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洞宾打量她两眼:“采访?”

“就是聊聊,大家坐下来闲谈。”

“坐而论道。”党爱国修正道。

“对,论道,谈谈你的修仙之路。”关璐也改口道。

吕洞宾活了这么久,想修仙的凡夫俗子见过太多了,以往遇到此类人,要么置之不理,要么随便几句高深莫测的话打发了,但这几位的来头让他极为感兴趣,同样很想了解对方,所以还是答应了。

贾德升见双方化敌为友,急忙吩咐小道士预备茶水酒菜,吕洞宾道:“既然你们是来找扶摇子的,不妨把他也叫来吧,大家一起采访。”

“真人,师父在东峰长睡。”贾德升禀告道,“我等不敢打扰。”

“无妨,就说贫道找他有事。”

陈抟有两样绝活,一是辟谷,二是长睡,辟谷就是不食五谷杂粮,只吃经过遴选的坚果类、中草药等,长睡类似于冬眠,身体机能进入休眠状态,陈抟一次长睡可以达到三个月至半年之久,这也是他修炼的方式,所以不喜被人打扰。

但是纯阳子有请,自然另当别论,可贾德升依然面露难色,刚才华山论剑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现在天黑了,上山的路更加难走,即便是云台观的道士这个时间上峰顶也要冒着极大危险。

吕洞宾察言观色,看出贾德升的为难,便道:“罢了,明早再去找扶摇子,顺便在东峰看日出吧。”

大家都接受了吕洞宾的建议,暂且不打扰陈抟,夏夜微凉,道士们在阶下摆了桌案,奉上山中自酿的果酒、各种果蔬,然后退避的远远的,神仙们说话,哪有他们旁听的份儿。

一轮弯月高挂,漫天繁星灿烂,能和真正的仙人对坐饮酒,众人皆是心潮澎湃,激动不已,吕洞宾洒脱肆意,丝毫不讲俗世规矩,自己先干了三杯酒,方道:“这位坤道,采吧。”

关璐解释道:“大仙,我不是道姑,就是一俗人,我先给您老看一张图,您瞅瞅有印象么?”说着拿出一张照片来,上面正是天外来的龙珠。

吕洞宾接了照片,凝神观看,大家心情紧张起来,神仙的奥秘就在眼前了。

“这么精细的画是怎么画出来的?”吕洞宾道,照片上不但有一枚龙珠,还有作为。

众人大跌眼镜。

关璐道:“大仙,您先别管这画是怎么画出来的,就说见没见过吧。”

吕洞宾摇头:“贫道活了二百年,没见过这东西。”

党爱国道:“真人,冒昧的问一句,您如何做到青春永驻,二百岁的仙人看起来像是四十岁的壮年。”

吕洞宾捋着胡子沉思片刻道:“那你们先要告诉贫道,怎样才能腾云飞行。”

合着这是交换信息啊,党爱国看看刘彦直,示意他回答。

刘彦直撒了个谎,他说:“我是吃了画上这大铁球里的仙丹才会飞的。”

吕洞宾深信不疑,道:“怪不得有此一问,贫道当年受正阳子度化之时,他给了我一枚仙丹,我服用之后,就一直保持那年的容貌了。”

“仙丹从哪里来,长什么样?”党爱国追问,答案也预想的不一样,但又勾出了更深的秘密,这世上居然真的有长命百岁的仙丹,难怪皇帝们一个个热衷炼丹,道士们更是前仆后继死而后已,光是服用烂七八糟化学品死掉的道士估计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丸子大小,黑色,有异香。”吕洞宾回忆道,“正阳子说是秦朝留下来的神物,只给有缘人,他也服用过一枚,是李玄度化他时给的。”

“李玄,铁拐李?”党爱国倒吸一口凉气,铁拐李乃八仙之首,年代更加久远,是一千多年前的春秋时期古人,原来八仙是一脉相承的关系啊,今天真是开了眼了。

关璐接着采访:“大仙,当年正阳子是怎样度化您老的?”

