈季雄在一旁看得分明,他意味深长的笑着吩咐陈信:“好了,我们两个老头子唠会儿嗑,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众人一齐起身告辞,刚出了门,陈信就迫不及待的挤到文丹溪面前,看看左右无人,悄声问道:“娘子,咱们这么久没见,你想我没?”

文丹溪抿嘴一笑:“这才多久啊。”陈信嘿嘿一笑,说道:“娘子,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事给你说。”文丹溪猜到他可能是要说田慧英的事情。她点点头道:“我们边走边说吧。”接着陈信拣着要点说了一遍。

陈信挠挠头道:“我让人在城西给她找了一处房子,过几天让她搬过去算了,省得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怪尴尬的。”

文丹溪点点头:“就按你说的做。”如果田慧英就此罢手,她看在陈季雄的面上也就只能网开一面了。就怕她不甘心。

两人一回到房里,陈信就熟练的抱起她摁到自己腿上,娘子娘子的叫个不停。

文丹溪窝在他怀里,听他说着话,不禁昏昏欲睡起来。

陈信忙问道:“娘子,我抱你上床去睡吧。”文丹溪摇摇头:“哪能刚起床就去睡,一会儿就该吃进饭了。”

陈信怕她着凉,正要伸手去拉被子,就听见门响了。

“谁啊?”陈信懒洋洋的问道。

“嘿嘿,大哥是我。”文丹溪的瞌睡瘾一下子惊走了大半。她怎么觉得刀疤脸的声音中含有一丝隐约的羞涩。

陈信开门让他进来,刀疤脸看了看文丹溪,叫声嫂子。然后再也不说话,只是憨憨的看着两人傻笑。

文丹溪眨了眨眼问道:“老五,我们是不是要吃喜酒了?”

刀疤脸清了清嗓子,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是有这么事,他老人家提出来了,我也不好拒绝,不过,我还是想征求大哥大嫂的意见。”

陈信想了想,故作深沉的点点头:“以我这个过来人的眼光来看,这人还行。”

刀疤脸呵呵一笑:“我看也行。”

接着两人一起看向文丹溪,文丹溪笑吟吟的说道:“你们俩很配。”

三人在屋里正说得热闹,刀疤脸似乎觉察到什么,他砰的一下拉开门,正贴在门上偷听的贺黑子唉呀叫了一声,趔趄了好几下,才站稳当。

刀疤脸怒目圆睁:“姓贺的,你什么意思你?”

贺黑子脸上堆笑:“老五,这不都习惯了嘛,以后你也偷听我的就是。”

刀疤脸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对着房梁直翻白眼。

贺黑子厚脸皮的凑上来,捅捅刀疤脸:“哎,我说老五,你真的不嫌那陶娟秀的长相?”

刀疤脸很有自知之明的摸摸自己的刀疤,嘴里哼哼道:“她是不好看,不过我自己长得也不俊,这叫弯刀对着瓢切菜,谁也别嫌谁拐弯。这娶媳妇一定得找性子好,心眼正的,像那些心眼歪的的毒的,长得再好看也不能要。你们想想,多少亲兄弟都因为妯娌不和弄得反目成仇的,更何况是咱们这些结义弟兄?所以呢,不但我,以后还有老五老四他们,找的媳妇都要大伙认可才行。”文丹溪不由得对刀疤脸刮目相看,这个男人看上去性子粗鲁,头脑简单,没想到看问题看得这么透彻长远。

陈信听罢,赞同的一笑,拍拍刀疤脸的肩膀道:“老五你的脑子开窍了。”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看来,都是我的头带得好。你看我一找到你嫂子,你们的媳妇都跟着来了。我还让你们见了世面,知道啥样的女人好。”

第八十二章怀孕

刀疤脸和贺黑子偷偷对视一眼,咧嘴一笑。文丹溪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拽拽陈信的衣服说道:“你够了,幸亏是自家兄弟,若是外人早笑掉大牙了。”

贺黑子连忙拍马:“不不,我觉得将军说得很对。”刀疤脸只好点头表示赞同。

陈信笑得眉眼弯弯,再次拍拍两人的肩膀道:“你们两人就是爱说实话。走,咱们今儿好好喝上一杯。”

