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伤病人的事并不存在,明白么,否则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老婆孩子了。”耳畔继续传来威胁的话语,李大夫只能看见他们脚上的鞋子,一水的黑色高帮作战靴,看起来不像是寻常流氓。

“听清楚了么?”对方问道。

“清楚了。”李大夫答道,胃部的巨疼让他说话都艰难。

他被抛下车,商务车扬长而去,过了一会,医生才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一下衣服,失魂落魄的回家了,坐在书房里,他拿着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报警。

最终,他还是打给了张记者,电话接通前心情忐忑无比,生怕张记者已经被灭口,还好,张记者接了电话,依然爽朗无比:“李大夫你好啊。”

“你最近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没有?”李大夫问道。

“没啊,就是我发的帖子莫名其妙被删了,不过没关系,他们没封我的号,我又发了两条,等等啊,有人敲门,我回头打给你。”张记者说着挂了电话。

李大夫上了微博,果然看到张记者新发的帖子,不但重新发了,还和别人杠了起来,有人斥责他不顾记者的职业道德,不调查清楚就乱发假新闻,还附带上了几张图以证明所谓烧伤是可以伪造的。

图示里的人用调配好的肉色乳胶漆涂抹在肢体上,贴上揉皱的面巾纸,不规则的扫上红色唇膏,周围扑上粉底和皮肤颜色近似,完了涂一层唇油展现光泽,果然和烧伤一模一样。

评论里一边倒的支持辟谣者,批判张记者造假,李大夫心里却更加恐惧起来,对方能动用的力量实在可怕,不仅有打手,还有水军。

他再打电话给张记者,已经打不通了。

十秒钟后,手机响起,未知来电,李大夫颤抖着接了,果然是那个熟悉的声音:“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监视中,哪值哪不值,你掂量一下,你女儿快放学了哦。”

李大夫彻底屈服了。

甄悦从武警学院毕业后就进入消防队工作,让她最揪心的就是那些因烧伤致残的儿童,刘彦直身上发生的奇迹给了这些孩子康复的希望,可是让她匪夷所思的是,自己发起的研究工作竟然无疾而终,不管是李大夫还是张记者都绝口不再提此事,而烧伤科德高望重的王主任更是离奇的脑溢血昏迷了。

这一切事件的焦点都集中在刘彦直身上,甄悦对此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值班结束后真要出门,突然支队政委叫她过去一趟。

政委办公室里,肩膀上扛着上校肩章的齐叔叔先是询问了小甄最近的工作情况,又关心了她的个人问题,最后才回到正题。

“有些不相干的人和事就不要牵扯精力了,专心准备系统大比武。”

“政委,什么是不相干的事情?”甄悦露出迷糊的神色。

“小甄,你是消防干部,不是新闻记者,也不是民政官员,烧伤患者生活困难,那不是你的责任,是整个社会的责任…”政委开始长篇大论的说教,让甄悦头昏脑涨,赶紧表态:“政委,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你去吧。”政委点点头,摆摆手。

从支队驻地出来,甄悦心头疑云更浓,什么人这么富有能量,把整件事压了下来,甚至连政委都成了他们的说客,但这更激发了她的好奇心。

甄悦的座驾在路口调头,直奔刘彦直居住的工棚而去。

来到工棚,刘彦直母子却不在,向清洁工打听了一下,得知娘俩又去派出所办户口和身份证去了。

刘彦直和母亲正等在派出所大厅内,他事先给吴冬青打了电话,所以事情办得相当顺利,拍了照,填了表,再过七个工作日就能领取新的户口簿和身份证了。

大厅相连的是派出所的监控室,一面墙上都是液晶屏幕,不断变换着街景和各个居民小区内的镜头,刘彦直叹为观止,四个现代化已经实现,警方做到辖区内无死角监控,犯罪分子无所遁形,以后想干点啥还真的注意哩。

办完了事,母亲又要去扫大街,刘彦直劝道:“妈,别干了,以后我养你。”

母亲慈祥地笑笑:“你病还没好利索,多歇几天吧。”

刘彦直态度坚决:“不行,我睡了二十年,已经歇够了,以后这个家我顶着,我赚钱孝敬你,给你娶儿媳妇,生胖孙子…”

