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盈玥旁边马车也挑开了一点点帘子,宝容露出了一张颓丧的脸,她指了指嘴巴,小声道:“月娘,你有吃的吗?”

盈玥默然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奶疙瘩,丢了过去。

宝容稳稳接住,瞅了一眼,流着哈喇子便塞进了嘴里。

奶疙瘩,就是东方版的奶酪,又叫奶豆腐,是蒙古人发明的,满族因与蒙古世代联姻,所以奶疙瘩在满人圈里是很普遍的点心。这东西好吃又抗饿,还能稍稍解渴,拿这个当口粮最合适了。

这时候,宝容后头的马车里露出一张可怜兮兮的巴掌小脸,“两位姐姐,能给我一块吗?我饿得好难受。”

都怪宝容,吃得那么带劲,后头马车里的人都闻见奶香味了。

那秀女观之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杏眼湿漉漉的,小嘴粉嘟嘟,端的是又可爱又可怜,她又急忙取下挂在自己衣襟上的绿牌子,指着牌子上的字,道:“我姓纳喇氏,阿玛是宫中舒妃娘娘的堂弟。”

盈玥一愣,小姨妈的侄女??是了,那绿头牌上赫然写着江浙参政道纳喇赫图之女。参政道只是从三品的官儿,位于布政使之下,在京中权贵云集之地,算不得太高的官职。若非与宫中嫔妃是亲戚,怎么可能排在宝容后头?

只是这个堂侄女,到底堂了多远,她就不得而知了。

见她可怜,便扫了一眼四周,忙丢了一块奶疙瘩,精准地丢进了这个纳喇秀女的车窗中。

这位纳喇氏格格比宝容文雅多了,她忙道了谢,落下帘子,才开吃。

正在这时候,顺贞门的偏门打开了,里头走出五六个太监,为首是一个穿着蟒服、品级不低的宦官,那人与参领交谈了几句,便扯着嗓子,扬声道:“请众秀女下车!满洲正黄旗、满洲镶黄旗先行入内!!”

第一四五章、选秀(中)

乾隆三十一年三月十七辰时初刻,深深浅浅蓝色旗服的秀女们纷纷下了马车。

按照规定,秀女只能着蓝、斜对襟样式,配三寸蓝色花盆底鞋,发型上,小两把头、一字头、架子头均可,但所佩首饰包括耳环在内,不得超过五件。

虽然规定得如此严格,但依然能够在穿戴上轻易区分出高低。

世家大族的格格,用的无不是顶级的丝绸缎料,动辄缕金丝绣纹,往往是顶尖的苏绣绣娘一针一线制成。旗髻上哪怕首饰不得超过五件,但金累丝嵌宝石的钗子,肯定比银钗金贵。

宫里人的眼睛是最尖的,一眼就能看出你头上的首饰是纯金、还是鎏金。

盈玥与宝容因排在最前头,彼此对视一眼,便并列盈盈走到顺贞门前,朝着那位六品顶戴太监盈盈落落大方一礼。

那太监只消扫一眼秀女襟上佩戴的绿头牌,便可知晓秀女家世几何,再看衣着打扮,便可知家境如何。

见是富察家双公府邸的格格,那太监露出笑逐颜开,神色无比和蔼,微微颔首,“这世家大族的格格,一看就是不一般。”

笑眯眯点头,那太监便负手从盈玥、宝容身旁走过,去打量后头的秀女了。

这便是初选,指派有一定品级的得脸太监负责选看,初选选的是仪容,只要长相端正,仪态端范,便算是通过了。

其实也不尽然如此。譬如某高官之女,长相很抱歉,也依然能够通过初选。

毕竟初选被刷下去,那可是连宫门都没进,是很不体面的。

初选其实就是草草筛选一遍,秀女们只需排列好,站端正了静候甄选太监走到跟前,行个礼问个好既可。

当然了,甄选太监不会直接说“淘汰”的话,只消一板脸、一皱眉,立刻便有小太监上前,抬手说一个“请”字,意思是请你回家去吧。

盈玥站在前头,自然要目不斜视,断断不能看后头的状况的。

但是,很快后面便传开了啜泣声,可想而知,是某家秀女被淘汰了。

也真是可怜,不吃不喝一整天,结果被瞅了一眼,便落选了。

而前头这些过了初选的秀女,由专门的笔帖式在册子上标记,然后由太监客客气气引着进入顺贞门。

进了顺贞门,走了不过一射之地,便被引进一座小巧精致的偏殿,里头等候的是几位穿着浅褐色宫装、略有年岁的嬷嬷。

这边是复选了。

复选的内容,着实令人面红耳赤。

复选要求秀女体无异味、疤痕,且是处子之身,因此少不得要宽衣解带。

盈玥作为一个现代人,倒是可以坦然面对。可宝容却羞得都要冒气了。

面对她们这些世家大族的格格,甄选嬷嬷不至于太过分,嬷嬷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过来人,是不是处女,稍稍撇一眼便心知肚明。至于否有异味、疤痕之类的瑕疵,即使有一点点,嬷嬷也会睁一只眼闭只眼的。当然了,前提是红包得给足了。

