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我蓦地笑起来,把柳惜薇吓了一大跳,道:“灵歌,你怎么了?为何发笑?”

“这便是我的哥哥!”我骄傲地笑,“果然有个性!有魄力!有决断!皇上罚他去殓尸,他就索性当了仵作,彻底断了皇上和公主的念想儿,皇上以为能用殓尸这一既苦累又腌臜的活儿吓住他,他便反其道而行之,偏偏就去干了仵作这行当,倒把皇上和公主逼到了绝地,不得不放弃招他做驸马的念头——哈哈!这便是我独一无二的哥——唔!”

我正说得痛快,却不料忽被柳惜薇飞快地伸出纤手一把捂住了我的嘴,瞪着我低声道:“你不要命了?!说了这么些大逆不道的话!纵长了十个头也不够砍的!”

我握住她的手,轻轻拿下来,亦低声笑着道:“怕什么,砍了头还有家兄给收尸,不会被弃荒郊的。——这么说来还当真是怪可惜的,家兄不能娶官眷,惜薇便做不成我的嫂嫂了——看来只好便宜了那些既非官眷又不属本朝十大姓氏族人,且不嫌弃家兄仵作的身份,不在乎后世子孙十代不能做官经商教书行医,只能干下九流的行当,不在乎死后同家兄一起葬在荒郊野外,不能穿好衣服、用好木头做棺入土,不能在石碑上刻上‘岳氏某某’以供子孙后代扫墓祭拜…的女人了。这样的女人还当真不大好找,即便她本人心甘情愿地跟着家兄,只怕她的家长也未见得会同意。嘿!也好,有了皇上亲自帮家兄制定的这些个筛选条件,不怕筛选不出对家兄真心以待的女人来!什么生前死后,全是过眼云烟,葬在哪里最后也都会是枯骨一副,人生在世不就是为了图个活得痛快么!家兄是真正地痛快了!”

柳惜薇不由笑道:“今日又见了你的另一面,不愧是兄妹,果然对事情看得一样的开。说得不错,人生在世只为活得痛快,若事事都认真矫情,事事都遵循因果,不仅自己活得累,连带着关心你爱护你之人也跟着一并受折磨。倘若能找到个真爱,何必管他是谁,何必管他曾做过什么,只管去爱去珍惜就是了,过去的让它过去,爱字当头,万事无罪。希望令兄能尽快找到真心之人,给你添一位好嫂嫂。”

我怔怔地望着她,她所说的一字一句宛如重锤般砸在我的心上,——“倘若能找到个真爱,何必管他是谁,何必管他曾做过什么,只管去爱去珍惜就是了,过去的让它过去,爱字当头,万事无罪”…多么简单的道理,为何我竟至今都未能堪透呢?!

目光缓缓地滑向厅内其它的角落,并未能寻到那个熟悉的高大的身影,只看见岳清音立在那里正同谁淡然有礼地说着话。忍不住微微一笑,心头暖意顿生,撑了下巴扭脸望向窗外,发现这风雪夜色也并非那般地令人心中烦乱了。

正静静坐着,忽听得有人在旁唤了一声:“姐姐!”回头看去,见是个英俊少年郎,身形虽瘦削却十分地结实,正冲着柳惜薇叫姐姐,一手夹着棋匣子,一手还拉着急欲逃开的段慈。

柳惜薇便向我道:“这是内弟明威,一直参军在边关,前些日子才刚调回京来,做了侍卫统领。”说着又向柳明威介绍了我,我连忙起身行礼,他便也躬身回礼。便听柳惜薇问向他道:“你扯着段公子做什么?”

柳明威一把将段慈拉到身前,笑着向柳惜薇道:“姐!你平日自诩棋艺精绝,爹跟我皆不是你的对手,如今我可找着一个棋艺高超的人来了!倒要看看你还能狂到几时?!”说着将棋匣子往桌上一墩,摆开阵势就要布棋。

柳惜薇脸儿一红,瞪了柳明威一眼,道:“胡说什么!我几时自诩棋艺好来着?!你在这里乱嚷乱叫的,看叫人听见笑话!”说着满是歉意地向段慈点头示意。

段慈胡乱地也冲柳惜薇点头,就是不敢往我这边看上一眼,不住挣扎着想摆脱柳明威的手,奈何柳明威执意想让他同柳惜薇下上一盘棋,死活拽着不肯放他走。

我本想不令段慈为难而先行离去,又恐柳家兄妹多心,只好在旁默默坐着垂眸不语。段慈被柳明威强行按着坐到了柳惜薇的对面,连连摆着手欲推辞,反倒是柳惜薇大大方方地一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反正长夜漫漫无以消磨,不若惜薇便与段公子对弈上几局,也好请段公子多多指点!”