谈及这一段往事,吕洞宾不禁唏嘘,他拎起酒壶,边喝边说,宋代人的白话略有晦涩,但基本词汇更少,基本上还是能听明白的。

唐朝贞元十四年,吕洞宾出生在山西浦州,自幼聪颖,十来岁便通读诸子百家,后来中了进士,做过县官,人本性清高,看透世事,索性辞官修行,再后来遇到一位火龙真人,得其传授剑法,又在长安邂逅了仙人钟离权。

“正阳子以一首诗试我,‘坐卧常携酒一壶、不教双眼识皇都、乾坤许大无名姓、疏散人间一丈夫’,我当即答道‘生在儒家遇太平、残簪缨重带布衣轻、虽能世上争名利、臣事玉皇朝上清’,正阳子又以法术试我,我在梦中依然回到官场,仕途一帆风顺,官至一品,娇妻美妾子嗣昌盛,享尽荣华,忽然天降大难,灭族抄家,妻离子散,荣华富贵尽成过眼云烟,古稀之年,踟蹰风雪,无依无靠。尝尽世间百态,世事也就看的透了。醒来发现只是南柯一梦,遂决心遁入中南山修行,转眼已经百年了。”

大家听的毛骨悚然,倒不是因为法术的神奇,而是钟离权的法术和姬宇乾的虚拟现实游戏机太接近了,合着仙人就是让吕洞宾玩了一局虚拟人生,就把他度化了啊。

姬宇乾暗想,也许汉钟离是带着游戏机穿越过去的人,但更大的可能性是汉钟离也掌握了龙珠中记忆蛋白质球体的功能。

“后来呢?”关璐眼巴巴的问道。

“后来我就云游四方,度尽苍生。”吕洞宾轻抚身边的宝剑,这是一柄唐朝式样的长剑,剑柄很长,类似日本打刀,但剑身是直的,流苏已经辨不出颜色,可见使用了很长时间。

“那度尽了么?”刘彦直很不识时务的问道。

吕洞宾一副世外高人的面目傲然道:“苍生是度不尽的,你可愿拜我为师。”

刘彦直心说这两件事挨得着么,嘴上却道:“学剑术么?”

吕洞宾也不答话,趁着酒劲拔剑而起,在月下舞剑,一招一式尽收眼底,刘彦直也跟着拔剑起舞,学的有模有样。

一炷香后,吕洞宾收了剑,问道:“学会么?”

刘彦直道:“没学会,能不能再演示一遍。”

吕洞宾仰天长笑,继而唱起一首没有歌词的歌来,踏歌而行,渐行渐远,竟然走了。

“他就这么走了?”刘彦直回望众人,意思是追不追。

“仙人有性格。”党爱国道,“让他走吧。”

吕洞宾就这么走了,贾德升凑过来道:“真人,小道有个不情之请,可否将剑术传授一二,以便我华山子弟习练健身自卫。”

刘彦直点头答应:“好,可是我没学到几招,就都传授给你们吧。”

贾德升狂喜,他们华山派弟子虽然也练剑,但是没有得到高人指点,对付土匪强盗还行,真遇到高手就得歇菜,以前多次请求吕洞宾传授也没有结果,现在能间接的学到一点皮毛也够吃的了。

他叫了几个聪慧的习武弟子过来,跟着刘彦直学剑法,刘彦直刚才囫囵吞枣学了一些招数,自己又演化了一些,去掉浮华好看的虚招,总结了九式剑法。

小道士们有样学样,跟着刘彦直在月下练剑,不大工夫就学会了,但是只学了个招式,融会贯通还需要一辈子的练习感悟。

“这叫什么剑法?”贾德升问道。

刘彦直灵机一动:“独孤九剑。”

第二十三章 休眠的陈抟老祖

对于剑法名称的解释,刘彦直随口瞎诌说是“独步天下,孤芳自赏”的意思,总之这套剑法举世无双,牛逼到没朋友,华山派的道士们喜不自禁,彻夜不眠,掌灯练剑。

客人们被安排在后院休息,云台观其实不大,三清殿后面就是道士们居住的后院,一个萝卜一个坑,别说多余的房间了,就是多余的床铺都没有,贾德升让人将院子打扫干净,腾出房间,两位女宾住一间,党爱国和姬宇乾住一间,刘彦直单独一间,这是因为在贾德升心中,刘彦直才是和吕洞宾身份等同的仙人,其他人都是仙人的跟班,待遇规格要略差一些,至于那些脚夫佣人,随便在廊下铺张席子就能打发。

