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范姜柏的好计策

77楼:【楼主觉得女王大人和黑四叔他们对楼主好像更亲切了,希望这不是楼主的错觉。

然后楼主就发现,范姜柏一点也不蠢,反而相当地…阴险!不过阴险得好!给他点个赞。To be continued…】

继黄花宗主事件之后,范姜娘和黑四叔等人看姚妮的目光就有所不同了天知道这货只是觉得自己是在履行一个人民警察的庄严而神圣的使命而已。范姜娘等人觉得她这是相当给自己面子,黑四叔等人觉得她挺够义气。至于“这货好阴险,杀人于无形”的心思压根儿就没有,江湖人快意恩仇,当时可是在驿站安全区里啊!坑爹的是黄花宗主死了儿子,有同情分,黑四叔又没受伤,这就比较难搞了。幸亏她机灵!

只有范姜柏心里明白,这货大概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主要还是问责的杀人罪好吗?

不过看着他娘和他家亲友那个样子,他还是果断地没有揭穿真相。#无知是幸福的#反正他也不担心这些人会闹事犯到他老婆手里,都退隐江湖很多年了好吧?都变成兼职了的好吧?猛虎寨现在只手过路镖局的保护票了好吗?亲友们没有人命案子真是让人开心!

姚妮却一点都不开心,看着严香附收拾了严老大夫的后事,深深地有了一种可以称之为“同病相怜”的情怀。虽然不大懂丧礼,不过像棺材、白布之类的她是知道的,就让驿丞帮忙买了。正好,旁边黄花宗主这个嫌疑犯也在办丧事依样画葫芦地办呗。严香附小姑娘,原本过的苦日子就不大讲究,现在姚妮帮她要了一笔赔偿金,她也不知道怎么花,觉得姚妮是个好人,就随她去办了。

姚妮就把账一笔一笔地记了下来,记完了就交给她。这货自己又不是会计出身的,就是列个流水账,心说严香附粗识一点字,大概还能看得懂。还说:“我信您。”姚妮还是把账本记了一式两份,一份交给她收好。

虽说出门在外不讲究,不过丧事还是要略办一下的。反正他们也很急着回返,姚妮跟范姜娘商议了一下,决定等过了头七,火化了,骨灰装坛,再带着严香附,押着嫌犯上路。驿丞或许是收了黄花宗主的银子,签了契书的当天就来帮他求了句情:“他刚死了儿子…”

姚妮就回敬了一句:“那人家小姑娘还刚死了阿公呢。又不是让他抛了他儿子的尸首现在就走,我这不等着呢吗?过了头七,我再动身。”

驿丞大约是真的收了钱了,不好意思不办事儿,小心翼翼地劝道:“话虽如此,这…人到中年死了儿子,丧事儿还没办完就抓上京,这个…终归是法理不外人情不是?便是叫青天老爷来判,也要许他做完这私事的。便是死囚犯,若是无后,也许他妻子入牢里同居,好歹留点血脉的。”

姚妮发作黄花宗主,一小半是因为黑四叔只是去看看情况就被追着砍,她就讨厌上了黄花宗的霸道,一大半却是因为香附祖父的无妄之灾,激起了这货的正义感,必要让坏人得到惩罚。苍天在上,这货根本就不懂本朝律法!听着驿丞说完她就惊呆了:【妈蛋!鬼才知道按照本朝律法要怎么办啊?!老子根本就没有经过岗前培训好吗?!现在驿丞你比出了律法、案例,这是要闹哪样?摔!】

是的,她只知道一点六扇门的总原则,比如,咱们是正经的朝廷机构,不大管江湖上的事情,只要武林中人不祸害普通百姓,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OVER。

但是吧,她还是知道的,像黄花宗主这样的人,即使朝廷要办,也不是因为这个案子,要是他的手下咬死了自做主张,他再打个悲情牌,事情反而是姚妮的不对了。然而姚妮不能就这么认了,狠话都放出去了,再朝令夕改,岂不是自打耳光?况且姚妮并不认为自己错了。一个二流黑帮,就能这么嚣张,不办他办谁啊?

