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厅一位副厅长说:“回头我给所有参战人员请功,另外我请大家喝酒,自掏腰包,地方让小伙子们选。”

一阵笑声响起,忽然有人指着监控屏幕说:“看!”

压住刘彦直的七八个人忽然腾空而起,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带着手铐脚镣的刘彦直站了起来,双手一挣,铐子就开了,脚下一动,脚镣也开了,一名警察躺在地上拔出了手枪,任务急,没来得及给参战人员换武器,这是一支很普通的六四式手枪,已经上膛,一勾就响。

领导们眼睛瞪的大大的,注视着屏幕,只见刘彦直硬生生挨了三发子弹,身躯纹丝不动,上前将枪抢过来随手一拧丢开。

副厅长忽然醒悟过来,下令开枪。

狙击手早就占据了附近的楼房天台位置,三支狙击步枪将刘彦直锁定,等的就是这一句,正要扣动扳机,刘彦直突然跑动起来,速度快的惊人,子弹落在他身后的地面上,将一块地砖打得粉碎。

刘彦直双腿微微弯曲,嗖的一下蹦到了旁边楼房的三楼阳台上,紧跟着三两下上了楼顶,狙击枪的瞄准镜跟不上他的速度,几秒钟后人就跟丢了。

摆在四周的一中队武警和几十辆警车都没派上用场,只能望洋兴叹。

副厅长来到现场勘查,捡起了被刘彦直挣开的手铐脚镣,以他多年经验来看,这完全是外力拗断的,再看那支手枪,枪管已经变形弯曲,可以直接报废了。

“这不是人。”副厅长忧心忡忡,其他人也都愁眉苦脸,上级交办的任务实在是太艰巨了,让这些肉体凡胎对付一个经过美国人生化改造的基因战士,实在强人所难,不过为了国家安全,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就算对方是蜘蛛侠钢铁侠超人美队,他们也视死如归。

全市天网系统开启,全力追踪刘彦直的下落,警方还出动了两架直升机在空中进行搜索,但刘彦直踪迹全无,人间蒸发了。

这是因为天网系统有个缺陷,监控区域主要是地面人员车辆,摄像头的高度有限,对于高来高去的刘彦直完全起不到作用,而两架直升机更是杯水车薪,只能做做样子,聊以自慰。

此刻刘彦直已经换了衣服,戴着棒球帽和墨镜站在一家苹果专卖店里了,他上网看了一下社会舆论,任何事情想知道真相,都不能只看喉舌媒体,要看各种小道消息才能得出真实的结论。

在浏览了大量微博、论坛上的帖子后,刘彦直心里有了数,对于老百姓来说,安太的突然覆灭有两种合理的解释,一是安太的大靠山郑杰夫被查,作为外围,安太被打掉也在情理之中,还有一种说法,称安太是邪恶势力在中国的代言人,背后站着的是罗斯柴尔德家族,共济会什么的,安太秘密培养转基因人,为的就是灭掉中华民族。

老百姓就热这一口,各种阴谋论,共济会,转基因大豆油都不敢吃,更何况转基因人,那必然是超级邪恶的东西,据说所谓的翠微山自然保护区就是安太秘密繁殖各种转基因动物的地方,基因一旦流出,中国将面临灭顶之灾,好在有关部门及时发现,重拳出击,现在翠微山已经实施军管,不过安太的神秘大老板党还山没有落网,目前还在追捕之中。

另外刘彦直在门户网站上发现了两则不起眼的消息,一是美国国务卿将于近日访华,二是美国孟山公司与中国一家公司签订合作协议,转让高科技产品云云。

安太的覆灭,或许只是一个政治交易,刘彦直这样猜测。

他猜得没错,此时已经有一个美国外交小组在北京与有关方面交涉,美方提出,安太的技术是从美国盗取的,翠微山上的一切物品应该封存,交于美方处理,作为交换,美方会在某些人权问题上放中国一马。

条件很苛刻,但诱惑力还是有的,有关部门一边虚以委蛇,一边派出专家组赶赴翠微山检查这些机器,专家组来自中科院、清华大学等单位,都是政治上比较可靠,学术上比较扎实的人员,他们检查了穿越站,培训中心和研发基地,看到了穿越舱,培养皿中的人造肉,以及盘在深潜池底的恶龙,震撼之余得出一个结论,安太确实在秘密研发基因生化技术。

