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分子们在附近探头探脑,马国庆举枪就打,子弹横飞,火花四溅,你来我往打了一针,马国庆的枪不响了,空仓挂机,枪管在雨中升起袅袅青烟,没子弹了。

手握刀枪的盗墓贼们从四面围过来,吴四爷一瘸一拐,面目狰狞,指着康飞骂道:“姓康的,想不到你小子是卧底,算我瞎了眼。”

康飞苦笑,他已经暴露了,再辩解也是徒劳。

有人问:“大哥,怎么处置这俩人?”

吴四爷将手指横在脖颈上拉了一下,恶狠狠道:“弄死,捆上石头丢江里喂鱼。”

一阵悲凉从马国庆脚底升起,功劳没立成,性命却要葬送,他开始后悔,不该擅自行动,不该逞英雄。

忽然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众人都笼罩在阴影下,雨似乎也停了,他们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集装箱正悬在头顶十米处,挡住吊车的链条吱呀呀响着。

高高在上的集装箱开始倾斜,无数箱子从敞开货柜门处落下,将盗墓贼们砸的晕头转向,“跑!”康飞一跃而起,拉着马国庆夺路而逃。

远处,凄厉的警笛声响起。

第三十三章 人民公园的约会

警笛声传来,犯罪分子无心追杀康飞和马国庆,顿时做鸟兽散,吴四爷也在喽啰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奔向皇冠轿车,上了汽车迅速发动逃跑。

来的不是警察,而是近江海关缉私队的执法人员,一艘白色缉私艇闪着警灯,在江面犁出一道雪白的浪花,迅速靠岸,身穿蓝色制服的缉私人员迅速跳下来,鸣枪示警,抓捕犯罪分子。

吴四爷没开出多远,又是一阵警笛声传来,远处红蓝警灯闪耀,七八辆挎斗摩托车冲过来将皇冠车团团围住,后面是四辆满载警察的面包车,公安干警们全副武装,扎着红褐色人造革武装带,挎着黄牛皮手枪套,威风凛凛,如同神兵天降。

金龙帮主吴四爷明白大势已去,下车高举双手投降,白蓝相间的新型警用长江750摩托车从他面前呼啸而过,搜捕四散而逃的残余罪犯,根本没人搭理他。

现场指挥是市局刑警大队詹树森,一小时前,他接到分局的电话,说是有个小孩报警称五号码头有人进行文物交易,正对走私案一筹莫展的詹树森顿时茅塞大开,当机立断带领部下赶往码头,将犯罪分子一网打尽。

吴四团伙全军覆灭,一个个戴着手铐垂头丧气蹲在一边,刑警大队的干警们和海关缉私队的执法人员热情握手,互相寒暄。

“詹大队,这位是我们海关新来的侦察员康飞。”缉私处王处长介绍道,“一举破获走私团伙,全靠他的卧底侦察。”

一身流里流气打扮的康飞向詹树森敬礼,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詹树森回礼,心里开始嘀咕:“这帮海关的是要争功啊。”这时他看到了马国庆,这小子明显不是刑警大队的人,但却是公安局的人。

“我们公安局也是派了人的。”詹树森说,赞许的眼光看着浑身泥水的马国庆。

“我是擅自行动,自己跟过来的。”不知好歹的马国庆挠挠头,很不好意思的回应。

詹树森鼻子差点气歪,心说这小子真不上道。

王处长哈哈大笑:“好了,人赃并获,我们都带走了。”

詹树森说:“这样不好吧,这些人明明是我们抓到的。”

王处长不愿和市局起冲突,便道:“那好,谁抓的谁带走,我们缉私队用的手铐和你们不一样,这个很好区分,不过文物是一定要交给我们的。”

詹树森说:“文物不是被你们查扣了么,怎么管我要?”

王处长看詹树森不像撒谎的样子,转向康飞:“小康,铜鼎呢?”

康飞一口咬定:“被市局的战友拿走了。”

詹树森看了看马国庆。

马国庆忙道:“不是我,是另一个人,我也不认识他。”

几个人面面相觑,忽然都醒悟过来,那小子不是公安,就是个黑吃黑的江洋大盗!