不过驿丞说的又在理,这时节固然是要守法的,但是人情世故却又不能不讲。“法外开恩”这个成语,可是历史悠久得很。于是姚妮故作镇定地道:“我得再想想。”

驿丞看她态度软化了,觉得有门儿,却见她端起了茶杯,只得住了口,退到外面等着。

姚妮急忙去找人商议,黑四叔等人是义愤填膺的,暂时忘记了自己也是个匪号,都说黄花宗主“不地道”!马六的逻辑更绝:“儿子没了还能再生,人家祖父没了,却是摇不活了!”

范姜娘一皱眉头:“这事是不大好办。”

姚妮道:“我不想放这个人走,得把他带上京。”

范姜柏却是这里面主意最多的人,他直接叫来了香附:“有人求情要让那个死胖子回家,只带他手下喽啰进京,你想不想将这死胖子做的恶事公布天下?”

香附点头:“想!”

范姜娘赞一句:“好姑娘!”

姚妮是没想到用香附的,一看范姜柏叫了香附来又说了这些话,截口道:“不行!她还小呢,这么抛头露面的成什么话?”她这心里,认为未成年人的隐私、心理、成长都需要给予照顾。

不料范姜柏却说:“你总是这样。她为人子孙的,祖父冤死而不能令仇人身败名裂,却是一辈子的遗憾。孝义更要紧。”

姚妮看向香附,香附也点头,再看看周围的人,竟是都支持范姜柏的意见的。这才明白,这不是未成年人犯法也要写个某某某,哪怕大家都知道他叫啥,也不能公布全名的年代。只得默然。

范姜柏道:“那就这么定了。小丫头,你过来。我教你…”

然后他就教唆着香附披麻带孝,捧着严老大夫的灵位一路哭上京。先到离驿站二十里的一座且城去,击鼓鸣冤。然后让姚妮押着凶手去见县官,县官必是不想插手这种涉及江湖人的事情的。用范姜柏的话说就是:“地方官员最怕治下出案子,必是不会管的,有你应承了,他不但要将事情委托于你,弄不好还要送你些礼物,只求你将事情兜揽下来。”然后就让香附走一路,哭一路,宣扬黄花宗主有多么凶残、多么不讲道理!敢打大夫,这简直就是活扭了的节奏!

这货剧本都写好了,就让大家照着演就行了。

主角是香附,姚妮也被分了个重要配角,黄花宗主是反派。道具都准备好了,就是个状纸加个牌位。姚妮默默地为这个胖子点了个蜡,虽然日常生活里,医生、郎中的地位并不高,但是对于江湖人来说,是宁可得罪贺泉也不能得罪大夫的,行走江湖受伤在所难免,一旦被医生排挤了,那就代表着受伤没人治,日积月累,只好去死了。

那边黄花宗主也没闲着,他一是给了驿丞钱,让驿丞去游说姚妮。等驿丞空手而归的时候,他也火了,就派人去散播流言,将自己说的十分可怜“中年丧子,六扇门还不肯放过,必要拿来祭旗”,着力描写姚妮之凶残、六扇门之跋扈,试图挑唆整个武林与六扇门作对!

不幸的是范姜柏比他更狠,让香附重孝加身去连夜擂鼓!辖区出了这等命案,主要是范姜柏写的台词超级好:“他们带了上百口子人,正在那满世界抓人呢!”

坏了!这下想捂都捂不住了啊!

县官只得点起衙役,自己连乘子也不坐了,骑了马就跟了来。按照规定,这时节都快关城门、宵禁了。现在出了这等大事,只得点起火把来赶路,闹得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了。香附果然是个好姑娘,一路走,一路哭,一道哭还一道说,口齿很伶俐,把她父母早亡与祖父相依为命,结果遇上个跟人斗殴被开了膛的恶棍,把她爷爷抓走让给缝腔子,救不活就剖了她爷爷的肚子的事给说了。一边说一边哭:“从来医病不医命,哪有这样的?遇几个这样的病人,天下大夫都不要活了!”