大家劳顿了一天,洗脸洗脚后就入睡了,不大工夫后院鼾声一片,刘彦直在屋里睡不着,正琢磨着吕洞宾的剑术,忽然察觉有人走到门口停下,静静的呼吸声传来,是个女人。

“娘娘何事?”刘彦直走到门口,隔着门问道。

“甚么娘娘,亡国之君的未亡人罢了。”门外传来小周后低低的回答。

“好吧,二半夜的你来有什么事?”

“贱妾虽蒲柳之姿,愿侍枕席。”

堂堂皇后,居然半夜登门投怀送抱,而且是历史上有名的大美女皇后,换一般人哪受得了这种考验,但刘彦直知道,世上没有白吃的饭,没有白日的逼,睡了小周后简单,后面的事儿可就难办了。

“娘娘有什么想法只管说,在下能帮则帮,不能帮的,就算你以身相许我也爱莫能助。”刘彦直道。

“让奴家进去说话吧,外面冷。”小周后的声音瑟瑟发抖。

“孤男寡女,不方便。”刘彦直很坚决的拒绝。

“江湖儿女,怎么这么多顾忌。”小周后幽幽道,隔了片刻,一声叹息,脚步渐远,她回去了。

刘彦直松了一口气,若是小周后继续坚持,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松动。

到了三更天,贾德升派小道童来请他们动身,从这儿到东峰路途遥远,提前出发才能赶得上看日出。

众人起床洗漱,准备出发,小周后执意随行,可是她一个裹脚的女子就算走平路都不方便,何况走陡峭山路,简直就是平添累赘。党爱国刚说一个不字,小周后就开始默默流泪,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疼。

贾德升见大家面露难色,主动请缨,安排了两个年轻力壮的道士扎了个滑竿,把椅子绑在上面,让小周后坐在上面,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出发了,天还没亮,全靠松明火把照亮道路,走的着实艰难,但那两个抬滑竿的道士却走的虎虎生风,兴致勃勃。

华山有东南西北中五座主要山峰,东峰并不是最高峰,也不是最险峻的一座,却是看日出位置最佳的,上山没有路,也没有藤蔓可以抓,只有光秃秃山壁上凿出来的一些凹坑,需要手脚并用攀爬上去,登山极限运动员爬这样的山轻而易举,普通人连上去的胆量都没有。

到了此处,滑竿就上不去了,道士们常年居住山中,自有他们的办法,山壁上除了凹坑,每隔一段距离还有凿出来的孔洞,贾德升派一名矫健的道士先爬上去,将尾部有钩的铁钎子插入孔洞,穿上长绳,人在攀爬的时候能有个抓手,这样就不怕坠崖了。

即便如此,像小周后这样弱不禁风的女子还是无法上山,刘彦直要背她飞上去,她却又不肯,说那样心不诚,觐见神仙连这点苦都吃不成那能行。

刘彦直没辙,只能由着她,自己随时准备救援就是,但是事实却让人大跌眼镜,小周后看起来柔弱,攀爬石壁竟然不输男子。

“小周后可是舞蹈演员出身,柔韧性和力量都不错,再说人被逼到这份上,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党爱国在山下感慨道。

“不可小觑了妇人。”贾德升捋着胡子附和。

关博士就没这么坚强的意志了,她毫无顾忌的趴在刘彦直背上飞到了峰顶,党爱国和姬宇乾都是要面子的男子,跟着道士们爬上山峰,众人刚登上来,东方破晓,一轮红日跃出地平线,云海红日,景色壮美。

峰顶上有个凿出来的石窟,可避风雨,云台观的主人,传说中的陈抟老祖就静卧在石床上,仰面平躺,面色如常,身着麻衣,旁边放着一个装酒的大葫芦。

贾德升尝试着喊了两声,陈抟没醒,继续沉睡中,党爱国上前搭了陈抟的脉搏,计算了一下道:“心率每分钟二十八,他不是睡眠,是休眠。”

关璐道:“把新陈代谢降低到最低水准,寿命可不就跟着延长了么,不过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呢?”