双方顾不上勾心斗角了,赶紧交流情报,知无不言,原来海关发现有大批走私家用电器涌入近江,给国家关税带来极大损失,苦于查不到走私源头,便反向追查,派遣侦察员康飞打入走私团伙内部,以求侦破家电走私案,也就是说,海关的重点放在家电上,而非文物。

刑警大队却是一直在追查文物走私案,他们根据广东省公安厅发来的情报,抓捕了香港来的文物贩子,打算派遣侦察员冒充香港人与地下走私团伙接头,可是却根本联系不上对方,若非今天中午有个小孩去分局报案,把案情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这案子就进行不下去了。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让海关缉私队和刑警大队都无地自容,除了抓了一帮坏蛋之外,青铜鼎不见了,录像机也没有踪影,可谓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番交流后,王处长和詹树森又开始互相指责对方,说你们早点和我们通气就好了,只想着自己立功,不和兄弟单位配合,国宝流失你们要负主要责任。

康飞受不了他们的聒噪,走到神秘风衣客失踪的地方,点了一支烟,仰面朝天看去,天空中垂着敞口的空货柜,如果不是风衣客及时出手,自己和那个年轻的公安已经被吴四爷残忍的杀害了,风衣客啊,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满地狼藉,都是集装箱里的货物,板条箱箱子包装的很严密,但是从高处落下依然导致箱体裂开,康飞慢慢蹲下来,掰开一个外面写着机电配件的板条箱,里面是一层泡沫塑料,再度打开,终于露出里面暗藏的玄机。

是印刷着HITACHI字样的日本原产录像机。

康飞狂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海关一直在追查的走私录像机竟然就在眼皮底下,风衣客无心插柳,把走私大案顺便帮他们给破了。

海关缉私队总算没白忙乎,缴获了大批走私家电,顺藤摸瓜还能把上家来源给掐死,他们收集了赃物,押着罪犯得胜回营,可是刑警大队这边就惨淡了点,除了抓住了走私团伙的首脑吴老四之外,没有太大的收获。

詹树森很生气,冷冷看了马国庆一眼,带领部下撤离,警车和摩托走的一干二净,只剩下马国庆一个人。

马国庆没得到领导的嘉许,心里挺委屈,他想回去,可是却找不到自己的摩托车了,幸福250居然丢了!

人民公园北门,细雨霏霏,路雯依约来到这里等候,姑娘的心如小鹿乱撞,收到信之后她就心神不宁,电子厂的技术员关天来是大学毕业生,技术尖子,组织上打算好好培养他哩,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当然这些对路雯来说并不重要。

路雯家教很严,从没谈过恋爱,上高中的时候,有个男同学到家来找她玩,被爸爸恶狠狠地骂了一顿,现在她正在读电大,班长有个男生想追求她,也写过情书,但是文笔和书法都很烂,路雯根本不屑搭理他,情窦初开的姑娘幻想着自己的白马王子应该是能写出和汪国真一样诗句的男青年,他不需要多英俊,也不用一米八的身高,但是一定要有一颗积极进取,勇敢浪漫的心。

此前,路雯对关天来也有些印象,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喜欢穿白衬衫,裤线笔直,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沉闷,但是没想到他竟然敢写情书寄给自己,要知道此前两个人几乎没有任何交流啊。

今天路雯刻意打扮过了,穿上新的塑料凉鞋,精心梳了双马尾的辫子,手拿着汪国真的诗集,口袋里揣着小关写的信,撑着一把印花折叠伞,忐忑不安的站在了公园门口。

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可是人还没到,路雯有些心急,看了看腕子上的琼花牌手表,心说或许是工作上的事情耽误了吧。

