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脸色倏冷,欲言又止地盯着我,不安地问,“你怕他受伤,还是…怕我打不过他?若是怕我打不过他,尽管放心。你相公没有这么弱,慕容恪听闻从没败过,我倒想见识是否人如其名。”

“你明知道我担心的是你…又何必牵扯到他,我的心里只有你,一直只有你。别人想进半分也是枉然,你懂的,不是吗?我爱你…”我垂首,心下酸楚,又柔声道,“可不可以给我做幅画,我想要幸福、快乐地与你…”

“好…”他欣然答应,脸上有浅浅的弧度,又道,“一切都是按你所说,你说浚哲不需要封王,我也答应你了。现在请你按我所说,幸福地与我一同去做画,好吗?”

“好…现在的我会听你的,全部听你的。”我仰头,将快要溢出的泪送了回去,走上前,牵着他的手,含泪笑道,“冉闵,你要记住,若你死了。我也会魂魄相随,知道了吗?一定要记住。这世上曾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子钟情于你,为了你宁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伊天雪…”他深情唤我,凝视着我,却微微发怔,粲然一笑地轻抚我的脸颊道,“最爱哭鼻子的伊天雪,跟我在一起却拒绝任何封赐的伊天雪…为了我连性命都可以弃于不顾的伊天雪…还有…要对我魂魄相随的伊天雪…”他的泪亦随之坠落,声音越来越弱,自然而然缄了口,不再多说。

我柔情似水地依偎着他,依然微笑,眼中却泛出一抹悲凉,半天方迸出几字道:“我只求你平安…”

“相公。”董卿突然推开房门,虽然已是皇帝,她却显然叫皇上不顺口,而冉闵也未介意,目光依然盯着我问道:“怎么了,有何事?”

“各胡组成联军连番围攻,朝中大臣正等你去商议此事!”董卿依然温和道。

冉闵凝视她,微微发怔,良久良久,才深叹道:“宫中粮食都分给百姓了,现在无人耕作,百姓才是苦不堪言,宫中的女子,我全部下令释放,可是做好了?她们现今可有安身之所?”

“她们不愿离去…”董卿静静望着他,黑眸中掠过一丝迷惘,可是顷刻又被温和所占据,又对着我道,“天雪你真的不要封赐吗?浚哲也是冉家子孙,封王是迟早的事。”

我黯然摇头,笑道:“封王是一时的事,我所求的并非这些,只要相公安全便好。”

她见我如此坚定,也不多说,只是担忧地对冉闵道:“派人去东晋传话,希望同讨胡人的事,他们却不作回应。好似不愿与我们一同杀胡。大臣正在等着相公。东晋只是享受南方,根本无心夺回北方,也无顾汉人的惨死,不管相公做什么…我一定会支持你的,生也罢,死也罢,都是命!”董卿无波的眼眸终又蓄满了泪水,凝噎道,“若非胡人如此待汉人,又岂会成就今天的局面,现今不是胡人亡,便是汉人亡,相公…你一定要赶出胡人…”

“知道了…这就去!”冉闵神色如常地嘱咐着,又对我道,“我先走了,天雪。画像的事下次再说吧,记住了吗?等我回来再谈。”他放下酸楚,又叹道:“都是汉人呀,为何不愿呢?我当真不明白,现今所有的胡人共同征讨我,不过你放心,我会将他们全部赶出汉人领地。”

“相公…”董卿突然轻唤,怆然地盯着他,张口欲言,却终还是什么也没说,退了出去。我默然盯着她出去的背影,知在她心中,对冉闵亦是深爱呀!

冉闵面色阴郁地看着我,端然有忧色,悠悠道:“我走了,天雪…”这些话我知道,是最后的道别,以后的他,再也没有时间与我相聚了…

晋穆帝永和七年(辛亥,公元三五一年)冉闵率军于凌水河畔大败鲜卑燕军二十万。擒斩燕军七万余人,斩首上将以上三十余名,焚烧粮台二十万斛,夺鲜卑北燕郡县大小二十八城,冉闵威震中原。

挟胜利之势,突袭各路胡军,首战以汉骑三千夜破匈奴营,杀敌将数名,逐百里,斩匈奴首三万。再战以五千汉骑大破胡骑七万。三战以汉军七万加四万乞活义军破众胡联军三十余万。四战先败后胜以万人斩胡首四万。五战以汉军六万几乎全歼羌氐联军十余万。六战于邺城以两千汉骑,将远至而来的胡军七万打得溃不成军。

几番大战,打出了汉家铁骑的威风,汉人对胡人的仇恨彻底爆发!各地汉人纷纷起义响应,史载“无月不战,互为相攻”。一举光复山东、山西、河南、河北、陕西、甘肃、宁夏。匈奴、羌、氐等胡人势力被迫撤出中原。石遵、石鉴、石琨、石宠、石蟠被灭三族,羯族的主力军被完全消灭。羯人遭受灭族之灾!