黄花宗主还没等到手下来信呢,驿丞就按着帽子跑来了:“快快快,把这些家什都收一收,有官员来了,叫看见了大家都不得好。”黄花宗主只得认了晦气,唤人将门上的白幔扯下来,把门关了。驿丞再去找香附,香附已经不见了,见着了穿着月白衫子的姚妮,姚妮刚刚接到消息,县官来了,所以她不急。

范姜柏自然不会让香附一个人去,是派了两个人随后跟踪保护的。马六还跟着,猴子已经提前抄近路跑回来通知了。

香附与县官一到,好戏就进入高潮了。

香附过来就哭,推了门儿,就带着县官、杵作、捕快,直扑她祖父停尸的房间了!老头儿身上不止一处伤,杵作都一一骗实了,驿丞也引着姚妮来见县官。姚妮这种捕快,其实算是吏的,比官差着好多级。然而在这个江湖的世界,有一种吏是官都不能随便得罪的,那就是六扇门他们管着制衡江湖人。

县官也就很客气地跟姚妮打了个招呼,问她:“女捕头却是少见,不知因何而来?又如何卷入命案中来?”

姚妮也文绉绉地道:“原是回家探亲的,回京路上就遇到有人呼救,却是不能过而不闻的。”

县官便只与她、驿丞两人说话,姚妮手里有驿丞亲笔写的证词,驿丞原以为她就是拿个证据好上京,没想到半夜县官就来了,说这里面没她的手笔,驿丞就算大脑萎缩了也是不肯信的。不由咋舌:好凶残!心里惦量一下,就把黄花宗主的银子从脑子里扒拉到一边儿,如实说了自己看到的。如何受伤的人过来住,如何抓了一老一小,如何这俩跑了,如何派人去追。

姚妮又说了她只是路过,听到有奇怪的声音,就让人去看看,结果派去的人还没开口,就被追着砍,她不得不出手。

她们说的都与香附的状词相符。

县官暗暗叫苦,他带来的捕快,抓个地痞流氓还行,抓江湖上的二流高手,还真不够看的,万一让人跑了,又是他的问题了。于是朝姚妮一拱手:“既然是六扇门先遇上的,本官就不好越界了。”

姚妮忙说:“是在您辖区里发生的命案,我们也得看您的意思不是?”

县官相当诚恳地道:“下官便是有心,也是无力呀!纵判了,也得押解上京,刑部、大理寺还要复议,这…我的人怕没这个本事安全送达。就是写到卷宗里,也得写着是你先发现的,这个…”要是人走丢了,你也有责任的哟

姚妮暗骂一声老狐狸,为难地道:“那您得给我写个文书,作个判词,还有,尸格我也要带着。这老人家身上的伤,怕是虐杀。”

县官会意:“成!”

这时候,黄花宗主来了!一见县官就知道要坏,抢先道:“我儿子死了,还要受气,钱也赔了,怎地还没完没了?”

县官看向姚妮,姚妮道:“又不是要杀你,你怕什么?人不是你抓的?不是你派人追索的?又不会冤枉你!”

县官一捋须,看香附,瘦瘦小小一个毛丫头,十分可怜。再看对面黄花宗主,白白胖胖,满脸横肉。不以貌取人也要偏心一下幼小,何况杵作也验了尸了,驿丞、六扇门都有证词。也跟着喝道:“是非曲折自有公断!本官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恶人!这老者可是你强行相邀?杀伤他的可是你的手下?你的手下去追杀他,你可同意了?”

黄花宗人道:“我并不知道!”他已经与手下通了气了,手下顶包,他照顾其家小。

不想县官一摇驿丞的证词:“胡说,我这里有证词,你手下请缨,你分明是答应了的!”

事情就这么的了,县官十分不想跟这些江湖人打交道,凡境内有江湖人犯罪的,都恨不得全写成流蹿犯。驿站发生的事情,他也准备这么归类,然后就推给六扇门,归入江湖案件,他的考评里就能抹去这一段“治内不安”的黑历史,还要让姚妮给他留个条子,算一个“协助六扇门平定江湖祸害”。

姚妮与县官两人真是各得其便,香附也算报了仇,驿丞也算送走了瘟神。一片皆大欢喜中,不开心的只有黄花宗主了。

县官写了判词,姚妮把契书也拿了来,县官一看,心说,你也太狠了,一敲五百两,也顺手签字作证,在判词上也写了他的建议判罚五百两。又跟姚妮互换了名帖,姚妮的帖子是范姜柏给办的,上面就写着“姚氏”,县官的名字却是姜晨,双方都留了个“多个朋友多条路”的心,气氛相当融洽。快马回县城办了手续,县官还好人做到底,给严老大夫上了炷香,等到次日才走,后半晌还派人送了点祭礼香烛一类。

香附十分感激,又来给姚妮等人磕头,姚妮十分不自在,扶起她道:“这是我应该做的。”台词蠢得不忍直视!