她却不知道,此刻关天来正手拿一束丁香花,站在人民公园的西门外。

两人跑岔了,却互相不知道,他们不知道,暗中观察的关璐却知道,急的嗷嗷的,却不知道怎么提醒他们,想来想去,想到一个不用出面也能解决的好办法。

关天来正在等待,忽然有个小男孩拿着奶油冰棍跑过来:“叔叔叔叔,北门,阿姨在北门。”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小关恍然大悟,赶紧跑向售票处,西门和北门之间有段距离,从公园里穿过去是捷径,他花五分钱买了张票,穿过这座民国时期建立的公园,奔向本门,隔得老远就看到了路雯姑娘,但却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不是真正的路雯,至少不是那个和他约会,陪他看电影的姑娘,两人气质上的差别很明显,就像是一对孪生姐妹,相貌酷似但性格截然不同。

正在迟疑间,路雯看到了关天来,羞涩的低下了头,这个动作更让小关认定自己的判断,这不是路雯。

既然已经来了,关天来也只能硬着头皮过去,顾左右而言他:“就你自己啊?”

“嗯,就我自己。”路雯低着头,羞红了脸,脚在地上划着圈,她说的是近江方言,而非普通话,这也是明显差异。

关天来很沮丧,他觉得自己被人耍了,手中的丁香花也不献上,犹豫了半分钟终于开口:“厂里还有事,我得先走。”

“你去吧,我等你。”路雯鼓起勇气答道,小关以事业为重的做法更加让她钦佩,这样的男人才值得信赖。

关天来扭头就走,就差骂娘了,这事儿怎么闹得,和自己约会的人到底是谁!

因为他刚从公园里出来,门卫也没拦他,关天来一溜小跑急着逃离,直到有人叫住他。

“哎,你跑什么跑!”

关天来惊喜万分:“你来了!”

来的是另一个路雯,同样的鹅黄色上衣黑裤子,同样的塑料凉鞋,同样的双马尾辫子,但是门口那个带着淡淡的羞涩和愁绪,眼前这个却充满俏皮和活力。

“你跑什么?”关璐喝问道,“那是你的女朋友好不好,将来你会和她结婚,生一个很可爱的女儿,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可是…”关天来张口结舌。

“没什么可是,这是你的宿命,赶快回去给人家赔礼道歉。”关璐竖起眉毛说道,难怪她急眼,如果父亲母亲没有走到一起,那就是自己制造了这场蝴蝶翅膀效应,搞不好自己这个人都会变得不复存在,情急之下她只好跳出来横加干涉,强行撮合。

“你究竟是谁?”关天来问道,眼中带着困惑。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好好对她,不要辜负我给你创造的机会。”关璐说完这些,嫣然一笑,关天来差点迷醉过去。

“你这话什么意思?”关天来一头雾水,被这个神秘的女子搞糊涂了。

“好好对人家,再过四年,我们可能会再见。”关璐说完,再不回头,她和刘彦直约好今天离开近江,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你叫什么名字?”关天来在身后追问。

“我叫路。”风带来女孩的回答。

关天来迟疑了几秒钟,下定了决心,快步跟过去,他不能让即将到手的爱情就这样飞走。

北门外的路雯姑娘百无聊赖,也买了张票进了公园,远远看到小关快步疾走,心中狐疑,不由得也加快步伐跟了过去。

人民公园西门,路姑娘神情焦灼,不时看表,似乎在等什么人,关天来正要追上去挽留,一辆幸福250摩托车风驰电掣赶到,在路姑娘面前急刹车停下,骑士风衣飘飘,笑容邪魅,路姑娘跨上摩托,两人绝尘而去。

关天来傻眼了,嗓子眼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他呆呆站着,任由雨水打湿衣服。

不知什么时候,一把秀气的折叠雨伞遮住了他头顶的天空。

第三十四章 离别歌

刘彦直骑着摩托车从五号码头马不停蹄的赶到人民公园,接了关璐直接奔向火车站寄存处,此前他将行李包寄存在这里,上锁的帆布行李包里装满了纸币,大团结和毛爷爷都有,还有一堆新版美钞,后两种是党爱国给他们准备的穿越经费,但是在这个年代等同于废纸。