大家陷入沉思,姬宇乾道:“冥想,我猜他进入一种冥想状态,精神脱离了肉体的束缚,自由的驰骋在未知大千世界里,如果有条件,给他做个脑电图就好了。”

“叫醒他问问就是。”关璐在陈抟耳畔大喊,“狼来了!失火了!”一点效果也没有,干脆伸手去推,依然叫不醒。

“老祖何时才能醒来?”党爱国问道。

“师父经常一睡就是三个月,我们做徒弟的也不敢惊扰他。”贾德升答道,他还以为仙人有叫醒师父的办法呢,没想到对方也是没辙。

“我来试试。”刘彦直将陈抟拦腰抱起,纵身飞起,凌空将人抛下。

“不可!”贾德升变色惊呼。

急速下坠的陈抟在将要接触到地面的那一瞬间,刘彦直一把拉住了他,陈抟慢慢张开了眼睛,醒了。

“失重会让他苏醒。”刘彦直解释道,又向陈抟道歉,“老祖,得罪了。”

陈抟的休眠被骤然打断,一时半会还调整不过来,口不能言,手脚不能动,道士们扶着他在石床上盘腿坐下,奉上葫芦,喂陈抟喝了三大口酒,这才慢慢缓过来。

“几时来的?”陈抟问道,他今年有一百多岁了,道行高深,对于易经八卦更有研究,能未卜先知,但是对于这几位神秘客人的到访他却并未提前算出,能算出来也不会选择这个时间休眠了,但是在徒弟们面前哪能丢了面子,所以问了这么一句,搞得好像和刘彦直等人是老熟人一样。

“昨天来的。”党爱国很配合,“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礼物。”

贾德升道:“师父,党大官人给咱们观捐了一千贯香火钱。”

一千贯不是小数目,陈抟再次仔细观察这几位陌生人,身为道家宗师,他也擅长相面之术,赵匡胤在落魄之时遇到陈抟,就被他看出有人中龙凤之姿,眼前这几位的面相都非同小可,却又充满了矛盾之处,只有那个绿衣女子面相清晰,看起来应该没多少阳寿了…

陈抟思索着,没作声,贾德升后面的话让他更加震惊。

“昨晚上,纯阳子真人来了,和这位仙长斗剑三个时辰,最后还是仙长略胜一筹。”

居然能在剑术造诣上压过吕洞宾,陈抟不由得再次打量刘彦直,却看不出个门道来。

忽然一阵大笑,吕洞宾出现在峰顶,他不是从天上下来的,而是爬上来的,可见这位仙人名不副实,起码他不会腾云驾雾。

“大仙,你不是走了么?”关璐奇道。

“走了就不能再来么?”吕洞宾道,“昨晚上贫道武夷山一行,斩杀一名罪大恶极之人。”

关璐奇道:“大仙不是可以飞剑千里之外取人首级么,怎么还亲自去。”

吕洞宾道:“亲手斩杀恶徒,不亦快哉,岂是飞剑能比拟的。”

关璐撇嘴:“大仙我看您有病。”

“什么病?”吕洞宾一抖拂尘,似笑非笑。

“不吹牛会死症。”关璐小声说,吐了吐舌头,“去一趟咸阳我还信,去武夷山,我们彦直都没这么快。”

吕洞宾一甩拂尘,爽朗大笑,他是世人眼中的仙人,即便吹一些无伤大雅的牛逼也没人敢较真,遇到关璐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刁蛮女子,他还真不好发作,只好以笑声掩盖尴尬。

“扶摇子,他们是来找你采访的,你就不吝赐教吧,顺便我也听听。”吕洞宾盘腿坐下,拿过葫芦闷了一口,赞道:“好酒。”

“采访?”陈抟略略皱眉,“何为采?何为访?”

