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跟月娥面面相觑,惊疑不定。顷刻月娥反应过来,身子一动,苏青也察觉,急忙放手,月娥后退一步,看了一眼地上的鹊儿,说道:“不知是谁射下来的。”苏青双眉微皱,说道:“听声音,却好像是……”

其实月娥也是知道的,只不过一时心惶惶地,还存着侥幸,不肯相信是那人。

两个人正在沉默之中,却听得前方门响,隐隐地透出嘈杂。

月娥怔住,便说道:“你站一会,我去看看发生何事。”

苏青便答应了,月娥自出了后院,过了前厅,却见门扇打开,几个身着黑衣的仆人立在两边,正中间的石子铺路上,却风度翩然地站着一个人。

月娥见状,不由地皱起眉来。

而那人侧面对着月娥,腰挺得笔直,双手背在身后,好似没有发现她一样,面色冷峻漠然,自有一股无法近身的气概。

月娥心头略一踌躇,却见有个仆人上前来,倒也礼貌,说道:“这位小娘子,侯爷方才在外面射了一只喜鹊,落在了你们院子中,劳烦让我们取出。”

月娥闻言,便也说道:“劳驾等候,我自去取了还给各位便是。”

月娥转身欲走,却听有人说道:“且慢。”

月娥站住脚,回头一看,果然是谢敬安转过头来,望见她的时候,那原本冷漠的脸上忽然多了一丝暖洋洋的笑容,又惊又喜,微笑说道:“我道为何这宅子看了熟悉,却原来是姚娘子跟小郎的宅子,本侯前些日子还来过的……竟如此健忘了。”

月娥略有些愕然地看他,心想:这人是个再聪明不过的心性,怎么会忘了这是我跟小良住的地方?分明是有意演戏。

她便也不说破,只低眸说道:“侯爷您是贵人多忘事,并不稀奇。既然是侯爷的喜鹊落下来,民妇这就去替侯爷取来就是了。”

谢敬安却说道:“哪里敢劳烦姚娘子,就让小的们去取来便是了。”他装模作样,忽然话锋一转,说道,“本侯一路经过此地,外面风大,喉咙竟有些痒。”说着,又轻轻地咳嗽两声,皱着眉,又看月娥。

月娥心头一动,却仍旧不动声色,说道:“侯爷是尊贵之躯,民妇这宅子粗简,也无好茶水伺候侯爷。不过……从这里出了巷口,便是茶楼,里面好茶应有尽有,定会让侯爷满意。”

谢敬安听了这种明显的绝情逐客的话,心底恨不得一口将月娥咬死。

瞧她姿色虽上佳,却是一点情趣都没有,木木登登的,白白浪费了一副好皮囊,但正是因为如此,却更引得他心痒痒,格外难耐,望着她木然的样子,总是忍不住想象她若是再自己怀中,会是什么旖旎情形。

偏偏还要做出善解人意的样来,只说道:“姚娘子何必如此见外,本侯也不过是血肉之躯,既然误打误撞,闯到了姚娘子这里,少不得要叨扰娘子,请娘子赐一杯茶。”

他越是这样的“卑躬屈膝”,月娥就越是害怕。恨不得大叫一声“关门放狗”,然而此人却是个不能惹的,月娥见他如此固执,也只好说道:“既然侯爷不嫌弃,请入厅内暂坐。”

谢敬安这才点头,迈步入内,几个仆人就站在厅外面伺候。

月娥进了里头,见苏青正拎着那只死了的喜鹊儿看,月娥说道:“外面来的是那个将军大人,现在在厅上等茶水喝,这只鹊儿是他打下来的,且还给他。”

苏青点头,说道:“果然是他,寻常听说这位将军文武兼备,如今看来,果然不凡,这一支箭正中喜鹊胸口,射穿出来,准头跟力度都是惊人。”月娥不以为意,说道:“既然是个将军,若是不会武艺,岂不惹人笑话?”又不愿意碰那死喜鹊,想道:“方才他在墙外,总不会一点儿也听不到我跟苏青说话,先前他那句话……也不知是真的指喜鹊,还有另有所指。如今他堵在外面,倘若他不知苏青,也就罢了,但这可能性却微乎其微,那假定他知道苏青在此,有意为难,我若藏着苏青,反而显得我有什么不可告人,不如……”

正想着,却听得苏青说道:“这喜鹊儿让我来送出去吧。”月娥见他这么说,正中下怀,便说道:“那有劳了。”苏青点点头,说道:“没有什么。”两人目光一对,月娥心头微动,情知苏青心底跟自己想的一样。

月娥便去备茶,苏青就带着那喜鹊儿去了前厅。

刚进了厅内,果然见那少年将军端坐在桌子旁边,那等顾盼神飞,不怒自威的气质,只不过眉梢之中,隐约有一丝轻薄,看的人不悦。苏青上前,说道:“草民苏青,见过将军大人。”

谢敬安回头,露出惊讶的神色,说道:“啊?这不是苏小大夫么?怎么……怎么竟然在姚娘子府上?”

