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这么说,我们至少可以找到第一次被动穿越前的刘子光。”党爱国耸耸肩,“即便他那时候是个没用的庸才,但底子不错,可以培养嘛。”

刘彦直做出决定:“就这么办,你们先定方案,作为B计划执行,你们的话启发了我,不一定只有刘子光可用,还有大把的人才可以为我所用,我先走一趟,带个人回来稍加培训就能派上大用场。”

大家都明白刘彦直所说的走一趟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一次穿越任务。

时空隧道已经安装完毕,尚未进行试运行,这次汉尼拔对穿越机器的能量系统进行了重大改进,不依靠电力驱动,而是靠炸药的力量推动穿越机构,这是一枚放大了几十倍的十二号猎鹿弹,穿越者平躺在里面,一公里长的隧道就如同一根加长的滑膛枪管,将穿越机构打出去,发射时的速度比子弹出膛还快。

在穿越之前,甄悦板着脸走过来询问刘彦直,应该如何处置小聪,这个智障儿童脑袋里的资料已经下载完毕,继续养着没什么用处了,而且跟着大家很危险,不如送到孤儿院或者交托给好心人收养。

这是甄悦第一次主动找刘彦直说话,后者认真想了一下回答道:“给他找个好的归宿吧,这事儿你负责就行。”

“知道了。”甄悦面无表情的回去了。

刘彦直坐进了穿越舱,对汉尼拔点点头:“开始吧。”

汉尼拔按动了开关,一声巨响,巨大的子弹沿着光滑的隧道以每秒八百米的速度飞行,转瞬就到了尽头,巨型子弹的前盖自动打开,将刘彦直甩了出去。

刘彦直回到了公元前117年,也就是汉武帝元狩六年,这是他的次子霍去病死亡的年份。

霍去病之死是一个难解的历史谜团,年轻的将军勇冠三军,横扫漠北,封狼居胥,却在二十四岁风华正茂的岁数骤然离世,史书上没有清晰的关于霍去病死因的记录,只在《史记》中含含糊糊说是病死,有人说他在战争中染了瘟疫,这个理由是不成立的,因为元狩六年距离战争过去已经两年之久,没有瘟疫能拖那么久,有人说是常年漠北苦寒之地奔袭作战拖垮了身子,这个说法也不靠谱,也不看看霍去病继承了谁的基因。

这也是刘彦直特地选择这个年份作为时间锚点的原因,他要查证是谁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刘彦直出现在黎明的长安上林苑,皇家园林内雾气笼罩,宛如仙境,而刘彦直一身白衣在风中疾走,如同谪仙下凡,时不时惊动树丛中休憩的梅花鹿和丹顶鹤之类动物。

上林苑占地极广,今天大雾,辨别方向都成困难,刘彦直凭着直觉向北进发,飞往长安城内未央宫北面的北阙,那是皇亲国戚们居住的地方,霍去病作为皇帝最亲信的大司马骠骑将军,他的宅邸肯定坐落在那里。

长安城,大雾弥漫,城墙上旌旗低垂,西安门紧闭,还没到开城门的时间,大汉帝国的都城依然在睡梦之中,两年前霍去病带兵横扫漠北,一直打到贝加尔湖地区,匈奴远遁,从此漠南无王庭,汉朝最大的敌人被消灭,至少能保数十年平安,霍去病的功绩无人可以替代,凭此一战,他堪称中华千古将星。

而年轻的战神将在今天死去,这个日子是刘彦直从宋代遗留的前朝古籍中看到的,记录精准,应该不会错。

北阙确实有一座大司马府,占地颇广,规格极高,刘彦直趁着大雾弥漫登堂入室,发现府邸内竟然少有仆人,门房里也只躺着两个缺胳膊少腿的老伤兵,后堂有脂粉气,但女人很少,远低于大司马府该有的级别。

刘彦直凭着敏锐的感觉找到了霍去病,大将军孤身一人住在一座楼上,他身披白衣,披散着头发,年轻的脸上蓄着胡须,也许是为了增加威严,也许是为了显得没那么小。

霍去病跪在草席上,手中握着一柄宝剑,他抚摸着伤痕累累的剑鞘,眼神虚浮缥缈,似乎思绪飘荡在千里之外,亦或是什么都没想。

刘彦直悬浮在窗外,从侧后方静静看着这位叱咤风云的大将军如何自戕。

霍去病慢慢将这柄随他征战四方的长剑抽出剑鞘,剑刃仿佛感受到主人的心绪,竟然微微颤动发出鸣叫。

锋利的剑刃横在霍去病颈部,只要他轻轻一抹,千古将星就会陨落。

天空中传来一个声音:“我猜得没错,没人能杀得了你,除了你自己。”

第八章 霍去病之死

霍去病扭头看去,窗外雾霭中悬浮着一位白衣飘飘的仙人,正是六年前教他行军打仗,引导他走上戎马之路的生父。

他对这位生父并无太多感情,相反对名义上的父亲霍仲孺还有些香火,有一次他路过平阳县,拜会了霍仲孺,并将霍仲孺的儿子霍光带回长安加以培养,这种感情也许来自于对父爱的缺失,也许是对母亲和生父的怨恨,总之天才少年骄傲的内心无人能知。

刘彦直对霍去病横剑自刎的死法并不惊讶,也不出手制止,而是跳进室内,大模大样的盘腿坐下,还把脚上一双与时代不符的登山鞋脱下来摆在一旁,汉代还没有椅子凳子的概念,室内铺着苇编成的地垫,进门都要脱鞋,所谓剑履上殿的典故就是这么来的。

“把你手里那玩意放下,咱爷俩喝两盅,唠唠嗑。”

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能用这种口气和霍去病说话,一是当今皇帝刘彻,二就是眼前这位了。

霍去病颓然丢下长剑,与刘彦直对坐,半晌才道:“你为何今日才来?”

