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贺行远脾气差知遥也就忍了,可说他难看…知遥还是头次听人不满意贺行远的长相,不禁有些好奇:“他那样的都还不好看,那什么样的能入得了你的眼?”

慕小简想了想,说道:“嗯,江衡凌那家伙勉勉强强算是样貌极其不错的。”

江衡凌便是江衡言他们的同胞弟弟。

知遥多年未见他了,只知他志在科举,四年前就来了京城的京学读书,印象里还是那个羞涩的、文文静静的清秀少年。

知遥想了半晌忽地明白过来,“你喜欢漂亮地有点像女孩子的那种?”

慕小简红了脸,一巴掌拍到知遥肩头,打得她歪了歪,掩了嘴笑道:“哪有,你净胡说。”

知遥笑眯眯地揉了揉肩,心说幸亏贺行远现在冷厉了许多,整个人气质都不同了。不然他以前的样子让慕小简看到的话,慕小简花痴的就是他了。

想到这儿,知遥揉肩的动作就顿在了那里。

要是以前,有女孩子在贺行远周遭瞎折腾,她还有立场去把人赶走。

如今——他们二人可真是什么关系都没了,她哪还有立场去管他的事情?

眼前有东西晃了晃,知遥回神,才发现是慕小简正在她面前挥手。

“你怎么了?老是走神。”慕小简不满道。

知遥顺口胡乱说道:“我只是在想,你的喜好和大家可真是不同…要我看,那小参将就好看得紧。”

慕小简停了下,缓缓说道:“其实这小参将相貌极好,算是我见过的里面最好的。只是因为我喜欢江衡凌,所以其他人入不了我的眼罢了。”

知遥愕然。

慕小简笑道:“我想着见到这漂亮少年后,就会歇了那份心思,谁知道见了他后,还是觉得江衡凌最好看。”

知遥惊奇地望着她。

她没想到,在这个时代,居然有女孩子能将“喜欢”两个字说得那么理直气壮顺其自然。

慕小简看到知遥的神色,顿时板了脸说道:“怎么?吓到你了?你若像其他人那样瞧我不起,我也照样要这么说。”

“没有,”知遥笑着摇头,“我只是很佩服你的勇气。”

慕小简失神了一刹那,继而也笑了,朗声说道:“你这人倒是不错。”

两人坐在最末的位置,等到她们低语完了,才发现宴席已经开始。知遥根本没注意到宴席上都有谁,直接朝主位那边看去。

老王爷身旁的小参将已经端着酒杯朝众人敬酒,他前面那些话知遥都没听清,只剩下最后那句在她耳畔回响。

“…在下宋——行知。”

知遥一遍遍回响他那句话,心里就泛起了酸酸甜甜的滋味。

行知行知,可不可以认为,是他和她的名字连在一起呢?

可为什么不用“远”和“遥”?

这个念头一闪过,知遥自己先黑了脸。

那俩字绝对不能用!

望着不远处的俊美少年,知遥心神一阵恍惚,忽然就泄了气。

那两个字,或许只是他感念贺家的恩德,所以将这一辈的字放在了里面而已…

什么“两个人的名字放在一起”,不过是她自己的想法罢了。

想到这儿,知遥的口中忽然发苦。

他是什么心思,她完全不知。

慕小简见知遥总是出神,就给她不住地夹菜:“你心思太重,多吃点,瞧你瘦的。”

心思重?

知遥想起几年前还没心没肺的自己,恍若前世一般,记不太清了,笑着同慕小简道了谢。

想到贺行远,知遥踌躇着问慕小简:“江衡凌可知道你的想法?”

“自然是知道的。”慕小简答得极其顺溜。

“那他…怎么说?”

慕小简抿了抿嘴不说话。

知遥就摇摇她的手臂,轻声说道:“我…如今遇到了同样的问题,想征求下你的意见。”

慕小简迟疑了下,最终摇摇头,压低了声音说道:“他什么也没说过,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有时候我想见他一面,都难。但我还是用尽一切办法地逼他,其实不过是只求多见他一次而已…哎哎,不说这个了,吃饭,吃饭。”

只求多见他一次,只求多见他一次…

慕小简那话就回荡在知遥的耳中。

是啊,这两年七百多天来,她所求的,不也就是能见他一次?

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他,怎能一句话都不同他讲,就这样离去?

好不容易才见面的啊!