苏青不惊,只温温说道:“草民有事而来。”又说,“这只喜鹊是大人所打下的,草民特给大人奉上。”

谢敬安瞥了一眼那死喜鹊,此刻大概恨不得那喜鹊就是苏青,冷冷一笑,旁边的仆人便上前接过来,谢敬安才又说道:“不知苏小大夫有什么事呢?要登门拜访。”

苏青说道:“草民跟姚娘子素有往来,今番是为她送药而来。”

“送药?”谢敬安一怔。

苏青说道:“姚娘子双手有伤。”

谢敬安嘿然半晌,才说道:“苏小大夫也算是有心了,这送药只让药童来不就行了,竟特意亲自走一趟。”

苏青说道:“因还要换药,所以要亲自走一趟的。”

谢敬安也不再说话,只打量着苏青,却见这男子仿佛一潭静水,这身上的凛然不为所动的气质,倒跟月娥有几分相似。谢敬安悟了这个,心中更是不快,左看右看都觉得苏青碍眼。

正在此刻,月娥捧了茶上来,谢敬安那如炬目光才收回来,只盯着月娥看,低头望她的手,果然见两手都缠着白布,谢敬安一时沉吟,见月娥将盘子放下,捧了茶壶茶杯出来,刚要替他倒茶,谢敬安伸手,略望月娥的手上一拢,说道:“本侯自己来。”

月娥急忙抽手,皱眉看向谢敬安,谢敬安却仿佛未觉,自己动手将茶壶捧起来,倒了杯茶,放在鼻端一过,嗅了嗅,点头说道:“不错。”才又拢了袖子遮住半面,饮了一口。

这一番倒并非刻意做作,而是自小的礼仪浑然天成,他人生得好,做起来行云流水,观赏性极高。只是月娥对他是有成见的,又加上方才他似非礼非非礼的动作,便无论怎样都觉得不舒服,见谢敬安如此,只觉得此人实在是做作之中的高手,随时随地,都在作秀,很得现代明星们的精髓。

谢敬安喝茶是假,见人是真,只可惜见了个想见的,还有个碍眼的。喝完了茶之后,心念一转,便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本侯多有叨扰,就此告辞。”说着,痛快利落地站起身来。

这一下倒有些让月娥意外,本来以为他千方百计的进来,定然不知还有什么招数,没想到当真只喝一杯茶就要走,月娥一时愣着,谢敬安却已经起了身,月娥急忙说道:“侯爷!”

谢敬安风度翩翩站住脚,回头看她,今日他着一袭白衣,头戴金冠,面孔又美,当真是光彩照人,这样一转身,正是翩若惊鸿,月娥却只视而不见,眼皮垂着宛如枯木死灰,又似老僧入定,全然看不见这般的活色生香,天生祸水。

月娥只静静说道:“前天承蒙侯爷厚意,买了诸多的家什相送,只不过我贫门小户,承受不起侯爷如此厚重礼物,然而侯爷送出便不肯收回,小妇人姐弟无法,只好暂且收下,但小妇人等也不是贪婪之辈,平白得人之物于心不安,侯爷的东西我们收虽了,但日后有了银子,还是要作价还给侯爷的,到时候还请侯爷收下。”

这番话又当着苏青面,简直如打谢敬安的脸。但谢小侯何许人也,眉尖杀气一闪而过,便笑着说:“好吧,如此本侯跟姚娘子约定好了,也免得为难了姚娘子,本侯也是于心不忍。”说完之后,转过身,哈哈一笑,自走去了。

原来这谢敬安心底想什么呢?他只是在想,这无知村妇,以为自己是何许人也,他买那些家什之类的,也用了百余银两,这些乡野辛苦之人,忙忙碌碌一年到头,也不过这个数目,何况这女子跟姚良两个相依为命,只靠着姚良在镇上的微薄工钱,平日里用度都有些尴尬,还谈什么还给他?