迫于冉闵和诸路中原汉军的武力威胁,氐、羌、匈奴、鲜卑数百万人退出中土,各自返还陇西或河套草原一带原来生活的地方,一些胡族甚至从此迁回万里之外的中亚老家。在返迁的路上这些不同民族的胡族相互进攻对方,掠杀对方,抢食粮食,甚至人肉相食,能成功回去的人十个人中仅有两三人。

消息传来邺城,所有人都欢呼,只有我是平静的,看不出任何情绪。画师替我和冉闵各画了画像,是单凭他的想象而画。冉闵的画像挂在我房内,日夜重复看着,心却越来越凉。

“苏蔡,替我带浚哲到南方苏家。”我静静地嘱咐着他,一切总归是来了…除了交代身后事,我又能怎么样?于是我酸楚道,“还有这副他的画像,记得一并带走。”

“我不懂,他如今如此胜利。为何你却要我带他走?莫非他当真会死,那你呢?你不跟我一起走吗?”苏蔡声音微微地颤,既惊且忧,又焦急道,“跟我走,既然你知道这个朝廷会出事,请你跟我走,跟我走好不好?我无法看着你陪他殉葬。天雪…没有了他,你还有我啊!我会一直陪着你。”

“不行…”我声音微微颤动着,泪如泛滥的洪水滚滚落下,心痛道,“我要陪着他,不管怎么样,我都要陪着他。若他死了,我也要陪着他。可能也不会死,还能有一线希望的。只要去求慕容恪就可以了,到时候我一定会去求慕容恪。只要能救他,就算是求人那又算什么…”

“天雪,跟我走吧…”他细声如蚊,声音里却含有明显的失望与焦虑,“我们一起走,我会好好待你的孩子,一起走好不好?你就听我这一次吧,你不能死…真的不能死。”

“做不到,带浚哲走,不要管我!一定要保护他的安全,知道了吗?一定要保护好他。”我目光微转,正好对上那双幽深狭长的眸子,拉着他的手,泣不成声道,“记得吗,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他。一定要保护好他,不管出了什么事,他都是冉闵的孩子,一定要保护好他…一定要!”

他的泪水猝然坠下,怆然道:“那你呢?为何依然这么执迷不悟。明知道我爱你胜过自己,明知道你是我的一切,为何如此不珍惜自己啊?天雪,不要留在这里好不好?求求你了!”

“做不到!”我侧过脸,不敢再与他对视,如此深情的男人,叫我如何拒绝得了…为何独独是对我,爱情究竟有多伟大,我全然不知,只知道我这一生没有白活。怨过老天,也叹过命运,却发现我仍是幸福的。有三个男人曾对我痴迷深爱…即便是死,那又何妨?

他黯然拭泪,哽咽道:“那可不可以答应我,若能活着,便活着。不要一心求死,随时记住你还有个孩子,好吗?只需要答应我这个,我便会用尽全力保护你的孩子,也会在苏家一直等你…一直等,就算死也会等着你…天雪,你要答应我!”

“好…我让你等着我,一直等…我记得我还有个儿子,到时我会去找你的…这一次你真的回去苏家。否则我便等不到你了…知道吗?”我心痛难持地盯着他,薄唇微颤着,眼眶拭去的泪又再度蓄满,仿佛只要轻眨眼,便会泛滥坠落。

他攥紧我的柔荑,目光中亦蒙上淡淡的雾霭,眼神如寒潭,如深渊,却有炙人的热度及关怀之意:“好,这样我便放心了。是啊,我会一直等你…苏蔡这一生注定是为你伊天雪而活的。所以你要坚强地活下去,记住这世间还有个男人对你如此深情!”

“我记住了。你走吧,早些出宫,皇后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我黯然抽回手,酸楚地盯着他,紧紧捂着嘴…这是最后的离别了,这一次真的是最后的离别了…

“你一定要来,一定要…我会时时刻刻在苏家等着你!”他认真地轻点头,语气里有着不容辩疑的坚持。

这一次,我没有去送孩子,因怕自己万分不舍。对苏蔡,我的确很残忍,残忍得似乎有些可怕。但是却非残忍不可。或许我是个自私的女人,对爱情执著。但爱情本身就是自私的,所以无论做什么,我都不会后悔…

公元三五二年,冉闵将城中的军粮分给百姓,独自带领一万人马去河北定州征粮。燕国(鲜卑族)得到这一消息,急调二十万鲜卑骑兵南下,想乘机消灭因刚扫清中原而元气未复的冉魏政权。

冉闵被鲜卑慕容恪的十四万先头骑兵部队在常山包围,冉闵出击,以一万军力大败十四万慕容恪所领兵力,十战十胜。后来中计陷入鲜卑骑兵重围,冉闵突围东走二十余里,坐骑朱龙突然死亡,于是被赶上的前燕兵生擒。他的士兵仍然和敌人拼命,掩护随军的其他重要官员撤离战场,一直杀到最后一人…

