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子一抖,将她紧紧抱了,不出声。

月娥的手离开他的脸上,却又重新摸过去,叫道:“侯爷?是不是……”

仍旧没有回应。

月娥的手急切地在他身上流连,仓皇地唤道:“侯爷,谢敬安?”

耳畔仍旧无声。

月娥急得无法,伸手轻轻打他胸口,哭道:“是不是你?你说话啊,怎地不说话?谢敬安,敬安?”想了想,忽地停手,却伸手回来,哆哆嗦嗦地便摸到他领间,胡乱地将他的领子扯开,便欲摸进去:那里,他受过伤之处。

是不是那个人,应该,摸摸看就知道了的。

月娥的手碰到那人温热的肌肤。

那人忽地将她的手握住。

一阵风吹过,他身上,是一种昔日熟悉的味道,曾经让她又怕又依恋的味道。

月娥眨了眨眼,叫道:“敬安……”

耳畔,是一声轻轻地叹息。

月娥身子大抖,浑身的力气仿佛也被这一声轻轻叹息抽走,双唇抖着,却一遍遍叫着说道:“敬安,敬安,敬安……”

那人低头,将脸贴在她的脸上,在月娥耳畔,轻声说道:“傻月儿,你该叫我什么?难道你又忘了?”

月娥伸手捂住嘴,忘了呼吸,忘了言语。她的双眼虽看不到,但这一瞬间,好似有一朵原本枯萎的花,忽然在眼前、在心尖上铿然绽放,以一种能唤回春天的力量。

只共君两两倾欢

月娥先前扒在墓碑上紧紧抱着,身子冰凉,冷到指尖儿上,敬安将她用力抱了,他身上一团儿热包过来,月娥将脸贴在他的胸口,眼睛虽看不到,手却四处摸了摸,最后听着他胸口一颗心砰砰而跳,虽则欢喜,泪却不停往下掉。

敬安说道:“这眼睛是怎么了?好生同我说说。”月娥怔了怔,手在他胸前摸索两下,伸手抓着他的衣裳,生怕他离开似的,说道:“没……没什么。”敬安见她面上隐约露出张皇之色,便不再往下问,只说道:“我抱你回去。”

月娥呆了呆,觉得身子腾空而起,被他拥入怀中,只得用力抓着他的衣裳不放,却问道:“小良,小良呢?”敬安说道:“先前他见了我,要同你说,被我赶走了。”月娥怔怔望着声音所来之处,却看不到人,迟疑着问道:“你……来了多久了?”

敬安说道:“来了很久,足以将你说的那些都听到,如今你便是想反悔,都来不及。”

月娥先是一抖,后来,那苍白的脸颊上便微微泛出红晕,敬安低头看着,又是心酸,又是喜欢,说道:“你的脸红什么。”月娥说道:“你既然没死,怎么说死了,你诚心叫我伤心,又来偷听我说话,怎么竟然这样坏……”虽然看不到他,却仍向着他胸口靠了靠,把脸躲进去,不免又掉了两滴泪,却是喜极而泣心酸之意。

敬安低低笑了笑,却叹息说道:“幸好我能听到你这番话,不然,过了今夜,怕是以后都没机会再听了。”

月娥吓得又爬出来,问道:“你、你说什么?”敬安说道:“乖,我抱你回去,细细同你说。”

月娥想了想,便答应一声,仍旧将脸贴在他胸口,想一阵,泪落一阵,直把敬安胸前的衣裳都染湿了。

风越发大了,黄沙微微扬起,敬安抱着月娥上了大路,周大骑马,正护在马车旁边,姚良跟在旁边,见状便叫道:“侯爷……”又忐忑不安地唤月娥,月娥听了姚良声响,便叫道:“小良!”敬安便说道:“别急,他跟在身边,无事的。”月娥看不到,听了敬安的声音,才安稳,姚良也才停口。

周大上前,便说道:“侯爷可放心了,那些人探了消息,方才自回去了。”敬安说道:“都走了?”周大说道:“兄弟们盯得紧,一个不剩。”敬安说道:“很好,等会回府,你便去同他们说,按照原先所布置的行事。”

周大点头领命,便看向敬安怀中的月娥,先前月娥在敬安坟前失声痛哭之时,他远远地也看到了,纵然铁血无情,也觉得虎目湿润,敬安这些日子的光景他看的最是清楚,直到此刻也才知道,月娥真个跟其他之人不同。周大思想从前,心头颇为愧疚,见状,犹豫了会儿,终于说道:“侯爷,姚娘子,……无碍么?”