香附连最后一个亲人都失去了,听到她这个话,却是十分暖心:“他们都不会管哩。”愈发坚定要跟着姚妮去京城,顺便把她祖父埋在京城算了,老家都被水淹了,哪里还能寻得着祖坟?

范姜娘也很感慨,看着这两个“孤儿”叹一口气道:“也是你们投了缘了,好好处罢。”她这两天也没穿红衣服了,搜了一件姚妮的浅色衣服穿了。她俩身材倒是差不多,穿进去也不觉得小,对着镜子照了半天,十分遗憾地说:“我脸色不衬这衣服,眼下也只好这样了。”

接着就是抓紧办丧事,因为有县官出面,驿丞也就以“怜贫惜弱”自居,借了房给香附办丧事且不收钱。又说黄花宗主:“人家说得够明白啦,这是杀鸡儆猴儿,您还要怎么着呢?不是我不帮忙,我前头好话说尽,您后头跟那一位硬顶,那一位的名号您又不是没听说过,对她那样不客气,她哪能忍呢?这官场上的事儿啊,您还是不知道,他们正缺这么个人,您还往上凑?趁早服个软儿,就没您的事儿了,再有不老实的,他们自去寻那些人。您要硬扛,那他们可就要可着您一个立威了。”

黄花宗主恨声道:“我早晚…”

“哎哎哎,可不敢听!”驿丞故意捂着耳朵作惊骇状,“您要怎么着呢?就算您杀了谭掌门,都没骂她一句严重,您信不信?我是看在银子的份儿上劝您这几句,听不听的,在您。出了事儿,也甭来找我,活的死的都甭来!现在只是死个儿子,闹大了,国法灭不了您九族,六扇门办案时能灭,您信不信?现官不如现管,知道不?”

黄花宗主到底没傻到家,终于恨恨地道:“算老子认栽了!”

驿丞“嘿”了一声:“天王老子在外头坐着呢,您别这么霸气了,成不?”

于是相安无事过了头七,各各烧化了尸首,骨灰装坛,黄花宗主这里派了两个亲信送儿子骨灰回家,继续大办丧事。姚妮这里也帮着香附收拾了骨灰,整装上路。她把马车让给了香附,自己骑马,跟着范姜娘、范姜柏三人忽前忽后地走。

这时候,黄花宗主还记得,他派人出去散播消息,说姚妮的坏话,十分有针对性,暗道且让你威风这几日。姚妮这里,却是那个姜县令出手,着意让人传诵他相帮六扇门办案。又有被惊动的衙役、百姓看了香附的样子,十分同情,代为说小姑娘可怜,凶手可恶胜在人多力量大。舆论战打响,听的人肚里一衡量,一个黑帮,做点跋扈的事情,那是再寻常不过了,可见是黄花宗主迁怒了!

范姜柏VS黄花宗主。范姜柏完胜。

第79章江湖少年初长成

78楼:【严香附小朋友真的是一个相当靠谱的小姑娘,楼主拣了她,本来说是想照顾她的,现在看来,还不知道是谁照顾谁呢。

然后驿站安全区就又来了许多人,真是…够了!不过,楼主第一次觉得,江湖少侠这种生物,还是有一定的存在价值的。To be continued…】

范姜柏棋高一着,无论是明里暗里,都让黄花宗那位宗主吃了亏,坑爹的是宗主同志完全不知道坑他的人是范姜柏,他把账都记到姚妮头上了。最坑爹的是,他就算把账记到姚妮头上,也要拿姚妮没有办法这货是六扇门的人啊!不但不是普通的捕头,她还是总捕头干闺女,这就相当难搞了。

黄花宗主好在儿子头七之后,气哼哼地带着一串子的人跟着姚妮上京。他那个一点不打折扣执行命令去砍人的手下也没有能够要回来,猴子带着两个人,旁的不干,就守着这货,保证好好地把人带到京城受审。不但没有再打骂,范姜娘还让给他裹伤:“跟个快要死的人计较什么?”