又,他不过是想狠狠地折辱这民妇罢了,难道要让一个民妇屈服,需要一年时间那般长?那他谢敬安三个字也该倒过来写,只要他上了手,自然会将这无知妇人一脚踹开……长得美又怎样,京城内多少淑女贵妇,也很美……如今他只是穷极无聊,吃个意趣罢了。

所以想来想去,谢敬安反而不恼。她想还就让她去,等日后落入自己手中,有得她难受的。

且不说谢敬安想得美好。苏青跟月娥两个送了这煞星离去,面面相觑,苏青说道:“月娘,为何我觉得这位侯爷似乎别有用意?”月娥也是这么想的,然而在苏青面前,却只掩饰,说道:“没什么……这些个达官贵人,总是如此来去自如的,我们惹不起,以后只躲着就是了。”

苏青答应一声,又说道:“这几日我一直在跟爹争,我只说非你不娶,瞧他的样子,也是时候该明白我的心意了吧。”

月娥心头一动,便低头微笑不语。苏青又说:“等爹同意了,我便将你明媒正娶进门,你要是想买田买地,我便给你买来,只不许你再像是现在这样,伤了自己。”

月娥脸上绯红,急忙说道:“打住,现在不许说这些。”虽然很是喜欢听苏青说,但是总觉得那样的设想实在是太过美好,完美的像是一个遥远的梦境。反觉得很惶恐,总觉得可望而不可即。

为夺美苦心安排

且说敬安离开之后,心底思量着势必要用点非常手段,否则如此不温不火勾搭着,那人儿何时才能上手?原来月娥跟苏青在墙内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在墙外听到,字字句句,都不曾漏下。听了苏青所言,这农妇倒也是个有脾气的……也有些性格,跟自己以前所经历的那些女子全然不同。

谢敬安想来想去,第一他不愿承认自己竟不能令一个农妇对自己倾心,第二却觉得,这姚月娘的确有点意思,倘若就那么轻而易举抢了过来,见不得他的能耐不说,事情如此草草结束,却不是他最想要的。

他打定了主意,便回到府中,命人召唤了两个下属前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吩咐了一顿。两人领命而去,自行安排。

月娥全不知谢敬安暗地里用计安排,只求他不来打扰自己宁静也就罢了,她手上的伤在苏青照料下,养的也差不多了。她白日里在家中做做家务,洗衣做饭,又伺弄院子里的菜地,浇水松土,日子过得安稳而有秩序,心底快活,不亦乐乎。

后院里的那些白菜,有那些不能成活的,月娥便取了出来,再换了继续种,又去请教那些卖菜菜农,得了好些经验,回头一一用上,简直如照顾自家孩子,无微不至,耐心细致的很。如此一来,果然有几棵苗子熬了过来,精神奕奕的开始生长。月娥见果然成功了,简直欢喜的什么似的。

一日姚良自镇内回来,带了路边铺子里的点心给月娥吃,月娥这几日在街市上晃动,心底有个想法,一直在想着。此刻一边吃着,一边问道:“小良,你平素最喜欢吃什么?”姚良并不挑食,闻言说道:“我只觉得姐姐做什么我都喜欢吃。”月娥掩嘴一笑,说道:“你好好想想,你是不是有想吃的东西……比如点心包子之类,我闲来无事,试着做给你吃。”

姚良想了想,便说道:“姐姐这样说,我好似记得,小时候在别的地方曾经吃过一种东西,皮儿薄薄的,馅儿也厚实,似乎有肉丁,也有米饭,吃起来很香,也不知是什么做成的,只吃了那一次,后来就没吃过了,我看这里好似没有。”月娥点了点头,问道:“嗯,那个叫什么?”小良想了一会,说道:“我只记得当时有个名字,叫……鬼蓬头的,颇为吓人,当时我吃的时候,还有人在旁吓唬我,所以一直记得清。”月娥听了,不由地也吓一跳,果然这名字可怕。

“鬼蓬头,鬼蓬头?好古怪的名字。”月娥沉思了一会,心头乱七八糟地想道:“里面有米饭,就不是包子了,难道是寿司?不不……这个时候好似没有那种东西,让我好好地想想看。”

两人吃过了东西,姚良自去读书,月娥就着灯光冥思苦想,后来回了房内。晚上做梦也在想,到天明的时候,终于给她想到了一样东西,脑中灵光一闪,也睡不住了,就早早地便爬起身来,简单梳洗了一番,就提着篮子上街去了。

月娥在市集上转了会,买了点要用的菜,便兴冲冲要回转家去,却见迎面走来两个大婶,似在说什么,肩并肩,眉飞色舞的,两人体型丰满,把个路挡的死死的,一时也没有留意到对面的月娥,月娥不以为意,就闪身让她们两个过去,却听得两人说道:“那王家如今可没什么指望了……听说王老爷子一病不起,如今奄奄一息。”另一人说道:“可不是报应?那婆子先前是个厉害角色,把个媳妇欺负的跳河,如今倒好,儿子也没了,老子也没了,看她怎么跳脚。”

月娥听了这个,心蓦地一惊,呆呆地想:“什么,莫非王四鹄已经死了?”

