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脸上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立虎,你一个大男人,别整日想着婆娘孩子,没得让人笑话。”

陈信眉头一皱:“我在外面忙了一整天,回去抱自己的娘子和女儿碍着别人哪根筋了。我说娘要是闲着没事,就让女工营帮忙去吧,我先走了。”

杜氏连忙上前拽住陈信的袖子,一脸的哀求。陈信压住心中的烦躁,停了下来,等她开口。杜氏心思千回百转,她本来想先拉近一下母子间的感情,然后等时机成熟时再说下面的话,让儿子好生教训一下那个不知礼的儿媳。结果事与愿违,但她此刻若不说就没机会了,因此她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说道:“立虎,娘方才见你媳妇了,她…”说着就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陈信扫了她一眼淡然答道:“我知道你见了她。”

“可是她…她表面上看着文静贤惠,说出话来却是那样…”她的话还没说完,陈信就冲她吼道:“我早给你说过,不要你管她,你说你是不是去招惹她了?我对我娘子了解得很,你要是不把她惹急了,她绝对不会说你什么的。”

杜氏一看儿子这个态度,顿时心都凉了,当下放声大哭起来:“哎哟歪,我不活了。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竟是这样对我。我当初何苦把你生下来——”

陈信对她的哭声早已习惯,凉凉的接道:“你早说过的,你当初要是知道我的眼睛是蓝色的,早就想法设法弄死了。其实我也不想被生下来。”

杜氏的哭闹声略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嚎啕大哭。

陈信疲倦的摆摆手:“好了,你好自为之吧,以后为了不让你闲得发慌,我让军营里的女工过来陪你做活。你没事也别到前院去了。”说完,陈信也不管她如何哭闹,拔腿就走。杜氏哭得越发大声了。

陈信回到家后,仍有些抑郁不乐。

文丹溪忙笑着迎上去:“今儿个怎么回来这么晚?饿了吧,快洗了手坐下吃饭。今天做的菜可都是你爱吃的。”陈信看了看她的脸色,她仍是明媚的笑着,没有一丝异样。再看看桌上的饭菜,那真叫色香味俱佳,这才真是他爱吃的菜吧。陈信虽然被杜氏弄得没了胃口,还是陪着文丹溪吃了一碗饭。吃饭时,文丹溪只跟她说些梓坤的趣事,其他的一概没提。

最后陈信忍不住主动问道:“娘今天来找你什么事?”

文丹溪漫不经心的说道:“她来找我说说话。”

陈信仍是穷追不舍:“什么话?”

文丹溪迟疑了一下,最后择其要点把两人的对话说了出来。

陈信阴沉着脸,啪的一声把筷子扔下,文丹溪忙劝住他:“你瞧你,小事一桩,你生什么气。”

陈信仍是愤愤不平:“什么小事一桩,她这是什么意思?你待她怎样,我清楚得很,我还没认她,你就先认了。若不是看你生孩子时那么艰难,我进而联想到她的辛苦,我直到此刻还没承认她这个娘呢。她倒好,不但不知道感激,反而还到你面前拿起架子来了。她这人就是见不得台面,你给她好脸色看,她就蹬鼻子上脸。以后,你要对她冷淡一些。”文丹溪哑然失笑,还有这样教媳妇对付自己的母亲的。不过,听了这些话,她心中无比的熨帖和温暖。

她轻轻一笑,伸手扶住他的肩,柔声细语的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我看娘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唆使啊?她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啊,刚来时不是挺安分知足的吗?”

陈信冷冷一笑:“唆使?她一向耳根子软,自己没个主意,谁的话她都能信。你放心好了,我以后从军营调来几个女工过来陪她一起做活,省得她闲得发慌。我怕这样下去,她迟早会惹出什么事来。”文丹溪沉默着没接话,不过,陈信的话她倒是深以为然。

发生了这样的事,两人也没心情再吃饭了。文丹溪让人把饭菜撤下去,分给院里的仆人吃了。两人匆匆梳洗完毕,陈信就拉着她上床睡觉。文丹溪从背后抱着他的腰,软声问道:“二信你的心情不好?”