消息传来,宫里一片混乱。我六神无主地走动着,不知道能去何方,脑里只记住了刚传回的消息,他被抓了…当真被抓了,接下来便是被斩!慕容恪,我一定要找到你…

董卿此时倒是镇定了许多,将我拉至房内,吩咐道:“天雪,你不要在外头乱跑。乖乖待在房里,我会想办法救相公的…知道了吗?现在城内一片混乱。”

“我要去见他,我当真要去见他,求求你,让我去见见他。我要出宫,送我出宫好不好…”我的泪,畜了满眼,终于缓缓地大滴坠落,忍了好久的泪,终于再也抑制不住的溃决了。

“天雪,你别这样…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出皇宫。现在只有皇宫安全些。”董卿眼中的泪亦落了下来,凄楚道,“兰灵当初将我嫁给他时,我对他是没有任何感情。只是嫁夫从夫罢了。他却从未让我委屈半分,直到后来…”她仿佛想起了许多伤心往事,泣不成声道,“直到后来我也爱上了他…为了他做任何事也觉得值得,就算是默默地待在他身边,不求任何回报,我亦是觉得高兴。”

“董卿…”我低喃地叫着她,任泪水汩汩流出,颤声道,“兰灵也是一直在盼他…你也是吧,其实我不应该与他在一起,害了两个女人…都是我不好,都怪我。若是没有我,你们怎么会这么可怜…都怨我。”

“不…一点儿也不怪你!”董卿黯然拭泪,手却微微发颤,牵强笑道:“其实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你会出现在相公身边。这或许是缘…你的到来,让他开心了不少。为你痴,为你累,为你笑,为你哭…他从没有为兰灵做过那些事,或许在他心中,你的确很重要…一个模子,他怎么单单喜欢你,爱你爱到骨子里去了…这是我想不通的。”

“他…以前待我不好…”我失落垂眸,又痴迷地喃语道,“第一次有男人敢打我…而我竟然不知道要还手。以前的我并非如此…对他,仿佛是一见钟情,但是我却知道…爱他,今生不悔。”

“是啊,爱他,今生不悔!”董卿拉着我的柔荑,深情道,“所以,你想去找他,对不对?所以你才会将浚哲送走,对不对?其实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知道相公其实有多爱你。”她眯着双眸,思绪了片刻,又道,“你失踪的那些年,他一直都在虐待自己,发了疯般的满大街找你,任何人都劝不住。兰灵问他,是不是没有你,他非死不可?他毫不犹豫地回她…他说没有你,活着也没有任何意义。”

“为什么你们都不跟我说…他说那几年,他依然很开心…”我的泪仿佛未干,此刻又溢满了双眸。原来那几年,他是如此过的。冉闵,你到底还瞒了我哪些事?

“你把孩子送走的时候,他也是很伤心。一直在书房抽打自己,可是我却劝不住。他说…他第二次打了你,所以他要打回自己…不能让自己对你那么狠。”她泪流满面地盯着我,嘶哑着嗓子问,“你知不知道他当真没有你不行,爱你…爱到不能理解的地步。就仿佛着了魔…”

我的心口处有一种沉沉的凝滞感,仿佛被闷捂住,跳得极缓极慢,痛苦地摇头道:“他真傻…那是我的错,不能怪他,他为什么一定要折磨自己?”

“若伤了你一分,他便折磨自己十分,这就是他对你的爱…令人骇然,也令人吃醋。”她轻轻拭泪,又自己懊恼道,“其实我也有嫉妒过你,为什么都是爱着他,唯有你可以这么幸运。得到了他至生至死的爱…天雪啊,你不应该遇到我,我是个坏女人,我一直在心里嫉妒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心中波澜跌宕,终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哽咽道:“我不怪你…你嫉妒我,只是因为爱他太深,我又怎么会怪你。若是怪你,不如怪我自己任性。”

“你当真很任性…”她百感交集地哀叹道,“你不仅任性,而且也伤他很深。在没有你之前,他都没有如此伤痛过,任旁人看了都心疼。可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伤了他…但是只要你对他好上半分,他便快乐了。这就是爱吧,爱情真的好奇妙。”

我再也无法压抑住心中的痛楚,紧咬着下唇,不忍再听。冉闵,这些你为何从未对我提过…你为何要对我这般好,我却一直按自己的意愿去伤你。若是重新来过,我绝对不会再伤你分毫…真的。

“相公…任何事都依了你,你不愿要名分,他也随你。孩子不封王,他也依你。只需你开口,要天下他都会打给你。这便是他…”她幽幽地说着,语气却饱含酸楚,泪水再次猝然滴落,“他从未对任何女人如此过。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我想这辈子,他到死,最担心的都会是你…”