却又听得那两人继续说道:“谁叫她先前作死……不过那王家的小的也不做好事,平素里只是赌博喝酒,这一顿,听说是因为他带人去纠缠王家那个下堂的小媳妇,才闹出的事情。”

“也算是恶有恶报……听闻现在人在牢中,还有一口气在,那婆子在家中镇日跳脚哀嚎,又有什么用?听闻连县老爷去求,都没用的,我看却是死定了。”

……

两人说着说着,便走远了。这边月娥挎着篮子,木木站了半晌,才转身回了家去。

将要用的材料放在一边,月娥有些心神不属,一时想到王婆子的丑陋嘴脸,王家那老东西的贼心不死,对自己所作所为,心底就万分厌恶,恨不得他们两个就即刻死了。再想到王四鹄平日里的粗鲁对待,冷心冷面,一时也觉得心冷。但是……

月娥闭了闭眼,想到那日在客栈里面,他被谢小侯踩在脚下,欲生不得欲死不能的凄惨样子,又觉得阵阵惊心。

忽然不知不觉想到昔日相处,他取了一个小小银子给自己,那一刻……是因为他还残存一丝良心。

但如今,覆水难收,还能如何?

月娥心慌意乱,使劲摇了摇头。按理说她现在跟他们已经毫无瓜葛,就算王四鹄落得现在这个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何况她也是有心无力。她如今对那个谢小侯是避都来不及呢……怎么还能跟他有丝毫的关系?自然是离开的越远越好……

但是……

月娥想来想去,想不到主意,便只让自己忙碌起来,从篮子里取了买了的材料来,叮叮当当地切了备用。又把米淘好了,先生火蒸熟,把白米饭取出来,放在一边备用,又刷干净了锅,倒了点子菜油下去,把切好了的猪肉,先放了脂肪肥厚的肥肉进去炼,一直等到白色的猪肉变作了褐色,而锅中的油也多了几倍不止才停下了火,用铁笊篱将炼好的猪油渣取出来,又把猪油也舀了大半出来,盛在碗中备用。

月娥又把些小葱切碎,瘦肉丁切的小小的,想了想,觉得料有些少,就又取了根萝卜,同样切做极小的丁儿,先把油烧开了,然后放进瘦肉丁,翻炒了一会,看看已经半熟,才又加了小葱,略微翻炒两下,又把萝卜丁也扔进去,加了点盐,等油将萝卜丁也浸润了,才起了锅。

月娥便将先前的猪油,趁着没有凝固,连同这刚炒出来的香物调料一起,倒入了先前蒸出的白米饭上,用了一根木勺子,大力翻搅了一阵,让每一粒米都裹了猪肉,变得亮晶晶的,才停下。

月娥搅好了,左看右看,总觉得米饭的卖相还不算太好,冥思苦想了一阵,想不出解决办法,便只放在一边。自己又舀了点白面,用滚水浇下去来和面,很快将面揉的差不多了,又弄了点猪油下去,一直揉的面表面发了光才停下。

月娥拿了擀面杖,将切开的几块面团擀的薄薄的一片,又用个不大不小的茶盅,挨个扣过去,扣出一块块皮子来,放置好了之后,才用勺子舀了方才搬好的米饭,放在薄薄的皮子上,手指捏着顶端,捏出一个个的褶子来,又不是完全捏合,还露出一个顶儿。

如此一连包了十几个,月娥才停了手,只觉得手腕微微地觉得有点酸,便甩了甩,望着几个象棋般的小烧麦耸立着,不由地面露笑容。

原来她听了姚良的话,一夜思量,终于给她想到了跟姚良吃过的那东西相似的是什么。自然是烧麦,她在现代之时,也算是半个美食家,平常闲暇之余,经常心血来潮,学着做两样新鲜菜色,这些小点心之类,也略学了一点,先前只嫌麻烦,并没有多做,因此经验也不算太够,摸索着来罢了。