陈信闷声答道:“没有。”

文丹溪轻笑:“傻瓜,你以为你能瞒得了我。”

陈信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叹息道:“我小时候就想,为什么我就没有云姨那样的娘呢。”文丹溪的手指在他的侧腰着温柔的抚摩着,似在无声的安慰着他。陈信接着又叹道:“云姨也说,我若是她的儿子就好了。”文丹溪也跟着叹息起来,这世间的事真是无奈,孝子偏遇上不着调的母亲,慈母又摊上不肖子。

说到这晨,陈信紧握着拳头,用坚定的口吻说道:“所以,我以后一定要让咱们的儿女幸福快乐,让他们长大后回忆起自己小时候,满心都是欢喜。”

文丹溪欢快的笑答:“你可以的,二信,我相信你!”陈信也被她感染得笑了。他猛的转过身来,紧紧地将她摁在自己怀里,温柔而肉麻的低头说道:“丹溪,我就喜欢你。看着你笑,我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

文丹溪握着粉拳咚咚的捶着他那硬邦邦的胸脯,咯咯笑着:“我发现你的嘴怎么越来越甜了。”

陈信也嘿嘿一笑,嘣出来一句话:“我都是当爹的人了,当然嘴越来越甜了。”文丹溪再次破功,好像自从她怀孕后吧,这个二货的口头禅就变了。以前是什么来着?好像是“我都是成了亲的人了”这句话。

陈信心中的郁闷此时已经一扫而空,他抱着媳妇絮絮叨叨一会儿,不多时便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次日一早,陈信用完早饭去校场练兵。春芳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夫人——”

文丹溪笑着示意:“说吧,查得怎么样了?”

春芳脸上挂着笑,语气有些迟疑。文丹溪心中一凉,莫非…

她再次示意春芳:“好了,你就说吧,不管是不是真的,都跟你没关系。”

春芳这才放下心来:“有人说老夫人,不,那杜氏最近频频往后街的一个胭脂铺子里去买胭脂,而且一去就是大半天。”

文丹溪眉头紧蹙,问道:“那胭脂铺里都是些什么人?”

春芳悄声说道:“奴婢已经问清了,那店主是一对年轻夫妻,另外还有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伯。那杜氏跟他…眉来眼去的。”文丹溪心中冷笑,看来,这杜氏的老毛病肯定又犯了。以前的她没法管,但是现在,她绝不能让她再让她在自己眼皮底下丢人现眼,不然以后他们一家还怎么在易州立足?她可不想自己的孩子出门被人指指点点。

文丹溪心中飞快的思索着处置她的办法,嘴里随口问道:“那家人姓什么?”

春芳迅速答道:“那男的姓王,女的嘛,我好似听人叫她郑娘子。”

文丹溪心中一惊,不会这么巧吧?难道真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天快擦黑时,陈信才跟周通商量完军务回家。他刚走到院门口见杜氏突然从旁边闪了出来,绞着袖子,红着眼圈哀哀切切的看着他。

陈信一看她这副样子就不自觉的皱着眉头问道:“娘这是怎么了?”

杜氏动了动唇,欲言又止。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

陈信越发不耐烦,他摆摆手道:“娘既然没事,那我就回家了。”

杜氏赶忙上前拉住他的袖子,可怜兮兮的叫道:“立虎,为娘今日特意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菜,又特地在这儿等你。你就去娘那儿待上一会儿吧,咱们母子好好说几句话。”陈信刚要拒绝,杜氏突然捂着脸嘤嘤低泣起来。引得路过的人注目而视。陈信无奈只得点头答应:“好吧,走吧。”

陈信大踏步在前,杜氏小步跟在后头。

两人很快就到了杜氏所住的北院,杜氏的几个丫环见人回来赶紧开始摆饭。

陈信见桌上摆的全是肉丸子,肥肉块之类的。他奇怪的看了看杜氏,心想这就是自己最爱吃的菜吗?

杜氏热情的招呼儿子坐下,笑着为他夹起一块肥肉说道:“立虎,娘记得这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菜,来来,你多吃点吧。”

陈信不解的看着杜氏,问道:“我爱吃这个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杜氏脸上的笑容滞了一下,幽幽叹道:“我记得你小时候是爱吃肥肉,可惜娘没本事,也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上一些。”

陈信听她这么一提,也想起了一些往事,当下脸色一冷,说道:“我想起了,我小时候也并不是爱吃肥肉,只不过是常年不吃肉嘴馋罢了。我还记得那时候每逢过年过节的时候,家里好容易买了点肉,娘亲总是先紧着丁家父子吃,等他们吃完了,也就剩点肉汤了。有一回,我实在馋得难受了,就偷了一块肥肉吃,结果被丁朝奉打个半死,娘在一旁只敢哭,连一句硬话都不敢说。”