“我只会在你需要我的时候出现。”刘彦直故弄玄虚道,“如果刚才我不出现,你现在已经躺在地上了,你杀人如麻,一定知道割开颈动脉是什么效果,血会像喷泉一样洒满整间屋子,你会慢慢失去力量,身体变冷,意识模糊,然后死去。”

霍去病不说话,眼神依然呆滞,毫无征战杀伐多年的霸气与锐气,倒像是深度抑郁症患者,一言不合就跳楼的那种。

刘彦直暗暗叹气:“怎么,老子远道而来,你打算请我喝一杯酒么?”

足足过了一分钟,霍去病才缓缓起身,敲了敲廊下的铜钟,这是呼唤下人的工具,大司马需要安静,下人们都住在很远的地方,黎明时分依然有人值班,听到铃声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三个头戴高高纱帽的侍从来到楼下跪倒听令。

“备酒。”霍去病言简意赅就说了两个字。

侍从们一溜小跑穿过庭院去厨房传令置办酒菜,霍去病死于九月,正是仲秋时节,大司马府的后花园略有些萧瑟,大雾渐渐散去,显露出远处高大巍峨的未央宫。

霍去病依旧不言不语,毫无交谈的欲望,刘彦直只好自说自话:“让我来猜猜你不想活的原因,首先,你觉得了无生趣,匈奴人太菜不禁打,你才二十四岁就封狼居胥,横扫漠南漠北,胜利对你来说已经没有了吸引力,刺激不到你的神经,你快了的阈值提高的太多太快,现实已经跟不上了。”

说到这里,霍去病抬眼看了一下刘彦直,露出些许认同的神情。

“但是你最大的敌人不是匈奴人,而是身边最亲近的人,他们的力量,甚至以大司马骠骑将军冠军侯的你也无法对抗,你活得很苦,你骨子里是骄傲的,你喜欢众星捧月的感觉,你喜欢被万民敬仰,被皇帝赏识,被将士爱戴,可是这些你曾经得到过,却又全部失去了。”

霍去病坐直了身子,双眼渐渐有神起来,这些话没人敢和他说,唯有面前这位仙人。

“你十七岁从军出征,一发不可收拾,战功赫赫,直追卫青,也就是你母亲的弟弟,你的亲舅舅卫青,不可否认卫青很善战,但你比他更加善战,也更年轻,有这样两位能征惯战的将军是大汉朝的福气,却不是皇帝的福气。”

这话普通百姓或许理解不了,但老于权力斗争的人一听就明白,功高震主,何况是甥舅关系的两位执掌了汉朝几乎全部军队的将军,当今皇帝刘彻从小就生活在权力斗争的漩涡中,他太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了,卫青是霍去病都是卫家的人,而他的皇后卫子夫又生下一个儿子,外戚干政,后患无穷,卫家实力扩充的太过迅猛,以至于威胁到了皇权,所以说霍去病的存在,是国家之福,却非皇家之福。

刘彦直接着说:“所以皇帝刻意大力扶持你,利用你年轻人的性格,处处和卫青竞争,将你扶持起来成为另一股势力,以便与卫氏一族抗衡。”

霍去病终于开口,他凄然笑道:“什么卫氏一族,不过是平阳公主府的一群奴仆罢了。”

此话不假,卫家人全都是平阳公主的奴仆,霍去病的母亲卫少儿是女仆,卫青是骑奴,当今皇后卫子夫更是公主刻意培养的舞姬用以送入宫中讨好皇帝,只是没想到投资取得了巨大的回报,卫子夫居然当上了皇后,卫子夫的儿子很有可能成为太子,而卫家的人也非常争气,卫青年纪轻轻就统兵远征漠南,连战连捷,现在又出了一个更能打的霍去病,卫家早已不是奴仆,卫氏一族的实力事实上已经超过了平阳公主。

刘彦直道:“卫氏一族只不过是个称谓罢了,说到底就一个利益集团,平阳公主也是这个集团中的重要人物,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过两年等这个驸马死了,平阳公主会下嫁给你舅舅卫青,如果你现在死了,可就吃不到他们的喜酒了。”

“公主下嫁给昔日的骑奴?”霍去病不可置信的冷笑,但是笑容越来越僵硬,因为他越想越觉得这事儿以平阳公主的脾气绝对干得出来。

“皇帝想借你分化平衡卫氏的权势,可惜他看错了你,你是个武将,不擅长政治斗争,但这由不得你,卫青麾下的将军都投靠到你账下,因为跟你打仗更容易封侯,皇帝也更加宠爱你,慢慢的你有取代卫青的可能性,于是卫家人把你当成了敌人,虽然实际上他们是你的亲人,你感受到了这种敌意,首先想到的是尽力的讨好他们,于是你冒死向皇帝进言,请求将皇子们分封出去,以便卫子夫的儿子顺利继承大统,这件事让皇帝非常失望,从此对你不再信任。”