“不要再说了…”我的心仿佛被扯开一个大洞,已觉方寸间正汩汩地流着血。冉闵啊,为何到此刻我才知道这些。若是提前发现,那么…回想以往的一切,我当真后悔了!那么任性的我,又怎能让你如此待我…

“因为你,他才会如此疼爱浚哲,五个孩子中,他最疼爱的便是浚哲了。我生儿子时,他几乎不过问,但是你不同…你昏倒了,他比任何人都慌神。他是如此地爱你呀,爱得不能没有你…爱到想将心都掏给你。”她不顾我的哀求,只是絮絮地说着,眼神却是迷茫的,连脸上那抹笑容也是万分牵强的。

我忍抑不住,失声痛哭地奔出她房间,呆呆地站在这冷清的皇宫里,佛图澄的声音,忽然响彻耳畔:人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蕴炽盛苦。唯有身心放空,方能人离难,难离身,一切灾殃化为尘…

我四下寻找着,却不见半点人影,不由大吼道:“我不懂,身心放空。是不是要将我的心挖出来,才能离难,才能将一切灾殃化为尘。正如冉闵所说,佛祖高高端坐于莲花座上,俯视众生,可否看出众生平等?大恶之人坐拥天下,无辜百姓横遭惨死!佛主都未瞧见吗…为什么他要受命运的摆布。为什么他要死!我不会让他死的!”我不由泪洒两腮,痛哭道,“你告诉我,佛在哪里,所谓的佛在哪里!为什么我的眼睛里一片空白,我的脑里也是空白,佛主在哪里…什么是佛…究竟什么是佛…”

“大师,你出来啊,告诉我什么是佛?佛主是任好人枉死,任坏人猖獗吗?你出来啊!我知道你没死对不对,那你出来呀!我求求你出来好不好…帮我救救他…”吼到嗓子嘶哑,我才停止。漫无目的地在皇宫内乱逛着,阴沉沉的气氛占据在每个人身上。

冉闵当初占下此地时,曾经释放了所有被赵王抢来的汉人妇女,还帮其中一些人找到了家人及夫君。她们却是无处可去,主动留在邺城。

第二日,我便离开了邺城,我的画像已交给董卿收藏,夜明珠也已交给她,上路时只带了冉闵的画像。去慕容恪处的路好长,但这条却是唯一可以救他的路…

穿越时空之情迷五胡乱华 泪珠飘落萦心曲 离别,魂亦相随

章节字数:9005 更新时间:07-10-19 23:23

己卯(二十日),冉闵被押送到蓟城。慕容俊实行大赦。慕容俊让冉闵站在那里斥责他道:“你不过是才能低下的奴仆,怎么能妄自称帝?”冉闵回道:“天下大乱,你们夷狄禽兽之类尚可称帝,何况我中原英雄,为什么不能称帝!”慕容俊大怒,打了他三百鞭,将他送到龙城。

甲申(二十五日),慕容俊派慕容评及中尉侯龛率领精锐骑兵一万人进攻邺城,太子冉智及大将蒋干紧闭城门抵抗固守,城外的兵众全都投降了前燕军。

我不知道慕容恪此刻对我是种什么心思,几年未见了,想必他已经忘记了我。但是我却不得不来见他,只要有一线生机我都不会放过。

慕容恪怔怔地看着我,心中似乎明白了几分,忧郁道:“你来了…好久未见了,你过得可好?是为了他而来吗,还是…只是想来见见我,坐吧,想必走了这么远也累了。”

我迷离地盯着他,又凄凉地笑道:“你们燕国正在攻打邺城,你怎么却在中山…慕容俊叫你驻守此地的?他对你倒是很宝贝,有用时才叫你出战。”

“我不会救他!”他已猜出了我的来意,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又阴沉着脸道,“我这一生从未遇到过对手,他却是其中一个。与别人打仗几乎是百战百胜,遇到冉闵却是十战十败。况且他才一万士兵,不得不说他是个人才,可是却是个莽夫,太过于自信。”

“我不是听你来说我相公的!”我脸色倏地大变,却又无可奈何,只是酸楚道,“你能救他的,对不对?慕容俊与你是兄弟,若你求情,还有救的。你救救他好不好…”

“我说过…我不会救他!”他意味深长地盯着我,眸光一瞬间变得犀利如鹰道,“我叫人替你准备房间,你好好待着吧,别再提救他的事情了。”

我心口一阵揪痛,双腿慢慢下跪在地,泪猝然滴落在地,凄婉道:“你救救他,好不好?就当我求你了…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女人。但是我只是希望他能活着,只要能活着就可以了…我会劝说他放弃一切,也会要他放弃攻打你们。让他活着…只要活着…”

“你…”他不敢置信地盯着我,蹙紧眉宇,脸色凝重开口道,“为了要救他,所以你给我下跪…他果真有那么好吗?你求我,只是为了救他…”