“我…”杜氏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好,她本来是想和儿子拉近一下感情的,没想到却勾起了这些不好的回忆。

陈信把神态怏怏的筷子放下,话锋一转道:“娘叫我来怕是有别的事吧,你就快说吧,我还赶着回去抱宝儿呢。”

杜氏脸上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立虎,你一个大男人,别整日想着婆娘孩子,没得让人笑话。”

陈信眉头一皱:“我在外面忙了一整天,回去抱自己的娘子和女儿碍着别人哪根筋了。我说娘要是闲着没事,就让女工营帮忙去吧,我先走了。”

杜氏连忙上前拽住陈信的袖子,一脸的哀求。陈信压住心中的烦躁,停了下来,等她开口。杜氏心思千回百转,她本来想先拉近一下母子间的感情,然后等时机成熟时再说下面的话,让儿子好生教训一下那个不知礼的儿媳。结果事与愿违,但她此刻若不说就没机会了,因此她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说道:“立虎,娘方才见你媳妇了,她…”说着就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陈信扫了她一眼淡然答道:“我知道你见了她。”

“可是她…她表面上看着文静贤惠,说出话来却是那样…”她的话还没说完,陈信就冲她吼道:“我早给你说过,不要你管她,你说你是不是去招惹她了?我对我娘子了解得很,你要是不把她惹急了,她绝对不会说你什么的。”

杜氏一看儿子这个态度,顿时心都凉了,当下放声大哭起来:“哎哟歪,我不活了。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竟是这样对我。我当初何苦把你生下来——”

陈信对她的哭声早已习惯,凉凉的接道:“你早说过的,你当初要是知道我的眼睛是蓝色的,早就想法设法弄死了。其实我也不想被生下来。”

杜氏的哭闹声略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嚎啕大哭。

陈信疲倦的摆摆手:“好了,你好自为之吧,以后为了不让你闲得发慌,我让军营里的女工过来陪你做活。你没事也别到前院去了。”说完,陈信也不管她如何哭闹,拔腿就走。杜氏哭得越发大声了。

陈信回到家后,仍有些抑郁不乐。

文丹溪忙笑着迎上去:“今儿个怎么回来这么晚?饿了吧,快洗了手坐下吃饭。今天做的菜可都是你爱吃的。”陈信看了看她的脸色,她仍是明媚的笑着,没有一丝异样。再看看桌上的饭菜,那真叫色香味俱佳,这才真是他爱吃的菜吧。陈信虽然被杜氏弄得没了胃口,还是陪着文丹溪吃了一碗饭。吃饭时,文丹溪只跟她说些梓坤的趣事,其他的一概没提。

最后陈信忍不住主动问道:“娘今天来找你什么事?”

文丹溪漫不经心的说道:“她来找我说说话。”

陈信仍是穷追不舍:“什么话?”

文丹溪迟疑了一下,最后择其要点把两人的对话说了出来。

陈信阴沉着脸,啪的一声把筷子扔下,文丹溪忙劝住他:“你瞧你,小事一桩,你生什么气。”

陈信仍是愤愤不平:“什么小事一桩,她这是什么意思?你待她怎样,我清楚得很,我还没认她,你就先认了。若不是看你生孩子时那么艰难,我进而联想到她的辛苦,我直到此刻还没承认她这个娘呢。她倒好,不但不知道感激,反而还到你面前拿起架子来了。她这人就是见不得台面,你给她好脸色看,她就蹬鼻子上脸。以后,你要对她冷淡一些。”文丹溪哑然失笑,还有这样教媳妇对付自己的母亲的。不过,听了这些话,她心中无比的熨帖和温暖。

她轻轻一笑,伸手扶住他的肩,柔声细语的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我看娘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唆使啊?她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啊,刚来时不是挺安分知足的吗?”

陈信冷冷一笑:“唆使?她一向耳根子软,自己没个主意,谁的话她都能信。你放心好了,我以后从军营调来几个女工过来陪她一起做活,省得她闲得发慌。我怕这样下去,她迟早会惹出什么事来。”文丹溪沉默着没接话,不过,陈信的话她倒是深以为然。

发生了这样的事,两人也没心情再吃饭了。文丹溪让人把饭菜撤下去,分给院里的仆人吃了。两人匆匆梳洗完毕,陈信就拉着她上床睡觉。文丹溪从背后抱着他的腰,软声问道:“二信你的心情不好?”