事已至此,段慈也无法再做推辞,只得低低地说了几句乱七八糟的客套话,两人各执黑白地下起棋来。

我心不在焉地陪着坐了一阵,见对面的段慈将脸埋得低低的,额头上还见了汗,不禁既无奈又好笑,趁着柳明威正在旁给段慈指手划脚的空当,我附耳对柳惜薇道:“我去小解,少陪片刻。”柳惜薇正将精力放于棋盘之上,只点了点头,我便起身不声不响地离了这一桌,悄悄步出厅去。

一时还不想回房,便沿着那旋转楼梯上去,穿过那间可以通往顶层广场的小厅,推开厅门,寒风朔面,雪花疾飞,广场地面上的积雪已几近尺余厚了。小心地走出厅去,一下子被眼前情景惊得呆了,却见来时所见的那些用冰制成球状而堆砌成的冰柱原来是空心的,此刻在其中点起了灯火,配以球体本身被染成的各种色彩,直令这冰球流光溢彩如梦如幻,在雪地上投印下了五色斑斓。

我被这奇思妙想造就的美景吸引住了,一时忘记了身上并未披着披风,慢慢地走入风雪中接近那彩球冰柱,静静望着它出神。正自陶醉着,忽听得冰柱后传来一声叹,有人沉声吟道:“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特别说明:因本文设定的是架空年代,前文中也曾出现过不少的唐诗宋词,既是架空,大约也就无所谓是“架”在哪个朝代或时空的后面了,“时空”那些事说起来这话就长了…因此在此处出现了清时的诗词,应当也说得过去罢?】

我探头瞧向柱后,见一人正背对着柱子负手立在那里望着漫天风雪矫情着,身上披了件黑兔毛的披风,看上去愈发的高大。

我绕过柱去轻轻走到他身后,蹲身由地上兜起一捧雪来高高地向他头上撒过去,他便纳闷儿地抬起头来往天上瞅,好像在奇怪怎么雪突然成坨地下起来,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蓦地扭头望向我,眸中带着些许讶然、些许好笑地道:“灵歌…你?”

我拍拍手上的雪,绷着脸儿向他道:“这是惩罚你晚宴前的口不择言。你可知错了?”

他转过身来望着我笑道:“小生已知错了,望灵歌小姐原谅季燕然这一回,可好?”说着抱起拳向我深深鞠了一躬。

“当真?”我仍旧摆着死人脸斜起眼睛瞄着他,冷冷地道:“大人方才不是还在‘惆怅’、还在‘断肠’么?”

面前这个裹着黑色毛皮的家伙——季燕然,抬起他大大的狗爪来摸着自己那挺直的狗鼻梁干笑不己,道:“为兄失言,让灵歌见笑了…”

“我才不笑!谁会对你笑?!我就只喜欢段公子,就只同他好,就爱和他拉着手,就让他一人进我的院子,其余的人全都在院外数墙砖好了!”我气鼓鼓地说着,却见这个家伙竟然笑个不住,不由更是恼火,蹲身又捞起一坨雪来捏巴实了,狠狠地扔在他的身上。

季燕然低笑着不避不闪,却伸爪将还要蹲身去捞雪的我一把托住,道:“当心手冷,怎不披件衣服便跑出来了呢?快快回馆内去罢!”

“不必你管我,”我挣开他,向旁边走了两步与他保持距离,偏头瞪着他道:“男女授受不亲,大人请自重!”

“为兄错了,为兄的错——”季燕然连忙退后了半步,伸手去解自己身上的披风,而后脱下来递向我道:“灵歌披上它罢,莫要冻着才是。”

“也好,”我伸手去接,阴森一笑,道:“这披风本就不该送与那胡乱猜疑别人之人,正好收回…”

话还没说完,那狗东西便如遭电亟般连披风带爪子一起缩了回去,边重新披上边嘻皮笑脸地道:“这披风还是为兄披着最合适…”

我暗自放下心来,至少这个傻家伙不会冻着了,于是白他一眼不再理他,负了手慢慢往与他相反的方向走,仰起头欣赏半空乱舞的鹅毛雪,听得他在身后道:“灵歌,回去披上件衣服可好?”

“谢大人关心!”我头也不回地道,索性立住脚步伸开双臂去拥那铺天盖地的风雪。风虽劲,雪虽冷,而我心内却没来由地一阵畅快,直想跟着这风傲啸于天地之间,纵情驰骋,一任东西。

“傻丫头…”季燕然的声音响在我的耳后,“又在作践自己么?”

“没有,”我笑着转回身,长发被风吹得掩住了容颜,“我想要活得痛快些,大人觉得我可以做到么?”

“怎么不可以呢,”季燕然伸出手,轻轻地替我将发丝捋向耳后,用温暖的笑脸望着我,“小灵儿是为兄所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子,然而聪明人却总易走弯路,但当绕过九曲十八弯之后,呈现于眼前的必定是这世上最美的景致。小灵儿可看到了么?”