此时在夏末,回京就是秋季了,顺手一审,那就是个秋后问斩的节奏!临行的这天,姜县令特意带了国内空囚车来送行,还派了两个衙役,带着他的文书跟着上京,既是表功,也是给姚妮面子,有什么事儿,他们就配合着姚妮办。到了把那杀人的拿个大枷给枷了,往囚车里一塞,钥匙就交给姚妮,随她处置了。

一行人这回走得就不慢了。香附坐车里,马六赶着车,其他人都骑马。马六赶车就没有范姜柏载媳妇那么小心翼翼了,官道又平整,一天能走个六、七十里,算算行程,再不用一个月就能到京了。黄花宗主骑马,嫌犯坐辆囚车,俩衙役加仨兼职土匪,就为看着他一个人。黄花宗主带了十来个人,一路上总有六、七个围着他,另几个人就想往囚车边儿上蹭,都被黑四叔带人隔离了开来。没给他们机会接头。

姚妮时而与范姜柏并辔而行,时而与范姜娘指着风景谈笑,过一时又跑到马车边儿上,问香附:“闷不闷?”她这是刚学会骑马,有点乐颠了。这骑马就跟学驾驶似的,刚学会了容易有瘾头儿。虽然学的时候差点没把自己整成个罗圈儿腿,但是学会了还是相当有成就感的!而且吧,马虽颠,车也未必稳当多少,对于柏油路上坐惯了汽车的人来说,这官道上的马车,也够颠人的。骑马还能透透气呢,这货就开心了。

范姜娘与范姜柏交换了个眼色,都松下气来。两人开始都怕她因为找不着回家的路,来个“思念成疾”、“香消玉殒”啥的。现在见她有了精神,只道是“女人有了事业就有精神”,看黄花宗主的眼神也变得不那么犀利了,对香附更是和气了不少。可惜这母子二人,一个长得就不像好人,一个气场太强,香附还是比较喜欢跟姚妮亲近。

到了驿站,衙役有文书,也有姜县令给的几两盘缠,往间下房住了。姚妮是个官儿,有腰牌,住了上房江湖动乱,当官的也极少选择这个时候出行,所以驿站相当空,往来接待的几乎都是这些人,要么是江湖人,要么就是公差。老些的驿卒都说:“又来了!多准备些伤药一类,能发一注小财呢。跟二十里外的棺材铺也说好了,叫他们准备好跟着发一笔!遇到凶狠的不要凑上去,他们虽不敢毁坏驿站、杀伤人命,打你一顿,也没人为你出头。”

看到姚妮的腰牌,老驿丞就很开心,六扇门的人来了,江湖人多少得收敛一点,还没开心完呢,一看她后面跟着一长串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人,老脸又愁苦得皱了起来,坑爹啊!

却也只得与他们安排了房间,上房三间,姚妮和范姜娘住一间,把香附也捎带上了。香附抱着骨灰坛子,有点畏缩地道:“别,我还带孝呢,不吉利。别冲撞了夫人和大姑娘。”虽然对她的骨灰坛子略怕,不过看到女王在身边,姚妮的胆气也壮了起来,用眼神询问了一下范姜娘,就跟香附说:“你一个小姑娘,要躲到哪里去?外面都是男人,还有那群不是好人的,万一打你出气怎么办?”

范姜娘一点头:“别露了行迹,落了驿站埋怨就行。”

香附就先把骨灰坛子往她那间屋里一放,过来帮忙打水,姚妮也不好意思使个刚刚成了孤儿的小萝莉,就说:“你不用管,他们有人弄呢。来,我看你这两天都没好好梳个头,你带妆匣了吗?”

香附悄悄伸手拢了一下略带枯黄的头发,摇了摇头。姚妮就打开自己的妆匣,里面大小梳子也有几把,抽了一把给香附:“这个给你使吧,等遇到了京里再给你配吧。”就要给香附梳头。

天地良心,她自己头上那两棵毛还是穿越之后学会梳的,也只会梳最简单的发型,分肖髻都不会,天天梳垂挂!梳个巾帼髻都算大工程了。梳顺头发她倒会,但是给香附扎的时候她不管用力揪,就扎得松松散散的,一碰就散了开来。香附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姚妮从脸红到了脖子,范姜娘长舒一口气:“原来你也不会…”

“姑妈,您也?”