月娥将锅中添了水,又把竹篦子上铺了一块干净的薄细纱,才将烧麦一个个放在上面,又挨个喷了些水上面,免得蒸的时候皮子会干,又将锅盖盖严实了,便大火烧了起来。

过了半个时辰,月娥似乎闻到了香味传出来,就停了火,正在等姚良回来,想象他吃烧麦时候是何表情,想得开心时候,却听到外面门响。

月娥以为是姚良回来了,就匆匆地跑出去,满面笑容开门,却见是个陌生的人,月娥狐疑问道:“您是?”那人便后退一步,对她说道:“姚娘子……我是阿良的朋友,给你带信来,阿良今日有些事情忙,就不回来了,让你别等他吃饭,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去找他。”

月娥听了这个,很是失望,便答应一声。那人就回头走了。月娥叹一口气,将门重新关上,怏怏地回到了厨房内。

厨房内一片香气缭绕,月娥都忍不住有些食指大动,也觉得饿了。她又等了一会,外面始终不见门响,果然姚良是不回来了。月娥忽然有些担忧,小良如果很忙的话,是不是会有东西吃,会不会饿着?……而且等晚上回来,恐怕这些也都凉了,始终不如新鲜了好吃。

月娥想了一会,打定了主意,便将盖垫解开,顿时之间,一个个白玉般的小烧麦皮儿近似透明地出现在跟前,月娥拿起一个,略尝了口,觉得味道还挺不错,便急忙收拾了几个,整整齐齐放在盘子里,又找出了一个饭盒来,将盘子放进去,盖了盖子,拿了钥匙,提着出了门。

月娥沿着路向镇上走去,这段路也不长,只有三四里地,一眼就能看到对面,所以也没什么顾虑。

路程短,月娥本以为很快就能来回,不料,挽着饭盒走到半路,却忽然跳出两个不速之客来。

一个彪形大汉,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色迷迷地望着月娥,说道:“咦,这是谁家的小娘子这么水灵。”

另一人衣衫褴褛,摸着下巴,也似口水要流出来,也斜眼看月娥,说道:“这样的天气,小娘子出来做什么?倒不如陪着大爷们乐呵乐呵。”

月娥没想到居然会遇到这种情形,听一跳,手中提着饭盒后退一步,皱眉说道:“你们想做什么?这儿随时都会有人来,劝你们休要轻举妄动。”

那两人却丝毫也不怕似的,望着月娥,说道:“我们还没有开始轻举妄动呢。”说着,对旁边那人说道,“这样的货色,倘若碰上一碰,真是死也值得。”另一人说道:“少废话!”便又看着月娥,说道:“小娘子,你是要乖乖地束手就擒呢?还是让大爷们动手?”说着,双眼里透出凶光。

月娥又后退了几步,心头叫苦,想道:“真是倒霉,没想到青天白日的,还会遇到这种事情。”忽然想到杨金玲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一番话,果然并非虚言。

那两人见月娥面露惊慌之色,便嘻嘻淫-笑着,越发步步紧逼的靠近来。

这边月娥半路遇到两头色狼,正当危险之时。这不远山坡上某处,却正有个人看的心花怒放。

此人是谁?原来正是谢小侯谢敬安。在谢敬安的这个方向,可以很方便地看到下面的一举一动,但借着树枝掩映,下面的人却是留心不到这边的,谢小侯舒舒服服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扶着下巴,一眼不眨地看着下面月娥面露惊慌,向后倒退,嘴角一挑,笑着心想:“你也有今天。”

一瞬间真恨不得自己才是那两个拦路的人,那样便可以尽情作弄对方了……谢敬安双眼放光,喃喃自语,说道:“叫救命啊,快些叫救命。”

你当谢敬安为什么会这么巧的出现此地,看这一出好戏?

原来这些事情,都是他特意安排的。包括小良没有回转,那送信的人,也是他特意派去,就是为了赚月娥出来,他算计到月娥疼惜爱弟,她记挂小良心切,定会坐不住出来为他送饭,又或者月娥此番不出,他自然还另有计策,总归要她上钩。

那两个拦路的色鬼,也是他的属下,他三番两次吃了月娥的闭门羹,那一口气始终未出,便想出这个不入流的鬼主意,他让自己两个属下扮演拦路色狼,自己却要在月娥落难的时候,挺身而出,演一处英雄救美的好戏,古往今来的戏码里都是如此演得,英雄美人,天生一对,就不信那美娇娘不会被他所动。

