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自然不至于为了小孩子们这点事降罪,他哼了一声:“朕只觉得奇怪,凭你这性子,怎么肯吃这么大一个亏?是不是珊林(福隆安)拿什么好东西堵住了你嘴巴?!”
——对于自己这个儿子的贪吝性子,乾隆实在觉得丢人。好在珊林那孩子如今是她女婿,总归是自家人,好歹没有丢脸到外人面前。
永瑆急忙道:“姐夫的确拿了块和田籽玉补偿儿子,但儿子若收了,岂非成了敲诈了?”
乾隆露出惊异之色:“你居然没收?!”
永瑆连忙点头:“此事毕竟是儿子鲁莽在先。”
乾隆露出古怪之色,有占便宜的机会,永瑆居然没占着个便宜??他这个儿子,莫不真是长大了,懂事了??
不对劲!乾隆一脸不信之色,“你是个什么脾性,朕还会不晓得?!你给朕从实招来!”乾隆板着脸训斥道。
永瑆眼珠子轱辘一转,急忙憋气,生生把一张白净的俊脸给憋红了,露出一副情窦初开少年的害羞模样,“儿子、儿子只是觉得,那日举止着实太过唐突,富察格格好歹是忠勇公舅舅的女儿…”
永瑆磕磕绊绊说着,越说脸越红,生生红到了耳根子。
这幅模样,叫乾隆一怔。乾隆也是过来人了,儿子这般反应,他岂会不明白?
呦呵,这小兔崽子,居然已经有了君子之思了?!
怪不得,这个从不肯吃亏的兔崽子竟肯如此遮掩!!
永瑆急忙羞怯怯道:“汗阿玛,富察格格不是有心的,她纯属误伤,是儿子御马不够娴熟,才会坠马的。您、您别怪她…”
乾隆一时哭笑不得,这小子,居然还是个情种?
乾隆却鼓作严肃,板着脸道:“你是什么时候对那丫头有这份心思的?!”
永瑆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说话都结巴了:“汗阿玛——您、您、您…说什么呢,儿子才、才没有!”
乾隆心底发笑,心事都写在脸上了,还不承认!
“一晃眼,你也长大了,居然也懂得怜香惜玉了。”乾隆突然笑了,戏谑不已。
永瑆忙鹌鹑地垂下了头,支支吾吾半晌,愣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朕省得了,你跪安吧。”乾隆心想,月娘这丫头自小活泼聪敏,若将她许给永瑆,兴许真的能把这孩子的怪癖性子给扭过来。
退出养心殿的永瑆,脸上却不复方才殿中时候情窦初开的模样,而是一脸阴冷。这件事情到底是谁跑去跟汗阿玛告密的?!
永瑆回到阿哥所便立刻着人调查此事,查出来的结果,却把他气了个前合后仰。原来,居然是富察盈玥她自己!怪不得,汗阿玛会说他不如富察盈玥老实!
哼,老实个屁!
素来重视形象的永瑆,忍不住爆了粗口!
你就这般不愿嫁给爷?爷哪里配不上你了?那个病怏怏的老十二到底哪里好了?!你之前不是还嫌弃他是不成熟的小孩子吗?怎么如今不嫌弃,竟要主动谋划着要嫁给老十二了!
虽然心中觉得,富察盈玥不可能喜欢老十二,可永瑆心里的酸水就是冒个不停!
好啊,你不想嫁,爷还非娶不成了!!
待娶回来,爷有一辈子时间好好收拾你!!
“恶狠狠”拿定了主意,永瑆便瞅着和嘉公主进宫请安的日子,主动去了太后的寿康宫。并自请亲自送和嘉姐姐出宫门。
“还请四姐姐转告月娘,那件事情她不用担惊受怕了,我已经在汗阿玛面前求情,汗阿玛不会责怪她了。”永瑆一副温润如玉的贴心宝宝模样。
————
玉棠院,听到和嘉公主转述十一阿哥那番话,盈玥心中忍不住爆了一句“卧槽”!
她原本计划得挺顺利,也顺利地让乾隆觉得她和十一阿哥不睦!没想到十一阿哥居然在乾隆面前扮演了一回情圣!!
你丫的还要不要肥死?!
第一四二章、药罐子和抠门佬
“看样子,十有八九,明年选秀,汗阿玛就会为你和十一弟指婚了。”和嘉笑容甜蜜,好似自己初成婚时候的模样。
盈玥:十有八九?呵呵,乃们当继后是摆设不成?