霍去病如坐针毡,正好侍从们登楼送来酒菜,时间仓促,厨房只置办了冷菜,金盘装着的生切鱼烩,刀工非常了得,生鱼肉切成细丝,看起来如同白色粉丝般晶亮透明,加上豆豉、米醋、清酱、芫荽、大蒜、胡葱,调配的美味无比,酒水是低度的米酒,用铜爵装着,甘甜爽口。

汉朝实行分食制,每人面前摆一个小桌案,各吃各的,互不干扰,侍从们在旁边伺候,帮着倒酒什么的,霍去病挥手斥退他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刘彦直夹了一筷子鱼丝品尝,点点头道:“不错。”

“接着说。”霍去病道,他不动筷子,毫无食欲。

“卫氏利益集团其实早就对你下手了,只是你不知道罢了,你杀李敢的事儿还记得?”

霍去病脸色阴沉下来,他当然记得此事,李敢是李广的儿子,因为李广自杀而抱怨卫青,以至于动手杀伤了卫青,这事儿他一直不知情,直到某次在甘泉宫狩猎,有人偷偷告诉了自己,霍去病少年英雄,眼里不揉沙子,脾气极其暴躁,对舅舅卫青的感情极好,他立刻起了杀心,毫不犹豫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射杀了李敢,李敢是关内侯,郎中令,官爵品级很高,李家也是望族大户,岂能说杀就杀,这事儿虽然后来被皇帝压了下来,但对霍去病的声誉有着致命性的打击。

“别人只知道你光鲜的外表,不知道你内心的苦楚,你是大将军,却不得军心,手下尽是些匈奴降将,只认金银不认人,你是大司马,却在朝堂上没有盟友,只有敌人,他们不会给你出谋划策,只会给你挖陷阱,你是卫家的儿子,却被他们当成敌人对待,你从小就是没有父亲的孩子,母亲改嫁,对你的照顾不够,你缺少亲情,以至于将霍家人当成亲人,你曾经深得皇帝的信赖,却在却被他猜忌,你才二十四岁,不该经受这些苦恼啊。”

刘彦直说罢,举杯一饮而尽,看了看那把剑:“所以你打算自杀,你的死会让所有人满意。”

霍去病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死吧,你死之后,刘彻会发举国玄甲兵为你送葬,把你的陵墓修的像祁连山一样雄伟,你会留名史册,成为历史上最善战的将军,可是你甘心么?”

“又能如何?”霍去病绝望的苦笑。

“如果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儿可不太平,匈奴人霸占了中原,烽烟四起,群雄逐鹿,那儿没有人认识你是霍去病,没有皇帝,没有卫家,一切都要从头做起,从小卒到大将军的每一步都要靠你自己走,你愿意么?”

“我愿意!”霍去病激动得站了起来,把桌案都踢翻了。

“那好,你跟我走。”刘彦直起身过去拉着霍去病的臂膀,脚尖一勾将宝剑踢起来拿在手中,飞出窗口,冉冉升起,楼下几名端着烤羊肉的侍者惊愕的抬着脑袋,亲眼目睹了大司马被仙人带着白日飞升。

元狩六年九月,霍去病死讯传出,语焉不详,整个朝堂上下都松了一口气,正如刘彦直所言,霍去病之死会让所有人满意,没有人追究他的死因,包括他的母亲卫少儿,全长安都在兴高采烈的置办骠骑大将军的葬礼。

此时霍去病尚未离开汉代,他和父亲在空中观摩了自己的葬礼,皇帝调遣五郡玄甲军,从长安排到茂陵,规格之隆重,声势之浩大,令他不由得感叹人性之扭曲,他们如果真的不舍,又何必逼死自己呢。

第九章 先遣军

霍去病被刘彦直用乾坤袋装回了基准时空,袋内没有氧气,凝神屏息几秒钟即可,他们落在咸阳附近的农田里,霍去病从袋子里爬出来,环顾四周,影影绰绰看到夜幕下的村庄,似乎并无异常,一抬头,高空中有一架客机正在降落,机翼上有灯闪烁,这下可把他惊着了。

“趴在我背上,闭上眼睛,无论如何不要睁眼。”刘彦直道。

霍去病依言趴在他爹背上,紧闭双眼,然后就感到有风呜呜的从耳畔吹过,温度也变得寒冷起来,若是一般人肯定就吓得不敢睁眼了,但霍去病毕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战将,世上没有什么事能吓住他,好奇心占据了上风,他睁开了眼睛,就看到自己身处万丈高空,脚下是夜晚的山川河流,城市极壮阔,灯火璀璨,远比长安城还要宏大,他不知道,那里是长安的继承者,今日的西安城。

刘彦直飞行速度日益增长,用了两个半钟头便飞到了近江,安全落在郊外人迹罕至处,路边僻静处停着一辆汽车,两人上车,前往江底秘密基地,霍去病被不用马拉就能快速移动的汽车和窗外的车水马龙加摩天大楼彻底震惊了,他问刘彦直这是哪儿。