敬安点点头,月娥听了周大的声音,微微动了动,低声说道:“周爷……”敬安笑笑,说道:“你总是叫他周爷,怕他担不起。”周大也说道:“我实在担不起,娘子……无碍便好。”早从姚良口中得知月娥双目盲了,不由地一时心酸,便不再说下去。

当下,姚良同周大等人骑马,敬安抱了月娥,上了马车。月娥问道:“你方才,跟周爷说什么?”敬安说道:“说给你,你别多想,我是在布置今晚的突袭围剿。”

月娥闻言抖了抖,说道:“什么?”

敬安说道:“我前些日子同这些贼人交战,怎奈他们狡诈的很,且这地方地形险要,他们被我打怕了,便只龟缩不出。我这番诈死,就是诱敌之计。”

月娥不语,似乎发呆。敬安说道:“你心里怪我?你可知,这一番,我是真的差一些些就死了……”

月娥问道:“你说什么?”

敬安想想,便叹一口气,说道:“当时我一时不慎,被困住,自忖必死,反而觉得轻松,自失了你,整个人像是没了魂魄,因此中了敌人圈套之后,便只等死罢了,不料……危急时候,却幸而得一人相救,只可惜,那人为了救我,自己却身亡了。”

月娥听得惊心,问道:“是谁舍身相救?”敬安说道:“说来你大概不认得,……是云骑尉蒋方。先前他自求从京中调出,没想到竟到了我麾下……他箭法超群,一人射杀数十人,又引了敌军离开,我才侥幸脱困,他却力战不敌……”说到这里,也觉难过。

月娥听了,也觉难过,说道:“没想到,竟有人如此忠勇。”

敬安点了点头,将她紧抱。

月娥察觉他身子微抖,便问道:“你……你真的没事么?”

敬安才苦笑,说道:“受了点伤,却不甚严重,……你心底大概怪我为何诈死,我一来,是为了让那些贼人以为我真的身故,西北军群龙无首,他们便可肆无忌惮,倾巢而出,我便趁机灭之。但是,我心里,另有一个想法……”

月娥问道:“什么想法?”

敬安却不回答,只说道:“先前,你在我的坟前,哭着说的那些话,我听得清清楚楚。”月娥怔了怔,便蜷缩起身子,缩进敬安怀中,敬安看她略见胆怯之态,就将她牢牢抱了,说道:“月前,我回过京城一趟,你怎不来见我?”月娥说道:“我……我眼盲了……”

敬安说道:“这又如何?”月娥低头,说道:“我怕。”敬安说道:“是有人不许你见我?”月娥一急,说道:“不是,不是……他是为了我好。”敬安目光一变,说道:“他?”月娥伸手将他抱住,说道:“你、你别乱想……”

敬安一笑,说道:“我还没说什么。”却也甜甜蜜蜜叫她抱了,抚摸月娥的头发,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同他为难……当初你怎么逃出生天,我自也心里有数,恐怕,跟他也脱不了干系,不过,他竟不许你见我……哼,此事我却要同他好生算一算账,说一说才是。”

月娥说道:“是阿秀公子救了我,你别为难他,我很……感激他。”

敬安说道:“你放心,我明白。”低头在月娥额前吻了一吻,说道:“这么久日子,想我么?”月娥面上微红,却说道:“想。”敬安听了这字,顿时笑面如花,只可惜月娥看不到,敬安看她双眸低垂,欢喜之余,又觉心疼,便在她脸颊上亲了亲,说道:“傻月儿,幸亏你来了。”

两个人静静相抱,过了许久。月娥说道:“你方才说,这一番是为了诱敌,还有个原因,却是什么?”敬安说道:“你还知道问么?”

