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我极信得过的朋友手里。他记录了我这些天的全部行程,如果我没有回去,过得一段日子,他会找适当的渠道,替我把这些东西真正‘直播’出去。我也报了警,在

警方留了线索,他们不至于认为是天方夜谭,你知道,我为了保护小丰,曾经申请过保护令,警方也有一些资料的……”

一名持枪者上前,很快解除了叶嘉手上的那块小小的微型装置,交到叶霈手里。

叶霈仔细看看,随手一抛,就把那个微型器具抛了出去,叶嘉一伸手接住了。叶霈笑起来,大摇大摆,毫不在乎:“你认为自己已经万无一失了?”

“至少你们的据点已经不再是秘密。”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

“经过特殊批准的灵异、生命研究基地。叶嘉,即使你掌握了再多资料也无济于事。它的保密程度比核武器更加严格,谁也不敢擅自来这里搜查的……更何况,这么久,你掌

握了什么实质性的东西?而且,我这里的装置,就是从那道网开始,全部采用了过滤音量设置,你就凭借这些画面指控我?有血腥还是暴力?或者什么人头猴身的怪物?告诉你,就连你跟踪而来的那名保安,尸体掉进河里也被彻底处理了……”他笑得十分得意,百分百的有恃无恐,“你完全可以拿着这些资料出去宣言,别说指控,就算马上毙了你,也不过是击杀一个误闯禁地的陌生人而言,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即使由公正的法律来审判,也至多不过是个正当防卫的误伤,哈哈……叶嘉,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即使这里的一切流传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只是一些画面,一些谈话的人,自己明显是翻墙进去的“不轨者”。叶嘉心里十分紧张,只想到,那个朋友,一定会有自己的发现,有线索,就一定会有发现。

但是,他的这种紧张却一点也没有表露出来,只点点头,淡淡道:“既然所有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中,我只有一个请求。”

“讲。”

“这最后的几天,我要和小丰在一起。我想陪她走完最后一程。”

叶霈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不,我拿她还另有用途。”

“什么用途?”

他轻描淡写道:“利用她交换李欢的秘密。这是她唯一的价值了,我不想浪费。”

叶嘉握紧拳头,手上青筋暴跳,甚至能够听见骨节之间的声音。

“这个女人死了,你的一生才会真正快乐。你现在无法理解,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她无法带给你幸福。”

叶嘉盯着他的眼睛,两人的距离那么近,看不清眼神,却能看清楚他的眼珠子里的那一丝冷酷的神色,他完全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父亲!

即使是亲如父子,谁又能真正了解谁?

两名持枪的人步步逼近,叶嘉紧紧抱着冯丰一动也不动,只暗中积蓄力量,哪怕鱼死网破,今天也绝不肯和冯丰分离。

冯丰忽然贴在叶嘉的耳边,柔声道:“你放我下来。”

叶霈显然已经不再念及父子亲情了,如果叶嘉反抗,他一定会采取措施的。不知为什么,听得叶嘉无法揭露叶霈的阴谋,她反倒松了口气,也许这样,倒真能抱住叶嘉的性命。毕竟,叶嘉也没有什么值得研究的,即不是千年的皇帝,也没有自己这样穿越千年的经历,等松懈下来,叶霈自然会放了他。

叶嘉将她抱得更紧:“小丰……”

她的声音低得像在耳语:“叶嘉,一定要替我报仇……”

只有活着才能报仇,大家一起死了,岂不冤枉?