得,这位也是个女汉子。香附自己梳好了头,又把两人的行李都搬取了进来,十分伶俐地把她爷爷的药箱子也拎了过来。姚妮还没说什么呢,人家手一抖胳膊一挥,床又铺好了。摆茶壶茶杯什么的,跟电影快镜头似的。姚妮和范姜娘都看傻眼了,这两个人吧,姚妮画画儿快,范姜娘揍人快,说起家务活来,那真是说多了都是眼泪。

姚妮喃喃地道:“这都谁照顾谁啊?”

香附回了她一个腼腆的笑,又抱着盆儿出去打水了。姚妮看着范姜娘:“姑妈,捡到宝了。”

范姜娘一笑,却说:“再多看看吧。”要真是个好孩子,收来当个丫鬟啦、学徒啦也是不坏的。

如是过了三天,走得比先前那一个月快了许多,在一处驿站休息时,却又遇上了事儿。

这时节的驿站,它是个故事频发地。

姚妮一行人又住进了一处驿站,依旧是照以前的惯例住下,黑四叔又往厨房里做饭去了。黄花宗的宗主却有点心神不宁了起来,马六不赶车了,改而盯着他。黄花宗主看马六盯着他,一扭胖得快要看不见的脖子,四十五度角望天,姿势相当地拽!马六看得生气,暗骂,让你装模作样,到了京里打你一百大板!

黄花宗主不理这个狗腿子车夫,一门心思地想:怎么还不来呢?

黄花宗主不止派人去一路造谣了,还派人求救去了。求救的对象自然是黑道大龙头白衣教,虽然黄花宗不是白衣教什么下属,但是每当白衣教有事,他也是备礼相送,有时候比如老教主死了还要亲至。想来他也是在白衣教挂了号的,一旦有事相求,白衣教不至于袖手旁观才是。虽然说这个“鬼母”跟白衣教有点关系,但是联系应该不算太大才是。尤其他不是求白衣教帮他出头对抗六扇门,就是想能够递个话,免了他上京过堂。

虽说对于地痞流氓来说,蹲过大牢是个谈资,但是对于真·江湖人来说,这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尤其眼下各方大打出手,就为着朝天一宫要长眉老人秘宝的下落。黄花宗主不免也有个幻想:要是我运气好,说不能就能得到…

哪怕不能全拿到手,能分一杯羹也是不错的嘛!这会儿跟着这群妇孺一天走六十里地,慢悠悠地晃,晃到京城,一个月下去了。卧槽!黄花菜都凉了好吗?那必须要想办法脱身。黄花宗主不是笨人,他发现这位“鬼母”好像没啥武功,旁边那个恶婆娘武功也不算太高,与自己打个平手的样子,最可担心的是那个青年男子,这人武功高,有他在自己跑不掉!

只好走文明人路线,既然驿丞那货是个老油条,只拿好处办不成事。白衣教不是体制内的,想必不会像驿丞那样油滑且畏惧六扇门了吧?

算算日子,办丧事用了七天,路上又走了三天,十天下去了。他的人是骑的快马,日夜不停,就算援兵来得慢些,也够打一个来回了。

他算得并不差,白衣教果然来人了。来的却不是贺泉,他虽然自己对秘宝不感兴趣,不过整个黑道都在躁动,他得趁机做点什么。也不是金长老,他得督促着孙子画画练功,且没功夫理会个黄花宗。白衣教留着黄花宗,纯属为了恶心清水派。

来的是齐柳海,在连环剁手案中,由于贺泉亲自为他奔波,刷了他很多的好感度,成了贺小教主的忠粉,被提拔做了个护法。遇上这事儿,贺泉就让他跑一趟了:“齐叔去看看,你就是去看的。别管那个死胖子,六扇门这是要立威呢。他自己作死,不要连累了本教!那个‘鬼母’我也见过,至少面儿上是个烂好人,你不惹她,她才不惹你。”