朱雀饭店顶层,总统套房配置有一个小型游泳池,刘飞在工作之余喜欢游泳健身,四十不惑的刘市长依然保持着匀称强健的体魄,六块腹肌若隐若现,他游了三个来回,感觉放松了许多,爬出池子,工作人员用一块宽大的浴巾帮他擦拭着身上的水。

忽然拿着浴巾的人用力裹紧了刘飞,手劲之大让他窒息。

“来人呐!”刘飞喊了一嗓子,声音被憋进喉咙,他脖子上挨了一记手刀,昏迷过去。

当刘飞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漆黑的山洞里,爬了几步探头出来,看到万丈悬崖峭壁,向上看,是陡峭垂直的山壁,这个洞的位置太好了,根本没人能发现,也绝逃不出去,再看自己身上,只穿了条游泳短裤,刘飞懵了。

孙警官忽然接到了刘彦直打来的电话,让他告诉上面,自己对刘市长失踪一事负责,如果想让刘飞安然无恙,就放了母亲,如有异议,今晚会有级别更高的领导同志失联。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看谁绷不住,这就是刘彦直想出来的策略。

第六十六章 空手套白狼

刘飞在山洞里如坐针毡,又饿又渴,苦熬了几个钟头,凌晨时分,洞口有动静,一个麻袋丢了进来,刘飞吓得倒退几步,等了几分钟,看到麻袋里面的东西在蠕动,壮着胆子解开麻袋,看到里面有个活人。

过了一会儿,那人苏醒了,看到刘飞不禁惊呼:“刘市长,原来你在这儿!”

“你是?”刘飞上下打量此人,四五十岁年纪,只穿着短裤,一身白肉大肚腩,养尊处优的样子,应该是个有身份的人。

“我是李前进。”中年人苦着脸说,刘飞恍然大悟的同时,极度的恐惧也袭上心头,李前进是安全厅的三把手,专门负责一些秘密任务,连他都被绑了,可见犯罪分子有多么的丧心病狂。

实际上李前进正是抓捕刘彦直的专案组头儿,他是在接电话后正在部署全面搜查任务的时候被绑架的,地点就在指挥中心,犯罪分子当着十几名同事的面将他掳走,如入无人之境。

两人相对无言,这不是普通的绑架,犯罪分子的手段匪夷所思,能不能活着离开都是未知数,他俩所有的权势背景关系网和经验全都派不上用场了,现在只能听天由命。

两人试图自救,爬上去或者爬下去都不可能,陡峭的山壁连猿猴攀爬起来都困难,他俩既不是攀岩运动员,又没有专业设备,自然不敢冒险,大声呼救也是白搭,荒山野岭的根本没人能听见,江面上倒是有船,但是江上风大,声音传不过去,想燃起火把也没有打火机,想挥舞旗帜,只有身上的裤衩,面积那么小也不够用。

天亮了,刘彦直再次和孙警官联系,他就认准了这个派出所副所长了,孙警官自认倒了八辈子霉,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接电话。

“我的要求很简单,我母亲的平静生活不容打扰,就这样。”刘彦直挂了电话,看着窗外的景色,他藏身电视塔顶层的设备间,高来高去的方便。

这个电话迅速被警方定位,十五分钟后特警队赶到,封锁现场,直升机盘旋,一番搜索后只发现了丢弃的手机。

此外,警方在郊区一个垃圾箱里找到了李前进的衣物,包括钱夹钥匙和手机,李厅的智能手机里存着包括许多秘密,他们不敢保证这些秘密没有外泄,更无法保证李厅肚子里的秘密不会外泄,那样可就麻烦大了,因为李前进知道很多领导人的家庭住址和亲属信息。

连续两起绑架事件给有关部门的领导提了醒,刘彦直不是江洋大盗,他是超人,是不可抵挡的,现有的任何防御体系对他都是无效的,如果不答应他的要求,恐怕还会有高级别领导失踪,保不齐就摊在自己身上,再说此人也不是安太组织的核心人物,只是个人形兵器罢了,有的是怀柔招数俘虏他,何必激化矛盾。