叶嘉一怔,两个人抢身上前,其中一个人对准他的腿就是一击,那是强烈的麻醉枪。叶嘉手腕一松,冯丰几乎如风筝一般飞了出去,直直地摔在草地上。

“小丰……”叶嘉大叫一声,挣扎着站起来,两人已经反手扭住了他。

冯丰坐起身,看着他,两人近在咫尺,却连彼此的手也再也抓不住了。

幸好草坪绵软,又下了雨很潮湿,只浑身沾满了泥巴和水珠,一阵头晕,并没有觉得有多么疼痛。

“小丰……”他怜惜地看着她,而心里最后一点的亲情也磨灭了,再也回不来了。

“叶嘉……”

话音未落,她已经被赶来的两名护工模样的人架走了,想挣扎着回头看一眼叶嘉都再也不可能了。

她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心里悲哀得近乎麻木了,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心里是明白的,这是自己和叶嘉的最后一面了

李欢刚踱步到窗边,院子的木门就打开了。

两名护工,轻轻将冯丰扶起,他冲上去,及时扶住冯丰,两名护工就退了出去。

这是一栋独立的小院子,院子里还有简单的几棵花树,他抱了冯丰进屋,将她放在沙发上,发现她的神智十分清醒,表情却很奇怪。

见到她的狂喜很快被她这种奇怪的表情击退了,他蹲下身子,轻轻摸摸她的头发:“怎么啦?”

她没有说话,坐在那张独立的宽大的沙发上,沙发很柔软,十分舒服。

她看看四周,这间屋子很宽大,陈设也不错,里面还有酒柜,看来,李欢不但没有受到虐待,还被叶霈当“贵宾”豢养起来了。

是啊,他觊觎着李欢的身子,自然希望这具“身子”越来越健康了。

她稍稍觉得安慰,就笑起来。

明明是在笑,李欢却觉得那是比哭还难看的神情。他怜悯地看着手上成片的瘀青,逐渐干瘪得鸟爪一样的手腕,昔日的玉般的温润一点都看不到了。

她在笑,可是,她双眼之中所流露出来的,那种温柔的绝望的神色,李欢的心头感到一阵一阵的绞痛。

这种强烈的怜惜,令他觉得,不知不觉间,对她的爱又深了一层——本来,他以为自己对她的爱已经那么强烈,仿佛装满水的器具,要溢出来了,现在才发现,这种爱是无穷无尽的,怎么都不够。

她慢慢开口,声音十分柔细:“叶嘉也被抓住了,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

“哦?”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李欢并不觉得意外。

“叶霈把他也控制了,也许,叶霈连他也不会放过,叶霈会杀了他的。”

李欢沉思了一下,才低声道:“他手上有没有带什么设备?”

他的声音很奇怪,冯丰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微笑着点点头。

李欢轻轻握住她的手,冯丰的手是凉的,而他的手却是温热的,仿佛浑身的血,只有在她身边就会燃烧起来。

两人十指交扣,好一会儿,他才轻轻抱住她,两人一起坐在那个宽大的独立沙发上,然后,他在她的手心里,轻轻地写了几个字。

挑逗和感情计算器

冯丰自然明白,在这样的屋子里,会有怎样严密的监控系统,自己和李欢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逃不过他们的监视。

可是,再精密的仪器,又怎么分析得出来两个十指紧扣的男女握在一起的双手所表达的那种秘密?尤其,她整个人都被李欢抱在怀里,她的左手和他的右手几乎在两人的胸口之间握着,完全被李欢高大的身子遮挡了。因此,李欢下意识地写字的时候,她起初都还以为是他在轻轻地恶作剧,可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有话对自己说,却又不能被任何人得知了去,所以写下了几个字。

手心上的几个字是“遥控器?”

李欢是在问她,他们有没有从叶嘉身上搜出“遥控器”来。她很快地在他手心里划了一个“X”,叶嘉来的时候应该没有带上遥控器。虽然不知道它的功效如何,可是,叶嘉是个十分慎重的人,一定做了妥善的安排。

李欢立刻欣喜地笑起来,而她在自己手心上那种小小的动作,更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柔情蜜意,好像她在自己身上挠着痒痒。

她挂念着叶嘉的安危,也无暇注意到李欢奇异的表情,忍不住问出来:“他们会不会杀了叶嘉?”