“这是我生活的地方。”刘彦直答道。

“那就是天庭了。”霍去病深信不疑,大千世界的精彩离奇超出他的想象力,所有的郁闷烦恼不知不觉就抛在脑后了。

抵达秘密基地后,大家听说霍去病驾到,纷纷前来围观,看到这个一身白衣,长发披肩的年轻人后,都觉得和想象中差距比较大,这小伙不但没什么杀气,反而显得很文静腼腆。

刘彦直取来一些黑市购买的基因药物,这是他给儿子准备的礼物,服用这些药物可以增强体魄,具备适当的身体修复能力,这是比较基本的药物,新人类的标配,很容易就能搞到,高端的基因药物都是量身订做,花钱都买不来的。

霍去病毫不迟疑的服用下这些“仙丹”,汉武帝和秦始皇一样,也对灵丹妙药延年益寿颇感兴趣,豢养了不少东方朔这样的假仙人,霍去病跟着皇帝姨夫耳濡目染,对这一套并不陌生。

基地内已经准备好了成套的武器,一领按照宋甲制式打造的铠甲,包括凤翅盔和全套山文甲,精美程度令人叹为观止,汉代的铠甲还比较粗糙原始,只有单纯的铁甲片用皮索缀成的玄甲,武人天生喜欢这些,霍去病一见就爱不释手,当场就束起头发披挂起来,再配上长剑和弓囊箭壶,端的是一员英气勃勃的青年将军。

这就是抵抗组织为了对付姬宇乾和他的新人类计划准备的第一波先遣军,匈奴人的克星,横扫漠北,封狼居胥的一代将星霍去病。

关于霍去病能不能取得重大效果,大家的意见是不一致的,因为霍去病并不是朱元璋那种从底层混起来的草根英雄,他是皇亲国戚出身,起点极高,从军就是校尉级别,有皇帝姨夫和大将军舅舅背书,西汉相对匈奴物质上的优势,有钢铁打造的环首刀和箭镞,而匈奴人还在使用骨镞,再加上有汉武帝这个穷兵黩武的皇帝全力支持,不计成本,才有了霍去病的骄人战绩,让他孤身一人去开辟敌后战场,基本等于送死。

但刘彦直不那么认为,他相信霍去病一定会干出天翻地覆一番事业,力排众议,坚持进行此项任务。

关璐把刘彦直拉到没人的地方质问他:“他不是你亲儿子么,你舍得把你的骨肉往火坑里推?”

刘彦直说:“我去的时候,他正准备自杀,你看他的眼神,满眼都是生无可恋,我送他去那里其实也是为了给他治病,只有战场才能疗他的伤。”

“可是太危险了,以他的性格很难拉起一支队伍,就算拉起来了,也很难撑过三个月。”

“对于武将来说,马革裹尸未尝不是最好的结局。”刘彦直淡然一笑,“战死沙场就是他最好的归宿。”

“好吧,我说不过你。”关璐回头望一眼年轻的霍去病,咂舌道,“年纪轻轻,怪可惜的。”

霍去病连同他的装备被发送到公元1282年的某天,这是姬宇乾离开他建立的大周后的日期,近江城正被元军围困,苦苦支撑。

刘彦直也随同前来,父子二人在山巅望着远处的战场,忍不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城内是汉人,围城的是鞑子。”刘彦直介绍说,“这是另一个世界,只属于你的世界。”

“我需要一匹战马。”霍去病冷静的说,从他眼神中闪烁的火焰可以看出,他开始进入状态了。

刘彦直下山片刻,带了两匹鞍具齐备的战马上来,得胜钩上还挂着长枪和箭壶,两人翻身上马,徐徐下山,山脚下就是元军的连营所在,父子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猛夹马腹,纵马疾驰,向辕门冲去。

这儿是元军连营大后方,足足十万元军在围攻近江,谁也没料到区区两个敌人就敢闯营,短暂的惊慌后,一队骑兵上马围堵二人,还没近身就被霍去病尽数射落马下。

俗话说得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二将在元军四十里连营中如入无人之境,走哪儿杀哪儿,元军大多数都是投降的金军和南宋军队,战斗意志薄弱,遇到硬茬子就怂,两人冲到哪儿,哪儿的元军就潮水一般往后退,偶尔有一两支暗箭飞来,也被刘彦直轻而易举的拨开。

霍去病杀的兴起,仿佛回到了横扫匈奴的时代,他一马当先,枪挑箭射,一路上不知道杀了多少挡路的元兵元将,顺带着烧了十几座草料堆,五个粮草堆栈点,点燃的帐篷更是不计其数。

城头上的周军兵将正在发愁,忽然看到围城元军大营中到处冒起黑烟,还以为是来了援军,但又不敢开城门杀出去里应外合,苦苦等了半个时辰,才看到一员将浑身浴血的杀到城下。

“来将通名。”城头上喊道。

“吾乃…刘去病是也!”那将迟疑了一下,朗声回答。

姬宇乾走后,起义军没了主心骨,谁也不敢擅自放这个陌生人进来,商议了半天也拿不定主意,这时候元军追了过来,这回来的都是正宗的蒙古人,一个个膀大腰圆,骑着蒙古马,穿着厚重的铠甲,挥舞着弯刀围攻上来。