很快的,刘彦直的母亲被有关部门从秘密羁押的招待所放了出来,直接送回家里,领导赔礼道歉,就差磕头了,还奉上一大堆礼品,人参鹿茸燕窝虫草等等,把家里的客厅都堆满了。

部署在小区里的特工全部撤离,一个不留。

但是刘彦直没有任何反应,也不再给孙警官打电话了。

刘彦直看到母亲安全归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来到一家大排档,点了十几个菜,几瓶啤酒,大吃了一顿,吃完将剩菜全部打包,服务员拿了好几个塑料袋来打包的时候,刘彦直说:“不用分那么细,装一起得了,反正是喂狗。”

各种剩菜装在一只大号塑料袋里,刘彦直提着走了,他把刘飞和李前进关在翠微山靠近淮江的峭壁山洞里,现在该去投喂了。

一包剩菜丢进山洞,汤汤水水,残羹剩饭,两人看了都想呕吐,但是为了生存下去,只好趴在地上用手拈着吃,刘飞吃相斯文,吃着吃着眼泪都快出来了,长这么大何曾受过如此折辱,如果能活着离开,一定要报仇!李前进就不顾这些了,狼吞虎咽大口吞吃,连汤水都喝了。

刘飞露出厌恶的表情,李前进振振有词道:“刘市长,活下去才有希望,这一顿过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下一顿啊。”

刘飞闻言,赶忙道:“那你别吃了,先留着,咱们要暂时实行计划经济。”

刘彦直走在市中心的万达广场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并没有让他心中的孤独感减少半分,他成了一匹独狼,没有目标的独狼,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在街上逛了许久,刘彦直决定回家,他手上有人质,无所畏惧。

小区周边很正常,没有可疑人员出没,刘彦直两手抄在袖子里往大门内走,忽然路边一辆停着的汽车里有人说话:“喂,刘彦直。”声音很低,但他可以听到,用眼角瞄了一下,是熟人,穿越站的同事。

那辆车径直开走,刘彦直紧随而去,在附近兜了几个圈子,他根据对方的指示坐进了一辆出租车,后座上已经有一个人,白发苍苍的老者,正是党还山。

“彦直,你辛苦了。”党还山向他伸出手。

“嗯。”刘彦直和老人家握了握手,静静听他解释最近发生的一切。

“中央有人和美国政府达成了协议,孟山的能量太大了,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不,现在我们的对立面已经不是孟山公司,而是一个更加庞大和雄厚的集团。”

“共济会么?”刘彦直问。

“那些骗人的玩意不用在意。”党还山说,“孟山的合作伙伴是高盛和五角大楼,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左右美国的外交和国防政策,不得不说美国人的手腕高明的多,略施小计就把我们搞垮了,现在孟山的专家组已经抵达近江,要将穿越站的所有设备运去美国。”

“这怎么可以!”刘彦直道,“他们疯了么,把时间穿越机器拱手相让,历史任由别人篡改,中国不就完了么。”

党还山说:“肉食者鄙,北京来的专家都是尸位素餐之辈,他们没一个人能看出那是穿越机,搞不懂还要装懂,非说成是生产转基因的工具,只要美国人开出合适的价钱,他们就愿意卖。”

刘彦直说:“我懂了,我去过八十年代,那时候的走私贩会为了几十台录像机把周朝的青铜鼎卖掉。”

党还山说:“我说的价钱,不是指真的金钱,美国人只要先做出会见某个政治敏感人物,然后取消会见,或者宣布在南海保持中立就足够。”

刘彦直感叹:“这不是空手套白狼么。”

党还山说“可不是么,我辛辛苦苦二十年打下的江山,一天之内就瓦解了,那些花重金笼络的人,全是白眼狼,关键时刻掉链子,现在我唯一能仰仗的,也是唯一翻盘的机会,就在你身上了。”

刘彦直道:“需要我怎么做?”

党还山说:“幸亏我们提前得到风声,损失降到最低,所有的核心技术人员都撤出来了,他们即便拿到了穿越机器也没用,因为这东西只有在翠微山上才能发挥功能,短时间内没有人能掌握机器的使用,中美双方的谈判还要僵持一段时间,在这个时间窗口内,我要你进行一次穿越,把历史改了,我们就都化险为夷了。”

刘彦直道:“翠微山不是军管了么,难道冲进去?”