母亲停下脚步,哽咽起来,泪珠子啪啪往下掉,半天才道:“妈没事,妈高兴,旺儿长大了,懂事了。”说着拿出一个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一个陈旧的牛皮纸封面的工作日记。

“这是二十年来咱家欠的账,一笔笔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些帐,得还啊。”

刘彦直接过工作日记翻开,里面密密麻麻记载着借钱的时间地点数目和借款人,大都是父母的亲朋同事,也有些社会救助,好心人的捐赠,数额有大有小,粗略翻了一遍,总金额不下十万元。

“一共借了十三万五千七百六,加上卖房子的钱,才把你保住的,你得谢谢人家。”母亲语重心长地嘱托道,“我老了,以后干不动了,还账就靠你了,这账本上有些人家已经找不到了,还有些好人说不用还了,但咱不能那样做,孩子,爸妈都是穷人,但是做人的道理还是明白的,你记住,这钱一定要还,一分都不能少。”

刘彦直看着母亲苍老的脸,庄重地点头承诺:“妈,我记住了!”

母亲很开心:“旺儿懂事了,妈回头去买点肉,晚上给你包饺子。”

距离城市二十公里远的风尚度假村,某座建筑物内,床上躺着烧伤患者,周身插满监控仪器的探头和氧气管,头顶的摄像头记录着病人的一举一动。

监控室内,医生在向一位老者介绍情况:“血清已经注入,没有任何作用。”

老者淡淡点头:“知道了。”说罢出门,铺着大理石的走廊空荡荡的,早已等在门外的吴冬青跟了上来,低声道:“父亲,已经全方位监控,要不要提前处理掉?”

“守株待兔。”老者只说了四个字。

吴冬青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每次和父亲说话他都会紧张,这位能在中国财富排行榜上名列前茅的老者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喜怒无常,高深莫测,就连身边的近侍都摸不清他的脾气,更别说他们这票从孤儿院收养的义子了。

父亲的指示已经发出,吴冬青虽然存了别的想法,也只能埋在心里,严格执行命令,度假村是老人的产业之一,一栋栋别墅错落有致的坐落在绿树繁花中,无数安防摄像头藏在隐密位置,这里的服务和安保人员比住户还要多,是省内乃至全国排的上号的顶级别墅群,能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但吴冬青知道,这些人在父亲面前,连蝼蚁都不算。

父亲是神一般的存在。

回到车前,吴冬青的手机响了,他看到来电显示立刻接通,热情洋溢道:“大哥,最近好么?”

“好,你到老头子那里去了?他有什么指示?”

“守株待兔,和以往一样。”吴冬青迟疑了一下,还是据实以告,大哥是父亲的亲儿子,和他们这些义子不同,况且一直被父亲当成继承人来培养,所以不必瞒他。

“老头子认死理,我劝劝他,这种宝贵资源怎么可以当诱饵,你执行的时候留意些,别一勺烩了,就这样,回见。”大哥挂了电话,吴冬青想了想,开始打电话布置工作。

工棚外,回家的刘彦直遇到了等待已久的甄悦。

“我想和你谈谈。”甄悦连珠炮般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不去医院接受检查,他们和你说了什么?”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你就别问了。”刘彦直挠挠头,很无奈,他知道甄悦是好人,但这是不能说的秘密,如果不听吴冬青的话,自己明天就回锒铛入狱。

“你知不知道你可以救很多人?”甄悦继续逼问,“你也看到那些躺在烧伤科病房里的人是多么痛苦了,你能帮他们,为什么不帮!为什么!”

忽然他发现刘彦直的目光越过自己的肩膀,变得狐疑起来。

“他们来了。”刘彦直撒腿就跑。

甄悦猛回头,看到四个穿便装戴帽子的男子包抄过来,一边朝着刘彦直逃跑的方向疾奔,一边从后腰上掏枪,她的瞳孔微微收缩,那是一支电击泰瑟枪。

他们开枪了,高压氮气驱动的泰瑟枪射出两股带倒刺的电源导线,可是由于射程太短,没有打中刘彦直,另一人抽出了手枪,枪口上连着长长的消音器,噗噗的开火,黄铜子弹壳落在地上叮咚作响。