“就是闲聊。”吕洞宾道,“别小瞧这几位,昨晚上比剑,我可输了,不过比酒量,我必胜无疑。”

“那就聊聊。”陈抟对这几个人充满了好奇心,一百多岁的老人对世间万物都看透了,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兴趣,今天却兴致勃勃,谈兴和酒兴都大增。

采访开始,关璐先问最关键的问题:“扶摇子先生,请问您见过这个东西么?”

陈抟接过照片,眯起了眼睛,久久不语,在他看到龙珠的那一刻,党爱国等人就知道有戏。

“那年我五岁,在涡水岸边嬉戏玩耍的时候,见过这样一个大铁球。”陈抟沉浸在回忆中,慢慢的讲述着一百年前的往事。

第二十四章 东峰论道

“铁球打开了对不对?”党爱国急不可耐的问道,“你吃了里面的一个东西,对不对?”

陈抟却道:“铁球怎么打开?那大铁球在涡水岸边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据老人说是大禹治水时留下来镇河妖的宝物。”

线索又断了,原来陈抟并不是服用了外星基因片段的改造人,但他幼时住在龙珠左近,说不定还是有些间接联系,但得去涡水岸边取得龙珠内的记忆体才能知道真相。

接下来就是互相交换信息时段,陈抟虽然不是道家开天辟地的人物,但也是承前启后的大宗师,除了辟谷休眠之外,他还著书立传,以周易八卦来表现和寻求万物变化的规律,他对数学数理方面的造诣也是惊人的,构建了各种学科的框架体系和指导思想,他在中华民族科技树发展上是重要的一个枝蔓,当然这些学术在现代人看来已经没有多少价值。

穿越小组关心的还是人类基因方面的改造,陈抟虽然未曾服用过外星基因,但他的体质远超常人,他一百多岁的年纪,身体机能和脏器的衰老程度与中年人相仿,光是这一条就够研究的了。

陈抟侃侃而谈,讲起辟谷养生的奥秘,辟谷古来有之,《大戴礼记·易本命》说:“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修炼者认为五谷轮回会在人体中产生秽物,影响成仙修道,有些修道之人服用茯苓、云母屑之类,而陈抟不吃任何东西,最多饮几杯酒而已,靠的是调节气息,长睡冥想来进行辟谷。

姬宇乾猜的是对的,陈抟在休眠的时候进入冥想状态,他的著作成果都说在这种状态下悟出来,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人在思维的时候需要耗费大量的能量,包括氧气和蛋白质,但陈抟在休眠时呼吸缓慢,心率极低,更没有食物的摄入,那么在长达三五个月的休眠中,到底是什么能量在供应着他的大脑运转。

这个问题一时半会得不到答案,暂时不去追究,陈抟也向党爱国提出问题,他问的很宏大,世间万物从何而来。

“这是一个终极哲学问题。”党爱国道,“我们就从宇宙起源讲起吧。”

他从宇宙大爆炸起源开始谈,四十六亿年前原始混沌状态下的地球,碰撞的大陆板块,不断爆发喷涌的火山,遍布天空的闪电,空气中弥漫的各种气体,射线和能量,最终产生了原始的生命,细胞开始分裂,从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四个…

数千万年前,原始的生命已经进化为恐龙,庞大的卵生动物统治着地球,直到一阵陨石雨来临,毁天灭地,大型恐龙灭绝,存活下来的小型哺乳类动物兴起,经过漫长的岁月,一些猿猴变成了智人,智人直立行走,会使用简单的工具,和其他动物渐渐拉开了距离,进而进入了原始母系社会…