是带走还是销毁,这是一个难题。

两人开始商量,一把火烧了当然最简单,可这是钱啊,岂能白白糟践。

“还是销毁吧,这些钱体积大,带着累赘,被人发现了很麻烦,党教授说过,不能遗留下不符合时代特征的东西,那样会造成时空紊乱。”刘彦直说道。

“焚烧国家发行的法定货币是犯法的。”关璐张开双臂护住这些票子,好像老母鸡护着小鸡一样。

“那你想怎么样?”刘彦直很无奈,“真的带不走啊。”

“笨蛋,带不走你不会藏起来了,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回去之后就说销毁了,然后咱们再把钱挖出来,一人一半。”关璐提出了难以拒绝的建议。

本来就意志不坚定的刘彦直故作姿态思考了一会,答应了。

纸币掩埋三十年,难保不受潮发霉被动物扒被虫蛀,必须做好防护措施,这方面关璐很有经验。

“挖一个三米见方的大坑,把钱用塑料布,油布层层包裹,放在尺寸合适的铁盒子里,盒子缝隙用黄油密封起来,然后买一个樟木箱子,放满樟脑丸和木炭,把铁盒子放进去,箱子埋进坑里,外面再放一圈木炭和白膏泥,掩上土,做个标记,就万无一失了,既能放虫,还能放潮。”

关璐得意洋洋,刘彦直张口结舌:“博士,你学考古的吧,不就埋三十多年么,至于么?再说时间这么仓促,我上哪儿弄这些东西去。”

“那我不管,想要钱就得这么干。”

两人争执不下,最后决定采取折中简化方案,刘彦直去买铁锨和木炭,关璐去铁匠铺订做了一个白铁皮盒子,从分局溜出来和他们会合的小鬼贡献了家里的樟木箱子,又把杂货铺的樟脑丸全都买下来,也不过几十颗而已。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刘彦直抽空去了一趟邮局,把该办的事情处理了一下。

分别的时刻终于来临,小鬼依依不舍,不愿离开师父,十三岁的少年哭的泪人一般。

“别哭,会有机会再见的。”刘彦直拍拍便宜徒弟的脑瓜,师徒一场,他却没教过小鬼什么,深有愧疚。

“师父,我要跟你闯荡天涯,我伺候你,给师娘洗衣服,端洗脚水,只要你别丢下我,我什么都能干。”小鬼拿肮脏的袖子擦着眼泪,嗷嗷的哭。

关璐干咳一声,不大乐意,又扯什么师娘,关本小姐什么事啊。

刘彦直正色道:“小鬼,不,韦生文,你现在还小,不是闯荡天涯的最佳时机,你好好读书,只有掌握了科学知识才能做更大的大侠,不然永远都是小喽啰,你明白么,师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乖乖读书的,这里有些钱你拿着,不要再去小偷小摸,回学校,用功读书,做个有出息的好孩子,将来师父一定会回来的。”

“真的?”小鬼泪眼婆娑,但是十三岁的孩子终究还是好哄的。

刘彦直郑重其事的伸出手:“咱们击掌盟誓。”

师徒二人击掌,相约再会,看着韦生文的泪眼,刘彦直也有些伤感,再见面就是若干年后了,他忽然想起费教授,便道:“我教你一首歌吧。”

“怎能忘记旧日朋友,心中能不欢笑,旧日朋友岂能相忘,友谊地久天长…”

韦生文很有音乐细胞,一学就会,师徒二人唱着这首离别歌,连一直撇嘴不耐烦的关璐也有些动容了,跟着一起轻声和。

“好了,我们该走了,照顾好奶奶,照顾好自己。”刘彦直将一枚飞钉交在小鬼手中,“这是师父留给你的念想。”

“嗯!”韦生文用力点头,看着师父将樟木箱子绑在摩托车后座一侧,跨上摩托,师娘关博士坐上后座,幸福250缓缓驶去,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忍不住跟着摩托车奔跑起来。

“师父,你一定要回来啊。”