“是…”我凄惶伏首在地,泪流满面道,“只是下跪而已,这不算什么,只要你能救他就可以了。我知道只有你可以救他了。慕容恪,你救救他好不好…只要你能救他,就算要我的性命那也无所谓。真的…都无所谓,只要能救他就可以了…活着…他一定要活着…”

他凝目不语,良久才缓缓道:“只要他活着…你就算丢了性命也无所谓。天雪…你真还是你吗?”他忍抑不住,突然大笑,只是笑声中满是凄凉悲苦,“没错,你一直都是你。为了那个男人就算死也无所谓。若你不想救他,倒不像你了。再过几天,他便要被斩了,你求我也没有用…”

“你是一个好人啊,你可以对那些百姓那么好。为何独独不愿意救他,你救他好不好…求求你…慕容恪…”我的心蓦地剧颤着,紧咬下唇,跪到他脚前,“救他,求求你…他不能死,他真的不能死。我会要他放弃一切,真的…放弃一切。”

他伸手将我强行扶起,喟然道:“你这又是何苦,给我下跪,只是为了要救他…既然大王要杀他,那么我又怎么可能救他!天雪,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逼我与他作对。”

“救救他…只有你了…”心,顿时只觉得痛不可言。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痛,比心痛病来得更厉害。冉闵,若这是命运,若你真的死了,那么…我还可以活下去吗?

“没有他,你也可以活下去的…”他面容那样冷静,声音却突然悲凉起来,苦笑道,“冉闵,有这么好吗?值得你爱,值得你疼。值得你拿性命来救他?为何我就碰不到这样的女人…为何碰不到!”

我默然无语,他却含泪笑道:“或许,我能让你们见上一面。我会派人送你去龙城。见他最后一面吧,救他,真的不可能。若我能救他,一定会尽力,但是监斩的是大王的人,不是我的人…虽说擒获他的是我,但是…我却只能将他交于大王处置。”

“我知道了…”我淡然接口,心中却冰凉透顶,原来人果真斗不过天…而我却痴心妄想与天相斗。最终除了惆怅的心绪,再无其他。一切皆是命吧,那我呢?坏事做的也多,我的下场会好到哪里去?

用力拭掉脸颊间的泪水,脸上除了那红肿迷离的双眼,再也瞧不出忧郁的痕迹。世间的一切,终归是会宁静的,在这乱世中,我们都只是随葬品罢了。

慕容恪亲自带我前去,虽然慕容俊命他镇守中山,他却毅然送我去龙城。可能是怕我自尽,抑或者怕我有危险,但是此时的我,什么也顾不上了。他送我去,总归说还是有希望救冉闵的。只需这一点,便足以让我万分感谢他,他的确没有非要救冉闵的义务。

邺中地区发生严重饥荒,邺城城内弹尽粮绝,百姓相食,皇宫中的宫女都被残食殆尽。蒋干派侍中缪嵩、詹事刘猗向东晋朝廷进投降表,请求投降,并且向谢尚求救。庚寅(初二),燕王慕容俊派广威将军慕容军、殿中将军慕舆根、右司马皇甫真等人率领步、骑兵二万人协助慕容评攻打邺城。

时间过得好快,但对我来说,每一天都是宝贵的,若是按这个时间,明天便是冉闵被斩之日。心中更痛,人更加忐忑不安。慕容恪一路虽未多说,却将我的心思看在眼底。他会救冉闵吗?我不知道。

初二这天夜晚,终于到了龙城。见我们到来守将非常讶异,却并未多说什么。慕容恪神色依然淡定,对死牢的士兵道:“送她进去见冉闵,若有事,我便担着。”

我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心中已记着他的好。只是现在的我,不想再与他多做纠缠,只想见到日夜思念担忧的男人。他还好吗?听说被慕容俊打了三百鞭,还能撑得下去吗?

慕容恪忽然道:“我先进去吧,对他,我也有些话要说。你待旁边看着就成了。我与他说完,你再与他说。”

我错愕地盯着他,却也未多说什么。只是随他进了牢房,士兵悄悄对我说道:“你一会儿要快些,若是让将军知道有人来看他了,就会上报大王。到时连慕容将军也会有危险,将军是好心人,希望你别害了他。”

我轻轻点头,慕容恪仿佛天生灵耳,转头温和道:“没事,你尽管与他道别吧,我也希望你能了却心愿。尽管他是我的敌人,但是…你不是。我还是挺佩服他,竟然能让我十战十败。我打仗这么久,从未败过。我想这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个敌人。可惜我也是他一生唯一的败仗,当真讽刺。”

我待在一旁紧盯着冉闵,心绪激荡。冉闵双眼微合,坐在石床上,俊颜未有灰败,依然是如此镇定,天生的王者,想必莫过如此。

“怎么样,冉闵,或者我应该叫你皇上?”慕容恪兀自一人走了进去,故意讽刺道,“想不到吧,你会兵败我手,你的确有胆识却也是如此罢了,料你也不会想到,东晋王朝与我会对你来了个南北夹击,你的确算是当世大将,要不然我怎么会被打得十战十败,可惜再怎么神勇,你终究还是让我抓了。”

冉闵倏然抬眼,朝他冷冷一笑,愤恨道:“我此生最恨没有将你们胡人杀绝。这是我唯一后悔的事!”