陈抟和吕洞宾都是地仙级别的人物,活了一二百年,人生哲理早就参悟透了的,可是听了党爱国这一席谈,也不免目瞪口呆,大开眼界。

“所谓盘古开天辟地,原来是这样来的。”陈抟感慨道,以他的睿智,可以分辨出党爱国讲的是完全另类的科学体系,比自己擅长的这一套科学要先进的多。

党爱国说的口干舌燥,将话题交给关璐,由她来讲述关于人类遗传基因的课题,进而引到所谓仙人和凡人的差异。

“二位道长认为,羽化成仙之后,仙人是怎样存在的?”关璐抛出问题。

在普通人眼中,凡人经过长时间的修炼,可以白日飞升,羽化成仙,甚至连家里的鸡犬都能跟着成仙得道,这也是鸡犬升天这句成语的由来,成仙之后位列仙班,住在天庭之上,喝的是玉液琼浆,吃的是龙肝凤胆,过的是逍遥自在的神仙日子,时不时的下凡来找点乐子,调戏调戏凡人,这就是神仙的生活。

显然陈抟不会这样愚昧,他对于成仙得道有自己的理论体系,事实上他毕生都在研究如何脱胎成仙,复归无极,在他看来,成仙首先要脱离肉体凡胎,人以精神永存,长生不死,所谓仙界并不是在天上,而是另一个次元。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天界和反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地方,连时间的流速都是不相同的,这世上并没有人去过仙界,甚至连吕洞宾的师父钟离权也没去过,所以两位道长无法完美回答这个问题。

同样,关璐也不能回答,她只能给出地仙异于凡人的部分解释,那是因为基因的不同,地仙就是基因进化的超人类,寿命长,体质强,智商高,但终究还是人类,违反不了物理规律,不能点石成金,不能腾空飞行。

那么为什么刘彦直可以摆脱地心引力的束缚,自由的在天空翱翔?这是两位地仙,尤其是吕洞宾极为感兴趣的事情。

“如能学会驾云,贫道愿意倾其所有。”吕洞宾信誓旦旦道。

这回换姬宇乾来进行科普,姬总可是货真价实的科学家,尤其喜欢探索前言科学,几年前霍金的宇宙探测计划,姬宇乾捐了一笔巨款哩。

“重力其实是一种负电场引力,如果人为造成出与地球电场部相反的电场,那么这就是反重力,合力抵消一部分重力,人就浮起来了,关键在于人体如何制造出反重力磁场,我知道有科学家利用超导陶瓷盘在低温下高速运转能够使得承托的物体质量减轻百分之一,但这只是试验阶段…”

吕洞宾哪里听得懂这些科学名词,但他坚信人是可以飞起来,并且这个技术是可以学习的,因为上古时期的仙人都会飞,只是这门技术在秦汉时期就失传了,另外还有千里飞剑取人首级,也都是真的,只是没传下来而已。

陈抟也有感而发,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失传的太多了,就拿铁拐李来说吧,本来是相貌堂堂的男子,只因修道达到一定高度,灵魂可以出窍,神游天外,但是不凑巧,身体不小心毁掉了,只得附身在一个刚死的乞丐躯壳里,于是就成了传说中龌龊邋遢的瘸子形象。

“贫道道行不深,修道多年还是不得要领,惭愧惭愧。”陈抟叹息道,他只能做到休眠冥想,但是灵魂还不能随意离开肉体,距离铁拐李差距很远。

刘彦直没说话,他自身经历证明了陈抟的话,人的灵魂确实是可以出窍的,而且可以跨越时间,游走在四维空间。

不知不觉已经中午了,东峰上赤日炎炎,贾德升早有准备,命人支起伞盖,摆上素酒、笋干、松子等,小道士们远远的坐着,竖起耳朵倾听神仙们的对话,听的一头雾水,完全不懂。

自始至终,小周后都不发一言,她不关心这些修道成仙的话题,只是静静等待着开口的机会。

一番畅谈,总算不虚此行,党爱国向两位地仙各讨了一根头发回去研究。

话题出现空档,小周后见机会来了,翩翩起身下拜。

“这位是?”陈抟问道。

“这位是南唐的皇后,李煜在七夕那天被官家赐毒酒自尽而亡,我等见不得有人持强凌弱,就把娘娘从东京带出来了。”党爱国道。

“好胆色!”吕洞宾赞道,他虽是仙家,但也不敢公然与朝廷作对,这几位才是真英雄。

“原来是娘娘,怠慢了。”陈抟唱了个诺,静待下文。

果然,小周后垂泪道:“贱妾恳请各位仙家传授法术,也好洗雪国仇家恨。”