“快了…”我望着他笑,眸子里竟破天荒地有些湿润,连忙偏开头,掩饰地抱住自己肩头,缩着脖子笑道:“呵,还真有些冷了。”

“穿上披风罢。”季燕然轻声道。

“披风在楼下房内放着,那我先——呀——”不等我的话说完,便见这个家伙如恶犬大魔王般蓦地伸开双臂撑开披风,一把将我抱进了怀里,用披风整个儿地将我与他裹了个严严实实。

我滚烫着脸颊在他怀里惊慌挣扎,却被他罕见霸道地紧紧搂着,低下头来在我的脑瓜儿顶上轻声地道:“嘘…灵儿,有人来了。”

我一时吓得不敢再乱动,僵着身子被他藏在披风下的怀里,鼻中嗅入的满是令人脸烧心跳地成熟男人的味道,不由羞赧地用脑门儿抵住他的胸膛,紧闭了眼睛一下下数着自己狂乱的心跳。

季燕然静静地立着,幸好他的披风既宽且长,从头到脚都能将我遮住,即便被人看见他站姿古怪,顶多也只会被认为是他在披风下抱着双臂,绝不会料到这里面竟还藏着个大大地花姑娘。

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立了良久,始终也未曾听到什么人来的动静,我不由纳闷儿,按说这季大狗儿的块头并不算小,况又穿着黑衣,映在这白雪之上应当是比较鲜明的,怎么来人竟看不到他,也不上来同他打个招呼呢?

奇怪奇怪,真是奇…啊!——啊!这——这个坏东西!他——他竟然敢诈我!根本就没有人来!他只不过是想——是想安安静静地吃我的豆腐罢了!——啊啊啊嗷嗷嗷!我上当了!

一时恼羞成怒,强行挣扎着从他的怀里脱出,脸红脖子粗地瞪着他上气不接下气:“你——你——你讨厌——”

季大坏蛋弯起眼睛笑得令人牙痒地道:“灵儿几时若是不讨厌为兄了,那才是为兄的末日呢。”

“你——恶趣味!可恶!——你你你,你这坏狗!大坏狗!”我抓狂地语无伦次着,被这家伙占了便宜还在其次,我只气自己竟然被他骗了个实实着着的,好像傻蛋儿般在他怀里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灵儿莫恼,听为兄…”季大坏蛋被我的样子逗得笑不可遏,再次脱下披风想给我披上。

“我我我、我不听…我再也不想听你说话…你——你居然骗我——”我伸手指着他浑身枯枝乱颤,我丢脸丢到家了,真是赔了豆腐又折了面子!

季大坏蛋好笑地摇了摇头,轻声地道:“灵歌,为兄没有骗你,你看…”边说边轻轻握住我指向他的手,带着往我的身后一转,我的手指便顺势指在了一张俊美无双的死人脸上。

“呀——”我惊呼,拔腿就跑,却被那死人一声沉喝吓得立住:“往哪里去?!王爷和所有宾客马上便都要上来了!”

老天——难道淳王带着大家准备一起上来捉我和季大坏蛋的奸?我招他们惹他们了?!

我惊惶万状地偏头望向他,怯声地道:“哥哥…他们上来做什么?”

“看灯。”岳清音皱着眉头瞪着我,那周身隐隐散发出的怒意几乎让我在这风雪之中额上冒出冷汗来。见他几步走至我的面前,一伸胳膊,上面搭着我的兔毛披风,沉声令道:“穿上。”

“是,哥哥…”我低着头不敢看他,拿过披风匆匆穿好,偷偷抬眼瞟他,他却不再搭理我,只慢慢走至季大坏蛋的面前,沉着声道:“舍妹尚未过门,还望你行事注意些分寸!”

嘿…咱家哥哥就是酷,教训得好,教训得妙,教训得狗官汪汪叫。…虽说知道这狗东西是怕我冻着,知道他怕被岳清音看到我与他在这里“私会”回去后又要对我施以家法,知道倘若方才我不乱动的话岳清音也发现不了我,知道…知道他是真的想抱住我给我以温暖和力量…

岳清音转过身来盯向我,只冷着声道了一句:“你也好自为之。”

“是…哥哥。”我想起他曾说过的不再管教我的话,心里一阵难受,仅仅一句话就把我打发了,再也没有了往日那般看似严厉实则却满是温柔的斥责。

没精打采地站过一边,见看出端倪的季燕然投过来问询的目光,便甩给他一张苦脸,逗得他挑眉直乐,冲着岳清音笑道:“你们兄妹两个又怎么了?如你们这般今儿个赌气、明儿个和好的,哪里像是兄妹来?”