“不会,叶霈根本没有任何必要杀了叶嘉,即使叶嘉出去,也不能泄露他什么秘密,他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如果他杀了叶嘉……如果……哈哈……”

“那又怎么样?”

“那样我就没有情敌了,我倒真应该好好谢谢叶霈。以后,可以钦点他做我身边的贴身太监……”

自己等人的一言一行都在被人监视中,也许叶霈此刻也在镜头前监控,李欢这明显是在激叶霈,冯丰自然明白他的用意,怎甘落后?大笑起来:“对,让他专门给你擦皮鞋。哈。封他个什么官儿好呢?‘擦鞋公公’?‘尚鞋监’?”

他悠然道:“倒马桶也性。你说是‘弼马温’好还是‘洁马温’好?”

两人一起哈哈大笑,好像两个活生生的阿Q兄。

冯丰虽然在笑,但心里存着许多疑惑,为什么李欢看起来这样有恃无恐的?是真的有把握还是色厉内荏?毕竟连叶嘉也被抓进来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来营救自己等人?自己固然生已无望,在这里还是在外面都无关紧要。但是,叶嘉、李欢,他们身体健康,至少还可以活个七八十年,怎能就这样死去?

她心里微微有些失神,他们如果都能活下去,会不会过个三五年就娶妻生子,遗忘了自己?时间是治疗一切伤痛的最好的良方,死去的人死了,活下来的人就要活得更好才行,无论是叶嘉还是李欢,自然还会遇到许多很好的女人,也终究会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伴侣,那才是他们共度一生的伴侣。

这本来是应该值得庆幸的事情,为什么自己还胸口微酸?

她轻轻笑起来,心想,自己是一个如此自私的女人,难怪老天爷再也不肯让自己再活下去了。也许,自己死了,才真正不会拖累他们了。

如此一想,心里就慢慢轻松了一点儿,她想,是不是自己被抓以后,李欢和叶嘉通过遥控器发现了什么秘密?可是,此刻,又绝对无法开口询问。她的眼珠子转动,正思索着找个什么巧妙的法子,毕竟,用手写,有些事情也是说不清楚的。

这时,李欢却微微用力一点抱住了她,抱得很紧,仿佛生怕她突然脱身跑了,也许是感觉到了李欢身上那种怪异的反应,他的浑身的血仿佛都沸腾起来,灼得人身上也跟着发烫起来,她微微将手从他的手心里抽出来。轻轻用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叹道:“你呀……”

李欢的心中忽然涌起一个极其顽皮的念头,这跟他整个的作风极不协调,他一张口,就往她的手指咬去,她躲闪不及,那根柔细白皙的手指已经被他轻轻咬在口中。

她的心里忽然淌过一种电流般的感觉,微微一挣扎,手指没能挣扎出来,他却将她的手指咬得更重一点儿,却又控制在恰到好处的力道上,一点也不显得疼痛。

如此被一个男人咬着手指,真是一种莫大的挑逗。

这令她整个人贴靠在李欢胸前,李欢抱着这具日渐憔悴的娇小的身子,觉得那么柔软、干净,好像拥抱着一朵芬芳的花朵,她只穿一身极其薄而软的睡衣,柔软的胸腔几乎完全贴在他的身上,一点也感觉不到还有一层衣料的阻隔。他突然感到心跳加剧,更加用力地几乎是在贴压着那柔软的胸腔,仿佛浑身的焦渴在一瞬间得到了极大的补偿。

她一动也不动,可是,脸却微微红起来,不是矜持的那种红,而是一种属于人类的最原初本色的那种淡淡的自然,仿佛一个天真无邪的没沾染任何文明的原始人。

两人就这样“胶着”,好一会儿,李欢忽然松了口,她的手指终于缩了回去,微微闭上眼睛侧靠在他的胸口。

李欢垂下眼睑,从这样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侧脸,以及深深的锁骨,在睡衣下,隐隐着,看起来那么凄艳。他抬起目光,看到她半闭着双眼的睫毛那么长,正在轻轻地颤动,像是才破茧而出的蝴蝶,正在扑打着它还濡湿的薄薄的蝉翼,看起来晶莹剔透,如一块上好的墨绿色的水晶体。