知遥突然就下定了决心。

椅子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刺啦”一声,知遥站起身来。

深吸口气,她心知行动必须要快,不然再等个一下下,也许刚刚鼓起来的勇气就会立即消失。

扬起微笑,她一步步朝贺行远走去。

众人见状,就都停了下来望着知遥,不知所以。

慕小简隐隐有所察觉,决定不去打扰他。

贺老夫人本想叫住她,但最终,还是端坐在了席位上,一言不发。

贺行远正侧过脸听老王爷说话,忽然老王爷戳了戳他,他一转头,正好看到知遥坚定地朝他走来。

四目相对,贺行远顿时感到时间都停止了,只留下心,剧烈地跳动。

知遥一直含笑看着他,走到离他只有两臂远的地方,她才停了下来。

贪婪地凝视了他片刻,知遥灿然一笑,“公子好胆识,知遥敬你一杯。”

作者有话要说:本亲妈洒然飘过…我说过我是亲妈吧?咩哈哈…看我多善良啊!~\(≧▽≦)/~

明知故问的后果

话出口后,知遥便冷静了下来。这时,她开始为自己捏了把汗了。

方才头脑一热就跑了过来,时机上根本就不太对啊…

贺行远看出了她的紧张,嘴角浅浅勾起,极慢地站起来,极缓地吐出一字:“好。”

有侍女将酒壶与酒杯端来,立在一旁刚要斟上酒,知遥制止了她,“我来。”

她刚拿起酒壶,眼前一花,手中之物已经不见——

转头看向贺行远,只见他已经自顾自将酒杯满上了。

知遥想提醒他一句这不太合理数,但张了张口,最终放弃了,微微侧过头,将视线落在地上某处。

她再不敢像方才那样长时间看他。

一次便罢了,次数多了,终是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第一杯你要敬我什么呢?”贺行远将酒盅放到她手中问道。

两人的手指相触,知遥一紧张,脱口而出:“敬你有勇有谋救了老王爷。”

贺行远就很低地笑了声。

知遥暗自懊恼着一饮而尽。

贺行远又将第二杯放到她手中,“那第二杯呢?”

第二杯?什么第二杯?

知遥搭眼往侍女手中的托盘上一瞧,好家伙,居然有六个酒盅?

她不是说,敬他一杯的吗?

望见贺行远唇角隐着的笑意,知遥明白那小子是故意的,暗自咬了牙,笑道:“第二杯祝贺公子升了官职,恭喜参将大人。”

贺行远轻咳了声。

知遥抿了嘴笑。看来他是还记得自己那句“要考科举”的话的。

如今他是个武将,可和科举什么的无缘了。

“那第三杯呢?”贺行远将最后两杯酒拿过来,故作淡然地问道。

“第三杯…”知遥犹豫了下,最终说道:“第三杯愿你平安健康。”

这次饮完后,知遥见到贺行远的笑意更深。

她是明白的,贺行远要的,是她真心实意的心里话而不是那些虚的场面话。

可这样的场合,不说几句场面话,怎能圆得过去?

此时一旁的九门提督周大人开了口:“他可是武将,女娃娃你怎么可以叫他公子呢?太酸了,不成不成。”

老王爷正捋着胡子望着两个小辈笑得开心呢,一听周大人的话,不乐意了,“这臭小子如今可是我孙子了,我的孙子自然是既能文也能武。公子怎么了?难道我孙子这么漂亮的孩子还衬不起这俩字儿不成?周小子你如果有意见,不妨和我孙子比划比划。”

说着他转了脸对贺行远道:“乖孙,来,念首好诗来气气这老小子。”又对周大人道:“等我乖孙说完了,就轮到你了。”

周大人顿时黑了脸,道:“王爷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真刀实枪地比划几招那我还行,如果想拽文,去找我老哥!”

说完他对贺行远叫道:“宋公子,公子,你就是公子还不成吗?也甭比了!老周我自罚一杯。”说了就真的自顾自倒了一大杯饮下,尔后还亮了亮杯底。

知遥方才刚喝完酒杯周大人一打岔就没捞着离开,此刻见周大人话也说完了,就想逮着个说话的机会向老王爷行礼退下。

哪知道她嘴还没张开,身子就晃了晃——

知遥暗道不好,自己开始头晕了。

那酒,后劲儿也太大了些吧?

还没想完,她就发现自己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贺行远本也不敢将视线停留在知遥身上过久,于是在看周大人与老王爷对话,并没注意到知遥的变化。

直到听到身边一声轻吟,他才猛然想起知遥从不饮酒,不禁后悔自己方才为了和她多待一会儿让她喝了三杯,转眼看到知遥身体有些不稳,他急跨一步就想接住她,哪知道终究是晚了一步,有人更快地将知遥揽在了怀里。

贺行远神色冷峻地望着对方搂着知遥的双臂。

江衡言无视他敌视的目光,淡淡说道:“不劳烦宋参将了,遥儿我自会照顾好的。”说罢就向老王爷告罪辞行。

贺老夫人沉声说道:“遥儿自有老身带回家,世子爷这样做,恐怕不太合规矩吧。”

江衡言叹道:“若是行远还在,他必不会拦我。”

贺老夫人扫一眼“宋参将”,说道:“未必。”

慕小简眼睛在俩人周遭溜了一圈,想到方才知遥是为什么去给那宋参将敬酒的,赶紧跳起来去拦江衡言,道:“我也觉得还是让她回家好了。”

双方僵持之下江衡言脸色微变,刚要再开口,老王爷慢悠悠发了话:“你们一个两个的吵什么?嫌我这府里没地方住吗?人是在我这儿晕了的,自然是留在我这里歇着。”

说罢也不管其他人脸色如何,自吩咐了人道:“花园子后面那个院子给我收拾出来,好让贺姑娘住进去。”

