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想给顾朝容送个口信,让她知道自己的妹妹平安无事,以后夕颜也有个念想,现在看来,不必了!

他是个提得起放得下的人,既然不从这方面去费什么心思了,思绪已转到了其他的地方:“江青峰只带了一千人马,而史俊手里有一万五千人,他能留下三分之一的马都算是胜数了,我们现在要好好商量商量下一步的走势才行。”

定治汉已经非常习惯了齐懋生这种跳跃式的思维,他波澜不生地道:“爷的意思是?”

齐懋生沉思了一会:“高昌我们决不能放弃,但总是派兵驻守也不是个事。不仅让我们在兵力的调配上捉襟见肘,而且也违背了我们征战高昌的初衷。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以夷制夷,只是我先前看中的几个人都太过稳沉,不太适合目前的形势。”

定治汉完全同意齐懋生的意见:“如果史俊的人马一旦进入眉州攻克了实合镇,除非和朝廷兵戈相见,否则,我们只有退出江中郡……”

齐懋生笑道:“所以现在要你做三件事。”

定治汉很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第一,派人去五君城,把左小羽的情况散布出去,怂恿五君城的人提前出兵;第二,派人去盛京,让我们的人在朝议上提出‘招抚’;第三,试着和皇贵妃娘娘搭上关系。”

“两头并举。”定治汉两眼发光:“最好是让五君城出兵马蹄湾和史俊被围的情况一同到达盛京。”

齐懋生点头:“我们才有资本和太后谈招抚的事。”

“只是皇贵妃那里?”

齐懋生沉吟:“想办法给她提个醒,不能让她轻举妄动丢了性命。她在内庭,总比哪天突然冒出一个我们根本就不了解的人好。”

熙照的皇贵妃娘娘顾氏吗?那个比男人还彪悍的女人?我们了解吗?

定治汉却不敢问。

他怕齐懋生私底下还有什么安排。起身点了点头,道:“爷,今天都十月二十四了,时候不等人,我这就去办!”

齐懋生点了点头。

战事一触即发,谁快,局面就对谁有利。

“哪个……”定治汉刚走到门口,却听到背后的齐懋生突然犹犹豫豫地说了一声。

他转身恭立:“爷还有什么吩嘱?”

齐懋生迟疑了良久:“听说你夫人前段时候身体不太好,现在怎样了?”

定治汉心中哀叹一声,却不得不回答:“已经好多了。”

“是请高惊鸿来瞧的病吗?”

定治汉不敢犹豫,立刻应了一声“是”,然后就紧紧闭上了嘴巴,没有一点多议此事的意思。

可齐懋生却不依不饶:“她还在春里吧?”

“是。”定治汉回答得很无奈。

齐懋生点了点头:“那你去办事吧!”

定治汉嘴角微翕,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沉默不语地离开了啸傲轩。

定治汉走后,齐懋生下了炕,在清冷的屋子里踱步良久,喊了一声“四平”。

四平轻手轻脚地一溜小跑进了屋。

齐懋生伫立良久:“你把雍州送来的那四枚参果找出来,我晚上有用。”

四平眼角轻抬偷偷地窥视了一下齐懋生,发现他脸色很凝重。四平小心翼翼地应了一声“是”。

“还有,把三爷叫来。”

四平用眼角的余光打量齐懋生。

齐懋生皱着眉头。

他更是小心,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把龚涛也给我叫来。”齐懋生吩嘱道。

“是。”四平垂手恭立。

齐懋生眉头皱得更紧了:“算了,你把龚涛给我叫来,三爷那里,我还是自己去一趟。”

四平低眉顺目:“是,爷。”

* * * * * *

不同于齐懋生那边的忙碌,顾夕颜心情轻松愉快地和柳眉儿度过了一个下午,她甚至有一种回到了高中时期和要好的同学趁着放假在家里做手工活的感觉。所以到了晚上掌灯时分段缨络借口要去找那些嬷嬷学规矩时,顾夕颜还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她正在绣一条树枝。

用柳眉儿教给她的一种回针法,仔细地勾着树枝的轮廓。

每针要绣得一样大小,好像这针绣得大了一些。

顾夕颜拿起绣花的绷子凑到玻璃灯边仔细地观看。

如果有电灯该多好啊!