月娥抱着他不放,说道:“你恼我了?”敬安说道:“如今你来了,我的心也放下。实话同你说罢了,倘若你不来,今晚上这一场大战过后,明日,那灵柩里放的,真个就是我的尸身了。”

月娥听得呆了,半晌才说道:“你说什么!”伸手来打敬安的胸,敬安将她的手握了,说道:“不然,我为何做的如此张扬?连大哥……他都不知道我是诈死的,我这一番,一是为了除贼,二却是为了你,倘若你真个死了,不出现,或者还活着,得知我的消息,却仍不现身,那我还有什么所望?索性就死在战场之上,也算是死得其所,总比日日折磨要好些,因此我才绝意如此的。”说着,便低下头来,额头蹭着月娥的额,低低呢喃。

月娥用力打了他两下,心头又痛又怜,气愤说道:“倘若我不来,或是我来迟了,那岂不是……你怎么忍心……”敬安将她抱入怀中,静静说道:“倘若你不在了,那也就罢了,我便去黄泉路找你了。——倘若你还在,我算准了你定然会来。”

月娥忍无可忍,靠在敬安胸口便哭,说道:“你也太狠心了,我只想叫你好好地,纵然没了我,也要好好地才是……”

敬安说道:“没了你,我怎样才能好好地?这不是傻话么?”一手抱着她,一手扶了她的下巴,低头便吻了下去,月娥哭了几声,便给他压住,顿时做声不得,眼泪只默默流下,敬安厮缠良久,才将月娥放开,说道:“倘若我不狠心,怎会叫你回到我身边来?”

月娥定了定神,才又说道:“可是,今晚上你仍要出去……我,我担心……”敬安说道:“你放心,既然见了你,我绝不会有事。”月娥说道:“可是,我仍怕,刀剑无眼……”敬安说道:“乖,我见了你,比什么都高兴,谁也伤不到我分毫,只要我不想自己死,谁也奈何不了我。”豪气丛生说着,笃定一笑,低头又去亲吻怀中之人。

马车停在将军府的后门处,周大等见四周无人,才去通报,敬安便抱了月娥下来,叫周大自去安排小良住处,小良不放心月娥,却硬是被周大拉走了,姚良无法,却又知道敬安绝不会为难月娥,便也跟着周大去了。

敬安抱了月娥一径入内,进了房里,才松一口气。月娥听不到周遭声响,略觉得忐忑,说道:“到了哪里?”敬安说道:“我房里了。”月娥怔了怔,摸索着握住敬安的手,说道:“你晚上真要去么?”敬安说道:“嗯……”月娥低头,说道:“可是我的心很慌,我才刚见了你。”

敬安将她抱了,说道:“月儿,你该信我,我绝不负你。”月娥只是落泪,不语。

敬安凑近过去,将她拥入怀中,说道:“别哭,我们既然见了,该当开心才是……我这一路上被你抱着,虽然高兴,但被你摸得火都起了。”

月娥本来哭,忽地听他说起这个,便撒开他的手,说道:“你又胡说什么?才刚见了,怎么就开始没正经了?”敬安偏将她抱了,说道:“怎么没正经,你是我娘子,我是你夫君……何况我一年多没有……”

月娥红了脸,便试着后退,怎奈什么都看不到,自不方便的,敬安轻易将她拉回来,便将她抱入怀中,说道:“你先前说……只要我回来,你便什么都应了我,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抵赖也是不成的。”

月娥看不到他的脸,仓皇地挣扎,哪里能争得过他,敬安望着她空洞无神的眼睛,一时心酸,便停了手,只是轻轻地将她抱住,脸贴着脸蹭了蹭,才低声在月娥耳畔,说道:“好月儿,别怕,别怕,我不强来就是了,你只说……你肯不肯?不肯的话,我便不强迫你,好么?我再也不强迫你了。”

想到曾以为她死了,那些个悔恨交加的日日夜夜,他便恨不得自己也跟着死一千次才好。这一次的诈死诱敌,存着的本就是同归于尽的心,却没想到,上天怜惜!