齐柳海叉手称是,一路切到京城往南方去的官道,第一天投宿的驿站里一打听,没有这么一群人路过,就怀疑姚妮的脚程没这么快,当即决定转而南下。第二天投宿,还没等开口问,就看到了这一堆人。得,也不用问了,就知道是他们。

齐柳海到了,却先投个帖子,要见姚妮。

姚妮自然没理由不见,香附见她有事,一看自己身上的孝衣,就避了开去。一见面,齐柳海先表达了白衣教教主与金长老对于姚老师的诚挚问候,并代金颐小朋友问他老师好。姚妮也亲切地问候了贺教主和金长老,并且对金颐小朋友的资质提出了肯定和表扬。

好吧,这些都是虚的。

齐柳海一拱手:“此人是黄花宗的人,可否允他见一见他们宗主?”

姚妮笑道:“这是自然的。”

去求救的黄花宗人还道自己立了大功,走路都有点挺胸凹肚的。

齐柳海听不见他的脚步声了,看一看范姜柏,再看一看范姜娘,先问范姜娘:“不知这位是?”

姚妮就为他介绍:“这是我姑妈。”

齐柳海又问了夫人好,范姜娘也客气地回了话,齐柳海是见过范姜柏的,与他寒暄了几句。然后就果断切入正题:“黄花宗的人求上了我们教主,他们宗主不想进京。我们贺教主却是深明大义的,江湖与朝廷,从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各有各的道儿。我们虽是黑道,却也是照着规矩来的,所谓盗亦有道。您说是吧?”

姚妮弄不明白他的意思了,难道他不是来给黄花宗出头的?于是她试探着问:“贺教主的意思是?”

齐柳海诚恳地道:“大姑娘,什么事儿都瞒不过您的,如今江湖多事,只怕似这等切磋比拼的事情往后只会多、不会少。我们晓得六扇门的成例,不出了格子,并不惊动朝廷。如今这死的是个江湖郎中不假,却不是我武林中人,这…我们只怕黄花宗这只鸡不够肥称,自己做了鸡哩。”

他这般明白道理,姚妮又有点不好意思:“那贺教主要怎么跟黑道上交待?”

齐柳海心说,贺主真是神了,这货真是个烂好人。得,不是烂好人,也不至于广授徒了。他的名字虽然搞笑了一点,但是做事是真的不含糊:“黑道上也要守规矩不是?规矩之内的,说句话不怕大姑娘恼,就算是朝廷通缉了,咱也得护着。规矩之外的,就算是把头磕破,咱也不能犯糊涂不是?否则你来也应、他来也应,白衣教操不完的闲心了不是?何况杀的是郎中,还在这节骨眼儿上叫抓了个正着,还不是病,是伤。他犯了忌讳了。”

姚妮秒懂!又好奇地问:“那什么算是规矩之外也要护着的?”

齐柳海满头黑线,深深地觉得,六扇门里要都是她这样的二货,江湖人都不用怕六扇门了。可又不得不解说:“这…譬如吃杀手这行饭的。”杀手这一行,必须是黑道,然而纵然是白道,也不会把他们出卖给官府,这就是规矩了。

姚妮问道:“这世上真的有杀手?”

齐柳海心说,你果然是个菜鸟,连忙说:“多的,恕我就不能说给大姑娘了。”

姚妮道:“明白了。”

齐柳海道:“我这便往外放话,叫人知道他做错了事儿。我们虽不为他求情,却不好随大姑娘押他进京,大姑娘一路小心。”

姚妮欠身道:“有劳。”

齐柳海抱拳,团团一礼:“告辞。”

姚妮起身相送:“恕不远送了。”

要说事情到这时候也就算是个了了,齐柳海去把话一说明白,就嘛事儿没有了,只等把黄花宗主带上京,六扇门一关、刑部一审,行凶的砍了,主使的不打也要缴一笔巨款。偏偏这时候外面又起了争执!