呸,狗嘴儿里吐不出象牙来。我们哪里不像是兄妹了?为了他,我可以随时付出一切。

这厢正说着,却见那厢小厅的门被推开,淳王爷领着一干穿着各色毛皮披风的宾客们由内出来,众人立即便被这些冰制的彩灯惊得噫声不断,听那淳王爷笑道:“诸位,可知道这些冰灯是如何制作出来的么?”众人皆说不知,淳王便笑向两名跟随伺候的下人道:“把那些模子弄过来罢,给诸位大人看看。”

两名下人依言走至广场与山体相接的山根处,拂去堆积在那里的一大堆雪,却见露出个黑乎乎的物件儿来,定睛看去,见竟是个硕大的金属制球状体,其大小约比这冰球稍大些。下人们将这金属球体推至众宾客面前,不知在球的什么位置弄了一下,这球便由中间啪地一分为二,立时从里面骨碌出一个已冻结实了的冰球来。

便听淳王笑道:“山根处堆了好些这样的铁球,便是制作这冰球的模子,只需往里注上水,一夜的功夫便可冻得硬梆梆,倘若想要做出五颜六色的冰球来,只往里加上些颜料即可。——如何啊各位,这冰球做灯的想法可绝妙否?”

话音一落,便听得牛若华的父亲牛博仕立刻大声叫好,拍手笑道:“好想法!好绝妙的想法!幸好这一次有幸能够来得王爷的行宫,否则这辈子哪里能见到如此新奇的东西呢?!”

淳王哈哈地笑了一阵,道:“如今灯也看过了,该带着大家去那人间至景的后山享乐享乐了,走罢!先各自回房拿东西去!”

拿东西?拿什么东西?这么晚了还要爬去后山吗?这王爷脑子冻坏了吧?

见岳清音也随着往厅内走,我也只好在屁股后面跟着,忽见那季大坏蛋几步上来行至身旁,在我耳边低声道了句:“灵儿注意莫要着凉。”说罢大步地走到前面去了。

望着他高大的身影夹在那些如同背景布的人堆之中,唇角不由微微泛起个笑,至于在笑什么…连我自己也不大清楚。

温泉·禽兽

跟了人流回到虹馆内部,各人便各自回去自己所在层的房间拿东西,我惊讶地发现…发现季大坏蛋的房间竟然被安排在了我和岳清音房间的对门!…真是孽缘!

季大坏蛋貌似也是才刚知道,立在门口偏头望着我和岳清音笑,岳清音看都不看他,径直推门进房,我自然不能那么没礼貌,所以十分用力地瞪了他两眼后才跟着进了门,将门在身后轻轻关上。

便见岳清音回过身来面无表情地道:“沐浴用具都带齐了罢?马上要去后山的温泉。”

原来温泉就在后山,总算盼来了向往已久的温泉浴了!我连连点头,至衣柜旁替岳清音往外取着沐浴用具,道:“哥哥当心莫要着凉,拿件厚些的袍子罢?”

“不必你来操心为兄,只管顾好自己就是。”岳清音淡淡地说着走过来,自行由衣柜内往外拿东西。

“哥哥还在生灵歌的气呀?”我歪头靠在柜门上望着他。

岳清音看我一眼,仍淡淡地道:“为兄有何气可生?”

“哥哥…灵歌错了,不该赌气说那些话,莫再生气了,可好?”我轻轻伸手扯住他的袖子,满是歉疚地望着他。

岳清音拂开我的手,拿了东西转身走往床边,用一只藤条编的篮子装了,道:“快去收拾你的东西。”

只好进里间去将自己的沐浴用品拿了,也装在篮子里,回至外间时见他已打开了房门,走廊内一阵喧哗。纳闷儿地跟出去,却见所有的人都集中在了我们的房门外,难道是因为我的动作太慢了,这伙人等不及,集体跑来催我了?…不会这么离谱吧…

便见侍女泪儿打开了走廊尽头处的那扇白铁皮包的门,门后现出一条隧洞来,洞壁凹凸不平,可见是天然形成,并非人力凿穿。地上倒是铺着石板,相当地平坦,洞壁上每隔数米便有一只熊熊燃烧的火把用来照明。

两名侍女在前引路,众人便在淳王身后跟着鱼贯进入隧道,行了约五六十米,前方又是一扇铁皮门,侍女将门开了,霎时北风夹着雪片由隧洞口灌了进来,直吹得大家集体打了个哆嗦。

依次出得洞来,便见眼前一片水雾蒸腾,一汪篮球场大小的天然温泉在石制矮屏风的环绕下呈于面前。屏风上嵌着无数琉璃灯笼,使得整个温泉都笼罩在一片乳黄色的暖意中。而在屏风的外围,竟然开满了傲雪寒梅,有几株大的梅树,枝子竟然越过了屏风探到了温泉的上方,别有一番情趣。

便听得淳王向众人笑道:“这里的温泉呈阶梯状分布,这一汪是最大的,由这台阶往下走,下面还有一汪略小的,再往下又有一汪最小的。咱们男子便在这汪最大的温泉中沐浴,女眷们则还需再往下走几步,用那汪略小些的。如此,请罢,大家要好好的享受才是!”