甄悦毛骨悚然,她不知道自己究竟陷入什么样的阴谋中,这一刻她只知道自己不该来,因为其中一个杀手朝她举起了枪,她看到那人金发碧眼,竟然是个外国佬。

“完了,要被灭口了。”这是甄悦最后的念头,长期的培训让她不由自主地做出反应,一个鱼跃卧倒在地,与此同时,急促的枪声响起,是熟悉的九毫米滚筒式冲锋枪的声音,武警反恐中队就装备这种武器。

四个杀手只装备了手枪和泰瑟枪,不是反恐中队的对手,被打得节节败退,哪还顾得上灭口,躲在垃圾箱后面的甄悦就看到十几名身穿蓝黑色特战服,头盔防弹衣俱全的士兵从三面包抄过来,手中冲锋枪射出一股股火舌。

三名杀手被当场击毙,只剩下最后一人拼死冲出重围,跳上汽车疯狂逃窜,迎面撞到了一名路人,汽车失去控制又撞上行道树,被追上的士兵一通扫射,连人带车打成了马蜂窝。

被士兵们保护着的刘彦直慢慢走了过来,跪倒在路人面前,那是她的母亲,手里还紧紧抓着买来的半斤猪肉,但是眼睛已经永远的闭上了。

第五章 穿越

刘彦直发出野兽一般撕心裂肺的悲鸣。

母亲没了,自己还没来得及尽孝,还有太多事情没有做,本来说的好好的,晚上吃猪肉大葱馅的饺子,怎么就突然跳出来一帮人想杀自己,还把母亲给害死了,他恨不得将凶手碎尸万段,可是凶手已经被打成了筛子,他有力气都无处使,只有无尽的悲恸和绝望。

趴在垃圾箱后面的甄悦没有去抓士兵伸来的手,而是自己爬了起来,她注意到这些脸上蒙着黑头套的士兵作战服上并没有武警反恐中队的徽标,更加不是市局特警大队的人,他们的身份也是一个谜团。

士兵们已经将这一带封锁,严禁车辆行人靠近,尸体被迅速装入塑胶袋拉走,地上的血迹用特殊的液体清除,子弹壳全部被捡起,打坏的汽车也在最短的时间内拖走,他们的动作非常娴熟,看得出训练有素,精悍无比。

“甄警官,你没事吧。”一名士兵摘下头套,露出熟悉的面孔,是市局办公室副主任吴冬青,他胸前挂着滚筒冲锋枪,腿部枪套里插着92式手枪,和以往文质彬彬的形象截然不同。

甄悦释然了,自己想多了,这些人确实是自己人,或许不是市局直属的特警,而是国安口的人马,总之不是坏人,不然吴冬青不会站在这里。

“这到底怎么回事?”甄悦环顾四周,颤声问道,她虽然是武警学院毕业,但是从没接触过实战,更没见过人在眼前被打死。

吴冬青笑笑:“你们政委不是告诉过你么,别多管闲事,今天你看到的一切,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不然就不是政法来和你谈话了。”

甄悦咬着嘴唇点点头,又看看依然跪在母亲遗体前哀嚎的刘彦直,有些不忍:“他怎么办?”

“我们会处理好的。”吴冬青看看手表,招呼部下收队,又问甄悦:“要不要送你一程?”

“不用了。”甄悦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忍不住再看向刘彦直方向,他在两名士兵的搀扶下,和母亲的遗体一道上了厢式货车。

停尸房,阴冷无比,刘彦直坐在母亲遗体前一动不动,没人拉得动他,实际上这也是来自高层的授意“随他去,不要管他。”

刘彦直沉浸在痛苦中,如果可以交换,他宁愿在地狱中接受一万年的煎熬来换取母亲的复生,可惜这是不可能的,他只有坚强的活下去,活的好好的,才是对母亲灵魂最好的告慰。

一只手搭在刘彦直肩膀上,他回头,是吴冬青,手上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饺子。

“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吃饭了。”吴冬青说。

“我不吃。”刘彦直摇摇头。

“你不吃怎么救你妈妈?”吴冬青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不像是在开玩笑。

刘彦直忽地站起:“真的!怎么救,快告诉我!”