她哀叹了一声,揉了揉眼睛,有点无奈地依在身后的大靠枕上。

实际上穿越生活有着由奢入俭的艰苦,生活品质降低了很多……她在现代虽然出身市井,可也比现在的生活在方便很多。比如说洗澡的问题,还有上厕所的问题……最重要的,还有月假的问题。

自己好像很久都没有来月假了。

齐懋生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顾夕颜修长的眉头微微地蹙着,粉白的柔唇微微地嘟着,穿着一身臃肿的棉衣棉裤,像小狗似般无辜地眨着一双清丽的大眼睛呆呆地望着小几上的玻璃灯罩。

第一百零九章 家长里短(五)

齐懋生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有巨大的阴影把顾夕颜笼罩在其中。

她有点惊慌地抬头,看见了齐懋生亲和敦厚的笑容。

“懋生!”顾夕颜目光如明亮的星辰。

齐懋生笑容更亲切。

顾夕颜的目光却暗淡下去了。

她想起了不久前柳眉儿关于叶紫苏怀孕期间背后生疮的事。

问,好像不合适;不问,又有点不甘心。

顾夕颜抿了抿唇角,有点犹豫。

齐懋生的喜悦也随着顾夕颜的目光暗淡了下去。

夕颜,突然间就变得不高兴了。

难道是情迷意乱后,知道自己……失了理数,心里责怪他……的孟浪……

他突然想到不久前和定治汉的谈话。

自幼丧母,小小年纪就被送到了舒州乡下……回到盛京,又被左小羽和蒋杏友逼婚,遇到了自己,又受了委屈……

他的笑容就凝滞在脸上,不自然的顾目四盼,眼角落在了顾夕颜手上的绣花绷子上,忙找了一个话题:“在绣花吗?”

他的不安落在顾夕颜的眼里。

有一点点高兴,一点点不安,一点点酸楚。

高兴的是自己的情绪也能对齐懋生产生影响;不安的是因为自己听了柳眉儿的话就给了他脸色看自己和那些在他背后议论他的人有什么不同的,让他受了委屈;酸楚的是自己对他的怀疑。有些事,你亲耳听到了,甚至亲眼看到了,都不一定是真相,更何况还是在这里无端的猜疑。

顾夕颜心有惭意,脸色一红,低着头,轻声地道:“吃了饭没有?快到炕上来,地下太凉了。”

像……小媳妇说的话!

红着脸,是害羞吗?

因为两人之间的关系吗?

齐懋生觉得自己好像看穿了顾夕颜心思,刚才的不快都一下子抛到了九霄云外,昨天那天如蜜似醴的感觉又涌上他的心尖。

顾夕颜看见齐懋生嘴角含笑,如冰山消融般,身上清冷的气息变得暖和起来,她也很高兴。

情侣间,谁会喜欢冷清的气氛。

顾夕颜笑容更璀璨了,明亮的眸子如水晶般光彩夺目。

她忙挪了地方让齐懋生上炕。

笑起来了!

齐懋生望着那灿烂的笑容,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凝视顾夕颜的目光就更温和了。

他依言脱了大麾上了炕,拿起顾夕颜丢下的绣花绷子:“我刚吃过饭……在绣什么?”

顾夕颜望了一眼被齐懋生拿在手的绣花绷子,上面是柳眉儿随手画的树枝,她讪笑道:“绣树枝。”

齐懋生拿起来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嗯,好像是春天的树枝,还带着绿芽儿。”

顾夕颜“呀”了一声,拿过仔细看了看:“真的哦!你观察的好仔细啊,我还没有发现这旁边有绿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