既然如此,自当该百倍珍惜才是。敬安忍着泪,只是轻轻地亲吻月娥的脸。

月娥本来极想逃开,听了敬安这话,却慢慢地定了神,顿了顿,才慢慢伸手,从他胸口,摸到脸颊,敬安不知他要做什么,便只不动,问道:“月儿?”

月娥听到他的声儿,摸了摸敬安的脸,便试探着慢慢地低头下去,向着他唇的方向亲过去。

月娥看不到,试探着亲下,嘴唇便错亲在敬安的唇角上,然而如此简单动作,却令敬安身子大震,一时木了。

月娥在他嘴角亲了亲,便慢慢地蹭着,向敬安的唇上亲过去,动作温柔之极,敬安身子一阵麻酥酥的,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只觉她的唇仿佛有魔力一般,娇娇香香的贴在自己的唇上,那软软嫩嫩的丁香舌,微微探出,蜻蜓点水般的在他的唇上掠过。

敬安情不自禁呻吟一声,再也无可忍,趁着月娥离开的功夫,便喘息说道:“月儿……你……你在干什么?”

月娥的手在敬安脸上摸了一会,便顺着脖子慢慢向下,就去扯他的衣裳,她虽看不见,这动作却极是刺激。敬安身子更抖,忍不住向后退了退,颤抖说道:“月儿……停手!……你这样……我、我会忍不住……”实则早忍不住。

月娥微微一笑,低头,便试探着去亲他的脖子,一路向下,轻声说道:“谁要你……忍了?”

听了这一声,敬安的反应甚是直接,身子一翻,便将月娥压在身下,月娥看不到他,却伸手,勾住了敬安的脖子,敬安便去解她的衣裳,把自己的也褪了,胡乱亲了几口,唇齿相接,难舍难分。

忆旧事血火交加

对敬安来说,能得月娥主动亲近,真是做梦也不曾有过之事。且失而复得,最是珍贵,他虽然生性如火,这一年却如冰似的过,重逢欢喜之际,自是忍不住的,然而他却又知道月娥在此事上有些难为……先前他用尽手段,百般纠缠,经过这一场生离死别,心头未免也有诸多感慨,因此纵然想着,却不肯再如先前那般,由着自己性子为难她了,因此便生忍了。

如今,被月娥撩拨几下,敬安只觉得脑中轰然发声,几乎无法自控,待得她一声低语,敬安大惊之余大喜,顿时便将人压了床上,脱衣扯裙,霎时间便将彼此衣物除掉,将人拥了,肌肤相接瞬间,察觉怀中之人娇柔温香,却是实实在在之人,并非先前魂梦牵绕,求之不得的凄惶悲苦……敬安一时之间莫名激动,眼泪立刻就落了几滴。

月娥双目不能见,缓缓地便闭眼,感觉敬安低头吻着自己,一寸一寸而过,他的手压在身上,所到之处,三分昔日畏惧,却是七分现世欢喜。

如膜拜一般,将身下之人亲了番,敬安耐了性子,施展手段,轻拢慢捻,揉抹复挑,逗得月娥情难自禁,何况此刻两情相悦,死别重逢,自不比先前一个不愿一个强迫,敬安听得她耳畔娇吟声声,才撤了指尖,叫那硬物,在下面轻轻抵了抵,却不急进入。

月娥懵懂之中有所察觉,便微微缩了缩身子,略是一僵,敬安轻轻亲她耳垂,说道:“勿怕,我慢慢来。”月娥呆了一呆,旋即便伸手将他勾了,颤声说道:“你来就是了……”敬安身子抖了抖,望着怀中比花更娇之人,轻轻向前探入。