党还山道:“那就不是你考虑的范围了,我们豁出命来也会让你成功穿越的。”

刘彦直想了一会说:“好,那么时间锚点在哪里?”

“1943年,计划不变,任务不变。”党还山说。

党还山的面容语音,甚至说话时的神态都和党爱国如出一辙,感觉就是在和年老版的党爱国对话。

“我需要队员协助。”刘彦直说,“可是雷猛他们全都被抓了。”

党还山拿出一个档案袋:“你看看这几个人可用么?”

刘彦直抽出档案来看了看,都是些退役特种兵之类,上战场没问题,但是执行复杂的穿越任务不仅仅是靠战斗力说话,更重要的是随机应变的能力和熟练的英语。

“这些人怕是不行。”刘彦直摇摇头。

“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你负责组队。”党还山道,他拿出一个小巧的公文箱给刘彦直:“需要联系的时候,用这个。”

出租车靠边停下,刘彦直下车,依然是繁华闹市,他举目四望,看到星巴克的外墙下蹲着一个年老的乞丐,走过去仔细看,乞丐穿着发白的绿军装,胸前缀着一排纪念章,貌似退伍老军人。

这乞丐无疑是假的,但却给了刘彦直启发,他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高铁站,党还山给的公文箱里有一部卫星电话,假的身份证,十万元现金,他用身份证买;去江北的火车票。

一小时后,高铁列车抵达江北站,刘彦直打车直奔市区滨河小区,他要找的是刘汉东的祖父,上个世纪四十年代的抗日战士刘骁勇。

刘骁勇年事已高,独自住在一套老房子里,有客人来访,老人家热情招待,刘彦直单刀直入,提出了自己的诉求:“老爷子,汉东有难,我想救他但是势单力薄,您能出山么?”

“怎么救?”刘骁勇稳如泰山,不动声色。

“我知道说出来可能有些离谱,但确实是真的,我的任务是穿越回1943年…”刘彦直简单说了一下来龙去脉。

刘骁勇静静的听着,听完了之后才拿起遥控器关上了电视,电视里刚才一直在播一部垃圾的穿越剧。

“我老了,这身筋骨不中用了。”刘骁勇道。

刘彦直心里一沉,确实如此,老人家一百岁的人了,怎么可能拿得动武器重回抗日战场,是自己太鲁莽,太想当然了。

“不过有一个老家伙合适。”刘骁勇道,“拴柱的身子骨还算硬朗,他能左右开弓,五十米内盒子枪说打你右眼不打你左眼,我看他行。”

“这位老人家高寿?”刘彦直小心翼翼的问道。

刘骁勇想了一下说:“他年轻,也就九十多吧。”

第六十七章 老枪

刘彦直默默无语两眼泪,一个一百多的,一个九十多的,自己亲爷爷活到现在也没这么老,都怪自己算术太差,脑子一热就来找人,没计算好四十年代的老战士活到现在是多大岁数,这要是真带了去,老胳膊老腿折腾两下就散架,又是脑血栓又是心脏病的,还不够自己伺候的。

“爷爷,您是汉东的爷爷,我也叫您一声爷爷了,这事儿要不咱先缓缓。”刘彦直斟酌着语言道,“兴许还有别的法子。”

刘骁勇道:“孩子,但凡还有别的办法,你也不会来找我,我给你推荐的这个兄弟,绝对管用,前两年他还能扛着半扇野猪走几十里的山路,你要不信,咱爷俩可以去山里找他。”

刘彦直想了想说:“好吧,可以去看看,您看什么时间合适?”

刘骁勇说:“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开拔。”

“现在?”刘彦直服气了,这老爷子精气神真没的说,如果不是他自己报出年龄,看起来也就是七十多岁的样子。

“我收拾点东西。”刘骁勇说,“你稍等片刻。”

老人家进了卧室,翻箱倒柜,刘彦直从敞开的门外看过去,只见刘骁勇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长条形布袋,看形状就知道是日本军刀,又从床底下拖出一口陈旧的皮箱,打开箱盖子,里面是两个油布包裹的东西。

“来帮我一把。”老人家说,刘彦直赶忙过去,爷俩在写字台旁打开油布包,里面有两支手枪,都涂抹着厚厚的黄油保护层,一把毛瑟M1932速射型全自动手枪,就是传说中的二十响快慢机,还有一把勃朗宁大威力手枪,套筒上还刻着“中华民国国有”的字样,另有配套的弹匣和子弹若干,箱子里垫底的是四枚木柄手榴弹,沉甸甸的很有年代感。