摩托车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翠微山附近,刘彦直挥汗如雨,在地上刨了个坑,看看大小合适,把木箱子摆了进去,箱子里衬着木炭和樟脑丸,铁匣子装满包裹着塑料布和油布的纸币,缝隙都用蜡封住,看起来万无一失。

掩埋好土坑,关璐丈量着和最近标志物的距离,叼着钢笔帽就地画了一张藏宝图,两人这才下山,骑着摩托车前往长途汽车站,买了两张前往江北市的汽车票,开始候车。

汽车比火车方便,江北市是交通枢纽,南下广州的列车比近江要多得多,从那儿出发比较便利。

刘彦直和关璐抵达江北市,并且顺利在招待所入住后的第二天,近江海关缉私大队办公室收到一个邮政包裹,是本市寄来的,没写发信人的姓名地址,收信人是康飞。

康飞已经换上了海关制服,他坐在办公桌前,开启了包裹,扯开外面的一层麻袋,里面是包装严密的木盒,厚实的松木板用钉子钉的结结实实,找来工具慢慢撬开,里面垫满了棉絮和旧报纸,一具青铜鼎静静躺在盒子里。

是失踪的商代青铜鼎,无价国宝,竟然回来了。

康飞立刻拿了青铜鼎向王处长报告,王处长也很兴奋,拿起电话向海关领导汇报一番,神情越来越喜悦,挂了电话走过来,两只手都搭在了康飞的肩膀上。

“小康同志,你为国家立功了。”王处长的手很有力,让康飞有些站不住了,“缉私队缺一个队长,你肩上的担子也该压一压了。”

从处长办公室出来后,康飞后背都被汗水湿透了,在压力增大的同时,他也感到责任深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经意发现麻袋里夹着一张纸条,拿起来看看,不禁哑然失笑。

纸条是风衣客写的,请他通知那个不知姓名的愣头青民警同志,摩托车停在长途汽车站附近。

康飞拿起电话,打给马国庆所在的派出所,让他去领摩托车。

马国庆不在派出所,他被停职了,擅自行动破坏了刑警大队的计划搞砸了案子不说,还把所里的摩托车弄丢了,简直是奇耻大辱,所长说了,要把他调到工厂去当保卫干事,就他这德行,根本不配当警察。

二路公共汽车上,马国庆心如死灰,他没穿警服,因为国徽和领章会让他感到惭愧,83式警服已经陆续换装,白色蓝色的制服被替换下来,新警服是一身英武的橄榄绿,红领章,带肩章,大檐帽两头翘,新设计的帽徽美观而威武,象征着保卫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盾牌,可惜自己没资格换装新警服了。

今后的路已经确定,随便去一家工厂保卫科上班,别着电棍值夜班,抓偷钢筋的青工,下班后和同事喝酒吹牛,混吃等死。

“往后走,往后走,后面有空。”年轻的女售票员大声吆喝着,公共汽车里人满为患,忽然有人大吼:“你干什么!”

有人偷钱被发现,扒手仗着人多势众,居然殴打失主,女售票员大声喝止,还被他们威胁。

“小丫头,小心我花了你的脸。”扒手掏出弹簧刀来,一按机关,锋利的刀刃跳了出来,乘客们纷纷退让,面露恐惧之色。

马国庆勃然大怒,光天化日之下,小偷都敢威胁人民群众了,自己虽然前途未卜,但是没办理调离手续之前,还是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

“住手,我是公安局的!”马国庆挺身而出,对扒手们怒目而视。

扒手们才不怕他,他没穿警服,没拿枪,而且是张年轻稚嫩的面孔。

一场搏斗开始了,马国庆奋不顾身扑了过去,以一对三,毫无惧色,女售票员吆喝起来:“还不帮忙,那么多大老爷们怕三个毛贼,你们还是男人么!”说着扑过去用票夹子猛砸扒手。

在他们的感召下,乘客中的男人们终于出手了,人多力量大,窃贼们本来就是色厉内荏,见犯了众怒立刻束手就擒,就这样还是被收不住手的群众们打了个屁滚尿流。

三个鼻青脸肿的蟊贼都被绑了起来,售票员拉住马国庆:“同志,你没事吧?”