虽得了月娥的话,敬安却不敢就莽撞行事,一来他知道月娥身子娇弱,又加上年余不曾欢好,生怕伤了她,便只徐徐而入,如此半晌,才进了寸余,却自熬了好一身汗。

月娥咬着牙,也觉难受,虽看不到敬安脸上的汗,却也明白他的心意,月娥缓缓将手抱了他,双腿微微一动,勾住敬安的腰。

敬安正在进退不得之际,月娥用力一勾他的腰,敬安本正难自控,顺势向下压下,便自冲入,瞬间只觉得熨帖快慰无比,乃是平生至大慰藉,恨不得大叫一声。

敬安心神畅快,其美难言,忍不住便轻叹出声,也听得月娥自唇间轻吐一声呻吟。敬安低头去亲吻她的嘴唇,心底感激至微微酸楚。

两个缠了,敬安起初款款而动,见身下之人面色逐渐微红,腰肢微摆,敬安便逐渐狂放,月娥本忍着,被他逼得受不住,便低低呻-吟。

敬安动了一阵,微微停了,便问说道:“月儿,好不好?”月娥不语,敬安便又撞了几下,重问道:“月儿,怎不说?到底好不好呢?”月娥仍不语,只是羞的转头。

敬安哪里受得住她这样欲语还羞之态,便将她抱了,恨不得便挤入她身子里头,一时大喘。月娥忍不住,便叫了几声,眼角沁泪,说道:“敬安……”

敬安答应一声,说道:“不好么?若是……”月娥不待他说完,便低低说道:“好……”敬安一怔,月娥说道:“敬安,很好……”声音极低弱,敬安却听得听得清楚明白。

敬安身下渐渐加快,说道:“你该叫我……什么?”月娥说道:“夫君……夫君……”声儿从小到大。敬安将月娥抱紧了,霎时间,驱兵直入,左冲右突,银瓶乍开,铁骑突出,娇声颤语,旖旎温存,直闹得牙帐乱颤,地覆天翻。

敬安发了一回,到底难以餍足,又搂着弄了次。月娥浑身似散了架,仍撑着说道:“你还有事,不可再如此……”

敬安是第一次得她点头行欢,只恨不得将人就如此抱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才好,只恨第一要去擒贼,第二月娥身子不好……怕她受累,也怕她忧心,做了二回之后,也只好停了,便将人只抱在怀里,说道:“累么?”

月娥确是有些累,先前以为他亡故了,几乎哭了一路的泪,大损精神,在敬安坟前,几哭昏过去,差些以为自己便也会死了……及至见了他,恍如隔世,大受刺激,哪里能撑得住他狂风骤雨?只不肯叫他忍了,故而曲意奉承,勉强受了,如今神智昏昏,兀自说道:“不累的……只是你……明日……”

敬安见她双眸半合,嘴唇微启,到底心疼,低头来便亲她的唇,手上便在她身上各处刺探巡逻,虽不敢再来,却又足足轻薄了一个时辰。

月娥起初还微微避开,呢喃说道:“你还要走,嗯……我很担忧……”敬安便在她耳畔叮嘱,说道:“你夫君无事的,宽心,好生歇着。”月娥朦胧里得了他这句话,已是睡了过去。

敬安哪里能睡着,身子强行歇了,精神却是亢奋之极。趁着月娥睡着,就缠着她只是亲,动作轻轻,生怕会扰到她。

子时刚过,外面有人低声叫道:“侯爷……是时候了。”敬安沉声说道:“知道!”拉了被子,替月娥盖好,自蹑手蹑脚下了床,把披挂整理好,穿戴整齐,便回身来,又在她唇上亲了一口,见她睡得安稳,便一笑,拿了长刀,转身出门,开了门,一时之间轻轻吐一口气,只觉得精神极好,整个人竟宛如新生一般。

且不说敬安安排擒贼之计。只说月娥长途跋涉,伤心伤神,又经这一番,迷迷糊糊地便睡过去,足足过了两个时辰,人才缓缓醒来,梦中不觉,方醒来那片刻,身子一震,便想到尘世之事,吓得翻身起来,却偏什么也看不到。

月娥焦急,回想了一番,想到昨日之事,摸了摸自己身上并无衣物,不由缩了缩身子,又去摸旁边,却摸不到人,月娥这一惊非同小可,顿时心如刀绞,极痛,颤声叫道:“敬安,敬安?”

