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玥心头有点沉闷,是啊,舒贵母妃是著姓大族出身,是宫里最尊贵的贵妃娘娘了,如今还与愉贵妃一起掌摄六宫事务。她所生的十六阿哥年少聪慧、俊俏孝顺,深得乾隆喜爱,她会有这份念头,并不稀奇。

是她着相了,才一直没往这上头想。

“永瑆…她也只是想想而已,虽有举动,但并不出格。”盈玥低声道。

永瑆淡淡“嗯”了一声,“她曾经失去过一个儿子,所以就算惦记着储位,也不过做出过激的举动。”

盈玥笑了笑,“十六弟虽然年少聪慧,但毕竟还是个孩子,性子也单纯。”这娃哪里争得过活了两辈子的、人老成精的永瑆?!

永瑆嘴角扬了扬:“十六弟的确稚淳,至今还不知舒贵母妃的这番心思呢!”

“所以短期内,他不会成为你的威胁。”盈玥道,至于日后,一想到乾隆陛下的寿数,盈玥突然有点头疼了,魏氏的一双儿子都已经注定成不气候,可十六弟…现在还是孩子,但他总有长大的一天。

盈玥愁上眉梢:“我真担心,将来…”将来十六弟若是想当太子,她与舒贵母妃的情分只怕是…

“放心吧,不会有那一天的!”永瑆眯着眼睛笑着说,若真能等到那么久以后,舒贵妃也不会那么着急想要求娶九门提督之女了。

汗阿玛的身子骨…

“好了,我该进宫侍疾了。”汗阿玛又病倒了。

第五一五章、祖制打脸

自南巡回来之后,乾隆陛下的身子骨便大不及从前了,每年总要病个两三回,尤其是寒冬时节,往往一病便是大半个月。

永瑆此番入宫侍疾,盈玥原以为是要在宫里住上几日了,没想到永瑆傍晚的时候便回来了。

刘昶满脸焦急地道:“爷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诒晋殿,还把奴才们都轰了出来。福晋,您快去瞧瞧吧!”

永瑆向来是运筹帷幄之人,向来极稳重,还从未有过这般模样。盈玥猜不到宫里发生了什么,但必定是戳了永瑆的心窝子。

便二话不说,将小悠悠交给保姆嬷嬷照顾,随手披上一件里貂皮斗篷,直奔前殿而去。

夜幕初降,诒晋殿中黑洞洞的,竟连蜡烛都没点上一盏。

盈玥六识过人,其实在这样黑暗环境人,依然能看到,永瑆就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双手紧紧攥着,但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想来应该是很愤怒。

盈玥目光一扫,拿起了月牙几上的火折子,吹燃了,揭开织金夔龙纱罩灯,点上一盏又一盏的灯火,光亮驱散黑暗,将整个诒晋殿照得一片亮堂。

她总算看清了永瑆的面孔,与其说是在愤怒,不说饱含了愤懑,一种难以压抑的愤懑。

盈玥叹了口气,快步走上前,坐在了他身旁,双手轻轻握住他那禁攥的拳头,“干嘛一个人生闷气?”

“月娘…”永瑆一瞬间便爆发了出来,“汗阿玛今日下了旨,给后世子孙定下了一条祖制——包衣不得封贵妃、不得抬入满洲上三旗!”

盈玥心中顿时明白永瑆的愤懑从何而来了。若光看着两条祖制,其实也并不过分。

可偏偏永瑆的生母金佳氏早年不但封了贵妃、还追谥了皇贵妃,母族更抬入了满洲上三旗!

在这个时候,这样一道圣谕,可谓是直接扇在了永瑆的脸上,扇在了淑嘉皇贵妃的脸上。

盈玥只得柔声道:“汗阿玛并不是冲着你来的,他怕后世子孙再宠出一个魏氏来。”

永瑆胸中愤恨难抑,“最大恶极的是魏氏!连我额娘都是被她害死的!凭什么,如今却要带累我额娘受辱?!”

“汗阿玛并非是针对额娘。”盈玥低声劝慰道。

永瑆不由冷笑,“没错,他不是针对我额娘,只是下这道旨意的时候,愣是忘记了额娘九泉之下也会因此蒙羞受辱!!”

盈玥一时无言,乾隆陛下只是太过薄情而已。

“额娘与早年的慧贤皇贵妃,都是包衣之身封了贵妃,都是抬了满洲上三旗。汗阿玛如今此举,等同实在承认自己当年是错的。”盈玥挑了挑眉毛,“我倒是很惊讶,是谁让汗阿玛自己打自己的耳光。”

永瑆恨恨道:“还能是谁?!以月娘的聪明,难道会猜不到吗?!”

盈玥不由沉默了,舒贵妃,除了她不会有别人了。

四十二年选秀,舒贵妃意在为十六阿哥求娶九门提督之女纳喇氏,但很可惜,纳喇氏被指婚给了小长安。

这虽是乾隆陛下赐婚,但永瑆在这上头,明显是动了些手脚的。

可最终十六弟所迎娶的嫡福晋钮祜禄氏,亦是著姓大族,亦不算委屈了十六弟。

舒贵妃就算心有怨恨,就非要拿死人做筏子,踩着人家亡母的尸骸,以达到打压永瑆的目的?!