众人于是纷纷赞叹这地方绝妙尤如仙境,侍女泪儿引着女眷继续往下走,沿着石阶又下了数级,果见又是一圈石屏风围着个略小些的温泉。在屏风的角落处设有小小的一个亭子,里面摆放着许多石匣子,泪儿便向我们道:“这些石匣子是用来放置各位夫人小姐脱下来的衣衫的,匣子旁边还备有香胰、花瓣和木屐,请慢慢享用。”

话音才落,忽听得那位妖冶的孙夫人道:“等等——我们用的温泉在男人们所用温泉的下面,难不成——要我们用他们的洗澡水泡着不成?”

泪儿连忙道:“夫人放心,这两道温泉并未相连,这山上的温泉眼众多,每一道温泉皆是单独成泉的!”

孙夫人这才哦了一声放下心来,扭扭摆摆地头一个迈入屏风圈中,坐到小亭内铺了厚厚兽皮的石凳上便开始宽衣解带。就听得我身旁一个肥肥胖胖的中年妇人、记得是一位姓池大人的妻子的,在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小声地嘟囔着道:“嘁!骚蹄子!指不定喝过多少男人的口水呢,还在这里嫌这嫌那!我还怕你身上带了花柳病呢!”

我一字不落地听在耳内,虽然惊讶但也未曾回头,只做没听见,跟着其他人一起也向那亭子内走去。忽然想起半天没有见到柳惜薇,便拉过那泪儿问道:“泪儿姐姐,不知你可曾看到柳家小姐?”

泪儿笑道:“柳小姐同段大人仍在前厅下棋,方才泪儿去请他二位来着,无奈两人下得正兴起,根本顾不得泡温泉之事,便不敢再打扰他二位。”

我便点头笑笑,想来那两人是棋逢对手难分难舍,下得投入了便忘了身旁之事与心中之虑,——也好,很好,若段慈始终能保持这样的状态下去,我的负罪感便可减轻许多了。

这厢想着,那厢大部分的女眷都已脱了个差不多,到底是在古代,即便大家都是女人也会觉得不太好意思,因此人人的身上都留着一件小肚兜蔽体,遮遮掩掩地下了水。

于是我也依样画葫芦,将衣服脱了叠整齐放入一个空的石匣子内,只留身上的肚兜,穿上木屐抱着身子在寒风中哆哆嗦嗦地快步走至温泉边,然后将木屐留在岸上,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去,慢慢沉入温泉之中,周身被滚热的泉水包围住,立刻觉得舒泰无比,几欲成仙。

一个人躲在暗处美美地合上眼睛享受这泉水,没过一会儿便听得两个女人斗起嘴来,睁开道眼缝瞄过去,见是妖冶的孙夫人同那池夫人两个明嘲暗讽地较上了劲,懒得听她们都说了些什么,仍自合目养神。一时见侍女泪儿同另外三名侍女手托木盘走至池边,道:“夫人小姐,奴婢将点心和酒放在这浮桌内了,请慢用。”

所谓浮桌自是不同于普通桌子那样一张桌面四条腿,而是类似小船一般的向内凹陷的木制漂浮物,侍女们将点心和一小坛子酒放在里面,然后轻轻一推,浮桌便晃晃悠悠地向泉水中心漂去,谁若想吃了想喝了,只管从这浮桌内取用便可,还真是会享受。

泪儿等才欲离去,忽被牛夫人叫住问道:“大人们那厢可有人伺候着?”泪儿便说有小厮听唤,牛夫人道:“你去同那小厮说一声,叫他替我给我们家老爷传个话儿,让老爷少喝些酒。”泪儿忙答应着去了。

听得那牛若华道:“娘不说这事儿我差点还忘了,您老最该嘱咐嘱咐我哥少喝酒才是!那会儿我还听得他跟那姓鲁的较劲儿,说要边泡温泉边拼酒来着,说什么谁若输了谁就…谁就脱光了在雪里站着!我见那姓鲁的生得暴躁,一看便是个莽夫!哥哥别栽在他手上才好。”

牛若华的哥哥?哦…想起来了,跟她是双生来着,长得瘦瘦小小,明明年纪不大却生了一副小老头般的面孔,看上去简直就像牛若华的二大爷,面色腊黄双目泛红,总爱盯着那些侍女的屁股看,导致我一见他就不敢走在他的前面,生怕被他那龌龊的大脑意淫了去——典型的一名酒色之徒。

于是又听得牛夫人哼道:“那鲁家父子是一对的莽汉!在晚宴上那鲁相烈总拉着你爹灌酒,你爹和你哥哥这会子早已一人一肚子酒了,根本不必别人再灌,一准儿要醉的!”