陈信闷声答道:“没有。”

文丹溪轻笑:“傻瓜,你以为你能瞒得了我。”

陈信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叹息道:“我小时候就想,为什么我就没有云姨那样的娘呢。”文丹溪的手指在他的侧腰着温柔的抚摩着,似在无声的安慰着他。陈信接着又叹道:“云姨也说,我若是她的儿子就好了。”文丹溪也跟着叹息起来,这世间的事真是无奈,孝子偏遇上不着调的母亲,慈母又摊上不肖子。

说到这晨,陈信紧握着拳头,用坚定的口吻说道:“所以,我以后一定要让咱们的儿女幸福快乐,让他们长大后回忆起自己小时候,满心都是欢喜。”

文丹溪欢快的笑答:“你可以的,二信,我相信你!”陈信也被她感染得笑了。他猛的转过身来,紧紧地将她摁在自己怀里,温柔而肉麻的低头说道:“丹溪,我就喜欢你。看着你笑,我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

文丹溪握着粉拳咚咚的捶着他那硬邦邦的胸脯,咯咯笑着:“我发现你的嘴怎么越来越甜了。”

陈信也嘿嘿一笑,嘣出来一句话:“我都是当爹的人了,当然嘴越来越甜了。”文丹溪再次破功,好像自从她怀孕后吧,这个二货的口头禅就变了。以前是什么来着?好像是“我都是成了亲的人了”这句话。

陈信心中的郁闷此时已经一扫而空,他抱着媳妇絮絮叨叨一会儿,不多时便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次日一早,陈信用完早饭去校场练兵。春芳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夫人——”

文丹溪笑着示意:“说吧,查得怎么样了?”

春芳脸上挂着笑,语气有些迟疑。文丹溪心中一凉,莫非…

她再次示意春芳:“好了,你就说吧,不管是不是真的,都跟你没关系。”

春芳这才放下心来:“有人说老夫人,不,那杜氏最近频频往后街的一个胭脂铺子里去买胭脂,而且一去就是大半天。”

文丹溪眉头紧蹙,问道:“那胭脂铺里都是些什么人?”

春芳悄声说道:“奴婢已经问清了,那店主是一对年轻夫妻,另外还有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伯。那杜氏跟他…眉来眼去的。”文丹溪心中冷笑,看来,这杜氏的老毛病肯定又犯了。以前的她没法管,但是现在,她绝不能让她再让她在自己眼皮底下丢人现眼,不然以后他们一家还怎么在易州立足?她可不想自己的孩子出门被人指指点点。

文丹溪心中飞快的思索着处置她的办法,嘴里随口问道:“那家人姓什么?”

春芳迅速答道:“那男的姓王,女的嘛,我好似听人叫她郑娘子。”

文丹溪心中一惊,不会这么巧吧?难道真是她?

第九十八章两种结果

文丹溪决定把这件事先查清楚再告诉陈信。第二日晌午她刚吃过午饭,春芳就过来悄悄说,那杜氏又出门买胭脂了。文丹溪面色一沉,心中涌起一股怒火。其实这种事,让陈信出面合适。但是,她已经对杜氏没有应付的耐心了,她以后连表面的和谐也不想跟她维持了,她既然不要脸,她还给她脸什么!更何况她也不想让陈信当面难堪伤心,文丹溪迅速思量一番,便决定自己去处理。她一一分派好任务,当下,就带着几个心腹仆人,悄悄的从后门出去。

一行人七扭八拐的走了好一会儿,王氏胭脂铺才遥遥在望。

文丹溪缓步走进去,此时铺子里没有人,只有一个满脸麻子,身材矮胖的男人在噼里啪啦的拨算盘。那男人一见文丹溪一行女眷来了,连忙放下算盘一脸谄媚的迎上来:“夫人,您来买胭脂,来来,您好好看看,要哪一种。”说着,他艰难的弯下腰,把柜台里的几样胭脂又摆了上来。文丹溪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状似随意的问道:“你家娘子呢?”

这王掌柜的一听她提到自己娘子,连忙笑答:“我家娘子去给隔壁串门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文丹溪和颜悦色的跟他拉家常:“王掌柜,听说你嫁郑娘子是个美人?你们成亲多久了?”