这未免…太过下作了些。

盈玥紧紧皱着眉头,“这个时候,你应该呆在宫里,在汗阿玛面前好生诉一诉委屈才是。”永瑆可是绝对的演技派,也向来理智,面对乾隆陛下的“误伤”,永瑆应该充分表达委屈才是。

永瑆哼了一声,“该诉的委屈我自然诉了,该抹的眼泪我也拉着四哥八哥一块儿抹了!但汗阿玛已经下达的旨意,却不可能收回了!”

盈玥松了一口气,永瑆没有因为愤怒而冲动,这就好。

永瑆咬牙切齿:“我一直以为,汗阿玛对额娘终究是有一份情义在的,但没想到——”永瑆呵呵冷笑了二声,“汗阿玛只记得他的恨他的怒,竟浑然不在乎额娘的亡魂受辱!”

盈玥道:“不管怎样,额娘附葬帝陵,金佳氏也已经是满洲上三旗,这两点永远改变不了。舒贵妃只要活着,位份别永远越不过她去。”

“我知道,可我还是忍不住心寒!”永瑆眼中有难掩的哀恸,“汗阿玛只安抚了我两句,说什么金佳氏祖上是朝鲜贵族,非同一般出身包衣,便打发了我们兄弟三个!”

其实舒贵妃的目的,也并非是针对淑嘉皇贵妃。逝者已矣,乾隆陛下总不能把淑嘉皇贵妃挪出帝陵,位份贬黜到贵妃之下吧?

舒贵妃其实意在打击永瑆,也是在提醒乾隆陛下,十六阿哥才是宫中血统最尊贵的皇子,十六阿哥的生母是著姓大族出身的纳喇氏。而永瑆,他再优秀,也永远改变不了生母是包衣的事实!

这点,她明白,永瑆其实也明白,但算计到这个地步,终究是结仇了。

盈玥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柔声道:“如今可说是到了最后的时候,永瑆,你千万不能让汗阿玛觉得你是对他的旨意有所不满。”

永瑆牙齿几欲咬碎:“我知道,不就是隐忍吗?!明日,我还会照常入宫侍疾,断不会让汗阿玛瞧出半分不满来!”

盈玥松了一口气,便拉着他的手道:“你气也气了,也该饿了。去丹若堂,咱们一家子好生用顿晚膳吧。”

这样柔情脉脉的家常话,却格外能抚平永瑆心头的躁火。

永瑆深吸几口气,眉头已有几分舒缓,“月娘,幸好有你陪在爷身边。”

盈玥笑容静好,“这天底下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一时荣辱算不了什么。别忘了,你是和硕亲王,十六弟只是个光头阿哥。”

夺嫡,靠的可不是嫔妃们的手段,儿子立不起来,注定是白费力。

乾隆陛下若真撑不过去了,决计不可能选择一个年少稚嫩的儿子。乾隆陛下在感情上冲动的,但在家国大事上,所幸一直还算理智。

所以,盈玥并不担心。

只是…有些担心在宫里读书的绵悫。

但想到自己有三个儿子,刚害了绵悫根本毫无用处。

何况,她相信,曾经饱受过失子之痛的舒贵妃,还不至于对孩子下手。

第五一六章、冬瘟

乾隆四十四年冬。

京畿突然爆发了冬瘟,对于这场冬瘟,永瑆是先知先觉的,因此一早暗地里就做好了准备,王府内又有专门的医官,冬瘟一爆发,便立刻下令严避府门,防治瘟疫的药物也立刻熬上,分派上上下下,各院也都熏烧艾草。

另外一旦有头疼发热,或者颈肿、化脓等症状的,一律挪出王府。

盈玥还紧急命所有会针线的侍女嬷嬷开始缝制口罩,每人必须配备上两套以上,每日蒸晒换洗之用。

如此内外防守,成王府内一切安泰,虽也有头疼脑热的,被挪了出去,但都只是寻常的风寒而已,并非染了冬瘟。

这瘟疫,在一年四季有不同的称呼,春则曰春瘟,夏则曰时疫,秋则曰秋疫,冬则曰冬瘟。

不论是哪个时令的瘟疫,在古代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高危传染疾病。一人得病,传染一家,轻者十生八九,重者十存一二,合境之内,大率如斯。

虽然在现代,瘟疫早已不复存在,但盈玥依然不敢心存半分小觑。固然以她的人仙境界,早已不惧这等疾病,但她的孩子尚且幼小。盈玥如母鸡护崽一般,直接将绵懋绵悠都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只可惜,绵悫在宫里读书,盈玥此刻真想把他也接回来。