所以谢敬安好整以暇地望着下面,无比快意地欣赏美人儿脸上露出的惊慌表情,只觉得美人落难,一举一动,都无比撩人,他极力按捺,只盼月娥大哭叫救命的时候便冲下去。

然而下一刻发生的事,却是小侯爷做梦都没有想到的,看的他整个人差点从太师椅上跌滚地下。

谢小侯玉容失色

且说那两个拦路的恶棍,淫-笑着向月娥逼近过去,眼见那小白羊一样的美人儿面露惊慌之色,步步后退,似乎脚都站不稳,两人越发得意,其中一人便说道:“小娘子,休要再退,乖乖过来,让爷们疼你。”色-迷-迷伸手过去,想要将月娥捉住。

却不料,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前一刻还任由宰割脚都站不稳的小白羊,忽然站着不动了。

月娥一手将裙子撩了撩,猛地飞起一腿,狠狠地正中那家伙的两腿之间,那人“啊”地大叫一声,双腿下意识夹紧,伸手牢牢捂着下-体,双眼蓦地瞪大,浑身僵硬立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剧痛阵阵,连头发丝都在叫嚷,小手指也动不了一根,疼得舌根发硬,浑身震颤。

旁边那人慢了半步,兀自不知发生什么,见那人忽然捂住了裆部,还以为他忍不住了,所以做着猥-琐动作,又看月娥伸手撩裙子,便更意动,污言秽语说道:“我倒是你怎么竟忍不住了,原来小娘子也是个风骚有趣的,自己就要脱……”还没有说完,月娥不退反进,一手提着饭盒一手撩着裙子,飞奔上前几步,离那人一步之遥的时候,同样极快的飞起一脚,准头无比之好,结结实实地踢中那人双腿中间,那人话没有说完,变作“哎嗷”一声惨烈呼号,猛然间双腿夹紧,伸出双手,同样紧紧地捂住裤-裆处。这时侯才明白前面那位是什么感觉。

直到此时,前面一位也才大声地惨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两个先前还耀武扬威的恶人,此刻双双捂着下面,双腿夹紧曲着身子,仿佛是被割了那紧要物件一样,狼狈尴尬非凡,疼得几乎要满地打滚。

月娥见状,便提了饭盒,撩着裙子,飞一样沿着路向着镇上而去,看来弱不禁风的身段,竟然跑的极快,像是顺着风飞着一样,裙摆同发丝向后被风扯着,不一会儿的功夫就不见人影了。

此刻在山上,谢小侯已经看的目瞪口呆。

就如同那两人一样,谢小侯先前也正津津有味地欣赏月娥脸上露出的惊恐无措的表情,只觉得美人落难,更有一番风味,真恨不得在下面欺负月娥的正是自己。不料,正在觉得快乐之极的时候,却见那美人儿脸色忽然一变,美丽的双眼微微眯起来,嘴角一抿,好似是一股坚定冷毅的气概,谢敬安一怔,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脑中还未曾反应过来,就见那娇娇弱弱似一根手指头都能按倒的美人忽然之间一脚踢出,又快又准,当自己的属下发出一声哀嚎的时候,谢敬安下意识地浑身一抖,大腿根也一阵阵发紧。

不光是他,旁边跟随着的众位侍卫也是相同感受,一时之间,一帮子彪形大汉都悚然无语。

那个地方被踢中了,痛楚可想而之……而看那美妇人的决绝狠辣,以后能不能用……还未可知。

谢敬安心底嗖嗖发冷,却见自己另一个属下不知死活地又上,真个儿当这个姚月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任凭摆布的小羊儿了,谢敬安心底苦笑不好,却见果然姚月娘真又如此炮制了一番,又一个属下着了道,身子扭曲起来,动作十分的难看,并万分难堪。

谢敬安面有不忍地转过头,好看的脸也有些扭曲上来,虽然他没有经历过那种剧痛折磨,可也感同深受,男人的那地方最为敏感,小心呵护还来不及,今日竟被这样一脚踢中了,恐怕断子绝孙也会有的吧……

一时之间身上发寒,谢小侯忽然想:幸亏我不曾亲身上……幸亏先派了这两个废物去,不然,自己又怎能想象得到,如此一个弱不禁风的美人,下手竟然会如此“快,狠,准”,保不定自己也会在迷于她的美色同时,吃了大亏。

谢敬安一时惊得心神激荡,目光扫过自己那两个倒霉的下属,看那姚月娘,但见她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拎着裙子,一路跑的风行水上,她身段纤细婀娜,就算狂奔,都觉得优美非常,简直似云端嫦娥月奔,怎样看怎样美……谢敬安看了一眼,忽然警醒,暗骂自己:万万不可小觑,这哪里是美人,是美人蛇!趁人不备就狠咬一口。

旁边的侍卫说道:“侯爷,那两个人怎么办?”