身旁无人答应,月娥浑身发颤,回思昨夜,仿佛一梦,莫非真的是梦而已?

明明以为他没死,临睡之时,也知他没死,但现在偏不见人,不见回答,莫非是自己臆想所有?他真个死了,一切都是自己乱想的?

失而复得之后,得而复失,这极痛让月娥仿佛坠入冰水,忍不住胡乱叫道:“敬安,你在哪,敬安?敬安……”叫了许久,终究无人答应,月娥心慌意乱,一时忍不住放声大哭。

外面丫鬟听了声响,匆匆地进来,纷纷问询安慰,月娥看不见,也不知是些什么人,手摸来摸去,摸到一个丫鬟的手,哭着只说道:“敬安呢?谢敬安呢?”丫鬟们忙劝,一个说道:“夫人别急,将军出去了,片刻就回。”

月娥闻言停了哭,看着虚空,问道:“他没死,没有死对么?”丫鬟们说道:“夫人,将军无事,好端端地,将军临去之前,嘱咐奴婢们好生看着夫人,务必让夫人好生歇着,耐心等他,片刻就回来了。”

月娥听了这话,不知为何,仍觉心酸不安,便叫道:“我不要等,叫他回来,叫他回来,我要见他!”嚷个不休。

月娥目不能见,亦听不到敬安的声,恨得手捂着脸,痛哭失声。

好不容易久别重逢,好不容易两个都还活着,如今他又走了,去了哪里?生死如何?总是叫她提心吊胆的……早知如此,就早些去寻他,到他身边,又怎样……然而……

月娥一时便想到,那一夜那白衣庵旧地里发生之事。

那时,她本逼住谢夫人,想叫她放人,不料外面火药炸响,地动山摇,谢夫人猖狂大笑,说敬安已经殒命。

月娥逼住她许久,本就以敬安的安危支撑着,听了这话,脑中一昏,身子摇晃,手中瓷片便握不住,落在地上,跌得粉碎。

那晦善趁机上前,将月娥擒下,谢夫人叫道:“晦善,速速将这贱人杀了!”

月娥听了敬安已死,也没了生机,便任由晦善抱着,全当没有听到谢夫人的声音,却不料,晦善说道:“你答应过我,把这小娘子给我的。”

谢夫人说道:“绝色的人儿,哪里没处寻去,这贱人蛇蝎心肠,留不得。”

晦善笑道:“若说起蛇蝎心肠,哪里又有人比得上你呢?”

谢夫人说道:“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

晦善说道:“你说呢?”谢夫人目光一变,说道:“晦善,你想怎样,难道你不想杀她?”晦善说道:“说起来,我同你也有五六年之久,倒是有些腻了。这小娘子却合我的口味,白白死了,岂不可惜,好歹叫我尝尝滋味再说。”

谢夫人一怔,说道:“你这是何意,腻了我?”晦善说道:“男人岂非都是如此?你一早就知道了的,怎能指望我地久天长?”谢夫人面色变了变,便笑道:“我怎会不知?可……你现在同我翻脸,那香叶寺的主持之位,你不想要了么?”

晦善说道:“我倒是真不想要了,你或许不知……最近,有个不能惹的对头,盯了我们,我若不走,必遭其祸,是以我只想着要赶紧脚底抹油,那主持的位子,也罢了,我自去找个安静无事的地方,或者还俗,或者霸个小小寺庙,自在快活,岂不是好?”

谢夫人听了这话,心头一凉,却又厉声说道:“难道你要弃我而去?”晦善说道:“自是不会的……”说着,便一手抱了月娥,一边向前,谢夫人说道:“你想如何?”晦善想了想,说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倒不想怎样……你好自为之罢了。”

谢夫人怒道:“你走便走,只把这贱人留下。”晦善说道:“我自来没见过你这样狠毒的女子,杀了自己亲子不说,怎地连不相干的人也这么恨着不能留?”