“我没事。”马国庆这才发觉肋下有些疼,低头看去,一片殷红的血迹,他被匕首刺中了。

“你受伤了,张师傅,快往医院开。”售票员冲前面大喊。

马国庆软绵绵的倒下,就觉得全身力气被一丝丝的抽走,满眼都是热心群众的面孔,憋得他喘不过气来。

售票员抱着马国庆,挥手呵斥:“都闪开点,把窗户开大,他需要新鲜空气。”

公共汽车颠簸着,飞驰着,马国庆慢慢闭上了眼睛,最后的想法是,这回我可以当英雄了吧。

第三十五章 偷渡

马国庆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病床上了,到处都是白色,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白色的护士服,只有床头柜上一束山茶花是红艳艳的。

床边坐着派出所民警小李,他见马国庆醒来,惊喜无比:“小马,你可醒了,太好了。”

“小李,你怎么在这?”马国庆艰难的问道,他说话都会牵动到伤口。

“局领导组织了不少年轻民警轮班照顾你。”小李说,“你可是咱们的大英雄,那个扒手不是一般人,是身上背着命案的逃犯。”

“哦。”马国庆心头一松,自己总算是立功了,或许能抵消丢失摩托车的罪责。

“摩托车找回来了。”小李继续说,“是被人借走的,现在已经骑回所里了。”

马国庆放心了,摩托车总算没丢,自己的责任又减轻一分。

“青铜鼎也找回来了。”小李喋喋不休,仿佛上辈子是哑巴,“不过是人家海关缉私处的功劳,和咱们没关系,当然咱们也有功劳,破获了金龙帮,顺藤摸瓜抓了好多盗墓贼,起获墓葬文物不计其数,刑警大队还受到了省里的嘉奖哩。”

马国庆有些失落,这些荣誉都和自己无关了。

“我的调动进行的怎么样了?”马国庆问道,他口干舌燥,兴致不高,但是小李依然很兴奋,“你的工作安排啊,我不大清楚,反正所里是呆不下去了。”

马国庆心头黯然。

“我去打热水。”小李拎起热水瓶出门去了。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马国庆有气无力道:“进来。”

进来的居委会张主任,满脸堆笑,提着礼物,桔子罐头,麦乳精,往床头一放,拉过板凳坐下,笑眯眯道:“小马同志,你好点了吧?”

马国庆下意识的往里面缩了缩:“张主任,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张主任说:“我怎么不能来,我来给我外甥女提亲来了。”

“不不不,我受伤了,可能留残疾,还受了处分,不能耽误您家外甥女。”怕什么来什么,马国庆赶紧推辞。

张主任冲外面嚷了一声:“进来吧,别藏着了。”

马国庆痛苦的捂住了脸,他不敢想象张主任的外甥女有多丑。

似曾相识的嗓音响起:“哟,不敢看我么,在车上怎么那么勇敢。”

马国庆睁开眼:“是你?”

站在面前的是二路汽车上的女售票员。

活泼开朗,勇敢正义,一根大辫子,身条顺溜,面容姣好,马国庆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不由得被深深吸引住。

“看什么看,没见过啊。”女售票员很自来熟的坐在床边,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削皮。

张主任滔滔不绝道:“也是你俩的缘分,我这个外甥女,心高气傲,区政府的干部追求她,她都看不上,就喜欢穿制服的,碰巧你俩在车上遇到,一个杨宗保一个穆桂英,可真是般配到家了。”

说了半天没回应,张主任抬头一看,两个年轻人早就含情脉脉的对眼了。

“得嘞,我给你们腾地方,好好拉拉呱吧。”张主任拍拍屁股,先走了。

“张姨,再坐会呗。”马国庆假惺惺的挽留着,心里却巴不得她赶紧走。

“不坐了,还得回家套被去。”张主任笑嘻嘻的替他们关上了门。

张主任走了,两人却又害羞起来,马国庆嗫嚅道:“你…怎么称呼你?”