谢敬安这才回过头来,却见方才那地方,自己的两个下属已经滚在地上,手兀自捂着那处,不能动弹。谢敬安又皱起眉来,说道:“拉他们上来。”

侍卫们下去,将两人抬了上来,那两人疼得脸色都惨白,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含着泪说道:“侯爷,求侯爷给下属等报仇。”

谢敬安骂道:“谁叫你们色迷心窍,竟然连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女子都左右不了,活该!”与其说是骂这两个,不如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那两人听了这个,刹那泪都流出来了。谢敬安又冷笑,说道:“也算是给你们个警醒,日后办事,多打起精神来,再别吃这样的亏……”又体恤问,“感觉怎么样?”

那两人面面相觑,一起流泪,说道:“侯爷,此刻已经没了感觉,浑似被割去了一般。”

周围的人都忍着,谢敬安去“噗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心底竟无懊恼,只笑着说:“赶紧回去,找大夫来看看吧。”

那两人才谢了退下。

谢敬安凝视月娥奔走的方向,沉吟了片刻,脸上的笑意才慢慢收了,只自言自语地低声说道:“姚月娘,你成啊,你真的让本侯产生兴趣了。”

月娥急中生智,用在现代学到的一招“对付色狼术”将两个色鬼打倒,也不敢多话,不敢停留,生怕那两人缓过劲来……或者他们还有同党,所以头也不回地直奔镇上而去,几乎使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

她自然是不知道有人在山坡上始终盯着她看,只盼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月娥一口气奔出了两里地,累的气喘吁吁,才看见前面有行人路过,月娥这才站住脚,伸手撩了撩微微乱了的头发,深深地呼吸几口,放慢了脚步,向前走去。

月娥入了镇内,左拐右拐找到了小郎办事的地方,一场“北极紫微大帝圣诞”几乎人人都认得了她,看门的人见了她,便招呼:“姚娘子来啦,可是来寻小郎的?”月娥便点头,说道:“不知小郎可在?劳烦大哥,我送饭食给他吃。”那人笑眯眯说道:“小郎刚停了手在里面,姚娘子快请进去吧。”月娥才数道:“多谢大哥。”

便提了食盒,进了里面去,出了门洞向左,走不几步,就听有人说道:“小郎,去外面吃点东西再做事。”姚良的声音说道:“现在不饿,你们去吧。”有人便走了出来,劈面见到月娥,顿时愣住,一怔之下,急忙行礼,又有人回身去,叫道:“小郎快来,姚娘子来了!”

话音刚落,姚良已经跑了出来,见了月娥,又惊又喜,问道:“姐姐,你怎地来了?”月娥见了他,心才彻底安定下来,微笑说道:“我做了点心,给你送来,怎么也不去吃饭,饿坏了身子怎办?”

旁边的人啧啧赞叹,又不好围观,只出去了。姚良便将月娥让进房内,月娥将食盒放好了,姚良去打水进来,月娥先净了手,才将食盒打开,一边说道:“也不知道凉了没有。”小良在后面也净了手,便过来,正好月娥将碟子取出来,小良一看上面承载之物,顿时惊道:“这个是……”

月娥望着他,说道:“惊什么,试试看好不好吃。”亲手拿筷子夹了一个,说道,“幸喜还是温的,快吃。”便送到姚良的嘴边。姚良张嘴咬下,一边伸手接着,嚼在嘴里吃了一会,顿时说道:“很好吃,姐姐,这是鬼蓬头。”月娥伸手捂住嘴,笑道:“别瞎说,什么鬼蓬头,多难听,这叫……”她想了想,说道,“这叫烧梅。”小良吃了一个,才得空说道:“姐姐说的对,好似是这个名字……这才好听,又好吃,姐姐怎么会做?”月娥将手中的筷子递给他,姚良便又夹了一个,却送到月娥嘴边,说道:“姐姐也吃。”月娥伸手推过去,说道:“我在家中吃过了,你吃吧。”姚良这才欢欢喜喜吃了。

月娥才说:“我曾见过一个南边的客人,他是个厨子,会做这种东西,所以跟着学了点。”姚良点头,说道:“果然是南边的东西,嗯嗯……真好吃,姐姐好厉害,这样也会。”

月娥见他满脸满足的样子,自己的心也乐得开了花,说道:“你喜欢吃就好了,日后我天天做给你吃。”姚良听了这话,吃着吃着,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月娥一惊,急忙说道:“怎么了?是不是噎到了?”急忙转身去找水来,终于倒了一杯水,说道:“快喝一口!”姚良摇摇头,接过水放在桌上,说道:“姐姐,我没事。”