譬如宝容,去年曾不小心被剪刀了刺伤了皓腕,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甄选嬷嬷扫了一眼,分明瞧见了,却一副没瞧见的样子。

塞了银子,宝容便拍着胸口出来了。

光初选和复选这两轮,便足以刷下九成的秀女,而且越往后,淘汰率越高。

接下来,便是第三轮,也就是殿选了。

素来主持殿选的,不是皇帝便是太后,而殿选的地点则不一而足,有时候在体元殿,有时候在静怡轩,若是气候暖煦,甚至会直接设在御花园。

盈玥与宝容都是进过宫的人,对于宫中的基本格局还算了解,因此并不慌乱。

复选结束后,由掌事嬷嬷亲自引领一众秀女沿着御花园曲曲折折行进,基本方向是往西南。一直走到了御花园的西墙,走到了一处垂花门。

盈玥心中终于了然,与宝容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殿选今年选在了静怡轩。

静怡轩位于御花园西侧,算是比较近的了。

入了垂花门,是个极其宽敞的院子,百余秀女都静默无声,有的悄然理着衣襟,有的侧着身子急忙补妆。毕竟这是殿选,虽然这里大多数秀女都会在殿选一轮被淘汰,不过在这里撂牌子,也不丢人了。

静怡轩正殿面阔五间,庭院极其宽敞,因此十分适合用来选阅秀女。

正殿四周围廊,三卷勾连搭式屋顶,曲线优美坡度平缓,不像庑殿顶、歇山顶有高高的正脊,看上去不会给人巨大的压力感。

殿中走出一位神色不苟的嬷嬷,执着册子,念了六个名字,命上殿前廊下候着。其中便有盈玥和宝容。而这位嬷嬷,她曾经在见过,是寿康宫的嬷嬷。

也就是说,这回主持的殿选是太后喽?

殿选也是十分严肃的事情,盈玥不敢怠慢,忙小碎步快速站在了廊下。

嬷嬷扫了一眼,语气倒也还算温和:“众位不必紧张,太后是很慈祥温和的。”

果然是太后选看今年秀女。

然后嬷嬷便将她们引入了殿中。

正殿三层须弥台上,是紫檀团福的宝座,太后穿着的是正装朝服,薰貂朝冠上一层层金凤、东珠灿灿,九龙纹五色祥云明黄朝袍,不晓得的还以为这是皇帝呢。其实明黄一色,太后、皇后也可享用。

朝袍外则罩一件石青色无袖立龙纹的朝褂,也就是个大号坎肩,格外威严庄重。配朝服带的朝珠有三串,两串红珊瑚交叉佩戴胸前,还有一串最尊贵的东珠朝珠,更是非同一般。

太后身旁设花梨木扶手椅一座,上头端坐着一位衣着与太后一般无二之人。同样华丽的朝冠、同样明黄的朝袍,即使不认识,光凭衣冠便足以猜到,这位是中宫皇后。

太后与皇后底下那层台阶上,设两只绣墩上,绣墩上的两位身着金黄龙纹朝袍,头上戴着的虽也是薰貂朝冠,但朝冠的顶只有两层,金凤数目和镶嵌东珠的数量都明显少了许多。

这两位的衣着,明显是正三品妃。

绝大多数秀女,必定都不认得这二位妃子娘娘。

但盈玥一眼就认出来,坐在右侧的分明就是她那位小堂姨妈、舒妃纳喇氏。至于另一位,观之容颜似乎比舒妃略年轻些样子,口含丹朱、柳眉微挑,颇有几分明艳颖锐。

第一四六章、选秀(下)

太后、皇后外加两个妃子娘娘,这等架势,大多秀女们一进殿中,连抬头都不敢,便慌忙跪下,磕头请安。

盈玥暗想,四妃早在乾隆二十四年的时候就满员了,唯独在两年前,因忻嫔病重,乾隆甚怜,故加封其为忻妃。彼时宫中资历年久的嫔位实在不少,乾隆便索性无视了妃位的名额限制,又一口加封了出身蒙古的豫嫔、颖嫔以及汉军旗的庆嫔三人为妃。

如此一来,加上原本的愉妃、舒妃、令妃,便是七妃并立。不过忻妃不久便去世了,因此如今宫中妃位有六。

与舒妃小姨妈并坐的这位,年岁上明显不可能是年近五十的愉妃珂里叶特氏,也更不可能是即将临盆的令妃魏氏。

庆妃、豫妃和颖妃,三选一,会是哪位呢?