她低头装鹌鹑,“我与十一阿哥并不相熟。”
和嘉莞尔,“我成婚前,与额驸也不熟稔。如今不也如斯琴瑟?”
盈玥腹诽:这能一样吗?二哥虽然嘴贱人贱,可起码不是个抠门佬啊!
二哥福隆安是宫中侍卫,但能入内宫的机会显然不多,婚前和嘉又一直在守孝,二人也只是匆匆几瞥罢了,话都没说几句。
和嘉又低声道:“十一弟的性子是有些不足之处,不过想来成家立业之后,男子都会长进的。你安心便是。”
安心才怪!盈玥心中叫骂,面上依旧是个鹌鹑。
和嘉便只当她是害羞,微微一笑,道:“我今儿来,不过是通个风报个信儿罢了。好叫你们有个心理准备。”
嗯?你们?
也就是说,方才在颐福堂,和嘉也把这番话对老太太和额娘说了?
卧槽,公主大人,你大着肚子,能不能不要这么媒婆?!
头疼,若是连祖母和额娘都被和嘉说动了,那才是相当不妙呢!
“我且歇会儿,月娘先回颐福堂吧。”
头大如斗的盈玥忙辞安,疾步往老太太的颐福堂而去。
倒也是巧,竟连阿玛傅恒也正好从衙门回来,一大家子齐聚一堂,好生热闹。
盈玥只得麻溜上前,一个个请安问好,从老太太到阿玛额娘,再到大哥大嫂。
纳喇氏笑着叫她到身边绣墩上坐下,笑眯眯道:“十一阿哥与和嘉公主素来亲厚,此番竟说动和嘉来保这个媒,也算是有心了。”
盈玥:有心?是有心机才对吧?
老太太端着仪态,道:“十一阿哥再有心,终究不及十二阿哥是中宫嫡出。”
盈玥略松了一口气,还好老太太思想封建,一直重嫡。十一阿哥生母虽是皇贵妃之尊,也说白了,金佳氏原不过是包衣旗出身。老太太心里多少有些看不起。
纳喇氏脸色有些不悦:“十二阿哥再尊贵,那身子骨终究…”说着纳喇氏急忙压声道:“我自是盼着十二阿哥长命百岁的,可就怕有个万一。那月娘可怎么活下去呀!”
要不怎么管失去丈夫的女人叫未亡人呢?
傅恒脸色一沉,他唯独就月娘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是断断不能叫女儿年纪轻轻便守了寡。便点了点头:“旁的都是次要的,身子若是不好,便是再金尊玉贵也不成。”
盈玥见状不妙,忙道:“哪里就那么严重了,其实十二阿哥只是比寻常人略体弱些罢了,近年来不也已经好多了吗?”
听了这话,老太太和缓了脸色:“月娘这话说得是,十二阿哥幼时是有些先天不足,但岁数渐长,身子骨已经强多了,日后自然会越来越好的。我瞧着,十二阿哥眉宇贵气,绝非早夭之相。”
纳喇氏恼了,你一句“绝非早夭之相”,难道就要那我女儿去赌吗?!
傅恒沉吟,“可我数日前见过十二阿哥,似乎又染了风寒。”
老太太道:“不过就是风寒而已,天冷了,哪怕是成年人都容易着凉,何况是个半大孩子!这算不得什么。”
纳喇氏脸色更加不悦:“老太太这话说得轻巧,若偶尔风寒侵体也就罢了,可着年年冬天都得病一回的主儿,我可不敢把女儿嫁过去!”
年年冬天犯感冒,这在现代,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各种西药、吊瓶轮番上,不消几日便好转。可古代医疗条件不足,保不齐什么时候便死在这上头。
老太太杵着老脸,怒道:“满嘴晦气话!丁点小病,杞人忧天!”
纳喇氏恨恨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月娘可是我的心肝肉,我断断不能拿她的终身幸福冒险!”
老太太气地嘴都歪了,她握着紫檀龙头拐杖狠狠敲着地板,发出碰碰的声响,“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就月娘这一个孙女,岂会不疼她?!入主东宫的机会近在眼前,难道要平白让给别家格格?!”
傅恒脸色一板,急忙道:“额娘,什么‘入住东宫’?这话可说不得!”
老太太哼了一声,“别以为我老了,糊涂了。荣亲王此番病得不轻,就算能熬过来,这腿上的毛病也是要缠绵一辈子了。后头的四阿哥、六阿哥早已出继,八阿哥一只脚不良于行,也是无望了。后头的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尚且年幼,唯独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即将长成,难道富察家要放着堂堂中宫嫡子不嫁,去嫁一个包衣嫔妃之子?!”