月娥说道:“那是怎么了?”说完,又掏出手帕,轻轻地替姚良擦泪。姚良才说:“我只是觉得……很高兴,不知不觉就掉泪了。”说着,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急忙抬起袖子擦拭眼泪。

原来姚良因吃了烧梅,记起了自己第一次吃的时候……是父亲带他去酒楼上点的,当时他很好奇,父亲解释给他说是南边的东西,又用“鬼蓬头”来吓唬他,姚良记得当时跟父亲的相处,如今却已经物是人非,幸而又有姐姐在身旁,体贴照料,他百感交集,一时没有忍住,所以掉了泪。

月娥见状,便有意开解他,姚良也懂事,很快收了悲容,将剩下的烧梅吃了大多,又剩下两个。月娥问道:“怎么,吃饱了么?”姚良说道:“舍不得都吃光,这个等会儿吃。”月娥掩嘴笑了笑,说道:“明儿再做就是了。”姚良说道:“明儿是明儿的,总之我舍不得,要放在这里,看着也是高兴的。”

月娥便不再多说,任由他去。自己收拾了食盒,想到一个人回去,不由地有点打怵。她起先得了手,不过是因为利用那两人的完全不防备心理,出其不意,所以才成功,如今若是那两人想报复自己,还等着原地的话,他们有了防备,自己自然就无计可施……但是月娥又不想说出来让姚良担忧,只想着该怎么回转。

姚良将碟子里的两个烧梅端端正正放好了,搁在案子上,见月娥坐着,便说道:“姐姐,你一个人来的?”

月娥心头一跳,说道:“是。”姚良说道:“我先前见老师大早请了苏大哥进去,不知现在他可走了没有。”月娥一怔,问道:“苏青?”姚良点头,说道:“姐姐你暂坐,我去看看。若是苏大哥在,你们结伴回去,我也放心。”小郎虽然年小,但是谨慎,又最紧要的就是月娥,所以月娥所想,他也都担忧地想到了。

月娥坐等片刻,暗暗盼着苏青也在,结伴回去的话,就不用怕那些恶人了。过了一会,果然见姚良满面笑容回来,对她说道:“好了好了,苏大哥还没有走,正打算走呢,姐姐跟他一起回去吧?苏大夫是坐车来的,姐姐也省了劳累了。”月娥心底也高兴,便点头说道:“如此也好,只是又要麻烦人家了。”姚良说道:“哪里就麻烦到了呢,苏大哥又是极好的人,姐姐若是怕麻烦到他,不如改日也给他做两个烧梅,他定是喜欢的。”

两人说了会儿话,姚良便送月娥出来,果然见苏青的马车已经等在外头,前面一个车夫,手中捏着马鞭,牵马等候。苏青同药童站在车边上,月娥少不得又同苏青说了几句客套的话,姚良便扶着月娥上了车,月娥坐在车内,见车厢倒也宽敞,听到外面姚良说道:“有劳苏大哥了。”苏青便说道:“不用见外,快些回去吧。”说着,马车一动,想必是那车夫上了来,接着,又听那车夫的声音,问道:“大夫坐在这里就行了么?怎不入内去?小心风大吹了身子。”苏青说道:“不碍事,走吧。”那车夫“得儿驾”喝了一声,鞭子在空中打个唿哨,马车果然缓缓地向前了。

苏君子有美同车

月娥独自一个坐在车内,听外面唯有马蹄声伴着车轱辘滚动的声音,心想这苏青果然不愧是正人君子,可这也防范的太过了点。昔日三了时候,传说糜竺路遇火德星君所化的美女要求同车,糜竺如此的正人君子也还是答应了,并未自己出到车外,只是端坐着目不斜视罢了……如今他竟更胜古人。

月娥又想,这得亏是在古代,若是在现代,身为女性的自己倒要反省一下,是否是因为女性魅力不够所以才叫他如此的“冷若冰霜”。

车行滚滚,外面却听得车夫又说:“苏先生,瞧你脸色都变了,不如进车内暖和暖和。”苏青说道:“不必。多谢,还受得住。”月娥听了这个,便隔着帘子,缓缓说道:“苏先生何必这么苛求,只要行得正坐得端,何必要如此刻意?岂不闻古来柳下惠的故事?又倘若因为月娥在而让先生如此顾忌,受了风寒,岂不是月娥的罪过?”

车夫听了,便说道:“正是正是,姚娘子说的对,先生又是正经人,何必担忧别人说三道四的。”苏青听车夫跟月娥这么说,才说道:“多谢姚娘子。”果然撩开帘子进了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