王掌柜一听有人夸自家娘子,乐得合不拢嘴,眼中闪烁着得意而骄傲的光芒:“很多人都这么说,嘿嘿。夫人您也听说了。我们成亲半年多了。”

文丹溪又看了看王掌柜,便对春草春莺两人说道:“你们每人挑几样,我去净净手。”春芳忙起身跟着。

王掌柜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去给夫人端水。”

文丹溪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王掌柜脸上现出一丝为难,春草适时拿话缠住他要他拿这拿那的,王掌柜只好任由文丹溪主仆进后院去了。

两人悄悄的走进后院,仔细分辨了一下,就听到最东边一间屋子里有人在说话。文丹溪和春芳站在窗户旁边仔细听着。

里面很快就传来了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男的说道:“杜娘子,你说你儿子儿媳真的同意咱俩的事?”

杜氏娇滴滴的道:“应该会同意的,我昨儿个按侄媳教的去做了,把我儿媳收拾得伏伏贴贴的。”

男的又问:“那你儿子怎么看?”

杜氏犹豫了一下:“唉呀,他最近特别忙,我还没问他呢,想必他也不会反对的。”

文丹溪越听越愤怒,她恨不得当下冲进去把两人给扇一顿。

两人正听得入神,就听院门吱嘎一声开了,然后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她一看到自己家院里站着两个陌生女子,不禁愣了一下。但当她看清文丹溪的面容时,在错愕的同时,又有一种“你终于来了”的表情。没错,这个妇人正是当初和周良瑾以及郑子朋的军师一起出逃的郑美云。

郑美云扭着身子,揶揄的笑道:“哟,堂堂的陈夫人怎么也干起听墙角的事情来了。真是让人稀奇啊。”

文丹溪冷冷的看着她,一句话也没说。郑美云被她看得发毛,掩饰性的清清嗓子干咳了一声,刚要开口说话。这时,就见杜氏和那个老王头悄悄探出头来探个究竟。当她看到文丹溪时,吓得赶紧又缩了回去。春芳进去,一把将她拖将出来。文丹溪沉着脸扫了她一眼挥挥手道:“把这人带走,一会儿我再处置。”

王氏胭脂铺外,早有两个粗壮丫头侯着,一得了命令押着杜氏就走。杜氏正要哭闹,早被人用破布堵住了嘴。这时又进来两个小厮,把两人像捆了起来,照例用破布堵住嘴。王家父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吓得浑身颤抖。

郑美云的身子挺得直直的,怒目注视着文丹溪,脸上挂着嘲讽的冷笑。

文丹溪看了看她,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呢?”

郑美云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她仍然挺了挺胸,凛然答道:“随你处置!我绝不会向你求情的。”

文丹溪也不着急发落她,慢悠悠的问道:“跟你一起逃走的人呢?”

郑美云听到她提到另外两人,脸上现出一丝诡异阴冷的笑,她放低声音道:“你想知道是吗?我来告诉你——那两人都被我杀了,哈哈。”

说着说着,她纵声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指着文丹溪骂道:“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们,我才落到这种地步。我们兄妹本来呆得好好的,是你们杀死了我的哥哥,逼得我流落在外。那个姓周的烂货竟然还想把我卖到青楼,哈哈,她不想想我是谁…”

文丹溪等她说完,平静的反问了一句:“你们兄妹本来呆得好好的,为什么你要怂恿你哥哥攻打雁鸣山呢?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去,你能活到今日已经是上天开恩了。”

郑美云脸色发青,朝她咆哮道:“姓文的,我告诉你,不是我怂恿的。是那姓周的那个烂货。我才不会让我哥哥去做那种傻事!”

文丹溪摆摆手:“算了,过去的事我也不想说了。你说说你眼下怎么办吧?”郑美云面如死灰,麻木的说道:“我说过了,随你的便。”

春草阴沉着脸递给一段白绫:“你自裁吧。”说完便不由分说和壮丫一起使劲将往屋中拖去。

就在这时,被捆得像粽子似的王麻子,猛地用力撞开了押着他的小厮滚爬着来到文丹溪面前,砰砰直磕响头,一边用力的磕头,嘴里呜呜呀呀的叫着。春草看着不忍,又看了一眼文丹溪,便上前将他的嘴里的破布掏了出来。

王麻子膝行几步,声泪俱下的哀求道:“夫人,我求夫人饶了我家娘子,她有身孕了。只要夫人能饶了她,我愿意为夫人做牛做马。我求你!”他的额头上鲜血迸流,流得满脸都是,但他大有继续磕下去的意思,一边磕还一边语无伦次的哭诉:“夫人,我王麻子三十岁了才娶上这么一个媳妇,眼看着我们王家有后了,你不能杀了我娘子,你有气就冲我来吧。我把我家的财产全部都给夫人…”