霍去病精神抖擞,摘下长枪,单枪匹马迎着蒙古兵冲过去,他早已抱着必死之心,满腹委屈,满腔压抑,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得到畅快淋漓的发泄,每当长枪刺入敌人的胸膛,羽箭射中敌人的面门,他才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生命的质感,活着的意义。

蒙古人自打进了中原,就没遇到过这么强悍的敌人,宋军虽然战斗力不弱,但长于守城,用各种器械和远程武器打击敌人,在野战中可谓百战百败,长期和弱敌交战,蒙古人的战斗力也下降的厉害,一百多名精兵竟然不能杀掉敌人,反被挑落马下十几名。

城头上的起义军看的真切,这可丝毫做不得假,他们士气大振,用战鼓给霍去病助威,咚咚的鼓声和飘扬的旗帜让霍去病心中熟悉而亲切的感觉油然而生,此刻他完全恢复了最佳状态,不再是饱受政治斗争摧残的孤独青年,而是封狼居胥的中华第一战神。

忽然鼓声戛然而止,义军头目们指着元军大阵中的青罗伞盖惊讶道:“伯颜来了!”

伯颜是忽必烈的重臣,灭南宋的大将,他的名气在中原能止小儿夜啼,可见宋人对其畏惧程度,作为平叛元帅,伯颜本来是极有信心在一个月内灭掉叛军的,可是事实证明,三个月他都打不下一个近江城,这帮造反的家伙可比南宋朝廷军队难对付多了,今天还突然冒出来两个人闯营,十万元军硬是没能拦住,硬是让人家冲到城下。

“不是有两个人么,另一个呢?”伞盖下的伯颜问身旁的将军。

将军摇头:“不清楚,许是被儿郎们射杀了吧。”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伯颜板起面孔道,再看远处一箭之地那位将军,虽然留着胡须,但能看出年纪不大,最多二十来岁,白马银枪,生得一副好相貌。

伯颜不是曹操,虽有爱才之心,也不会在战场上对敌人怜悯,他环顾左右:“谁去帮本帅将此贼的首级取了。”

一名蒙古千夫长自告奋勇,取了弓箭纵马而出,蒙古人向来以骑射功夫见长,在高速疾驰的马背上射箭依然能百发百中,这也是他们在野战中战无不胜的主要原因,蒙古弓是复合弓,虽然小但蓄能极强,初速高,射程远,偏巧这名千夫长还是一名射雕手,在军中射技属于万里挑一的那种。

千夫长向霍去病疾驰而去,忽然张弓搭箭射了出去,箭如流星赶月,惊得城头上一阵大叫,霍去病本想发箭回射,但是一摸箭壶,空了,情急之下头一偏,箭矢从他额旁飞过,却被他抓住了箭尾,迅速搭在弓弦上瞄也不瞄就发了出去。

这一箭力道更足,初速更快,因为这张弓不简单,是用二十一世纪的工艺材料制造而成,拉弓所需的力量小,但蓄能远超古代的常规弓弩。

千夫长咽喉中箭,跌落马下,但霍去病马不停蹄,继续向伯颜的黄罗伞盖猛冲而去。

城头上战鼓又起,大批义军涌上城头观战,为霍去病呐喊助威。

伯颜大惊,他知道这回是遇上真正猛人了,汉人并不都是孬种,也有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勇士,但他不能动摇,他的伞盖和大纛半步都不能退,今天退了,士气就跌落再也升不回来了。

霍去病冲青罗伞盖下的伯颜张开了弓,虽然他已经没箭了,但少年心性起了,决定调戏一下敌将。

弓弦响处,伯颜竟然应声落马。

左右急忙将伯颜抱上马,调头就跑,伞盖也丢了,大纛倒是没倒,但是太过笨重,被冲过来的霍去病挥剑斩断了旗杆。

大纛轰然倒地,帅旗倒了,意味着主帅被人家灭了,战场上通讯全靠旗帜和鼓点,远处的元军不明就里,还以为伯颜挂了,立刻向后败走。

近江城头,即使是最保守的将军也明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们打开城门,任由士气高涨的义军们杀出…

元军溃退的队伍中,给伯颜腰眼上来了一发钢钉的刘彦直深藏功与名,悄悄离开了战场。

第十章 守株待警

元军中的南人占了多数,这些人并不真心实意为蒙古人卖命,趁着败退到处大喊伯颜死了,于是败退变成了溃退,十万元军成了一盘散沙,遍地都是跪地投降的俘虏,丢弃的辎重甲马无数,偶尔有些负隅顽抗的蒙古人聚成一团试图反击,还没等到义军就被自家的败兵冲散了。

除了伯颜,没人能弹压住这种乱局,可惜伯颜身负重伤,自顾不暇,他也是一代名将,身手了得,虽然四十来岁了,单打独斗依旧能以一敌十,寻常人等近不得身,怎奈遇上刘彦直这种对手,在霍去病空拉弓弦的时候,一记暗器穿透三重铁甲打在他腰间,登时落马,不知道还以为伯颜成为惊弓之鸟呢。

伯颜的亲兵们护着他一直退了八十里,才找地方安歇疗伤,八十里疾走对于吃苦耐劳的蒙古马来说也不容易,得亏他们每人都有三匹备用战马,轮换着骑才不至于把马累死,此时终于到了安全地带,马夫将战马们收拢,解下鞍具放它们休息吃草去了。