吴冬青拍拍他肩膀:“不急,你先把饺子吃了,听我把来龙去脉告诉你。”

刘彦直用最短的时间吃完了这碗饺子,噎的说不出话来,吴冬青递过来一瓶纯净水,示意他跟自己出来。

在一间宽敞的书房内,刘彦直见到了被吴冬青称为“大哥”的人,他三十来岁年纪,很随意的穿着T恤和拖鞋,书房内摆满了书籍,有些杂乱不堪,但充满书香气息。

“刘彦直?你好,我叫党爱国,咱们是一年人,都是77年生。”党爱国伸出手,他的手指白皙修长,像是读书人的手,但是温暖有力,充满阳刚之气。

“你好。”刘彦直没有考虑其他,开门见山道,“怎么就我妈妈?”

党爱国说:“别急,我先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你,由于你特殊的体质,你现在是孟山公司的捕猎对象,孟山公司是全球最大的转基因公司,也是最大的药厂之一,他们不但生产人吃的药,也生产兽药、农药和转基因种子,简单来说,你就是他们急需的小白鼠,你落在他们手里,是要被解剖化验的,你的母亲也是被他们害死的,而我们,是在保护你。”

刘彦直说:“我不管那些,怎么才能救我妈妈。”

党爱国说:“你看过网络小说么?”

刘彦直愣了一下:“没有。”

党爱国拍拍额头:“对不起我忘了,你1997年就出事了,还没来得及赶上网络时代,那么,你知道时空穿越么?”

刘彦直说:“知道,我小时候看过美国电视剧,就叫《时光隧道》,好像是正大剧场里放的。”

党爱国说:“不是正大剧场,就是普通译制片,等等,跑题了,现在回到正题,我有办法让你穿越时空去救你妈妈,去挽回这一切,但是我要告诉你,穿越的危险非常大,搞不好就会永远湮灭在时光里。”

刘彦直毫不犹豫道:“我愿意,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成功率。”

党爱国回头看看吴冬青,后者无奈的撇撇嘴,心说如果成功率有百分之一那么高就好了。

“既然可以穿回去,那你就不用着急了,对吧,先接受相关训练吧。”党爱国道,“冬青,你带彦直去训练中心吧。”

训练中心位于远离闹市的山区,驱车一小时才到,从外观上来看,是一座未完工状态的大型运动场,高高的塔吊锈迹斑斑,建筑物外部破败不堪,但是内部已经装修完毕,有塑胶跑道和游泳池,有靶场和拳台,有常规的组合器械,也有专门训练宇航员的离心机。

吴冬青带刘彦直四处参观了一下,最后领他到总台,领取了ID卡,这张卡可以进出训练中心,也可以开宿舍的门,更是食堂餐券和超市购物卡。

“卡里有你的工资,从现在起,你就是组织的一份子了。”吴冬青说道,“欢迎加入。”

“你们是什么组织?”刘彦直忐忑不安,从他苏醒过来,就一直遇到离奇的事情,甚至连时光穿越这样不靠谱的科幻题材也出现了。

“是一个伟大的组织。”吴冬青眨眨眼,“你会慢慢了解的,好了,我该走了,剩下的事情就靠你自己了。”

吴冬青离开了,刘彦直来到了他的宿舍,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地下室,简单的床和桌椅,还有一台触摸屏电脑,衣柜里有全套服装鞋帽,从体能训练服到防弹衣头盔都有,鞋帽的尺码也是正好的。

墙壁上的音箱发出指令:“命令,命令,全体队员在五分钟内更换体能训练服到一号训练场。”

刘彦直猛然醒悟到自己已经是“组织”一员了,赶忙从衣柜里拿出体能训练服换上,根据墙上的指示图,找到了一号训练场,他是最后一个来到的,而且身上的衣服和别人不同,人家都是T恤短裤,只有他穿着长袖衫裤,所有人都以冷漠的眼神看着新来的菜鸟。

教练是个彪悍粗壮的中年人,他直接让其他队员去操场跑步,冷冷对刘彦直道:“你跟我来。”