赵匡义三番五次凌辱郑国夫人的事情,东京已经脍炙人口,关中地区虽然消息蔽塞,但这种坏事儿传得快,陈抟和吕洞宾都知道。

“你想学什么?”吕洞宾问道。

“学剑术,就像聂隐娘那样,杀人于无形。”小周后咬牙切齿道。

“聂隐娘…”吕洞宾沉吟起来,那是比他早一个时代的传奇女侠,真正的世外高人,吕洞宾可教不出那样的徒弟。

“杀当今皇帝么?”陈抟皱眉道。

“正是,杀尽赵家人!”小周后双目泛红,重重的磕头,石头地面上血迹斑斑。

“贫道帮不了你。”陈抟道,“天下初定,百姓需要休养生息,若是杀了赵官家,中原烽烟再起,又是百年征战,苍生糜烂,谁能幸免。”

小周后绝望了,她不是民间女子,而是堂堂皇后,明白陈抟所说的大道理,虽然赵匡义是个杀兄篡权的禽兽,但他也是大宋王朝的皇帝,皇帝突然驾崩,势必会引起政权更迭,北方辽国入侵,届时血流漂杵,十室九空,这个责任谁也承担不起,再说仙人和自己萍水相逢,凭什么帮自己报仇。

“周薇拜谢刘侠士,救命之恩,容来世再报。”小周后起身,再次冲着刘彦直下拜,然后冉冉起来,深吸一口气,冲向山崖,没有丝毫犹豫,纵身跃下,一抹嫩绿飘荡在山谷中。

第二十五章 母亲

谁也没想到看起来柔弱的南唐小周后竟然如此刚烈,说死就死,招呼都不打,不过有这么多地仙在场,想死也没那么容易,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吕洞宾,别看二百岁的老人家了,动作比谁都快,紧跟着跃入山谷。

刘彦直也迅速冲到山崖边,探头一看,不禁暗暗吃惊,吕洞宾不愧为地仙级别的超人类,万丈悬崖他行走如平地,几乎是踩着峭壁向下飞奔,每一次踩踏都加速下坠的速度,转瞬就追到了小周后,将那一抹绿色抓在手中,继而快速上行,别看他不会飞,但是只要有能借力的地方,纵身就是十余丈,在寻常人看来,这和飞也没什么区别了。

小周后被救了上来,脸色惨白,双手颤抖,俨然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

“娘娘这又是何苦来哉?”陈抟叹道。

关璐也跟着劝:“是啊,你在二十五岁,人生长着呢,重新开始也不晚。”

小周后道:“苟活于世又有何意,不如泉下与夫君相会,只是大仇不能得报,虽死不甘。”

陈抟道:“罢了,贫道就泄露一回天机给你。”

老祖精通周易,擅推算,比唐代的袁天罡也不遑多让,他要泄露天机,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当今官家造孽深重,是会报应到子孙身上的,你今日所受的屈辱,他日赵家子孙会百倍的承之。”

刘彦直等人大惊,陈抟果然能预测未来,百年后,金兵攻破东京,掳走赵宋皇室两位皇帝之下后妃皇子帝姬数百人,金兵可比今天的赵匡义所做的更要野蛮百倍,也算是为小周后报仇雪恨了。

但是小周后却并未露出欣喜之色,凄然一笑道:“我江南唐国败与大宋,那是国运不昌,并无怨言,我只恨赵匡义禽兽不如,与他子子孙孙又有何干。”

没想到小周后真是个深明大义的女子,大家顿生敬佩之心,人已经救起,下一步就是给她找个好人家,从此隐居民间,安安稳稳度过下半生。

吕洞宾豪侠性格,理解不了女人的心思,他也不想去了解,兴趣全在其他方面,比如昨天打得自己全身酥麻的那个武器。

党爱国拿出了泰瑟枪,向吕洞宾演示一番,解释说这个东西能放电,就是电闪雷鸣的那个电,只不过电压没那么大而已。

吕洞宾顿时理解了:“哈哈,不就是小小的天劫么,此物奈何不了贫道,上次是你们侥幸,下次可不会有用了。”