随军郎中把伯颜放在平地上解开铠甲和丝绸战袍,发现受伤相当严重,腰间一片血肉模糊,到底是什么暗器能把主帅伤成这样,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这只是一枚钢钉,但刘彦直力道太足,钢钉的初速极高,顶得上一枚滑膛枪发射的子弹,若是伯颜没穿那么厚重的铠甲兴许不会伤得太重,大不了钢钉打个透明窟窿,但高速行进的钢钉遇到铁甲的阻碍立刻翻滚起来,几乎是横着打进伯颜的身体的,然后在他盆腔内乱翻,把盔甲战袍上的污渍也带进来,再加上一路颠簸,伤的那叫一个重,华佗来了都救不活他了。

随军郎中用烈酒清理了创口,伯颜依旧在昏迷之中,亲兵们都是身经百战之人,明白主帅这回怕是不行了,身为贴身亲军,保护不力,他们个个都要受到严厉的责罚,与其抬着伯颜的尸首回去,还不如战死在沙场上。

悲愤的亲兵们拿起兵器,正打算备马,没走几步就看到那白马银枪的将军追了过来,这可打出他们的意料,汉人讲究穷寇莫追,一则害怕中了埋伏,二则怕将敌人逼到狗急跳墙,困兽犹斗,那才是正宗打法,这小子不按套路出牌啊。

他们哪里知道霍去病什么来路,那可是大迂回,大纵深的军事战略战术始祖,蛮劲上来几天几夜不下马的穷追猛打,区区八十里路还是中原地区,不怕迷路不怕饿死渴死,放着溃败的敌人不追才叫奇怪。

霍去病也是一路上换马追过来的,他盯着伯颜逃走的路线猛追,义军们劝不住他只好尾随而来,但他们跟不上霍去病的速度,早被远远抛在后面。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亲兵们一拥而上,以群狼挑战雄狮的架势群殴霍去病,自打进了中原,他们就没在野战中遇到过像样的对手,宋朝几百年的统治将中原人民血液中的尚武精神都剔除的差不多了,宋军守城战还行,野战不但缺马,更缺精锐士卒,所以每次都是蒙古骑兵居高临下的砍杀宋军步卒,或者远远的用弓箭乱射。

伯颜的亲兵都是正宗蒙古人,拿的是弯刀钉头锤和短小精悍的骑弓,他们人数虽然不多,但是悍不畏死的气势出来了。

看到这幅阵势,霍去病非常欣慰,自打封狼居胥以来他没就上过阵杀过人,今天终于能过一把瘾了,一杆银枪舞动起来,如千树万树梨花开,蒙古兵比起一千多年前的匈奴祖宗来还是差了一点火候,无论是胆气还是武艺,战马冲过去之后,霍去病手中银枪的枪缨子浸透了人血,他枪枪刺中咽喉,简直人枪合一。

回看来时的路,蒙古人倒了一地,霍去病勒马停下,抖起手中枪,缨子上的血漫天飞舞,溅到了刚苏醒的伯颜脸上。

伯颜只是回光返照,他勉强睁开双眼,逆着刺眼的阳光看到一张剪影,横枪立马的少年将军,那将军插枪下马,利落无比,走到伯颜身边,俯身问他:“汝是伯颜?”带着陕西口音的汉人话。

“你是谁?”伯颜挣扎着问道。

那将军检查了伯颜的伤势,摇摇头:“没救了,看你将死的份上,本侯告诉汝实情,吾乃大汉皇帝驾下冠军侯、大司马、骠骑大将军…”

话没说完,伯颜已经咽气了。

“吾乃霍去病!”骠骑大将军还是将最后三个字念出来,这是他最后一次使用这个名字,他不愿意再做霍去病,他要换一个身份活着。

以汉军的规矩,杀敌是要以首级来论功的,即使是大将军也不例外,霍去病拔出佩剑将伯颜的脑袋割下来挂在马脖子上,对着死不瞑目的脑袋说道:“败给霍去病,不辱没汝。”

伯颜的眼帘还真的闭上了。

霍去病丝毫不觉得疲劳,精力之旺盛让他自己都惊讶,就算是二十四岁正当年的小伙子,也不至于连续作战后大气不喘,这归功于来之前他服用的基因药物,不过他体力充沛,战马受不了了,只能暂且休息。

过了一刻钟,义军后队终于赶上来了,他们骑着矮小的蒙古马,马背上放满了捡来的绸缎金银,一个个兴高采烈,霍去病看的直摇头,这种部下素质堪忧啊。

“好汉,这是谁的人头?”一名眼尖的义军看到了马脖子上血淋淋的脑袋。

“伯颜的首级。”霍去病答道。

众义军对视一眼,纷纷下拜:“好汉,真英雄也!”