庆妃陆氏,是汉军旗,豫妃博尔济吉特氏与颖妃巴林氏是蒙军旗。盈玥猜想,太后应该会选个蒙军旗妃子陪侍甄选秀女。汉军旗的庆妃虽然得宠,但只怕不会有这份殊荣。

那么这位明艳妃子,到底是颖妃和豫妃呢?

这时候,上头的太后娘娘抬了抬手,旁边侍立的太监便立刻扬声:“免礼!”

盈玥一众六人忙齐声道:“谢太后。”

秀女们参差起身,肃然直立,脸抬目垂,不敢直视太后座前。

太后第一句便问:“富察氏今年几岁了?”

盈玥一愣,此刻底下站着的六人,可是有两个富察氏!她、和宝容!

宝容没有出声。

盈玥见状,忙上前半步,屈膝道:“回太后娘娘,奴才今年十四了。”

舒妃忙低声唤了一声“太后”,然后用自己的目光瞥向富察宝容,以为示意。

太后扫一眼那秀女襟上的绿头牌,便一切了然,于是问另一个富察氏:“那你几岁了?”

宝容忙屈膝道:“回太后,奴才十六了。”

太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哀家想起来了,三年前你参选过一回。”

宝容嫣然一笑,道:“是,太后。”

见状,皇后辉发那拉氏端方一笑,道:“皇额娘真是好记性,我都快记不得了呢。”说着,便将目光扫向那个佩着“江浙参政道之女纳喇氏”绿头牌的秀女身上。

皇后眼中透着警惕,“左边那个秀女,是舒妃的母族亲眷吧。”

舒妃微微弯身,道:“是,她是臣妾堂弟之女,也已经十四岁了。”

听了这话,皇后瞬间释然笑了,“生得很标致。”——既然是舒妃的晚辈,自然不可能留为嫔妃了。

皇后眼珠一转,忙笑着道:“皇额娘,这几个秀女,都是端庄标致的,不如都留了吧。”

太后笑着颔首,道:“赐香囊。”

盈玥、宝容外加小纳喇氏赶忙跪下谢恩,接了太监端来的如意纹织金香囊。

这是留牌子待用的意思。

而其余三位秀女,被赐了芍药宫花,便是撂牌子,可以回家自行婚配了。

众人跪安,退出了静怡轩正殿。一出殿门,立刻有专门太监领着得了宫花的秀女出宫去了,一位嬷嬷笑着迎上盈玥、宝容和小纳喇氏三人,“奴才恭喜三位格格荣选留宫。请先去偏殿稍后直至殿选结束。”

此刻那些候着殿选的秀女,眼神中不禁带着艳羡,自觉地便让出一条通往偏殿的路。

静怡轩偏殿虽不及正殿宽敞华丽,但备了不少桌椅,累了半日,总算是可以坐下歇会儿了。从顺贞门初选,到验身复选,再到殿选,这会子都已经午后了。

哪怕是盈玥肚子也已经咕咕叫了。虽然她昨天在小世界吃饱喝足睡足,可为了避免今日排泄,今天的早饭自然没有吃,饿了半天,自然腹中饥馑。

宝容与小纳喇氏更是可怜,从昨儿起就没怎么吃饭,今早更是只垫了一颗奶疙瘩,根本撑不了太久。

二人可怜兮兮的目光看向盈玥,分明是想问还有没有奶疙瘩。

有也得说没有啊!