谢夫人说道:“什么亲子,那是我的孽障,至于这个贱人,她本跟我一般,为何却还想护着那孽子!我必杀她除我心头之恨。”

晦善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怀中月娥。月娥缓缓恢复神智,说道:“你放开我。”晦善目光一动,慢慢地将月娥放开,月娥望着谢夫人,说道:“你杀了敬安!”谢夫人哈哈笑道:“这是我最为得意之事。”

月娥望着她,说道:“你疯了。”谢夫人说道:“难道你好端端地?喜欢上那小畜生,你不也是疯了?”月娥说道:“是,大概我们都疯了。”

谢夫人说道:“留下你,终究是祸患,东炎……”月娥说道:“留下你,也终究是祸患,大公子有你这样的娘亲,定然痛不欲生。”

谢夫人闻言狂怒,伸手便打向月娥面上,说道:“住口,你不配提东炎!”月娥被打,却仍哈哈笑道:“你这无耻妇人,难道你配?”笑得微微弯腰。

谢夫人上前,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说道:“你笑什么……”话音未落,忽地变了面色,说不下去,月娥用力向前一送,手上握着的刀直直捅入谢夫人的腹部,谢夫人瞪大眼睛,低头看了看,又看月娥,说道:“你……”

月娥咬牙说道:“你杀了敬安,我便杀了你,替他报仇……”谢夫人眼眸闪烁,又看了晦善一眼,晦善却并不惊,淡淡地站在边上,谢夫人若有所悟,点了点头,身子一撤,刀子□,鲜血汩汩而出。

谢夫人跌坐地上,披头散发,望着月娥,说道:“好……我竟然还不如你……”

月娥望着手上的血,眼中的泪一滴一滴跌落,说道:“我只恨,没有早一步杀了你……”

谢夫人说道:“好……很好……哈……哈哈……”长笑两声,声音渐渐微弱,身子亦歪倒地上,血逐渐蔓延开来。

月娥呆呆站着,身后晦善说道:“果然够狠……”月娥说道:“你想怎样?”晦善说道:“你能杀她,却不能杀我。”月娥说道:“我知道,你是故意让我有机会拿到你的匕首的,你是想借我的手,杀了她,为何?”

晦善说道:“我只想有个活美人,她却一心想要你死,她的死活,我早不放在心上,先前只为了香叶寺主持之位,才跟她纠缠这么许久而已。”

月娥说道:“如今你要怎样?”晦善说道:“你从了我,管教你享尽那销魂极乐的滋味……反正你那情郎也已是死了。”

月娥握着那刀,闻言心头又是大痛,却说道:“倘若我不从呢?”晦善说道:“你最好从我,不然的话……”

月娥说道:“你会杀我?”晦善说道:“纵然我不杀你,你身上的毒也会夺了你命,那毒妇早给你下了毒,眼见也是毒发了,莫非你不知么?”

月娥不语。晦善说道:“你跟了我,我自有法子给你解毒……她也是怕如此,才要杀你。”月娥后退一步,晦善向前,说道:“我劝你还是从了我罢了,蝼蚁尚且贪生,何况……”

月娥将手中匕首一挥,淡淡说道:“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你做梦么?”晦善目光闪烁,说道:“何必如此想不开?”趁着月娥发怔,疾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腕,月娥吃痛,匕首便铿然落地。

晦善抱着她,说道:“真是个有趣的人儿,我竟有些忍不住了。”将月娥抱定了,便去扯她衣裳,月娥用力挣了一会,究竟争不过他,晦善将人放在旁边桌上,月娥手摸了摸,摸到旁边残存一片瓷片,便捏起来,向下一挥,晦善未及用功,顿时被割破下身,虽然不算大伤,但割得是要紧地方,却非等闲。

晦善暴怒,大喝一声,一巴掌扇过来。月娥自桌上滚落地上,忍着痛,爬了爬,急忙将那匕首握在手中,晦善骂道:“果然是更毒!佛爷今日不弄死你,也妄为人了!”便来捉她,正在此时,外头一声狼嚎,瞬息而至。