李欢摸了摸她的头发,他轻轻地拥着她,听着她的心跳,也听着自己的心跳,她的心跳得砰砰地,十分紊乱,胸脯也一起一伏,显是心情激动。但是,不一会儿,两人的心跳都平息下来,渐渐地,心跳的韵律变得一致了,像是只有一颗心在跳,只能听到整齐划一的淡淡的“蓬蓬”声。

就连他抚摩她头发的头也停了下来,天地间什么声音都没有,有一片树叶从开着的窗子里吹进来,然后,又落到了李欢的肩上,李欢都没有伸手拂一下,惟恐自己略略一动,就将心跳的韵律打乱,这一份静谧和快乐就会消失。

风大了点,这是一个阴天,在不开灯的房间,角落里甚至还有一部古老的唱机,那么舒适地立在那里,空气中仿佛流动着隐约的不知名的歌声。

“今天见到叶嘉,有没有被他吸引?”

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微微的笑意。

“我前一段时间才发现叶嘉很有做花花公子的潜质,比我,以及我见过的所有自以为是的魅力男人都受女性欢迎。他特爱放电,有必要的时候还会使用‘美男计’,这样的男人是很不安全的。你不能再接近他了,那样太危险了,女孩子,不能只看男人的表面,要学会通过表面看到男人的本质,否则会上当的……再好的男人,如果不专一,就打了大折扣,如果专一,其他小毛病倒可以稍微忽略一下。叶嘉太受女性欢迎了,你绝对不能再喜欢他了……”

冯丰好奇地看着他,仿佛他是一个一心一意的典范,他那么的理直气壮:“我以前曾和一些女人交往,但是,我一旦决心真正和你在一起,就绝不会再找任何人,就算你那时还没有离婚,我都没有找过任何女人了,你知道的,我绝对是……绝缘体,哦,不对,是抗体……”他思索着恰当的表达方式,“对了,我是有免疫力的,绝对专一到底……”

就像一个殚精竭虑的父亲,在对早恋的女儿循循善诱:“今天真的有没有对叶嘉心动过?嗯?”

她咯咯地笑起来,那么狡猾地掀了掀眉毛,这是一个奇怪的动作,别人这样,最多只能是眉毛或者睫毛动,她却是眉毛和睫毛一起动,这样,就令得她的笑容更加狡诈:

“呵呵,李欢,我不告诉你。”

她又很认真地补充一句:“我真的不会告诉你的!呵呵。”

李欢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别说在这样的“囚牢”里,就算在外面自由自在的世界里,他也不曾如此无忧无虑地笑着。几岁就坐上龙椅,但是,生母早已被“立子杀母”的规矩处死,然后,父亲也因为忤逆祖母而被毒死。太后祖母虽然爱自己,可是,在权利相争下,她最关心的还是垂帘听政下她自己的绝对权威。冯妙莲、冯妙芝姐妹的进宫都是她安排的,自己的嫔妃都是她精挑细选符合标准的。帝王并没有爱情,有的只是一夜又一夜可以在不同的女人身上获得各种不同的享受。直到遇到冯妙莲,可是即使是和冯妙莲在一起,她的风情那么的喜人,神态那么柔媚,但是,都揣着心思——讨好自己的心思,时常小心翼翼地,为了维护更加稳固而持久的宠爱。即使是和自己的宠妃,也是有着“心防”的。

而来到了现代,接触的各种女性更是聪明,现代人的“尊重”、“独立”、“隐私”等关联,更没有可能让两个人真正毫不设防——即便把心拿到显微镜下观察,也是一致的,毫无提防的——也许未能开花的蒙昧的动物可以——文明的人类却是绝无可能的。

再亲密的夫妻,谁敢说,自己和丈夫(妻子)之间,没有一分一毫的私心、隐瞒和秘密?