两人将枪上的黄油擦拭干净,刘骁勇变戏法一般将快慢机拆成零件,又细细的擦了一遍,重新组装起来,七十多年前的老枪依然烤蓝瓦亮,机件啮合良好,如同刘骁勇一样,宝刀不老。

“老伙计啊,藏了你们这么多年,本想带到坟墓里去,没想到还有机会重上沙场,这是天意啊。”刘骁勇抚摸着两把枪,感慨万千。

刘彦直忍不住道:“爷爷,您真相信我说的话?”

刘骁勇道:“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看透了,真的假的,有什么区别,总之这一趟我得去。”

刘彦直道:“刚才您不是说身子骨不行了么?”

刘骁勇道:“冲锋上阵和小鬼子拼刺刀是不行了,但是给你们压阵还是可以的。”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刘彦直也不能再拒绝,可是怎么去山里找拴柱是个问题,现在车站都要安检,带着刀枪肯定不行。

“我打个电话,让孙子来送一趟。”刘骁勇拿起了电话机,给二孙子刘汉南打了一个电话,半小时后,刘汉南开着汽车来了。

刘汉南是刘汉东的弟弟,但却没有堂哥那样的威猛,只是一个普通的都市青年,他买车的钱是爷爷赞助的,所以勉为其难,不过挺不情愿的,刘彦直便说自己有驾照,不用劳烦他出马,刘汉南乐得轻松,把钥匙留下就走了。

刘彦直驾车去了南泰县,沿着蜿蜒山路上了大青山,拴柱住在野猪峪,一个极其偏僻的小山村,前两年才修桥铺路,和外界有了联系。

刘骁勇口中的拴柱姓程,人们都喊他老程头,当年是抗日救国军司令赵子铭的警卫员,在大山里为赵司令守墓半个世纪,仅凭这一点没,就能认定这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

老程头的家很简陋,屋里挂着几个镜框,装的都是儿孙的照片,他自豪的介绍说,程家没孬种,儿子死在越南战场,孙子死在缅甸,曾孙在38军当兵,将来也是要上战场的。

刘骁勇道明来意,老程头久久不语,忽然从屋里搬出一个尘封多年的坛子,说:“先喝再说,放了三十年的包谷烧。”

山村人家自酿的陈年老酒,醇香无比,两位世纪老人对饮,刘彦直陪坐,喝了三碗酒之后,老程头才道:“刘司令你说的话,我信,我就问一句,咱们回去能不能把赵司令救了?”

刘骁勇看了看刘彦直。

刘彦直有些犯难,他是去执行重要任务的,不是去救人的,如果因为救人耽误了正事就麻烦了。

老程头起身道:“你跟我来。”

刘彦直随着老程头来到屋后的树林深处,这儿有一座坟茔,立着块石碑,上刻抗日救国军司令赵子铭之墓。

“赵司令是个豪杰,我喊他叔,他死的那天,我去了县城法场,亲眼看着他盘腿坐在戏台上,被桥本一刀斩了头颅,那头落地还在喊,好快的刀!”老程头眼睛湿润了,仿佛回到了记忆中,“叔死的时候,婶子给他生了个男娃,可怜叔连自己当爹了都不知道。”

忽然老程头虎目圆睁,猛然跪在刘彦直面前:“若能救了赵司令,俺这条命就卖给你了!”

刘彦直急忙搀扶老程头,刘骁勇却拦住了他,淡然道:“你当得起这一拜。”

老人家一辈子的夙愿,举手之劳就给圆了,反正去都去了,不差这一步,刘彦直咬牙道:“好,我答应了!”坦然受了一拜。

老程头起身,刘彦直却又拜了下去:“老爷子,你也受我一拜,不为别的,就为这份赤胆忠心。”

“好,咱们回去喝酒。”老程头意气奋发,仿佛年轻了二十岁,走路脚下都生风,三人回到屋里,大块的野猪肉已经摆上,吃肉喝酒好不快活。

饭后,老程头喝的满面红光,从墙上摘了一杆步枪,修长的枪身比五六半长出许多来,狭长的偏锋刺刀更有五十厘米的长度,这是二战时期日军装备的三八式步枪,不过保养得没刘骁勇那两把手枪好,枪托护木都有些朽了,枪膛枪管也黯淡无光。