“我们是旧识,你又何必说这样的话,石虎纵有千般不是,你也将他灭种了,可是…天雪,有何罪过?若不是你抛弃她,哪会让她有心痛之病,怪只怪她对你用情太深了。”慕容恪双唇却抿得紧紧的,略有些严肃,“那冰上的一舞你有瞧见吗?看在我眼中却是凄凉万分,她无助的时候你在哪里?你不配她爱!”

“心痛病?”冉闵微微一怔,神色一僵,脸上掠过了一丝索然的苦笑,痛楚道,“我爱她,她竟然连这个也瞒着我,原来她的身子有病…现在知道却是覆水难收,后悔亦无用,唯有期待下辈子与她再续前缘,我知道…下辈子会与她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了…她一定会等我的,魂亦相随,这个誓言她不曾忘,也不会忘,我亦是!”

“是吗?”慕容恪微微挑眉,淡然道,“我知道她一定很恨你,不会与你魂亦相随,所以你死心吧,就算有下辈子,也不是跟你,是你害死了她,还谈什么下辈子?莫非下世你还想害死她才罢休?”

“我跟你没话好说!”冉闵黑瞳转而鸷冷,挟着一股阴郁的霸气,“她会明白的,因为她一直在我身边,待我一死,便可守护她了…伊天雪…下辈子还要与我在一起…”

“你如此断定她下辈子还会与你在一起?说不定现在的她已经和我在一起了,那你应该怎么办?”慕容恪咄咄逼人,却是试探的神情。

“她不会!”冉闵毫不迟疑地回着他,又深情地低语道,“我知道的伊天雪,是一个一辈子只爱一个男人的女人。我所知道的伊天雪…一辈子只会爱我一个。我所了解的伊天雪…只是为他人着想。”

“要是你现在见到了她,你会怎么办?”慕容恪突然道,又轻挑眉温和地问,“若是你现在见到了她,你会怎么办?要她活着,还是对你魂亦相随?你想她活下去…还是想她陪着你去死?”

冉闵怔了怔,沉默片刻,定定地盯着他,声音突然沉沉,道:“慕容恪,你是不是喜欢天雪?若是你喜欢她,帮我保护她。这是乱世,若没人在她身边,她肯定会有事,我无能为力了…”

我心霎地揪疼,也明白了慕容恪带我前来的原因。也明白了他为什么让我在一旁偷听。他定是料到了冉闵会如此回答。真是好聪明的男人,那我呢?魂亦相随至死也不能忘。又怎么与他人在一起?何况还有浚哲呀!

慕容恪沉默了片刻,方答道:“你想她活着?真的不想她死吗?告诉我,你有多爱她?有爱到为了她可以做任何事吗?一心只想她笑吗,是这样吗?”

“是…”冉闵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蓦地蓄满了泪水,只是闭上双眸,掩去目中逐渐泛滥的悲伤,轻声道:“我想她活着,就算我死了,她也必须活着。如果可以,请你替我转告她,一定要活着。就算为了我们的孩子,也请她活着,我虽然死了…但是会永远陪在她身边…能不能帮我转告她…还有,帮我保护她。”

慕容恪默然思忖了许久,才试探问:“那么…如果我救你出去呢,你还会大肆杀胡人吗?还会吗?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勇将。若是能为我燕国效力,或许我可以上奏大王,让他免你一死。这是唯一活着与天雪见面的机会,你是否同意?唯一见天雪的机会!”他特意加重了后面几个字,似乎只是提醒,并非利诱。

冉闵怔了怔,半天不言语,片刻方摇头道:“我这一生,忍辱偷生无非就是将胡人赶出北方,中原战乱的祸根,或许几百年后,你们会同我汉人是一家人。但是现在却不是…占了北方,杀了那么多汉人,叫我如何不愤怒。我屠杀你们胡人,让你们也知道愤怒。”

“你说得没错,是个英雄好汉,但我对汉人尚好。只是期待以后的子孙不要再打打杀杀,融合成一家。这不仅是你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慕容恪微笑颔首,漆黑的眸子里藏着若有若无的赞赏之意,转而又娓娓道,“其实我们可以做朋友,只不过这是在乱世。人在乱世都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你能懂的。”

冉闵依然未睁开双眼,俊颜却浮出一抹苦笑道:“是啊,这是乱世,太多的人会身不由己。除了自己心中的那个女人,一切的封王甚至权力都是虚无的。除了天雪,我发现我什么都没有得到,但是却无怨无悔。若不带头杀胡人,又怎能激起汉人的士气。怪只怪石虎自己做的孽太深了。”