“我叫王玉兰。”女售票员说道,摸着辫子,一张脸红扑扑的好像苹果。

马国庆张张嘴刚想再说点什么,门又开了,他俩一起扭头,还以为是张主任回来了,没想到进来的是一个汉子。

来的是市局刑警大队长詹树森,他穿着便装,腋下夹着纸盒,进门后直接把纸盒往床上一丢,半开玩笑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马国庆。”

“到!”马国庆立刻应声。

“出院后,到刑警大队报到,就这样,我走了。”詹树森说完,转身又出去了。

王玉兰打开纸盒,里面是一套新式警服,橄榄绿,红领章,两头翘的警帽,蓝盾熠熠生辉。

小两口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此时刘彦直和关璐已经坐上了前往广州的硬卧,他采取了最简单有效的办法,买站台票混上车补票,每一趟列车都有空余的卧铺,运气好就能补到。

上车的时候人山人海,大都是前往广州进货的个体户,扛着行李,带着干粮,硬座车厢里人头攒动,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两人是先上的餐车,花钱坐了一夜,次日上午才补到的卧铺票。

两天三夜,列车终于抵达广州火车站,广东省是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城市风貌和内地截然不同,满大街都是时髦鲜艳的服装和充斥耳朵的靡靡之音,刘彦直和关璐生怕节外生枝,没在广州耽搁,直接转乘长途客车前往特区深圳。

深圳与香港一河之隔,是对外开放的最前沿了,普通内地人前往特区要办理边防证才能通行,两人持有港澳回乡证,可免此程序,抵达深圳后,先找地方落脚,特区到底是特区,住宿根本不需要介绍信,有钱报个名字就能入住星级宾馆。

到了香港之后再不能使用人民币了,刘彦直带着钱出门兑换,哪个城市的银行门口都不会少了黄牛党,刘彦直已经轻车熟路,找了个面相比较善的黄牛,把手中的人民币全都兑换成港币。

那人说数目太大,要带他去家里换,刘彦直不疑有诈,跟着他拐了七八个弯,来到一处招待所,深圳是座一夜建成的城市,没有太偏僻的犄角旮旯,但是这个崭新的招待所给人的感觉却不那么舒服。

三楼走廊,刘彦直愈发感觉到危险的来临,他停下脚步,无比淡定:“朋友,想黑吃黑你可找错了人。”

黄牛狡诈的笑着:“没有的啦,你来吧,我屋企有靓女,十元一次。”

刘彦直知道进了仙人跳的窝点了,扭头便走,楼梯上已经站了两个黑瘦矮小的男子,眼露凶光,手持利器,穿着牛仔裤和紧身T恤,留着长头发,大有香港古惑仔的感觉。

“你们找错人了。”刘彦直重复了一句,回身抓住那个正准备吓唬自己的黄牛,他力气大,举起一个百十斤重的人跟玩似的,横着向下砸过去,两名烂仔被砸倒在地,但刘彦直却并不趁机逃走,而是上前踩住那人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忽然脑后有风声,来不及转身,头一偏,手一伸,捏住了劈头砍来的铁尺,顺势一拽,拿铁尺的烂仔就飞了出去。

这一手才真正把烂仔们震慑住了,目瞪口呆让开去路,不敢阻拦他离去。

刘彦直却并不走,他拍拍提包:“我要兑换港币。”

烂仔们真心服了,到底是艺高人胆大,遇到这种场面还想着兑港币呢,这位必定是内地来的过江猛龙,他们收起歹念,重新见礼,原来这是一个小小的黑帮团伙,以讹诈外地人为主要业务,当然其他挣钱的买卖也干。

换了一批花花绿绿的港币,刘彦直提出另一个要求:“朋友,帮我找条路去那边,价钱好说。”

烂仔们犯了难,偷渡业务是其他帮派把持的,那些人兼营走私,用大飞从香港往大陆贩录像机和电子表,干的是大买卖,双方交集不多。

“我想想办法,或许请根叔帮忙能说上话。”一个烂仔说。

刘彦直给他们留了电话,带着满满一包港币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