刘骁勇说:“你这支老家伙就别拿出来了,咱们到地方缴新的用。”

老程头说:“好嘞,那咱就用新的,缴一挺歪把子使使。”

刘彦直抽个空出去打了电话通知党还山,告诉他这边已经组队完毕,党还山说临时加个人吧,关博士跟你们去,她英语好。

“不合适吧,她一个女的。”刘彦直道。

“有关部门正在抓她,我这边带着她也不方便,跟着你反而安全些。”党还山说。

当夜刘彦直就带着两位老人和刀枪武器赶回近江,路上还遭遇了一次警察临检,但是当警察看到后座上两位老者之后就挥挥手放行了,根本没打开后箱检查。

在近江郊区的一个废弃的工厂院子里,刘彦直见到了党还山和关璐,关博士虽然是高干子女,但是遇到这种事儿什么关系也不管用了,特工满世界找她,若不是组织的人及时搭救,她现在或许已经被关在某个秘密地点连夜拷问了。

“雷猛和钟主任都被抓了,我不敢保证他们能坚持多久,穿越的秘密分分钟会泄露,所以行动必须立刻展开。”党还山说,探头看看车里两个耄耋老人,奇道:“你带家人来近江看病么?”

“他俩是我的组员。”刘彦直无奈道,“别看年纪大,身手很厉害的。”

党还山勃然大怒:“开什么玩笑,这么老的人,不是去送死么!不行,小王,计划临时变动,让你的人换衣服。”

小王是党还山的保镖,他手下有几个干练的年轻人,本来是做保卫工作的,现在只能临时抱佛脚,让他们出动了。

刘骁勇下车走了过来,面对着党还山道:“孩子,让我们老哥俩去吧,我们年纪是大了点,但是铁定比那些年轻人好使。”

党还山也就是六十来岁的年纪,被刘骁勇称呼一声孩子并不丢人,他的阅历和智慧都不比寻常人,很快就明白刘骁勇的意思,俩老头确实是棺材瓤子了,但是人家认识当年的人,指不定一句话就能调动千军万马呢。

“好吧,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党还山看看表,“差不多了,该出发了。”

一行人上车出了工厂,直奔翠微山而去,在山口遇到了姬宇乾的车队,两下会合,坐姬宇乾的车上山。

距离原先的自然保护区大门还有五百米的地方就封路了,军方在这设了检查站,有一个班的武装士兵把守,探照灯雪亮。

“你们的身份是专家,不能携带任何武器。”姬宇乾交代道,“否则在门口我们就被会乱枪打死。”

刘骁勇的武器连同党还山预备的枪械只能交给刘彦直,由他通过其他途径上山,其余人乘车通过检查站,士兵查验了通行证,将汽车里里外外全都检查了一遍,连车底都用反光镜看了,确保没有任何危险品才放行。

检查站的栏杆升起,前方路面上是一块块巨大的水泥路障,汽车只能以缓慢的速度蛇形通过,这是防止有人硬闯的措施,即便有人闯过去,前方还部署了装甲车,30毫米机关炮会将任何来犯之敌打成碎片。

“彦直也得小心点,山上部署了小口径高射炮和便携式防空导弹。”姬宇乾道,“不过他不怕,雷达逮不到他。”

忽然刘骁勇问道:“这里可是翠微山?”

党还山道:“对啊,这就是翠微山。”

刘骁勇道:“1943年,日本人在翠微山上设有炮台。”

第六十八章 夕阳红战队

1943年抗战还在进行之中,翠微山是沦陷地区,为了控制淮江水道安全,日军驱使百姓在翠微山上修造了所谓的炮台,本来打算部署大口径加农炮,但是由于太平洋战场上的失利,军事物资紧缺,大炮一直没有就位,只摆了一些迫击炮、机关枪,反正中国已经没了海军,这些武器对付渔船舢板足矣。