月娥一怔,晦善心惊,回头一看,却见门口出现两只亮晶晶的眼睛,黑暗里看不清,仿佛一头猛兽。

晦善心寒,门口那物低低发声,猛地扑上来,晦善百忙之中,双臂一挡,将它挡住,却被一口咬在臂上,痛心彻骨。

你道晦善练那硬气功,若是运功起来,浑身上下刀枪不入,怎会被咬破手臂?原来他这门奇功却是有罩门的,罩门便是下身那紧要处,偏一时不察,被月娥伤了。因此才无用。

月娥见状,便回身,匕首用力向着晦善后心刺去,顿时没柄而入,晦善仰头痛呼,前面那兽见状跃起,顿时便咬住晦善脖子,猛地撕咬一阵。

月娥杀了两人,跌坐地上,一时动弹不得。那兽咬死了晦善,便跳过来,在月娥身边呜呜发声,拿鼻子拱她的手,月娥转头,才看清竟是小哈,原本灰白的毛上,尽是血,月娥眼热,滴泪说道:“你怎地来了。”忽地想到敬安不能复生,便伸手,将小哈紧紧抱住,无声哭了一阵。

月娥哭罢,看了看地上的尸身,便将先前的火折子找出来,将那床帐子点燃,又拿着火折子出外。小哈便跟着她。月娥又点了两间房,忽地觉得腹中剧痛,扔了那火折子,便倒在地上。

火势渐起,小哈焦躁地咬住她的衣袖拉她,却拉不动。月娥挣扎起来,眼前火光熊熊,逐渐地却有些看不清。

月娥动了动,终究逃不了,就说道:“小哈,你快走,快逃……”小哈不动,月娥伸手打了它一下,却再无力气,软绵绵倒在地上。

昏迷过去之际,听到耳畔一阵小哈的急躁叫声,接着,有人说道:“可怜的人儿……”

似乎是往事重现,火焰逼面而来,熊熊燃烧,烤的人脸生疼,甚至能嗅到头发烧焦的气息。

谢夫人在其中,张手向她索命,叫道:“你害了我,他们必会恨你一辈子。”又有人说道:“可怜,又做噩梦了?只管安心住在这里,别去管其他之事,这毒,再找人慢慢地解就是了,眼睛也会好的。”

种种往事,在眼前联翩浮现,月娥抱头大哭,凄惶之时,只觉得有人张手,便将自己抱入怀中,一股硝烟战火夹杂冷冽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月娥浑身发抖,绝望之中说道:“敬安,敬安?”那人低头便吻了吻她的唇,说道:“是夫君,我的亲亲月儿娘子,——我回来了。”

岁长安人月两圆

敬安将人一抱,月娥大哭,敬安拥着她,说道:“我好端端回来了,哭什么,快别哭了,该当欢喜才是。”月娥说道:“为什么不叫醒我再去?”敬安说道:“我看你睡得沉,想是被我折腾累了,且叫你起来,又要担心,是以想叫你多睡会,怎么又起来了?哭的眼睛都肿了。”手在月娥脸上摸一摸,见自己手上血迹濡染,他便不敢摸下去,只说道:“我这手还脏的,等我去洗了再来。”月娥听得他在何处,伸手将他抱了,说道:“不许去!”

敬安方要起身,被月娥牢牢抱住,他便站住不动。他是自外头刚回来,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便进来看人。月娥醒来找不到人,惶恐大哭,敬安心底也是惶恐的,生怕回来看不到人,因此两人情形虽有不同,心境却是一般无二的。敬安哪里便舍得离开她片刻?略一犹豫,便伸手将月娥抱住,说道:“怎么了?”

月娥的脸贴在他胸前,冰凉一片,略带湿润,她先前自己摸摸索索,只穿了件贴身薄衣,如今蜷缩敬安怀中,他身上凉意沁来,虽冷,却仍不愿离开分毫,只说道:“不要你去,别离了我。”

敬安低头看看月娥,不敢去大碰她,便只低头,在她脸上轻轻吻过,极其温存。敬安亲了一会儿,渐又觉得腹中发热,咽了口唾沫,回身冲外说道:“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外面自有人答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