却说香附见姚妮有客人,自己带着孝不好碍了人的眼,就悄悄退了出去。看里面姚妮与范姜娘换下的衣服,想了一想,就想抱着衣服去替她们给洗了。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俩货一个气质高冷女王范儿十足,一个外人面前装逼自家人面前可爱,实质上却是两个生活白痴!算了,是救命恩人还是帮忙报仇的人,她还是多照顾一点吧。叹了口气,香附把两套衣服一抱,出门寻水井去了。

水井一般离厨房很近,厨房这个地方吧旁边就是柴房。也就是说,这里一般都是些地位略低的人过来的。香附觉得在这种地方洗女人衣服不雅,就拎了个水桶,想打水离远一点洗。

去白衣教救援的这货吧,见了宗主,如此这般一说,被赏了十两银子,让他下去休息。他跑了这几天,身上早馊了,就想到井边儿打桶水浇上下,权当洗了澡了。一到井边儿,正看到香附抱着个衣服拎着个水桶。好么,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货上去一脚把水桶踢翻了,嘴里不干不净就要动手。

从整体素质上来看,黄花宗能存活到今天,真是不知道走了几百辈子的狗屎运了。香附一怔,连忙抱着衣服,警惕地跑开了。这货可能连续赶路太累,累得脑子都成浆糊了,他居然追了上去。香附又不傻,自然是一直跑的,她往前院儿跑,想寻姚妮寻援来的。没等见到姚妮,迎面来了一伙新投宿来的,一见一个猥琐男追着个小萝莉,萝莉还抱着衣服。

我去!那必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于是这来的两男一女就嗖地拔出了佩剑,两个男的殴猥琐男,女的来安慰小萝莉。被殴的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宗主救命!”

黄花宗主过来一看,好么,六扇门惹不起,你们这俩小兔崽子老子还打不了吗?他袖子一卷,一挥粗壮的胖胳膊,招呼着他的人上来了。等齐柳海出来、姚妮等人听到驿丞回报也过来的时候,黄花宗主头都被打肿了,他的人也被殴得一脸血、满身伤。

【#我伙呆#窝勒个去!安全区打架,这是什么人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不过看着死胖子被殴,真是大快人心呐!】

驿丞见他们来了,也有了底气,一扬脖儿:“都住手!你们有什么恩怨往外头打去!这里是朝廷驿站!”

只见一个一身白衣、右手拿剑指着死胖子喉咙的青年一扭脸儿,应声道:“并非江湖恩怨,却不知这里是不是真是朝廷驿站了,否则何以这个禽兽追着这个小姑娘,却没有人管?成何体统?我等必要替天行道,除此败类。”说着手中剑就往前一挺!

范姜柏右手食指一出,嗖一声,打歪了他的剑,在死胖子的肩膀上划了五寸长一个深深的血口子。白衣青年转脸看他,怒道:“你要做甚?难道要护着他不成?”一看范姜柏就不像好人!

范姜柏冷着脸道:“是非曲折,自有公论,他是死是活,且不是你说了算的。”

姚妮顺着他左手的方向一看,不由惊呼:“香附?!”然后看向黄花宗主的眼神儿就变了,扭头对齐柳海道,“这样的禽兽,您就不必再为他求情了,我是必要他们上京问罪的!”

齐柳海给她点了个赞,心说,你还真是个烂好人,不过…倒是很仗义啊!板着脸对黄花宗主道:“你真够厉害啊!前罪未除,这么些人舍了脸为你求,你又犯新案,真是收拾不完的烂摊子了,我们是无能为力了,阁下请便罢!”又数说他杀害郎中等事,表示,这样的货,咱不管了!

姚妮亮了腰牌,对白衣青年道:“谢谢你们啦,这人是六扇门的嫌犯,因罪不重,才没给他戴枷,现在看来,真是太便宜他了!敢猥亵儿童!当老子是死的啊?!”黄花宗的人还要闹,被范姜娘上来一顿鞭子乱抽,范姜柏与另一个穿蓝色绸衫的青年帮忙,再次打成了猪头,一个个全捆了起来。范姜柏不放心,挨个儿给点了穴。

齐柳海冷眼旁观,只觉这三人武功都不弱,先前两人把黄花宗主给拿下了,这会儿又把这些个喽啰三两下干翻。又思及自家贺主,不得不感叹:一代新人换旧人,不服老不行啦!这一回江湖再一乱,不知道多少少年英豪又要趁机出头了。

姚妮跟齐柳海拱一拱手,快步去看香附了,见香附衣衫齐整,松了一口气,再看香附抱的衣服她认识,不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