霍去病是被众星捧月一般请回近江的,此役义军大胜,十万元军溃败,丢弃的粮草辎重无数,义军不但解了围,还获得了巨量补给,士气大涨。

义军上下都坚信这是刘去病带来的战果,并且深信刘去病是上苍派来拯救世人的,这种思维方式并不奇怪,此前他们被姬宇乾洗脑洗的差不多了,神神叨叨的就喜欢信这些玩意。

其实霍去病清楚,此役大胜的因素很多,首先是敌军没有强烈的战斗意志,他们中绝大多数都是汉人,蒙古人只占少数,所以军心容易摧垮,如果换成十万蒙古军,这一仗最多小胜而已,再就是刘彦直暗中帮忙,混在元军队伍中干掉不少领军将帅,把所有的抵抗都消弭于无形。

他猜得没错,刘彦直不光对伯颜下了黑手,混战中只要有人振臂一呼组织抵抗,立刻被他用箭射死,所以元军才溃不成军。

有伯颜的首级作为投名状,刘去病毫无疑问的成为姬宇乾走后的近江义军首领,他第一个命令就是抛弃城池,丢下各种坛坛罐罐,全军上马,机动作战。

有人提出异议,队伍中没那么多会骑马的人,再说没了城池,蒙古人打过来怎么办?

刘去病说,以后没有蒙古人打过来一说,只有我们打过去的道理。

义军中帮派势力不少,有人不服刘去病,执意留下,刘去病也不强求,自己带着三千愿意追随他的人出城去了,从此成为席卷中原的一股狂飙,这是后话不提。

刘彦直并没有立刻离开这里,他暗地里观察霍去病的举动,发现他可以克服自身弱点,放下身段和义军将士们打成一片,欣慰不已。

想必此时基准时空里历史已经被改变,他该派时空警察来纠偏了,这是刘彦直此行的另一个重要目的。

凌晨时分,翠微山顶,穿越舱骤然出现,舱盖打开后,四个身材适中的时空警察从里面爬出来,为了更好的融入历史环境,大多数时空警察的身高都维持在正常水平,他们穿着符合时代特征的长袍,配着刀剑弓弩,还带着一个深绿色长条状聚合物箱子。

那箱子里放着的是什么,刘彦直很清楚,那是一杆巴雷特公司出产的M82A2重型反器材狙击步枪,用来长距离狙杀破坏历史进程的非法穿越者最合适不过了。

第十一章 策反张弘范

这四名时空警察是来清除霍去病的,这是时空管理局最常规的解决方式,对于那些具备一定能耐的非法穿越者,抓捕的成本极高,还不如直接杀掉了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刘彦直就是那只等在后面的黄雀,他不会和这些将死之人废话,右手一挥,四枚钢钉出手,破空之声传到时空警察的耳朵里时已经迟了,亚音速发射的钢钉瞬间穿透他们防护薄弱的咽喉,撕碎气管食道和颈椎,四人当场死亡。

刘彦直上前检查尸体,从他们身上扒下四件高级防刺服,缴获四支防身自卫用的单兵武器,又在穿越舱里又找到望远镜,测距仪,金银、压缩干粮和手术器械、常用药物等穿越必需品。

这台穿越舱是未来科技的产品,依然沿用安太时期的科技,在工艺上并无太大进步,刘彦直检查一番后,将整个穿越舱都塞进了乾坤袋,四具尸体被他扔进了淮江喂鱼。

一支穿越小队就这样失踪在历史长河中,没有半点踪迹留下,人员全灭的一级事故在时空管理局记录上并不罕见,要知道那些非法穿越者可都不是等闲之辈,绝不会坐以待毙,当时空警察和干缉毒警察的危险程度差不多,甚至死亡率更高一些,可是连人带穿越舱一起失踪的案例这还是头一起,因为穿越舱是自带返回功能的,即使遭受重大损坏也会按期返回,穿越舱的制造成本极高,整个时空管理局也就六台,一个萝卜一个坑,丢一台就是大麻烦,所有任务都会受到影响。

这正是刘彦直的目的,零打碎敲的削弱时空管理局的力量。

没了外来力量的干涉,霍去病在元初所向披靡,这名前抑郁症患者似乎得到了全面治愈,身为武将所梦想的一切在这里都能得到实现。

经过上千年血统改良的骏马比汉朝时期的马体型更高,速度更快,耐久力更强;元朝军队远征西方带回来的极富异域色彩的花纹钢弯刀锋利兼任,比汉朝的环首刀更适于骑兵使用;宋代是中国古代历史上甲胄发展的高峰时期,而蒙古人又大量吸收了西域民族的锁子甲技术,盔甲精良无比;但这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个世界上有杀不尽的敌寇异族,打不完的征战杀伐。

霍去病本来就擅长就敌后大纵深大迂回作战,那可是漠北苦寒之地,军队深入敌后,得不到补给,而现在所处的战场可是中原肥沃之地,又是汉人聚居地区,他的骑兵攻城略地,来去无踪,把前来讨伐的元军拖得疲惫不堪。

蒙古人向来以骑兵机动作战见长,这回遇到了机动作战的祖宗,偏偏他们摆在中原地域的军队大部分都是汉人和南人组成的步兵,骑兵数量很少,难以与霍去病的快速兵团抗衡,几个月间损失巨大,万夫长就死了七八个,而义军因为来去无踪,全员骑马作战,被朝廷称为“马匪”。

远在大都的忽必烈接到奏报,不得已只好派出在家赋闲的罪臣张弘范担任统兵大将,率领一个从西域调来的阿速军万人队,以及五万汉军组成讨伐大军,浩浩荡荡开到江东,意图剿灭刘去病马匪团伙。