可是,冯丰这样“诡诈”地笑容——那完全是小孩子的狡猾,而不是成年人的。令人一眼就能看穿她心中所想。

这是他不止一次从她身上发现这样的“诡诈”,和她在一起,几乎用不着任何的机心、戒备,人与人之间温情脉脉下那种实则疏远的“客气”和“礼貌”一点都用不上,两人相对时,只要心中怎么想就怎么说就可以了。

这是一种原生态的相处方式。

就如两个赤子。

人类,最初都应该是赤子的,可是,一旦披上了“外衣”,别说赤子之身,就连赤子之心也无影无踪了。

其实,自从自己来到现代开始,一直和她都是这样相处的。只是,今天在这样的“囚牢”里,这种感觉就分外强烈而清晰起来。

也许,这就是自己会情不自禁地真正爱上她的原因?

因为经历了宫廷的诡谲和现代的人情冷暖,所以更需要这种赤诚相待,而不是如现代男女相亲一般,彼此考量对方的身高相貌工作体重家产,彼此能从彼此身上获得些什么。

他还是在哈哈大笑,仿佛一个没有任何过去的懵懂少年,全凭自己的心意行事。

他轻轻在她的柔软的腰肢呵了一下,笑哈哈地看着她:“不告诉我就算了。反正我知道,你就算现在还有一点点喜欢叶嘉,以后也绝不会喜欢他的。”

她很是不服气:“干嘛?凭什么?”

“因为我比叶嘉好。等你真正拥有了我,怎么还会去喜欢叶嘉?”

这天下竟然有如此大言不惭的人。

可是,他还不罢休,继续嚣张地道:“只要我们结婚了,你会生活得无比幸福,一点也想不起叶嘉,很快就把他忘了。即便想起他,也会觉得奇怪——‘我当初怎么会爱上他?幸好和李欢结婚了,不然一辈子都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

后面这一句,他是模仿她的生硬和语调说出来的,惟妙惟肖,说完,又忍不住,冯丰还没笑,他自己先大笑起来,“哈哈,要是叶嘉听到,一定恨不得要砍了我,哈哈哈哈……”

她的眼珠转动,很想讲几句什么来“毒蛇”他,可是,见他那么兴高采烈,她又想不出什么“毒蛇”的话来,只是眼珠转动得越来越慢——疲倦,那种深入骨髓的疲倦和憔悴,再度袭来。同时又是无比的轻松,好像这一天里,见到了叶嘉,又见到了李欢,和他们都告别了,了无牵挂了,死也就瞑目了。

李欢看她的眼睛要闭上,心思又涌起那种强烈悲哀之意。欢乐就如肥皂的泡沫,稍微吹一下就要破灭。

有一瞬间,他忽然想到放弃,不争斗了,也不自救了。反正她就要死了,只全心全意和她在一起,能呆几天算几天。

他摇摇头,摇掉了这种消极可怕的念头,眼看她的意志要松懈下去了,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也许,闭上眼睛就再也不会睁开了。

他伸出手,扒拉一下她的眼皮,见她还是懒洋洋地要和上眼睛,干脆就去咬她的耳朵,轻轻地咬。

她终于被骚扰得睁开眼睛,看着他脸上极其顽皮的神色,这个时候,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一个成熟的男人,而是一个青涩的少年,无忧无虑,纯洁而美好。

比起他在皇宫里时的残暴,为了自己的安全要逼迫自己离开时的那种残酷——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不同的一个人——

他的身上,甚至人类身上的种种毛病都不见了,剩下的全是人生而该具有的淳朴的本质,透明而干净。

这时的李欢,只是一个纯洁的少年,一个沉浸在爱情里的含情脉脉的少年。他甚至忘了自己身处的环境,也不关心,还能不能出去。

只要能够和她一起,谁说现在不是身在天堂?