“哎哎。”

三人说说笑笑,往西院走去。

文丹溪让厨子去给他们准备酒席。因为上次陈季雄的提醒,他们陈府上下都节俭了许多。文丹溪这次置办酒席,将那些费油费料的菜减去不少,酒也限量供应。文丹溪领着春草壮丫等人在厨房里转了一圈,结果一闻到肉腥味,胃里忍不住一阵翻涌,连着干呕了好一会儿。文丹溪心中一惊,她自号了一下脉搏,有些不确定。她定了定心神,便让人去医馆把郭大夫请来。郭大夫是文氏医馆新招的大夫,他医术高明,医德高尚,因为得罪了当地的豪绅,被迫背井离乡,刚好流落到易州被文氏医馆聘用。郭大夫在本地安顿下来后,便把家眷接了过来,还顺路带来了十几个徒弟。如今文氏医馆在他的打理下渐有名气。

郭大夫背着药箱随着春草走进大厅,文丹溪笑着招呼他,两人寒暄了一句,郭大夫便开始给她她号脉,又问了问这几日的反应。稍顷,郭大夫捋着花白的胡须,朗声笑道:“夫人这是有喜了。”

文丹溪早有心理准备,问道:“多久了?”

郭大夫道:“不到一个月,所以脉象很弱,不过,老夫还是能看得出来。”

文丹溪点点头,虽然她也是医者,但郭大夫还是尽职尽责的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郭大夫正准备告辞,刚好陈信进来了。他看到大夫来了,以为文丹溪生病了,顿时一脸紧张。

春草忙小声告诉他夫人有喜了。陈信立即转忧为喜,他跑到文丹溪面前问长问短,若不是有外人在场,估计早激动的蹦起来了。

郭大夫又坐了一小会儿,再次起身告辞。陈信挨着文丹溪坐着,半张着嘴,傻傻的笑着。直到郭大夫走出老远,他才想起来自己有事要问他,当下腾地一下窜起来,像兔子一样的追上去。春草等人忍不住捂嘴偷笑。

过了一会儿,就见陈信捏着一张纸,边走边看,嘴里还念念有词。等进了屋,他将纸揣进怀里,笑嘻嘻的蹭上去:“娘子——”春草等人自觉自动的退下去。陈信见大厅里只有两人,便一把抱住文丹溪,文丹溪惊呼道:“你别转圈!”陈信不满的嘀咕一声:“你真以为我傻啊,我都是当爹的人了能不知道这些吗?”

“咳咳。”文丹溪无语的捶了他一下。

他抱着她,像捧着易碎的瓷器似的,在屋里慢慢地走来走去。但是这样似乎还不足以表达他的喜悦。他又嗷嗷的叫了几嗓子:“我当爹了,嗷嗷——嗷——”

他正叫得欢畅,刚好刀疤脸和贺黑子来叫他去西院吃饭,走到门口就听到一阵狼嚎声,刀疤脸大声问春草:“春草啊,嫂子什么时候养狼狗了?”

春草想笑又不敢笑,脸憋得通红。

贺黑子则接道:“走,进去看看,不知是公是母,我也想养一只。”

两人的嗓门都不小,文丹溪和陈信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文丹溪笑得伏在桌上,陈信则气得脸都绿了。

两人走进大厅后,左看右看不见一根狗毛,再看看陈信那张铁青的脸,不禁有些讪讪的。

贺黑子满脸堆笑的问道:“我刚刚看见郭大夫来府里了,将军可是不舒服?”

陈信从鼻腔里哼出一句:“你嫂子有喜了。”

“哦哦。”两人闻言也是无比高兴。贺黑子此时已经明白了那叫狼嚎声的来源,他依稀记得曾经在雁鸣山听过。一般某人高兴到极点时才会这么叫,上次好像是因为夫人上山的事吧。

他连忙小心翼翼的道歉道:“将军您别和我一般见识,我这人脑子不好使。”

刀疤脸也接道:“就是啊,大哥,今日是双喜临门,你也别拉着脸了。”

陈信一挥手,大方的说道:“我都是当爹的人了,怎么能跟你们这种毛头小子一般见识呢。”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