傅恒头疼不已:“额娘,淑嘉皇贵妃已经抬了满洲上三旗,这等大不敬的话,您切不可再提!”
老太太咕哝着道:“就算不提出身,十一阿哥那性子,人尽皆知,哪里是个良配?”
纳喇氏哼哼道:“那也总比个药罐子强吧?”
老太太怒道:“你竟敢诋毁中宫皇子!!”
傅恒急忙制止:“都少说两句吧!皇子都是金尊玉贵,哪里轮得到咱们挑挑拣拣?!到时候等皇上的旨意便是!”
傅恒一句话推给了皇帝姐夫,才总算堵住了妻子和老娘的嘴巴。
一旁的福灵安与敏仪夫妻从头到尾老老实实一句话也没敢插,做了一回合格的布景板。
回到澧兰堂,纳喇氏怒不可遏,“气死我了,那个名利薰心的老虔婆,十二阿哥不得皇上喜爱,就算是嫡子又如何?”
敏仪忙劝慰道:“额娘消消气,阿玛说得对,这事儿说到底,还是得皇上做主。您急也没用。”
纳喇氏冷哼:“这个老家伙,以为我看不出他这是在敷衍?!皇上选月娘为皇子福晋,岂会不问问他这个未来岳父的意思?!”
敏仪缩了缩脖子,婆婆这真是气坏了,连公公也一并骂进去了。
“那个老家伙去哪儿了?”纳喇氏怒冲冲问,出了颐福堂,人就没影儿了!
“似乎是和大哥一块回前院了,大约是要商量一下吧。”盈玥道,她到现在为止,也没看出阿玛是站那边儿的。大将军,就是深藏不露啊。
第一四三章、荣王薨
纳喇氏突然狐疑地睨了盈玥一眼,“说来,月娘你方才怎的帮腔老太太,为十二阿哥说好话了?”
盈玥一囧,便正色道:“额娘,您别生气。我也只是实话实说,十二阿哥身子骨真的比从前好了很多了。”
纳喇氏哼了一声:“你才见了十二阿哥几回?哪里知道他是真好还是假好?”
盈玥忙低头,她不能提十二阿哥说太多好话,否则额娘必定疑心,便叹了口气道:“额娘,十二阿哥体弱,十一阿哥又是那样的性子,其实女儿觉得,这两位皇子,虽然尊贵,但都不是良配。”
说罢,盈玥可怜兮兮道:“额娘,难道我就一定要嫁皇子?就不能选个品性上佳的寻常宗室婚配?”
听了这话,纳喇氏心疼地叹了口气,握着她软软的小手道:“我何尝不知,这两位与你年岁相若的皇子都不完美,可这世上哪儿来十全十美的夫婿?你可是孝贤皇后唯一嫡亲的侄女,皇上岂会把你随便指个宗室?”
盈玥瞬间焉了,虽然她心里也有数,但还是不死心地问了。
纳喇氏忙笑着道:“十一阿哥的性子…的确稍微有些缺点。将来只怕也不可能把私产交与你打理,光靠那点子俸禄,自然不够维持家用。”
可不是么,虽说皇子哪怕分了府,内务府也会定时送去各种吃穿供给,可一旦分了府,京中权贵圈子的交际,全都得靠银子累起来,哪怕是亲王的俸禄都不够使唤,何况十一阿哥什么时候能封爵还是未知之数呢。
纳喇氏笑眯眯道:“不过,你只管放心。额娘这些年早给你赞了一笔丰厚嫁妆,还有老太太,别看她生了一双势利眼,私底下也给你备了一份厚厚的嫁资呢。到时候,还有富察家其他各房添妆,这些加起来,足够你一辈子穿金戴银、龙肝凤髓,都享用不尽了。”
额娘的意思是就说,十一阿哥抠他的门儿去,你用不着花他的钱,也能吃香的喝辣的。
嗯,有钱,就是任性。
纳喇氏压低了声音道:“咱们九房,可不是面子光鲜的四房!这些年在我手底下,不知翻了几个翻!咱们家绝对供得出一个体面额驸和一个体面皇子福晋!”
盈玥:…我还能说什么?额娘早就打好算盘了!