她微弱地笑起来:“李欢,你好恶心,好多口水……”

他这才抬起头,微笑的微微侧身,伸长了手臂,将角落里那部古旧的唱机打开,柔和的音乐在阴天的屋子里缓缓流淌,是一个柔软的女声,也说不出是什么歌。自然,两人也并不在意唱的是什么,只让这屋子保持着一点声音——有声音才会有生机。

在一个闭路系统的监视器里,叶嘉静静地看着两个人的拥抱缠绵。那么大幅的液晶屏幕,仿佛在看一场立体的电影,那么逼真,如身临其境。

当他看到李欢轻轻咬住她的耳朵时,他没有再看下去,而是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去,静静地,面无表情。

惟其如此,心里才更是极大的悲哀。他了解她的性子,就如那次自杀后出院,她已经决心活下去了,所以对自己和李欢都是冷冰冰的。现在,她的眼神已经开始散乱,连目光都逐渐在失去焦距了,那是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望了,再也挣扎不下去。

她已经不得不放弃生命了。所以,无论是自己也好,李欢也罢,只要能够让别人感到高兴,她都会毫不犹豫遂他们的心愿。即便现在在她身边的是珠珠,她也一定会依依不舍地和她拥抱诀别。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无关性别和男女之情,这是留恋,是人的本性。

只不过,她一直都是“善”的,从没有“恶”过。

谁又能说这不是最深沉的爱!如果这都不算爱,那世界上还有什么算得上是爱?

一个人走了进来,脚步并不沉,显然并未加以任何刻意的掩饰,就在叶嘉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他侧头看了看屏幕上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又看看叶嘉的脸色,然后,屏幕变成一片暗色,显然,已经关闭了。

这活色生香的一幕,暂时退出了这间陈设优雅的屋子。

“叶嘉,你都看到了,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也该认清了。她在你身边说爱你,在李欢身边就爱李欢……这样水性扬花的女人,配不上你对她任何的爱……叶嘉,你根本不值得!”

叶嘉淡淡道:“什么叫值得?如果连感情都要问问付出后能收获多少,人们何不用计算机先算算,然后再去谈情说爱?你教教我该如何运算?”

叶霈的脸像刚刚从甲醛里滚了一趟才捞出来一般:“叶嘉,你太令我失望了!以前,我一直认为晓波是浪子,现在才发现,你才是真正的浪子。为了这么一个下三流的女人,你竟然鬼迷心窍……”

叶嘉显然不愿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话不投机半句多,只慢慢站起身,四周看看。这间屋子是如此的优雅和奢华,即便和阿拉伯的油王寝宫相比,只怕也毫不逊色。

他想起父亲一贯“节约简朴”的慈善家形象,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很虚幻,每个人都带着一张厚厚的面具,有的人甚至不止戴了一张,两张、三张……需要他展示什么面孔时就展示什么面孔。

他走到门口,只说一声:“我走了。”

叶霈眯着眼睛,捂住额头:“好。”

父亲就这么简简单单地一个字,叶嘉倒有些意外,他本来以为,自己绝不可能轻易脱身的。但是,他并没有表露出任何意外,也没有再多说任何一个字,只是径直走了出去。门口,一个黑衣人垂手而立,很恭敬地走在前面,似是给他带路。

叶嘉记性过人,本来以为凭借自己的记忆一定能原路出去,可是,出了门,这才发现,这里的情形更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出门,是两道围墙,里面的这一道矮一些,里面真正的九曲回廊地下宫殿,他甚至根本无法窥知一二。而外面是那片宽阔的墓地和树林,树林外才是高高的围墙。

从外面只能看到第一道围墙,根本不可能知道里面还有玄机,但是,在这两道围墙之间的陷阱和监控系统,已经足以令任何闯入者粉身碎骨或者束手就擒了。何况,就在外面这一部分,完全是非常正常的科研基地的一部分。自己即便“直播”出去,又能说明什么?