牛若华便道:“幸好我提前同刘总管说了,请他将哥哥单独安排个房间,否则他每每醉酒后酐声震天,我可受不了他!”

不想再听这娘儿俩家长里短地热聊,我悄悄儿地离得他们远了些,谁想被牛若华眼尖,瞥见了我的逃离过程,笑容诡异地冲着我过来,坐到身边,看了看水下的我的身体,道:“啧啧,岳小姐,这么老气的肚兜儿早该扔了,你怎么还穿着?到时嫁过门儿去,让季大人看见了多扫兴哪!”

这牛若华还真是——口不择言地乱说!虽然古代闺蜜之间也是会毫无遮掩地谈及这方面的话题的,但是她同我又不是“蜜”!这种话亏她这个古代女人能说得出口!

“喔…牛小姐的肚兜倒是漂亮得很,莫不是早早地便等着未来夫君看的?”我淡淡笑着瞥了她身上那乍眼的艳绿色肚兜一眼,而后闭上眼睛不去看她,“既如此,怎不早些嫁了?”

“你是说我嫁不出去么?”牛若华着了恼,手一扬在水中拍起一大片水花来,忽又转怒为笑道:“嘿嘿…岳小姐你也莫要得意,只怕你还不知道罢…在这些宾客之中,可是已经有人看上了你的那位如意郎君喽!你可要小心哟!”

我掀起眼皮儿看向她,笑道:“这很稀奇么?越多的人中意他,便越能说明他的好。难道牛小姐想嫁个没人喜欢的郎君?”

牛若华一时语塞,气得瞪着我,半晌憋出一句话来,道:“你莫得意!我等着看你哭天抢地的样子!”

“那牛小姐您可要努力活得久些,否则还真不容易看到呢。”我说罢了这最后一句便又闭上眼睛不再看她,只觉得又是一片水花劈头盖脸地泼过来,知道是她干的混账事,也不理她,免得纠缠不清。

一时只觉水波流动,知道她终于离去了,这才重新放松了身体,舒舒服服地泡着。不知不觉已过去了好一阵子,记得听人说过温泉不能泡太久,否则会产生晕眩,于是决定就泡到这里,准备起身上岸。

睁开眼睛看时,池子内只剩了我和那位妖冶的孙夫人,见她正在往岸上爬,我便待着未动,免得同她一起上了岸还得与她搭腔,这样的女人实在令人非好感,还是少有交流的为妙。

终于等她磨磨蹭蹭地穿好衣服款款离去,我这才起身上了岸,至亭子中找到放衣服的石匣子,一打开发现竟是空的,以为自己找错了,再打开旁边的,仍是没有,不由将所有石匣子翻了个遍,皆是空空如也。

——棒槌的!定是那牛若华干的下流事!因我的位置恰好是背对着这亭子,所以她就趁我不备将我的衣服拿了走!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到底还是那句话说得有道理: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天知道小人被得罪了之后会干出什么不厚道的事来报复你,譬如眼下我的处境…没了衣服这叫我怎么回到房间里去呢…

虽说我与岳清音的房间就在隧道的入口处,但是我裸奔回去的过程中难保不会遇到别的什么人,因此这个方法断然不行。唯今之计只好重新回到温泉池内等着侍女们来发现我。

于是既无奈又好笑地回到池中,泡到皮都快起皱了仍不见人来,想必是因为大部分人都回了房,需要侍女们伺候着做这做那,因人手有限,是以没人顾得上到这温泉处来看看是否还有人被光着屁股困在池子里。

好吧…好吧,现在我能指望的只有岳清音了,但愿他能及早发现我的未归是不正常的现象,然后叫个侍女到这儿来查看查看。

又泡了好长一段时间,我已经开始头晕脑胀了,只好又爬上岸去,在岸上待一会儿又下水泡一会儿,再这么下去恐怕迟早得把自己折腾成肺结核,所以再一次下水后我决定就算晕死过去也不上岸了。

正昏头昏脑地在水中坐着,忽觉一双大手由身后岸上探下来,一把就覆在了我的胸上。

我登时惊了个魂飞魄散,一声尖叫扒开这双手,向前迈了两步后飞快地转身惊恐地看向身后之人,见竟是那个传说中与孙夫人有一腿的常夏兮!他此刻正用一双满是淫邪目光的眸子望在我用双手掩住的胸前,浑身散发着刺鼻的酒味。

这个混蛋——他喝多了——他想酒后乱性——老天!我该怎么办…

见这常夏兮喷着酒气邪笑着道:“岳小姐…心肝儿!一个人在这里泡着多无趣!来…让哥哥好好陪陪你…让哥哥…教教你将来怎么把季大人伺候得舒舒爽爽!”边说边去解自己身上的衣衫,他似乎是从上面的温泉过来的,扣子本就没系上几个,三两下便除去了上衣,一把扯下自己的裤子,瞬间光溜溜地呈现在了我的眼前,身上那套乱七八糟的零碎一览无余。