敏仪笑着道:“额娘这已经是最坏的打算了,可我瞧着,十一阿哥很是热衷这门婚事。日后娶进门,必定不敢慢待了妹妹。”
盈玥:呵呵。
面上却露出羞怯之色,“额娘、嫂子,如今还不曾选秀赐婚呢。圣意在谁,还不好说呢。”
纳喇氏淡淡道:“有什么不好说的?这些年皇上对皇后和十二阿哥一直都是淡淡的。”
盈玥沉默片刻道,“可皇后娘娘,并非等闲之辈。”
纳喇氏沉吟,“说得也是,这些年皇后一直示好富察家,图的不过就是你了。她到底是皇后,皇上也不好太不给她面子。”
纳喇氏幽幽叹了口气:“说这个做什么?皇后若真有那个本事求得皇上赐婚,咱们认命遵旨备嫁便是。”
敏仪笑了:“额娘忘了,宫里还有个令妃娘娘,是断断不肯让皇后称心如意的。咱们就只管等着看好戏吧!”
纳喇氏微微颔首,又对盈玥道:“这眼看着就年底了,月娘读书课程就停了,只管好好跟着周嬷嬷学好了规矩礼仪。选秀前,就不要出门了。”
盈玥眼珠一圆,这怎么能行,她想去见大公主呢!
心下不禁郁闷了,难道她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在郁闷中,终于到了乾隆三十一年。
正月里,天寒地冻,值此之际,六贝勒府上传来六福晋有孕的好消息。额娘纳喇氏一大早便带着大嫂敏仪去贺喜了。
这可是吟容嫁过去第六个年头,总算是一朝有喜,八伯母郭尔罗特氏只怕是欢喜坏了。
吟容十五岁嫁给六贝勒,如今年逾二十,正是最适合生养的年岁。盈玥虽被拘在家中不能前去探望,但心里还是比较放心的。
乾隆三十一年的春天,是个多事之秋。喜是坏事扎堆儿了。
先是六福晋吟容有孕之喜,不消一月,四贝勒府上的侧福晋完颜氏又诞下一子。早先还担心血脉无以为继的四贝勒这下子总算是安心了。前头嫡福晋已经抱养了完颜氏所出长子,因此这个孩子会被抚养在生母膝下,一时间,妻妾相安无事,四贝勒算是享了齐人之福了。
可没想到四贝勒次子落地后没几日,荣王府那边便不好了。
明明都春暖了,熬过了漫漫寒冬的荣亲王,却病逝在这个温暖的春日。
这个最得皇帝厚望的皇子,这个越过了四贝勒,先一步封王的皇子,也先一步去向阎王爷报道了。
皇五子和硕荣亲王永琪,生母愉妃珂里叶特氏,幼聪慧学,骑**湛,精满蒙汉语、熟谙天文、地理、历算,因其博学多才、文武并济,深得乾隆所喜,寄予厚望,属意其继承大统。
然,王患附骨疮,不得溃,昨冬病中受封,今三月薨逝,年二十四。
无嗣而终。
啊不,就在荣王的丧礼上,格格周氏悲痛晕厥,被诊出已经有了快四个月的身孕了。
瞒得真是密不透风啊。
先前荣王病势日重,府上妻妾个个惊慌失措,忙作一团,哪里还有闲心思争锋吃醋?倒是给这位周格格机会,生生瞒住了身孕四个月!
一直瞒到荣王逝世,选在了一个最合适的场合,引出了自己的身孕。
原本一个小小皇子侍妾的身孕,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然而荣王都凉了,周氏腹中的可是荣王的遗腹子,很有可能是唯一血脉了!
因此周格格的身孕竟惊动了乾隆陛下,当时据说那位温婉柔善的令妃娘娘也在场,一边掉着泪一边称赞周格格数月来衣不解带侍奉之功。
乾隆便下了一道手谕,加封这个怀有荣王最后血脉的周氏格格为荣王侧福晋,命她好生安胎。
这个消息,还是宝容特特来告诉她的呢。
宝容皱着眉头:“顺容与令妃娘娘并不认识,怎的令妃突然帮她说起好话来了?”
顺容没进过宫,与令妃可以说素昧平生。难道令妃此举纯粹就是像向乾隆陛下展现一下自己的菩萨心肠?
哦,值得一提的是,这位令妃娘娘又复宠了。就在去年秋天,年近四十的令妃魏氏又又又一次怀上了龙胎!!如今已经临盆在即。其父魏清泰虽然没有被起复,但是其兄因只是“一时糊涂”、“不惹揭发老父”,因此今年正月就被再度委任内务府广储司五品郎中,掌内府库藏。——这可是个相当有油水的差事。
想必此事,皇后娘娘早已咬碎了银牙,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令妃。
不过盈玥已经无心去理会这些了,因为,选秀的日子已经到来了。
第一四四章、选秀(上)
乾隆三十一年,三月十七,黄道吉日。
盈玥一席浅水蓝色八吉祥绣纹对襟旗服,僵硬的手臂轻轻挑开沉重的车帘子,望了一眼外头灰蒙蒙中透着曙光的天际。
她现在身处的位置是顺贞门外,坐在一辆青色的普通制式的马车内。
尼玛坐得尾椎骨都疼嘶嘶的!!