刘彦直跟着教练来到靶场,教练从枪柜里取出一支GLOCK19手枪,开始手把手的教他怎么装填子弹,怎么上膛,怎么射击。

甄悦还是放不下好奇的心,她又去找了刘彦直,工棚已经锁上了,没人知道这对母子的下落,回到驻地,她带着深深的疑惑入睡,把这一切都埋藏在梦里。

与此同时,刘彦直被人从床上叫起来,塞进汽车拉到一座山头上,远处影影绰绰有一座七层宝塔,那是江东省的名胜古迹,明代浮屠,刘彦直认出这是什么地方了,这里是翠微山,上中专的时候曾经和同学骑行来过这里,距离近江市区大约二十公里,这里是省里有名的旅游禁区,经常有人进山探险而失踪。

山风呼啸,阴云密布,刘彦直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山上的气温比较低,风又大,加上满心忐忑让人很不舒坦,周围有些研究人员模样的家伙在电脑前低声嘀咕着什么,党爱国和吴冬青都在,不时看着手表,似乎在等待什么。

深夜两点半,终于开始了,一台小松挖掘机在地上掏了个一米八长的坑,工作人员在里面铺满类似锡箔的金属膜状物,四周挂上粗大的电源导线。

吴冬青走过来,递给刘彦直一支手枪和两个满满的弹匣,眼神怜悯无比:“小心。”

刘彦直点点头。

党爱国也走了过来,说道:“待会你就躺进去,闭上眼睛,可能会疼,但是很快就过去,如果你醒过来,所处的时间就是你母亲遇害的那一天,你有二十四小时来解决事情,解决完之后你必须回来,依然躺在这个容器中,我们会把你接回来。”

刘彦直任由他们摆布,躺在所谓的容器里,感觉自己是锅里的螃蟹,人员开始撤离,穿防辐射罩衣的工作人员将盖子慢慢盖上。

世界变得一片黑暗。

白光一闪,刘彦直从坑里一跃而出,周身的衣服烧的寸缕不留,手枪烧成了废铁,金属薄膜都烧化了,他简直是躺在金属溶液中。

天亮了,四周鸟语花香,远处明代宝塔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刘彦直知道,穿越成功了,他回到了过去。

第六章 昨日重来

刘彦直不顾身上的灼伤,拔腿就跑,他要去救妈妈,分秒必争!

跑出去没几步,他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低头看去,是一只被土虚掩着的焦黑的人手,扒开表面一层土,下面是一具焦尸。

刘彦直忽然明白了,自己也不过是“组织”的小白鼠之一,只不过自己耐高温侥幸没死而已。

事态紧迫,他管不了那么多了,翠微山的景色依旧,地形地貌和二十年前没有太大改变,他依稀认识下山的路,一溜小跑,灼伤的脚底板上血肉模糊。

好不容易来到山下,远处是大片的农田,稻草人穿着破旧的衣服竖在地里,刘彦直跑过去剥下稻草人的衣服披上,继续上路,沿着柏油马路往近江市区方向奔跑。

一辆旅游大巴驶过,车上的游客纷纷靠近车窗观看这个奇怪的奔跑者,衣衫褴褛,步履矫健,眼神执着,而且速度很快。

大巴车驶出一公里,有人要求下车方便,司机师傅靠边停车,一行人下来撒尿,其中一位穿阿迪达斯运动服的中年人扭头望去,只见那个“乞丐”远远的跑了过来,他不由得拿出手机计算了一下时间,心中巨震,省运会长跑冠军都跑不出这种成绩!这是好苗子啊。

中年人是市体育局的田径教练,他抑制不住兴奋地心情,上前拦住那名奔跑者。

“别挡路。”刘彦直均匀的呼吸着,绕开教练继续奔跑,他不是不想搭车,而是这副尊荣没人肯让他搭车,翠微山距离市区只有二十公里,看太阳的位置,下午之前应该可以赶到。

“谈谈好么,我是搞田径的。”教练不愿放弃,陪他一起跑,顺便打量他的跑步姿势,完全是个外行,连业余选手都称不上,可就是耐力好跑得快,这种长跑健将在亚裔人中很少能出现,只有非洲高原才能诞生这种奇葩。

“我要搭车去市区,你能帮忙么?”刘彦直问道。

“没问题。”教练一拍胸脯。

刘彦直被带上了大巴车,旅游团的成员们多有不满,但是碍于马教练的面子也没说什么。

车开了,马教练开始搭讪:“小伙子,多大年纪了,家住哪里,干什么工作?”