张弘范本该病死于公元1280年,也就是前年,但是历史发生了诸多改变,张的寿命受到影响得以延长,他是这个时代最杰出的军事家之一,被元朝重新启用让刘彦直有些担忧,简单的一杀了之似乎治标不治本,如果能将张弘范策反过来,似乎用处更大。

深夜,河南江北行省,南阳府外的元军大营中军帐内,朝廷剿匪大帅张弘范站在舆图前沉思,他在考虑如何不负皇恩,将这股流窜各地的马匪一举歼灭。

崖山一战,张弘范葬送了元朝水师精锐,泉州一战,丢了整座城市和蒲家积累百年的财富,换成别人,早被皇帝千刀万剐了,但是忽必烈对张弘范却格外开恩,不顾雪片般的弹劾奏章,硬是把他保下来,命是保住了,但官儿当不成了,张弘范一抹到底,从大权倾朝野的大元帅变成了平民百姓,每天在府内闭门思过,抑郁不得志。

后来,范文虎也在台湾折了朝廷几十万大军,有他垫底,张弘范的心情也略好一些,不再郁郁寡欢,开始练剑阅读兵书,期待朝廷再度启用自己,如今,皇帝不计前嫌,真的启用自己,怎能不让他壮怀激烈,粉身碎骨也要报答皇恩浩荡呢。

“大人,茶凉了。”身后传来亲兵的声音。

“知道了,退下。”张弘范头也不回的答道。

亲兵的脚步声远去,张弘范的精神全都放在舆图上,这里是一片丘陵,不适合骑兵快速机动,反倒适合步兵设伏,这里是水流湍急的河水,如果把敌人逼到此处,在对岸埋伏一支人马的话…

“张元帅,别来无恙。”身后再度响起声音,惹得张弘范烦躁不已,他以为是当地的官员不请自来,和自己套近乎拉关系,不过迅速回过味来,即便是当地的达鲁花赤来了,也不可能不经通禀就来到军机重地。

崖山之战前,伶仃洋上那一幕重现眼前,张弘范全身都在颤抖,他慢慢回转身来,果然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妖人又来了。

刘彦直在铺着白虎皮的帅椅上坐下,瞅瞅帅帐内的陈设,啧啧道:“这么晚了还在研究敌情,张元帅对大元可谓赤心一片,我看了都感动啊。”

张弘范手按剑柄,沉声道:“你欲何为?”

刘彦直道:“我此番前来,是给你讲几个小故事。”

张弘范知道自己不是这妖人的对手,就算把亲兵们都叫进来也没用,不如随机应变,看来有什么戏唱。

刘彦直道:“三百多年前,中原还是赵家坐天下的时候,我曾经和朋友去华山寻访陈抟老祖,途经汴京的时候闲着没事,我找到了南唐后主李煜的宅子,亲眼看着他服毒而死,死状甚惨。”

张弘范自幼饱读诗书,算得上儒将,历史典故比刘彦直知道的还多,宋太宗强幸小周后的事儿他当然知道,但是刘彦直讲这个故事的动机是什么,他猜不出。

“赵匡义欺负人家弱女子,结果报应到自己子孙头上,靖康年间,金人攻破汴京,俘虏了宋朝两位皇帝之下宗室男女数千人,统统押往北地,别管是皇后还是公主,都成了金人的军妓,连皇太后都替金人生了野孩子,这报应来的不谓不惨烈吧。”

张弘范忍不住点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是天道,但赵匡义只是霸占欺凌了降国之君的妻室,这报应未免太过了些,翻了几百倍也不止啊。

刘彦直又道:“历史前进了三百年,昔日宋朝的都城汴京成了金朝的京城,完颜守绪弃城而逃,一个叫崔立的金将发动兵变,全城内外大肆劫掠,把太后、皇后,诸王和嫔妃们装了三十七辆大车,连同宗室五百余人送给蒙古军,蒙古军将俘虏中的男丁全部杀死,女眷送往哈拉和林,这又是一次天道循环。”

金国灭亡不过是三四十年前的事情,张弘范听父亲讲过此事,刘彦直所言不虚,他是个聪明人,已经隐隐猜到对方的意思。

刘彦直继续侃侃而谈:“张元帅,你有个儿子叫张珪,很有出息,十六岁就是管军万户,你死后他也深得皇帝宠爱,混了个枢密副使,镇国上将军,死后追赠蔡国公,张珪最有出息的一个儿子叫张景武,是保定路的武昌万户,等他执掌张家的时候,也就是五十年后,元朝上都和大都的皇位继承人们争夺大位,打得稀里哗啦,你们家三世豪强,不管哪家上位都亏待不了你们,所以也没选边站队,张景武自顾自保,带着家丁打死几百个劫掠乡间的大都溃兵。”

张弘范听得入迷,他身体不好,多年征战染上许多疾病,虽然还是四十出头的壮年,但已经感到时日无多,最担心的就是儿孙没出息,刘彦直正说道他心坎上去了,此时听到孙子打死蒙古兵,不禁跺脚急道:“莽撞,莽撞了!”

“岂止是莽撞,简直就是找死。”刘彦直道,“大都这边打赢了,夺了皇帝位子,一个蒙古王爷特地带兵来到保定张府,张景武没敢抵抗,开门投降,全家男丁上到六七十岁的皓首老人,下到不足月的婴儿,全部斩首,张景武是五马分尸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