我吓得疯了似的尖叫着“救命!快来人!”并且拼命地拍打起水花以阻止他下水,然而烂醉的他早已彻底泯灭了人性,如同一头恶魔般跳入了池中直冲我扑了过来,口中笑道:“心肝儿,莫要叫了,上面的池子早便没了人,哥哥我在池子里睡了一觉醒来,原是…原是好奇,想看看下面这池子里是否还有人…不成想老天有意成全,竟能让我在此遇到岳小姐你!…莫再叫了,这么大的风声,馆内的人根本就听不见的…留着你那美妙的声音,待会儿…待会儿好好地呻吟给哥哥听…”

我简直恨死了这个混蛋,然而他是男人我是女人,再怎样也是力量悬殊,不可能正面对抗得过他,只好边尖叫着边扭身逃跑,奈何水中阻力本就大,再加上惊慌失措不住打滑,他又身高腿长,只几步便追上了我,一把揽住腰给扯了回来,强行扳过身子低下头便吻。

我拼命地左右甩着头不让他的嘴碰到我,因他抱得紧,我也根本无法提膝去磕他的要害,用指甲狠狠地抓他挠他,他也浑然不觉。

我一时连咬舌自尽的心都有了,只觉他一手探至我的胸前,刷地一声扯去了我身上仅有的那件肚兜,令人作呕的身体整个儿地紧紧贴住了我。原本在池水中待了太久便已经浑身发软没了力气,再兼之泡得头昏脑胀,这一下子更是急怒攻心,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于是身体的重量带得毫无准备的他一起跌入池中,被池水一灌我又清醒了过来,趁机挣脱开他的钳制往岸上逃去。

到了这个份儿上就算常夏兮已然清醒也是没了退路,由他在身后边追边发出的低吼声便可推知——他已彻底的魔兽化了,不管事后会如何,他已决心先爽了再说了!

我嘶声地尖叫着,挣扎着逃到了岸边,然而还未等我来得及往上爬就又被他追上,由身后扑过来将我压在了岸沿上,提起膝盖强行由背后分开我的双腿,那可怕的恶心的某某物体就那么真实的抵上了我的大腿根…

…没想到…我竟会毁在这个人的手里…哥哥…我…我又要让你操心了…狗官…对不起…对不起…我…我终究还是不能嫁给你了…

哀鸣·伤兽

一阵强劲地冬风吹卷着大片的雪花劈头落下,冰凉刺骨的寒意让我混乱绝望的心骤然有了稍许的冷静。——我岂能就这么认命?!纵然最终难逃失身,我也绝不能让他痛快得逞!

双手胡乱地在地上摸索,只抓到了一只木屐,便挥手砸向身后,这木屐不知是用什么木头做的,方才穿着便觉相当的沉,这一砸下去就算砸不破他的脑袋至少也能让他眼冒金星。

这是我唯一的武器,我紧紧抓着它,偏过上半身狠狠地砸向正低着头在我的腿间找入口的常夏兮的太阳穴,他没有防备被我砸了个正着,吃痛向旁边踉跄了半步,我趁此机会忙向岸上爬,却被他一把抓住左脚踝拽了回来,我翻身撑起上身,狠命地用木屐砸他的头,他便用另一只手攥住了我拿着木屐的手,强行将木屐抢去扔得远远。

此时我已是横下一条心,自保不成就和他拼命,哪怕是同归于尽!于是我不再逃,纵身扑向他,他被我的惯力撞得向后倒去,两个人一齐跌进了池内。

混乱中我摸到了他的咽喉,想也不想地一口咬上去,如同一匹疯狂的狼般用尽全身气力狠狠地撕扯着他,他疼得想要推开我,我便四肢齐用地缠在他的身上让他无法摆脱——你不是想要我的身体么——来啊!我就在这里!你这畜牲倒是来要要看!

常夏兮挣扎着带着我站起身,双手狠狠地扼上我的脖子以图令我松口,我扭曲着面孔瞪向他,对上了他恐惧已极的目光,看到了他魂飞魄散的脸,我快意地勾起唇角,更加残忍地用牙齿撕磨他咽喉处的皮肉,他开始痛呼,甚至竟然可笑的呼救起来。

还真是遗憾…现在只有我们两人,谁也听不到你的求救声,你就等着死吧,等着被我活活地咬死!