管事的就回到:“按王爷吩咐,已经收拾好了。”

“啊!已经收拾好了?咦?我怎么不记得自己吩咐过?”老王爷眼神闪了闪,叫了身边伺候的两个丫鬟,“你们带贺姑娘去那院里住下吧。哎哎…将军家的那姑娘,你别跟过去了,放心,人丢不了。”

慕小简只得留了下来,贺老夫人望着知遥被人背走,暗暗叹息着谢过老王爷后回位子坐下。

江衡言扫了眼贺行远,神色不定,终究也是谢过老王爷后回到威北侯身边坐好。

威北侯看着这一切,低声朝江衡言道:“你这里想的,”他朝江衡言心口的方向指了指,“怕是难了。那丫头压根就没看见你在屋里。”

江衡言也不说话,只是一向不爱沾酒的他如今闷了头地喝。

半夜知遥醒来的时候头有些疼,还昏昏沉沉的,想开口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好在身边有人,发现她动了,立刻倒了杯水扶她坐起来喝了。

喝完一整杯水,知遥睁睁眼,还是有些模糊。

等那人将杯子放好又来扶她躺下时,她发现对方有着让她安心的熟悉味道。

知遥心知这应该是梦,不然她不会挨他那么近,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总是不断的淡淡竹香。

可…就算这是梦也好。

感觉到对方给她塞好被子就要离开,知遥半迷糊中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死命拉住了他,努力了半天,嘶哑着说了句“别走”。

耳边听到轻轻的叹息,听见他轻声说着“我不走”,她依然不松手。

她不敢。

两年前,她一觉醒来,他已经离开了,连个道别都不曾给她。

两年来,他音讯全无,她只将思念压在心里,青柏院都不曾再踏进一步。

七百多个夜晚,他时常入她梦中,只是梦中的欢笑总是会戛然而止,徒留她一人独自悲伤。

原本以为不去想不去看,便能淡忘,今日一见,她才发现,有些人有些事已经深入骨髓,不是回避就能避得过的。

因此,就算是梦,她也要死命地把握住,留住他,同他多待一会儿,哪怕片刻也好。

就算这相处依然会突然消失,只留下她一个人悲伤着醒来,对着静夜发怔。

本以为他会像以往的梦中那样,在她的指尖慢慢消失,而后不见,谁知他却回过身来,将她拥在了怀里,欣喜地低声问道:“遥儿,你可是醒了?是不是?醒了吗?”

知遥愣了,说不出话,但视线却开始渐渐清晰。烛光下,贺行远的面容微微发暗,让她有种不真实感。

“你果然是醒了!前几次你惊到,我以为你是醒了,哪知却是梦魇住了…你在叫我名字,你是记得我的,连在梦里都能记得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听着贺行远一连串的话,知遥的脑袋对现实世界的反应依然有些迟钝,跟不上他的思维。

但她依稀分辨出“梦中”“有他”这样的话,便点了点头。

贺行远喜出望外,刚要说些什么,转眼看到知遥懵懂的样子,他脸上的激动登时少了许多,冷静了许久后终于说道:“抱歉,我并不知道老王爷让人在酒里下了药。”

“药?”知遥思索了好一会儿,又清醒了许多,这才慢慢想到了自己晕倒前的事情,“我说怎么一喝就晕了。”嗓子也恢复了不少。

意识一清楚,她忽然惊觉自己居然被贺行远抱在怀里,知遥顿时羞红了脸,狠命将他往外推。

贺行远不依,搂得更紧,“左右现在又没旁人,你羞什么?”

知遥恼了,吼道:“我才没有羞!”

贺行远就将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哧哧地笑。

知遥静了片刻,也笑了。

这才像他,这才是他。那个什么冷峻的参将,她才不要。

知遥轻轻晃他手臂,“老王爷给我下药做什么?”

贺行远滞了滞,知遥顺势推开他。

贺行远坐正了身子,欲言又止。

知遥就托着腮好奇地看着他。

贺行远别过脸,面孔及脖颈泛起的淡淡粉色在烛光下都能辨得出,“老王爷说给我个机会找你把话说清楚。”

“什么话?”知遥问道。

贺行远坐立不安了,张了半天的口,却说不出来,最后咬牙切齿地蹦出一句:“你明知故问!”

知遥板起脸,摇摇头。

贺行远急得磨牙,最后把心一横,就凑了过来。

知遥不防备下,嘴角被印上了一个吻。

极轻,极淡,但深入心髓。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庆祝~咩哈哈…某醉竖中指:贺行远你个没胆子的!鄙视你!行远:小爷用行动表示!某醉:知遥肯定想听到那仨字的!行远:你问她好了。某醉:遥儿,来,亲妈给你做主。知遥扭捏地看了行远一眼,羞涩不已。某醉黯然离去…女大不中留啊…

摊牌

“兰月…姑娘不会是魔怔了吧?”兰灵凑到兰月身边轻声问道。

兰月轻轻拍了她一下,“胡说什么呢?”

“可…可你看姑娘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