至于为什么…
这还得细细说来。
本朝选秀的规矩十分冗杂,首先在开选之前,各旗的佐领、参领先要核实参选秀女名单,然后上报皇帝陛下知晓。
由钦天监择选吉日,选秀就可以正式展开了。
大清开国至今,旗人繁衍百年,人数早就已经翻了好几番,满八旗、汉八旗、蒙八旗,整整二十四个旗的秀女,显然不可能一日甄选结束。因此三月十七这天,甄选的是满蒙汉正黄旗和镶黄旗的秀女。而富察氏正是隶属满洲上三旗正黄旗
为免选秀之日车马混乱,因此在在三月十六的下午,六旗秀女便陆陆续续乘坐统一规格制式的马车,赶到了顺贞门外,在本旗参领、领催引导下,开始排车。
两排马车,整整齐齐,一辆挨着一辆,靠边一字长龙,足足排出了好几里地!放眼望去,只有一盏盏大红的灯笼挂在车头上,千盏万盏,足足照了一整个夜晚。
按照规矩,秀女们必须坐在马车上等候,不许下车,吃喝拉撒一应都得在马车里解决。
这滋味,只有切身体会过的人才知道是何等销魂。
为了避免排泄,正月十六日早晨,盈玥就不许吃饭了,午后灌下一碗参汤,便赶到了顺贞门。
所以秀女,大约都是这个待遇。条件好的可以喝一参汤扛着,条件不好,就吃点干巴巴的饼垫一垫,绝对是不能多吃的。因为这里可不会给秀女准备茅厕!
——就算有茅厕,可排泄这种事情,不可避免的肯定会染上异味,而“体有异味”这条缺陷,第一轮就会被淘汰!
所以——腹鸣如鼓,也都忍着吧。
不过盈玥当然不会忍。
排好车之后,她就闪进了小世界,饱餐一顿,祭奠了自己咕咕乱叫的五脏庙。
这秀女排车,都是按照家世门第的高低来排列的,若是与宫中那个嫔妃是亲戚,也可以往前调动位置。而盈玥无论是家世门第,还是论亲戚关系,无疑都是最硬的。
她是忠勇公傅恒之女,老爹的官职、爵位,仅次于宗室亲贵,而宗室之女是不需要参选的。
毫无疑问的,十六日午后她抵达之后,没多久,便被正黄旗的参领客客气气请到了顺贞门的最前头,打开车门便能看到那纵横俱九排门钉的顺贞门正大门。
顺贞门是紫禁城的北门,朱红的宫墙上三座琉璃门,正中那个大是正门,左右两侧小一号是偏门。而这两排整整齐齐的秀女车,就排在右侧偏门外。
等过了宫禁时辰,便会开启右侧偏门,因秀女入宫参选。
盈玥昨晚是在小世界睡了一觉,因怕睡过头,因此一直都是浅眠,大约睡到凌晨三点便醒了,于是索性起了,好生拾掇梳洗,便出来了。
然后就一直在马车里坐到了现在。
她才坐了一个时辰,尾椎骨都疼了,真同情那些饿着肚子坐了一个晚上的秀女。按照规定,参选秀女的马车尺寸也有严格的规定,里头很是狭窄,躺下自是不用奢望,顶多只能歪着小憩一会儿。
真幸亏有小世界,否则一天一夜饿困交加,体质弱的只怕都要昏厥过去了。
刚这么想着,外头传来一阵慌乱的声音,是从后方远处传来的。
盈玥忙挑开帘子朝后看,原来是不知那家娇滴滴的格格昏迷在了马车里,禀了参领,勾了名字,记做落选,火急火燎被送回家去了。
呵呵,连顺贞门都没进,便落选了,还真是悲催的主儿。
别说,这样的秀女还不止一个呢!
天大亮的时候,又有两个汉军镶黄旗的秀女,也晕倒落选了。
盈玥都忍不住怀疑,发明了排车选秀规矩的人,肯定故意用这个法子筛选体质孱弱的秀女。
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怎么睡觉,还能穿着三寸高花盆底鞋去参选,这身体素质,想来也不会太差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