郑美云看着满面是血的丈夫,麻木的脸上渐渐的有了一丝动容。当初,自己嫁他,不过是因为走投无路罢了。她总觉得自己是一颗鲜花插在牛粪上,总觉得万分憋屈。所以当他听说昔日的对头文丹溪当上名副其实的将军夫人,过上锦衣玉食、仆从如云的好日子时,她的那颗本来就扭曲的心彻底的崩溃了。凭她眼下的处境,她一点都不奈何不了对方。

不过,苍天有眼,恰在这时,杜氏出现了。她开始以为对方只是风流寂寞的寡妇,但她有一次却偶然发现杜氏竟是从陈府后门出来…后来,她渐渐留了心。当她辗转得知杜氏竟然是文丹溪的婆婆时,她那颗死寂许久的报复之心终于重新活跃了起来:我郑美云虽然奈何不了你什么,但我可以给你们面上抹黑,给文丹溪填堵。打定主意后,她瞒着丈夫和公爹杜氏的真实身份,并积极的撮合两人。时不时陪着杜氏聊天顺便给文丹溪上上眼药。她做这些的时候,也知道万一被对方发现了自己绝落不着好,可是她抵挡不住那种报复的快感,更抵御不了心中的妒忌之火。但是此刻,她瞧着那个她从未瞧在眼里的丈夫竟然这么拼了命的为自己求情时,她那颗坚硬的心终于裂开了一条缝隙。舍出全部身家救她,当年她为之献出了清白之身的情郎都没做到,眼前这个丑陋而小气的男人却做到了。

“夫人,我娘子她怀孕了,你饶了她吧。”王麻子不停的重复着这一句。文丹溪赶紧让人拉住他,王麻子死活不起身。郑美云将白绫往自己脖子上缠,打了个结,然后将两端交给春草和壮丫,硬气的说道:“你们先拿着,我去给我夫君说几句话就来。”

她慢慢地走到王麻子面前,伸出白嫩的手指深情的为他擦拭着脸上的血泪,用从未对他使用过的温柔的声音说道:“麻子,别磕头了,也别拿王家的财产来换我。我不值得的。我不叫郑美娘,我叫郑美云。我当时嫁你是因为我走投无路,实话告诉你,我不是逃荒的,也不是什么大家小姐,我就是土匪的妹妹,我当初逃到你家是因为我从青楼跑出来又杀了人。我也没打算和你常过,准备一有了机会就离开你…”王麻子咧咧嘴,狰狞的笑着:“我都知道,可是能跟你多过一天是一天。我喜欢你。哪怕你看不上,哪怕你对我呼来喝去,我还是喜欢你。”

郑美云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她捶打着王麻子的肩膀哭骂道:“你真傻,我一直都在骗你,连怀孕都是骗你的,因为我嫌弃你,不肯和你同房。”

王麻子傻傻的一笑:“我知道,可是后来你真的是怀孕了,因为你的月信迟了十天没来,我都记着呢。”郑美云闻言一愣,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抚上自己的小腹,喃喃道:“不,不可能的。”这时,王麻子突然又砰砰磕起头来,大声哭求着:“夫人,你饶了我娘子吧,她真的怀孕了。”文丹溪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走到郑美云面前,拉过她的右手细细的号了一下脉搏,点点头道:“你真的怀上了。”说完,她朝春草挥挥手说道:“暂时饶了她,好生让人监视着,等她生孩子再做处置。”说完,她看也不看呆若木鸡的郑美云夫妻,转身走了。

刚走到门口,又听见了砰砰的磕头声:“谢谢夫人,谢谢夫人。我们王家以后愿意做牛做马来报答夫人。”

春草轻声问道:“夫人,真的就这么饶了她了。万一她再生事端怎么办?”

文丹溪道:“暂且饶了她吧,她肚里的孩子毕竟是无辜的。以后再说吧。”

春草等人一齐说道:“夫人真是仁慈。”文丹溪笑笑没说话。

她现在在想的是究竟怎么处置这个杜氏,这才是最棘手的问题。

她们刚进了角门,就见陈六子哭丧着脸迎了上来:“夫人,您可回来了。小的到处找您呢。”

“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