在静怡轩偏殿,若是被旁人瞧见,可是坏了规矩。

便道:“先忍忍吧,殿选结束,便能用膳了。”等殿选结束,嬷嬷便会引她们去专门地方住下。历朝历代,秀女住所一直有所变化,而本朝秀女一直都是安置在西三所。

西三所位于慈宁宫后方,三个并排的窄小殿宇,曾经是给位份低微的上一代嫔妃居住。不过如今都是乾隆三十一年了,唯一幸存的先帝嫔妃,就只有和亲王他老妈裕贵太妃,可人家早去和亲王府上享福了——就算人家没出去享福,也不可能住西三所这种低级殿宇。

而且西三所地方也很不好,加在慈宁宫与西六宫宫墙之间,不透风、采光也不好。唯一的优点就是地段不错,离着太后的寿康宫很近,离皇后的翊坤宫也不算太远。

所以很方便太后和皇后“引阅”和“复看”秀女。

而秀女身份也只比宫女高点,稍微修一修,将就住便是了。

殿选在一个时辰后结束,然后由太后身边的嬷嬷领着三十来号通过殿选的秀女,便往西三所而去。

满军正黄旗、满军镶黄旗、蒙军正黄旗、蒙军镶黄旗、汉军正黄旗、汉军镶黄旗,六个旗只留下三十来个秀女。这筛选的概率,简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不过想想后头还有十八个旗的秀女待选,还得再选三日,到时候就多了。

到了地方,总算是亲眼见到西三所的模样了,果然狭窄得很,跟静怡轩没得比。院子小,一间间屋子,如鸽笼一般,一眼扫去,正屋有三间、东西两侧厢房反倒更多,各有五间。

三个所,应该都是这样的规格。

略略一估计,便晓得,决计不可能一人一屋。

果然,一位嬷嬷笑着道:“两位富察格格系出同族,不如便同住一屋。不过按照规矩,每屋要住三到五个人,所以…”所以还得再塞一个人。

宝容见状,忙道:“这位纳喇格格是舒妃娘娘的侄女。”

嬷嬷了然:“那敢情好,三位格格情随我来,这第一间正屋就委屈三位格格暂住几个月了。”

正屋采光能稍微好点,而且位置上代表着贵于东西厢房。已经是西三所最好的住处了。

好在如今才选阅了四分之一旗的秀女,因此房屋还很是充裕。

西三所的头所和二所,是给满军旗秀女居住的,三所是给汉军旗和蒙军旗秀女住。因此也足以看出,满军旗秀女的留宫数目与汉军旗蒙军旗加起来差不离。

第一四七章、留宫

西三所头所正屋第一间,哪怕是最好的住处,也实在是让盈玥有点招架不住。

开了门,便是一间约莫只有二十多平米的房间,里头并排放着三张小围子床,床上是一色浅蓝松江布的铺盖,乍一看叫她想起了上辈子中学时代的生涯。

有一扇支摘窗,临窗是一张梳妆台,备有铜镜和梳子,旁边有洗脸盆架,再旁边有翘头案,配三只绣墩。

统共就这么点家具,这简直就是下人房的规格!

宝容看着盈玥那张衰脸,安慰道:“这已经算是好的,只有正屋好歹有围子床,两边厢房的屋里,都是砖石垒的通铺。”

盈玥心中暗骂了一句卧槽,想也知道西三所不可能生火烧炕,“那岂非是又冷又硬?”

没想到秀女们的宿舍居然是如此差劲。

宝容道:“所以才要选暖和的时候选秀,否则非冻出病来不可。”已经是第二次参选的宝容,也算是“过来人”了。

咕噜噜,小纳喇氏揉着自己肚子,露出赧色,“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用膳…”

宝容道:“晚膳要等到酉时三刻,还得等一个时辰呢。”

听了这话小纳喇氏小脸都垮了下来。

宝容眼珠子骨碌一转,笑眯眯道:“你们坐着等会儿,我去弄点茶水点心来。”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宝容便端着个四方竹木盘子回来,盘上有一壶茶、一大碟点心——虽只是寻常的太师饼,但对于饥肠辘辘的三人而言,已经是难得的好东西了。

便就着六安茶,一人吃了两块巴掌大太师饼,总算压住了饥肠辘辘的五脏庙。

小纳喇氏摸着肚子道:“我从前竟不知,原来太师饼竟如此可口。”

盈玥笑道:“饿了,自然什么都好吃了。”说罢,盈玥好奇地问:“茶水点心是从哪儿弄来的?”

宝容笑嘻嘻道:“西三所里本就有膳房,就在二所西北角,塞点银子就成了。”

原来是花钱买的。

宝容又道:“你们猜,我在膳房遇见谁了?”

盈玥与小纳喇氏互视一眼,耸了耸肩膀。

宝容神秘兮兮道:“我瞅见一个秀女,是镶黄旗的,总督爱必达之女,姓钮祜禄!”