“羯人虽然是我们胡人的一种,但是你毕竟将他灭绝了。又何苦再有愤怒之心。大王本意不会处斩于你,怎奈你却言语顶撞。冉闵啊…其实我很想与你做朋友。”慕容恪嘴角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深邃的眸子让人无法猜出他内心的想法,终于他意味深长地瞟了我一眼,又对冉闵道:“其实,天雪应该开心。因为有几个男人同时爱着她,没有了你,活着也可以,对不对?不一定要与你魂亦相随。”

冉闵蓦地睁开双眸,面色激动,语气亦柔和了许多道:“我就不必了,只要你帮我救救她,我知道你们在攻打邺城,而且邺城内已是饥荒。帮我救她出来,她那么软弱,是不可能吃人的。可是邺城内除了人肉,还能吃些什么?帮我救救她吧,她的身边没有能保护她的人了。或许苏兄可以,但是…依她的性子想必已经将我儿子送去南方了…这样也好,我儿子由苏兄带大,我倒是放心了。”

“她帮你生了个儿子?”慕容恪有些诧异,又轻笑道,“本来大夫预料她只可以活一年,她却活了这些年。我本就好奇,想不到孩子也帮你生了。你不是想叫我连你孩子都保护吧?”转而他又脸色凝重道,“若是要她与我在一起,或许可行,但是依她的性子,又怎么可能接受一个仇人的保护?你不是很了解她吗?我也很了解她,虽说不恨我,但也不会让我保护她。”

“是啊,她性子就是太执著了,牛脾气,这还不止,死心眼。”冉闵脸上有了丝浅浅的笑意,眉宇间的硬气也柔和了许多,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那么爱我。或许只是因为我救了她,又或许只是因为…我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但是若是依她的性子来说,不管我是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若是不爱,就是不爱。她就是这种女人。让我无法不爱,无法不疼惜。”

“是啊,我们都很了解她。第一次有人叫我大个子,她为了躲开那些坏人,竟然叫相公。多有趣、可爱的女人。有时候我都弄不明白,她为什么就跟别人不一样。”慕容恪声音有些嘶哑,复轻笑道,“她唱歌、跳舞都很独特,那首白狐,那冰上一舞…都注定了我这一生,会爱上这个女人。”

“既然你也爱她,就帮我照顾她,这是我唯一的要求。至于投降慕容俊的事,就算了。对他我不屑一顾。在燕国最行的是你吧,为何不是你做皇帝?”冉闵脸色黯然,霸气依然不减,愤怒道,“慕容俊,我从骨子里就看不起那个男人。”

慕容恪注视他片刻,忽然感慨道:“我个性温和,你应当知道。做皇帝对我来说没有大的意义。只要能施展抱负即可,这一生熟读兵法,为的就是报效父亲。既然他指定二哥为大王。我们又何必插上一脚。此生我并无大志,只要辅助好大王便可。”

“这是乱世,你以为只需要性子温和就可以了?”冉闵突地苦笑,喟叹,道:“乱世你不杀人,便是被人所杀。你的性子,迟早会吃亏的,真是可惜了你百战百胜的才能。”

“我并非百战百胜了,可别忘记了,我十四万大军都没能耐你如何,还是被你打得十战十败,而你呢,一万兵马,便可以将我打败。只是你的士兵饥饿疲惫,武器装备虽然精良,但实际上难以为用。最后又支援六万士兵,才用计将你擒住。这或许是我打败你的原因,但是不管怎么说,能遇到你个对手也不错。”慕容恪语气依然轻淡,只是眉宇间却有掩饰不住的惆怅。

“不管什么原因,我终究还是败了。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不会如此好心来看我。是不是天雪来找过你?若她知道是你擒了我,她会求你救我,这是她的性子。”冉闵眉间有难以掩饰的欣喜,又焦急地问:“她是不是真的来了?告诉我。”

“你倒是了解她!”慕容恪意味深长地轻笑,叹道,“你为何不四处打量下呢?其实她就在旁边。你若是随便看看别处,就可以找到她了。”

冉闵四处轻扫着,见到左边的我,先是一怔,又含泪笑道:“还不快进来,不想见相公了吗?”

我紧紧地捂住嘴,泪潸然流下,再也难掩凄惶地啜泣着,朝他奔去,紧搂着他。却是无法言语。这一瞬,想必太多的言语也是无用的。只是这样紧搂着,二人却贴得很近,仿如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么近的距离了。他也只是紧搂着我,泪亦随之流下。

他任我在胸前抽泣,见我渐渐停下,才轻声道:“你太傻了,要我如何放心得下。总是如此任性,记住你不小了,还是孩子的娘亲。”

“是啊,我太傻了。所以你不要死,你要死了我要怎么办…”我无比哀愁地抬眸看着他,泪水如流水般汩汩溢出。嗫嚅道,“不要死,好不好…就当是为了我。求你不要死,真的不要…”

“天雪…你不小了,不要再让我担心了。身为你夫君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也是最难忘的事。你明白了吗?”他将我紧紧搂着,仿佛想将我融入骨血之中,即而复叹道:“你总是这样任性,想做什么便是什么。可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若是知道,又为何不好好爱惜自己?若是出了事,叫我死得怎么安宁?”