刘彦直反问道:“你有手机么,借我用一下。”

马教练拿出手机递给他。

刘彦直拨打母亲的手机号码,想提醒她下午买了肉之后不要回家,这样就不会遇到杀手,更不会被车撞死了。

电话打不通,始终没人接,刘彦直忽然醒悟过来,那天母亲忘带手机了。

再给自己打电话,希望这个时空的自己能挽回局面,可是电话同样打不通,对方已经欠费停机,他不知道自己的手机没办理上网套餐,用的是最贵的流量费,那点话费都随着上网看电影耗尽了。

“小伙子,你有什么急事么?”马教练问道,“只要我能帮上的,一定帮你。”

“别说话。”刘彦直制止他的进一步套近乎,拨打了110报警电话,他没办法,只能报警求助。

110接线员公事公办,听到报警人说玄武路附近有四名全副武装外籍杀手在潜伏等待绑架一名清洁工的儿子后,接线员已经断定这是一个骚扰电话。

报警无果,刘彦直心急火燎,马教练又问:“怎么回事?”

“我饿了。”刘彦直闻到食物的味道,前排小朋友正拿着蛋糕吃的满脸花。

马教练忙不迭的拿出煮鸡蛋、泡芙和可乐,刘彦直狼吞虎咽,吃相如同恶鬼托生。

“这孩子多久没吃饱饭了。”马教练怜惜无比,这么好的田径苗子,怎么就混成乞丐了呢。

转瞬之间刘彦直就吃光了这些食物,他静静坐着,感受着胃部的消化,小肠的吸收,能量一缕缕传遍全身每一条筋脉,每一块肌肉,每一滴血液。

大巴车停了下来,前面是长龙一般的车流,堵车了。

“师傅开下门。”刘彦直要下车,马教练苦苦挽留他不果,看到他血迹斑斑的脚上连双鞋子都没有,不假思索地脱下脚上的耐克运动鞋递过去:“小伙子,穿上。”

刘彦直没推辞,光脚穿上了运动鞋,跳下车继续奔跑。

“小伙子,每天中午我都在市民广场旗杆下等你。”马教练望着神秘奔跑者的背影喊道。

刘彦直摆摆手示意听到了,头也不回的跑远了。

太阳已经顶头,正午了,那天的这个时候,母子俩正在派出所等着拍照办新身份证哩。

刘彦直决定去派出所找人,捷足先登把危险拦阻在发生之前。

当他跑到派出所附近的时候,一辆旅行车拦在面前,四扇车门同时打开,手持橡胶警棍和狼牙棒的汉子利索无比的窜出,二话不说就扑了上来。

刘彦直拼死抵抗,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抓自己,他只知道如果自己失去自由,母亲的死就无可避免。

汉子们的棍子雨点一样落在刘彦直身上,一柄钢叉把他顶在了墙上,没等他喊出声来,电击器戳在腰眼上火花四冒,刘彦直浑身抽搐,慢慢顺着墙倒下了。围观群众聚成了一圈,汉子们拿出警官证,亮明了刑警身份。

警察给刘彦直戴上了手铐,上的是背铐,齿轮压到最小范围,铐子紧紧勒在手腕皮肉里,他被塞进了警车,迷糊中隐约听到警察们在说“杀人犯”之类字眼。

等刘彦直清醒过来,已经坐在颠簸的警车里了,他甩甩头,异常清醒。

“你们抓错人了。”他说,“我叫刘彦直,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没人搭理他。

“给吴冬青打电话,他知道我。”刘彦直继续道。

“你省省吧,提徐功铁都没用。”一个警察懒洋洋答道,“等到了刑警大队,有你说话的时候。”

“到派出所去行不行,我找个人,就说一句话,求求你们了。”刘彦直苦苦哀求。

“你杀人的时候,人家求你有用么?”警察讽刺道。

刘彦直低头不语,他知道警察是不会相信自己的,如果不能从这辆警车里脱困,那一切的努力都将白费。

见疑犯消停了,警察们也不再管他,自顾自的聊天,午后的阳光和胜利后的喜悦让侦察员们有些放松,有些疲惫。

一声脆响,刘彦直挣断了手铐钢链,连续重拳打在身畔刑警身上,突如其来的意外让警察们猝不及防,驾驶员回头看的时候,方向盘歪了,一头撞上了路边行道树。

刘彦直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逃跑,打晕邻座的警察之后,他迅速打开车门狂奔而去。

一名刑警从侧翻的车里爬了出来,掏出手枪上膛大喝道:“站住,不站住开枪了!”