由于炮台在战争期间没有发挥任何作用,驻守兵力也较少,研究江东抗战历史的人往往忽略这一块,从而导致安太的历史信息缺漏,造成极大的安全隐患,穿越舱暴露在日军眼皮底下,不考虑能不能回来的问题,不被当场打死都是好的。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个日军炮台不能成为穿越的障碍,党还山依然决定强行穿越,车辆通过路障地带,再次接受检查,然后顺利上山,来到穿越站附近。

穿越站是被军方控制的,一位陆军中将接待了姬宇乾等人,双方在原先穿越站的会客室分宾主落座,只不过宾主倒置,原先的主人党爱国现在成了客人,而且还不是主宾,他的掩护身份是姬宇乾请来的物理学家,两个老头也是所谓的专家。

党还山本来就深入简出,在公开场合和媒体上极少抛头露面,现在又染了头发化了妆,没人能认出他来,扮相气质倒也接近学者,但是刘骁勇和老程头一个戎马一生,一个常居山村,怎么看也不像是科学家,中将就有些怀疑了。

“这二位有什么学术著作?”中将毫不客气的指着老程头问,“你先说。”

老程头无言以对,他一个山中猎户半句学术语言也说不出,两手老茧,脚下解放鞋,脸上的沟壑更是刀砍斧削一般,中将闷哼一声,转向姬宇乾:“姬总,你找得什么人?”

姬宇乾说:“他们确实不是专家。”

中将大怒:“你搞什么搞!”

姬宇乾两手一摊:“其实我是被绑架的。”

中将拍案而起:“警卫员!”

警卫员没进来,进来的是刘彦直,他手中拎着机头大张的二十响驳壳枪,腰间插着另一把手枪,背后绑着东洋刀,一伸手,直接将枪口顶在中将额头上。

刘彦直躲过了小口径高射炮和便携式防空导弹组成的空中防御网,如同姬宇乾所说的那样,他是肉体凡胎雷达扫描不到,在夜幕掩护下成功落到穿越站,悄无声息的放倒了卫兵,长驱直入,挟持了将军。

有人质在手,接下来的行动就顺利多了,党还山亲自操作仪器,设定时间锚点,合闸送电,连声催促刘骁勇等人进穿越舱。

外面刺耳的哨音响起,警卫人员发现了被打昏的卫兵,大批士兵向穿越站冲来,但是已经晚了,这座建筑拥有一流的安防设施,所有的门窗都是钢板加固的,封闭之后极难打开,用枪打都没用,但是这只能争取很短一段时间。

“快快快。”党还山催促着,他操作起机器来比技术人员还要娴熟,让人不由得联想到穿越舱的由来。

刘彦直和关璐也坐进了穿越舱,还没来得及说话,姬宇乾也坐了进来,然后党还山盖上了舱盖,启动了机器。

“你来干什么?”刘彦直问道。

“为了保证我的投资安全。”姬宇乾答道,其实他本可选择不卷入此事,但是他担心穿越的秘密曝光之后,自己就再也无法随心所欲的玩穿越了,骨子里的孤注一掷的赌博心理占了上风,所以才会冒着巨大的风险帮助党还山改变历史进程。

一道白光闪过,大厅中央的穿越舱消失不见了,五花大绑坐在地上的中将满脸的匪夷所思:“这这这,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你会知道的。”党还山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这是一次冒险的行动,如果任务失败,那么自己就成了瓮中之鳖,一切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深夜,江涛拍岸,翠微山顶,树林中蓦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银色铁盒子,远处是日军炮台,日军缺少钢筋和水泥,炮台是用石头砌成,外面一圈围墙,核心建筑是一座炮楼,炮楼上装着探照灯,雪亮的光柱在淮江水面上扫来扫去,荷枪实弹的日军士兵剪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

穿越舱的盖子小心翼翼的打开,刘彦直第一个钻出来,正看到三米外一张惊愕扭曲的面孔,不巧,一个日本兵正在拉野屎,亲眼目睹了穿越舱凭空出现,整个人都吓傻了。

刘彦直抬手就是一枚飞钉,他的暗器功夫已入化境,飞钉射入鬼子右眼,贯穿了脑袋,但是威力毕竟有限,鬼子没有当场毙命,反而发出一声惨呼。

暗夜静谧,惨呼格外清晰,炮楼上的哨兵哗啦一声推弹上膛,一边嚷嚷着,一边开枪,枪声惊醒了正在睡觉的其他士兵,很快探照灯的光柱射了过来,机枪也跟着响起来,穿越伊始就遭遇了重大危机。