我被他扼得呼吸困难起来,离死亡越近,求生的欲望竟也越强烈。我瞪住他凸出眼眶的眼睛,伸出两根手指狠狠地戳了过去,便听得他发出了一声凄厉地惨叫,松开了我的脖子去捂自己的眼睛。我从他的身上跳下,抬脚踹向他的□,他的惨叫声已经变了腔调,直如鬼哭,浑身抽搐着栽进了池中。

我跌爬着翻上岸去,踉跄着向外冲——方才手指插中他眼球的可怕感觉把我吓住了,那因一时绝望而升起的欲杀其而后快的罪恶念头转眼消失无踪,我现在只想逃离这里,逃离这比恶梦还要可怕的地方。

我光着身子,四肢并用地沿着台阶向上跑,我已被吓得失去了理智,像只伤兽般边跑边不由自主地发出呜咽似地哀鸣。台阶上积了雪,跑没几步便重重地滑倒,忍着疼痛爬起来接着跑。终于就要逃至隧洞门前,却见那门忽然开了,从里面走出个人来,我只看到了他那高大的影子,便浑身一软,整个儿地跌扑进他的怀中。

“灵歌?——灵歌!灵歌!”这熟悉的、令人感到无比安全与信赖的声音焦急地响在耳畔,使我这具魂飞魄散的躯壳终于又恢复了一丝人气儿,可是我已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地哀吟,止也止不住。

“灵歌!怎么了?怎么了?出了何事?”季燕然被我的样子惊到了,飞快地脱下外面罩的袍子将我裹住,而后把我抱在怀里,一手兜着我的后脑勺,一手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好让我慢慢地平静下来。

我不停地哆嗦着,方才那可怕的遭遇足以将我的头发吓得一下子全部掉光,我说不了话,只好颤抖着伸出手指向他身后的隧洞,他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弯腰横着将我抱起,大步地走入隧洞,穿过通道回到虹馆内。所幸此刻时候已晚,宾客们基本上都在各自房内休息,走廊内没有半个人影。

季燕然抱着我推开我与岳清音房间的门,却见岳清音并未在屋内,他便伸腿将门关上,径直抱了我进得内间,轻轻放在床上抻开被子替我盖得严严实实,正要转身离去,被我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

“灵儿,乖,莫怕,为兄不走,为兄去替你倒杯热水来…”他低下头来轻轻地抚着我湿漉漉的头发,温柔地微笑道。

我摇摇头,将他扯得更紧,我…我现在最缺乏的就是安全感,我…我不能独自一人留在这房中,不能…一秒都不能…

季燕然望着我,眼神里满是心疼,偏身坐到床边,大掌包住我冰凉的手,轻声地道:“好!好!为兄不走,为兄就在这里陪着小灵儿,可好?”

我用力咬着嘴唇,拼命抑制喉间难以自控的伤兽般的呻吟,我害怕且愤怒,我委屈又痛苦。我恨自己的无能,竟连个禽兽不如的人都抵抗不过,我恨自己穿为了女儿身,竟在这样的地方都会遭受如此的屈辱,我恨自己脆弱到要依赖男人的地步,连他去倒杯水的时间都不敢独自一人待着…我恨,我恨,我好恨!

季燕然望着颤个不停的我,两道修眉紧紧地皱了起来,忍不住连被子带人将我抱住,牢牢地搂在怀里。

不知花去了多少时间,我终于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身体虽然还是无法停止轻微地颤抖,好歹已经可以不再低吟了。我仰起脸来望向季燕然,慢慢地伸出手轻轻按上他的眉心,好让他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他微微地笑起来,轻声地道:“渴了么?要不要为兄去倒水?”

我摇摇头,虚软无力地推他的胸,他便将我放开,重新扶我躺下,替我掖好被子,低低地道:“灵儿睡一会儿可好?为兄在这里守着你,一步也不会离开。”

睡…我怎能睡得着?我不敢去回想方才发生的事,我浑身发冷不住打颤,蜷在被内缩成一团,直看得季燕然满目心疼,不住地用宽厚的大手揉搓我的手心,好让我的身体尽快热起来。

一时听得外间门响,开了又关上,顿了一顿后,里间门也被推开,见岳清音迈进来,看到眼前情景先是一怔,紧接着大步跨至床前,伸手抓过被季燕然握着的我的手,边把脉边沉声问向我道:“出了何事?”

我望着他,轻颤着挤出个难看的笑,嘴唇翕合着做出说“没事”的口型,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岳清音蓦地扭头盯住季燕然,冷着声音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她怎么吓成这个样子?”

季燕然眉头重又锁起,看了我一眼,沉声道:“为兄看灵歌需要好好睡一觉,清音你先替她看看。”

岳清音便未再多说,起身至外间取了金针回来,于烛火上烤了一烤,俯身下来在我的后脑勺上轻轻一扎,我便眼前一黑人事不知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自己再也不要醒来。然而我终于还是悠悠醒转,睁开眼时,两张无比熟悉的面孔正在床边望着我。岳清音与季燕然,一人坐在一把椅子上,仿佛一直都没有动过地方般,就这样静静地等着我醒来。

岳清音伸手由几案上端过杯子,探身微微将我扶起,杯子送至嘴边,我便努力地喝了几口,他又重新扶我躺回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