盈玥一愣:“总督爱必达,我记得…”

小纳喇氏笑着道:“那位钮祜禄格格呀,我知道!她阿玛就是我阿玛的上司江浙总督。”

宝容外头问:“姓钮祜禄氏,她是太后的母族晚辈吗?”

盈玥摇头:“若我记得不错,总督爱必达,是遏必隆之孙,孝昭仁皇后的侄儿。”而太后,虽然也是钮祜禄氏,但只是旁支,八竿子打不着。所以,顺贞门排车候选的时候,这位钮祜禄格格才没有被引到前头,生生列在小纳喇氏后头了呢。

小纳喇氏飞快点头:“没错,钮祜禄格格的伯父,也是承恩公呢。”

这时候,门咚咚响了三记,小纳喇氏眼明手快,飞快将桌上一应物什尽数挪到了床底下,然后才去开门。

来着不是别人,襟上的绿头牌赫然是总督爱必达之女钮祜禄氏。

这人呐,还真不禁念叨。

此人观之年岁十六七,脸盘白皙,眉毛修得细细如柳,嫣红的嘴唇轻轻抿着,带着矜持的微笑,“我是镶黄旗的钮祜禄氏,阿玛是江浙总督。今年十七了,特意来跟几位妹妹打个招呼。”

十七岁,可见已经是第二次参选了。所以才熟门熟路,跑去膳房买点心,因此被宝容碰见了。这钮祜禄氏乍看上去很随和,但言语间颇有几分傲色,可见自恃出身得紧。

宝容忙笑脸迎上去:“钮祜禄姐姐好,这是我妹妹和纳喇家妹妹。”

钮祜禄氏微笑颔首,“方才在膳房外,便觉得妹妹面善得紧。”她目光打量着盈玥襟上的绿头牌,顿时了然一笑,“自家姐妹一同选秀,相互照拂,当真是令人羡慕。”

说罢,钮祜禄氏又上前,执着纳喇氏的手:“有些日子没见纳喇妹妹了。妹妹竟过了殿选,真是大造化。”

小纳喇氏小脸蛋上笑容有些不自然,“姐姐也同喜。”

盈玥皱眉,钮祜禄氏这话听着有点带刺啊,什么叫“竟”过了殿选?难道是觉得,纳喇氏的家世没资格留宫不成?

絮叨几句,钮祜禄氏才告辞了。

宝容好奇地问小纳喇氏:“你跟那位钮祜禄格格很熟吗?”

小纳喇氏立刻摇头:“虽然同在江浙,但也不过才见过两三回,话都没说几句。人家可是总督之女,我阿玛只是个三品参政道而已…”

参政道归属布政使麾下,而布政使是总督的下属。

也就是说,小纳喇氏的阿玛是钮祜禄氏阿玛下属的下属…

怪不得,钮祜禄氏对小纳喇氏的话,格外透着几分高高在上。

盈玥眼珠一转,“既然她与太后娘娘不是一支,那辈分问题便不需要太计较了。”

宝容一愣:“你的意思是,这位钮祜禄氏格格有可能被选为宫妃?”

盈玥莞尔不言。乾隆陛下可都五十多岁了,居然还有年轻小姑娘惦记着想睡他。

后来才听说,那位钮祜禄格格把西三所所有住在主屋的秀女,全都拜访了遍,倒是博得极好的人缘。

小纳喇氏笑着看着盈玥道:“富察小姐姐与我同岁,不知是几月里生的?”

盈玥忙道:“八月中。”

小纳喇氏听了,不禁大喜:“是吗?我是八月初呢!这样一来,我该管你叫妹妹呢!”

盈玥看着这个小脸蛋粉嘟嘟圆嘟嘟的萝莉小纳喇氏,心中泛起一阵无语。

宝容笑了:“是吗?我看你生得娇嫩,还以为你比月娘要小些呢!”然后又道:“月娘的额娘也是纳喇氏,算来该叫你表姐呢!”

小纳喇氏讪笑了:“我阿玛并非纳喇氏嫡支,曾祖父才是明珠大人的叔伯兄弟。自祖父一代便世居盛京,近些年才随阿玛去了江浙任上。其实我连纳喇家的门朝哪儿开都不晓得。此番选秀,额娘这陪着入京,才厚着脸皮登了一回纳喇家侍郎府的门。”

不过很显然,舒妃已经帮着打点了,所以小纳喇氏才能被排车到前头,还顺利过了殿选。

主要也是因为舒妃生了十六阿哥,这几年愈发得到太后喜爱,连选秀这样的大事,都让她从旁协理。自然,舒妃也就乐意顺手帮娘家亲眷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