“快撤!我掩护!”刘骁勇喊道,他已经做足了回到战争年代的思想准备,暴露没有让他恐惧,反而激发了肾上腺素的分泌,整个人的精神头都上来了,挥舞着快慢机俨然还是当年英姿勃发的青年军官。

“不能撤!”刘彦直厉声道,且不说在日军火力下很难撤离,就算人跑了,穿越舱丢给日本人,那可就回不去了,眼下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灭掉这个炮台所有的敌人。

炮楼上的机枪打得猛,火舌在夜色中格外醒目,周围树枝被打得七零八落,关璐和姬宇乾吓得根本没敢从穿越舱爬出来,至少无位错铁质地的舱室可以抵挡子弹,不过听着子弹打在舱壁上的声音,两人都肝颤。

“掩护我。”刘彦直拎起手榴弹就冲了出去,他奔跑的速度极快,机枪子弹就在他脚旁打出一串尘烟,硬是追不上人,更多的日本兵从宿舍里跑出来,大呼小叫着进入战位,炮台指挥官,一个少尉军官则猛摇电话机,试图向指挥部报告,他认为炮台遭遇游击队的夜袭。

炮楼射击孔内,一名日军端着歪把子轻机枪朝远处开火,大正十一年式轻机枪的设计理念很奇葩,使用漏斗供弹,完全不如中国军的捷克式轻机枪的火力流畅,但是压制游击队是够用的,机枪手是个老兵了,经历过多次战斗,远比他们小队长要淡定的多。

忽然一个黑色的东西远远飞了过来,径直从狭小的射击孔落到炮楼里,老兵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地上是一枚滴溜溜乱转的手榴弹,吓得他嗷的一声,但是手榴弹竟然没炸,冒出一股烟来哑火了。

这是刘彦直在五十米外投进来的手榴弹,刘骁勇藏了几十年的老货,里面的黑火药受潮失灵,没炸死这帮鬼子,只把他们吓了个屁滚尿流。

小队长听见上面的嘈杂,骂了一声八嘎,继续打电话。

刘骁勇看到了电线杆,知道必须阻止鬼子和外界联系,他抬手就是一枪,到底老了,没打中,心头一阵黯然,当年他可是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别说打电线了,就是天上的飞鸟,也是一枪就打下来。

又是一声枪响,老程头手中枪青烟袅袅,他倒是宝刀不老,一枪就打断了电线。

“莫西莫西!”小队长不停按着叉簧,电话里没有任何声音。

几秒钟后,刘彦直已经冒着弹雨冲了进来,高墙对他来说形同虚设,一跃而过,劈手抢了一支三八大盖,顺势搂火,巴勾一枪,子弹穿心而过,打死了这个日本兵,迅速拉栓,一枚黄铜子弹壳跳出来,这是最后一发子弹,打完就成了空枪。

这种老式步枪打一发子弹就要拉一次枪栓,近战中远不如刺刀好用,刘彦直索性玩起白刃战,炮楼空间狭小,他面对七八支刺刀枪毫无惧色,噗噗的利刃入肉声此起彼伏,饶是意志力强悍的大日本皇军也没见过这种血腥的一边倒的杀戮,精神很快崩溃,有些人开溜了。

炮台位置靠近悬崖,想突围只有一条路可走,有几个士兵夺路而逃,全被守株待兔的两位神枪手一一点名。

十分钟后,刘彦直浑身浴血,炮台内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全部被他刺死,血流满地,走路都打滑,小队长是最后一个被扎死的,刺刀枪把他钉在墙上,眼睛依然圆睁,手中拎着出鞘的军刀。

刘彦直回到穿越舱旁,眼前的一幕让他沮丧不已,刘骁勇和老程头都中枪了,两人各中了一枪,关璐正撕了布条给他们包扎,但是恐怕已经无力回天。

“你去炮台弄点急救包过来。”刘彦直对姬宇乾道,自己举起了穿越舱走向峭壁,团灭了日本人,迟早会被发现,他必须将穿越舱藏到峭壁上的崖洞里才行。

当刘彦直把穿越舱塞进崖洞又回来的时候,姬宇乾已经拿来了急救包,日军的药品也很有限,仅有绷带和消毒水,只能算是聊胜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