党爱国道:“这个是非致命武器,我还有更厉害的,真人要不要试试。”说着拔出一把手枪来,开保险,上膛,冲远处石头开了一枪,子弹打得石屑纷飞,惊呆了一群道士。

“冲贫道来。”吕洞宾拔剑出鞘,很有自信。

“当真?”党爱国道。

“只管来。”吕洞宾长剑在手,衣袂飘飘。

党爱国没敢瞄的太准,冲吕洞宾身侧开枪,只见纯阳子身形一闪,金铁交鸣之声响起,长剑依然在握,只是剑身微微颤抖,嗡嗡的声音十几秒后才彻底消失。

吕洞宾身后的石壁上,有两个新砸出来的凹坑,坑里各有半颗子弹头,子弹是被长剑迎面劈开的,手枪子弹初速在四百米每秒左右,吕洞宾能精确格挡高速飞行的子弹,可见实力之强悍。

“这家伙的视觉神经和肌肉纤维和普通人不一样。”关璐评论道,“一般人的眼睛每秒钟能处理的图像帧数是有限的,看不到子弹的飞行,肌肉反射速度也不可能这么快,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炼成的。”

“他和刘彦直的进化方式不同。”姬宇乾跟着说道,“吕洞宾的修炼方式似乎更适合普及。”

“不如把他带回去慢慢研究。”关璐灵机一动。

“不妨试试。”姬宇乾也很有兴趣。

有朋自远方来,陈抟哪还有心思继续长睡,他结束了这次修炼,陪着大家下山回道观,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从峭壁上爬下来难度更高,这回小周后没有拒绝刘彦直的好意,让他背着飞了下去,一行人回到云台观,贾德升吩咐小道士们预备酒饭,摆开宴席,正式招待仙长。

对于这几个人的来历,陈抟和吕洞宾始终没搞明白,他俩也不去深究,只是尽量挽留,希望贵客在道观里多住些日子,也好早晚请教。

党爱国惦记着另外一件事,他提出要去陈抟的老家看看,去寻找涡水边的龙珠,涡水在淮南西路,后世的安徽省北部,距离陕西千里遥远,但陈抟还是一口答应下来,并且邀请吕洞宾同去。

“也罢,就陪你们走一遭。”纯阳子痛快答应。

古人出远门是很重大的事情,路途遥远,时日长久,未知因素太多,盗匪、疾病、灾祸、盘缠用完了,千里之外举目无亲,客死异乡是很普遍的事儿,所以才会有他乡遇故知一说。

但仙家们行事洒脱不羁,说走就走,立刻出发,连盘缠都不带,北宋初年还没有交子这种纸币,也没有银票什么的,商人出门通常携带大量铜钱,光是钱就得用牲口驮着,可想而知多么不便。陈抟是道家宗师,走哪儿都有人招待,吕洞宾更是不愁没钱花,他擅长惩恶扬善,顺便打家劫舍,捞点不义之财,手头从来宽裕的很。

一行人从华阴县出发,依然走便捷的水路,买船南下,依旧是黄河转汴河,换船走涡水,一路之上,晓行夜宿,晚上陈抟总要掌起灯来,传授他的丹道法门,本来大家对这一套东西是不感兴趣的,但是听多了不免受到影响。

陈抟是道家内丹派的祖师爷,必然有他独特的理论体系,不过他传经绶道的语言极其晦涩,没有相关基础很难听懂。

“老祖,到底什么是内丹?”关璐不止一次这样问。

“龙虎相交谓之曰丹。”陈抟每次都这样解释,但是什么是龙,什么又是虎,他又不详细展开了,倒是吕洞宾有耐心科普,他说所谓龙就是人自身的心神、意念、思想,虎就是先天精、气、神,通过修炼将宇宙中日月星辰的能量与人间的水火风能量结合起来,融入自身内丹,三者合一,才能长生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