“你都快性命不保了,还担心我做什么?冉闵,我真的好讨厌你。为什么次次都为我着想,真的好讨厌你…”我的泪水已在眼眶中泛滥成灾,又心酸道,“你明知道我不能没有你。为什么不听他的话,若是活着不好吗?活着我们就可以一家团聚了。”

“我以为你能明白我的…”他惆怅轻叹,帮我温柔拭泪,又牵强笑道,“不过现在明白也行,对不对?你记住,这是乱世。半点儿也由不得人,就算我立刻会死,但是也不会后悔。以后记得告诉浚哲,他爹就是这种人。不要为我感到心疼,也不要再求他救我。这都是命。”

“我不信命!当真不信。”我伤心地将头埋入他的胸膛,痛哭失声道:“我只要我的相公活着…只是这样而已。我不稀罕别的,只要你能活着,能永远跟我相守。也就罢了。成全我好不好,既然这么爱我,为什么不愿意成全我!相公…你要活着…我只要你活着…”

“傻瓜。”他神情端凝,声音亦是庄重的,严肃道,“你记着,一定要活着,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活下去,若是活不下去,就想想浚哲,想想我们那可怜的孩子。若是没有了爹,怎么可以再叫他没有娘,还有想想苏兄,他一直都喜欢你。我相信现在的他依然是喜欢你的。”

我心中的痛楚,再度被撩起,不及思虑就颤声道:“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就好了…孩子也不要,苏蔡也不要,我只要你!”

“天雪,不要再任性了。你明知道我爱你,也知道我最在乎你跟孩子,乖乖地听话,好吗?”他的语气依然是宠溺的,只是眉宇间的惆怅却是更浓烈了。

“是,我很任性,时时刻刻需要人保护,所以你就成全我吧!不要死…只要低头就可以了,只要求饶就可以了。真的…这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可以隐居,我们可以离开尘世的一切,对不对?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我目光炙热地盯着他,期盼他能答应,这是唯一生的希望啊…

他语气顿时冷厉起来,柔情刹那全无,冷冷道:“我要你答应我,你会活着。我让你对我发誓。若是你不活着,我做鬼也不会安心,说!”

“不…”我大叫着推开他,泪亦是流得更汹涌了,嘶哑道,“我讨厌这样的你,只为我着想。为什么不替你自己想想,现在的我,还有什么值得你关心的?若是死了,我会恨你。恨你!我也会自杀,魂亦相随!”

“天雪,你不要如此固执了好不好?”他心痛地盯着我,巴掌蓦地掴在我脸上,泪亦随之流下,含泪骂道,“我这一巴掌就是要打醒你,你太自私了。我死了,你也死了,孩子就当真交给苏兄吗?你不配做他的娘亲,若是这样,你为何还要生他下来?”

我黯然抚着火辣的脸颊,心中却明白,打我,他的心更痛…

“你滚,我不想再看到你,滚出去!”冉闵侧过脸,不再看我,只是那微微颤抖的肩,却让我心痛得无以复加,不禁心痛道:“好,我会好好活着。这样你应该安心了。我会好好地带大我们的孩子,也会跟别人过日子。就算不爱别人也没关系,我也会嫁给他,跟他好好过日子。这样你满意了?”

他蓦地冲过来,紧紧拥着我,滚烫的泪直落在我颈间,颤声道:“我这一生打了你三次,若有下辈子,我会让你打回我。我永远记得,我欠你三巴掌。伊天雪…你记得了吗?下辈子一定要还回我三巴掌。”

“是…我一定会记得,这辈子既然无法相守。那么下辈子不要给兰灵好不好?下辈子也留给我…留给我…冉闵,你一定要记得…”我紧紧搂着他,心却沉重得像被什么东西压住,让我无法呼吸,几欲窒息。这种揪心的痛,只是为他…

“嗯…下辈子我会继续给你,再下辈子给兰灵,好不好?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若是没有活的理由,那么我的儿子便是你活着的理由。”他的声音依然带着悲痛的意味。

我睨着他,更是哭得不能自己,心中的痛一波一波袭来,却只是紧紧拥着他,压抑住不适地笑道:“我这一辈子没有给你跳过舞,也没有为你唱过歌。现在我要你认真记住我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个笑容,每一个姿势。你一定要好好看着。因为这是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

“好,我一定好好记着,到死也不会忘记。”他抽泣地应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