所以,自己才会被无所顾忌地“驱逐处境”,那是,他们根本就有恃无恐。

他忽然觉得愤怒,无比地愤怒,这是一种被极度蔑视的感觉——他生平从来不曾遭受过这样的蔑视。

那种强大的力量,完全不把小人物放在眼里。

他捏紧了拳头,看看四周,那道类似铁丝网的东西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是如何隐蔽操控的。黑衣人露出催促的神情,叶嘉也没有再停留,再过一条开满紫藤花的通道,黑衣人忽然闪身不见了,叶嘉看看,前面还有一段距离,就是大门了。

走出门口,他居然看到那个仿佛常年没睡醒一般的看门人,一看到他,疑惑地眨了一下眼睛,仿佛在思索自己是不是见过这个气度异样的年轻人。

.冯丰的爱情选择

叶嘉也盯着他,他就如一个最卑微的小人物,老眼昏花,长年累月,守着这道外表看来毫无奇特之处的大门,和大门上那几个非常黯淡的字:

植物研究园

跟许多不受重视的清水衙门科研单位一样,这里的一切看上去都是灰蒙蒙的,那么自然而然地流露出“门前冷落车马稀”的荒凉。

只有那些成排的树木,一排一排,种类繁多,一个劲地绿,将所有的升级都在夏日里达到了一个鼎盛。但也不过是些普通的数目而已,并没有其他奇特之处。

叶嘉回头看看那一大片园林,从这里看去,就毫无异常了,而这个看门的老头明显也和外面的人一样,只知道这是一个植物研究基地。他只是好奇地看着叶嘉,不明白这个年轻人,明明没有得到自己的允许“允许”,怎么就进去了?而且自己连他是怎么进去的都不知道。

仿佛唯一的权威受到了挑衅,他悻悻地看着叶嘉,嘀咕了几句。

叶嘉的脚步已经到了门口,可是,这个时候还是不死心,如果能够带走小丰,那该多好?带出她来,至少还可以想想办法,极力挽救。可是,此次一别,谁知道几天后,自己还能不能顺利地回到这个地方?

即便回到这个地方,她又能不能保证还活着?

如果这就是诀别了!

如果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有一种强烈的冲动,要冲回去,可是,耳边仿佛有个声音在细细地提醒,这个时候轻举妄动,只怕,连最后的机会也不会有了。

天气那么阴沉,看不到太阳的上升下沉,仿佛感觉不到时间的更替转移,一切好像都是凝固的。

冯丰躺在李欢的怀里,眼睛微睁,在这察觉不到流逝的时间里,他们几乎每一秒都互望着,双方都各自在对方的眼神之中,捕捉对方心灵中发出的声音。

那是只有相爱的人才有的感觉。

李欢的心里仿佛涂了一层厚厚的蜜糖,一丝一丝柔柔地牵在心房里,他将她长长的头发拂到一侧,露出白皙的耳垂,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给你写点东西……”

“什么东西啊?”

他微笑不语,抱她起来,坐到面前的书桌旁边的椅子上。这张书桌上放了几本书,一些上好的宣纸、狼毫、镇纸、砚台之类的。砚台里面还有磨好的墨汁。显然都是李欢要来的。李欢来到现代这么久,虽然也习惯了操作电脑,但是,他要写什么东西的时候,一定坚持用笔,而且是毛笔。

对于习惯了“无纸化”办公的现代人来说,收信写信都成了一件很奢侈的事情,连情书,也用EMAIL代替了。昔日那些散发着淡淡芬芳、布满了淡雅色彩的美丽信笺纸,好像很久以来就彻底退出了成年男女的世界了。

可是,此刻,冯丰却发现在那叠宣纸的旁边,居然放着一张A4大小的信笺纸,粉蓝色,上下两端有着心形的树叶,中间是大片空白。这是中小学生小男生才会选的信纸。

“呵呵,李欢,你哪里来的啊?”

“问他们要的。”

“你要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