刘彦直理都不理,跑得更快了。

刑警开枪了,六四式手枪的枪口发出一团火焰,隔了十几米远,子弹不知道打到什么地方去了。

刘彦直终于跑回了工棚附近,他体力消耗极大,气喘吁吁,远远的看到工棚门口站着一个苗条的身影,是甄悦。

他在考虑是不是寻求甄悦的协助,还没打定主意,另一个刘彦直已经回来了!后面远远跟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帕萨特轿车,就是这辆车,里面坐着四个孟山公司的雇佣兵。

再过一分钟,另一个刘彦直就会和甄悦说上话,然后雇佣兵会从车上下来,再然后战斗会发生,母亲会被逃窜的汽车撞死,只要自己阻止其中一个步骤,打乱事件的节奏,那么最惨的事情就会避免。

当然他也有其他选择,比如去阻止母亲归来,但这并不是最佳的选择,因为雇佣兵还在,他们有枪,任何危险都有可能发生,所以唯一有效的行动是干掉他们,哪怕牺牲自己。

就算死了,还有另一个自己照顾母亲,刘彦直义无反顾,一往直前,旁边有个西瓜摊,他上前抄起西瓜刀,健步向汽车走去,帕萨特里的人都是经验丰富的雇佣兵,早已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这个面目肮脏的乞丐,却没人把他当回事。

刘彦直走到车前,径直去拉后门,车里的人已经有所警觉,后座上的雇佣兵迅速拔出手枪,隔着厚厚的车门朝他开了一枪。

子弹穿过车门打进了刘彦直的肚子,他咬咬牙,动作未受影响,拉开车门,一刀捅了过去,如此之短的距离内,身手再好也无法阻挡,利刃刺穿了凯夫拉防弹衣,深深插进雇佣兵的胸腔,西瓜刀上没有血槽,刀刃被肌肉吸住拔不出来,刘彦直弃了刀抢过手枪,急速朝邻座的人开枪,同时前座的人也迅速出枪,隔着座位打过来,一时间车内子弹横飞,硝烟弥漫。

五秒钟后,刘彦直打光了子弹,从车里爬出来,他至少中了五枪,全在躯干位置,但是并不影响行动,回头望去,甄悦已经拉着另一个刘彦直躲在了垃圾箱后面,穿蓝黑色特战服的士兵若隐若现,慢慢朝这边包围过来。

再回过头,远远的路上,母亲提着半斤猪肉,脸上带着慈祥幸福的笑容走了过来。

第七章 拯救世界

刘彦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翠微山的,他认为自己死定了,所以要避开母亲,反正这里有另一个自己。

他中了五颗子弹,都是盲管伤,子弹停在体内,流血很少,他不痛,但是身体传来的信号很强烈,如果不得到及时医疗可能会导致肌体永久性不可逆的损伤。

历尽千辛万苦,他终于抵达出发地点,此时已经是深夜时分,土坑里的金属溶液重新凝固,疲惫不堪的刘彦直重新躺了进去,闭上了眼睛。

穿越是可以实现的,假如自己能逃过这一劫,那么如法炮制父亲也可以活过来,这是他最后的残念。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彦直被人晃醒,依然是漫天漆黑,山风呼啸,党爱国和吴冬青站在坑前,满面关切。

“你回去了么?时长多少?你做了什么?”吴冬青问道。

刘彦直看到吴冬青的手表指针,他是三点钟穿越的,现在仅仅是三点出头而已,也就是说穿越的时间和现实的时间并不是对应的。

“先给他救治。”党爱国道,一摆手,两个穿白大褂的上前将刘彦直拖出来,直接送入一旁的救护车,早已准备好的外科医生给他实施手术,将五枚已经变成蘑菇状的九毫米手枪弹头取了出来,包扎伤口,输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