不过好在,宫中严防死守更胜成王府,因此冬瘟并未传染进宫里。

盈玥更担心是乾隆陛下的身子骨,这位皇帝陛下打暮秋之时便病了,一直断断续续不见好,如今京畿冬瘟横行,顺天府尹救治不力,死的人越来越多,都快来不及掩埋了。

为此,乾隆陛下拖着病体熬夜费心,今儿早上便直接厥过去了,这不,永瑆作为儿子,已经紧赶着入宫侍疾了。

“唉…”盈玥叹了口气,满心都是焦虑,却不忘吩咐:“我瞧着出了太阳了,赶紧把被褥什么的,都拿出去晒一晒。”

日光才是最好的杀菌利器,虽然冬日的阳光稀薄了些,聊胜于无吧。

“窗户也都开一下,半个时辰后再关上。”盈玥又吩咐道,整日焚烧草药,屋子里一股子苦味,闻着实在叫人犯恶心。

陶卉连忙拿了斗篷来给她披上,“福晋可仔细些,别冻着。”

永瑆这一去便是足足三日,第四日时候,乾隆陛下才总算是醒了过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噩耗传来。

一直伺候永瑆身边的刘昶从园子里跑回来报信,“福晋,不好了!大阿哥今早突发高热,太医说,只怕是…染了冬瘟了!”

听到这个消息,盈玥双腿一软,险些扑倒在地!

陶卉急忙扶住了她:“福晋,您可要稳住啊!”

盈玥早已慌乱不能自抑:“你不说,冬瘟没有传到园子里吗?!”乾隆陛下因秋日染病,所以一直没有挪回紫禁城,这会子六宫嫔妃、皇子皇孙都陪着住在园子里呢!

“快!赶紧套上马车!我要进园子!”盈玥急吼道。

因冬瘟泛滥,四九城戒备森严,但盈玥好歹是成亲王福晋,想要出皇城,去往西郊圆明园行宫,自然还是一路通行无阻。

临行前,盈玥也没忘了吩咐陶卉姑姑,即刻请母亲纳喇氏来王府主持大局,照料绵懋、绵悠这两个外孙。有阿雪留下照看,再加上额娘主持,应该无碍。

火急火燎赶到园子,因绵悫疑似染了冬瘟,他所居住的竹林院已经被封锁了,而盈玥若要进去,也是要一起被幽禁在里头的。

这竹林院,原本是和静公主出嫁前的住所,因绵悫喜竹,乾隆陛下便将此处拨给了这个喜爱的孙子居住。

如今这个世界,只余下空竿矗立,满院萧索。

竹林院伺候的一干宫女太监早已是个个魂不附体,如临深渊。

盈玥顾不得许多,径直便扑进了内室中,只见里头床榻上,绵悫早已不省人事,一张小脸赤红一片,额头上盖着的湿帕子早已是被烫热!

盈玥气不打一处,“都是作死的吗?!大阿哥若是有个万一,你们以为自己还能活命吗?!”

儿子烧成这个样子,身边伺候的奴才竟一个个畏葸不敢靠前!

一瞬间,扑通扑通跪了一地宫人。

盈玥气呼呼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打水!还有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没来?!”

刘昶急忙道:“福晋请放心,爷说了,会安排信得过的太医过来,这会子…”

这时候,外头传来扣门之声,“微臣徐太息,奉旨前来照料成亲王大阿哥!”

听着这声音也是颇有些年岁了,又是永瑆安排的人,盈玥立刻扬声道:“徐太医请进!”

这位徐太医果然是花白胡子一大把了,比起那些战战兢兢下人,这位老太医着实十分镇定。又是诊脉,又是扎针开药,再加上盈玥不断的物理降温,绵悫的体温总算略降下来些,脸上身上虽然还有些热,但已经脱离的高烧范畴了。

盈玥总算暂且松了一口气。

徐太医忙宽慰道:“福晋请宽心,大阿哥已经十岁,素来身子骨健壮,一定能平安无事的。”

“多谢太医吉言。”盈玥勉强挤出个笑容,瞅了一眼底下贴身伺候的宫女,板着脸吩咐道:“你们去缝些口罩佩戴吧!”

宫女们一愣,实在不晓得口罩为何物。

见状,盈玥飞快比划了几下,略加形容,“缝得厚实一些,蒙住口鼻,能防止冬瘟传染。”

一听能防止传染,宫女们立刻来了精神,立刻开了小库房,将一应松江布都取了出来,一通裁剪缝制,手工简单,天黑的时候,竹林院上上下下,宫女太监全都得了一只口罩,严严实实捂住了口鼻。

毕竟盈玥也不希望瘟疫蔓延,又特特叫徐太医开了些防治的药,熬煮了一大锅,竹林院的宫女太监每日都喝上一碗。

一时间,倒是安抚了竹林院上下人心,贴身宫女们伺候着病号绵悫也愈发尽心尽力了。

盈玥早已趁人不备,偷偷把银杏仙果嚼碎了,给绵悫喂下一只。绵悫虽尚未醒来,但烧热又减退了不少,夜里也睡得安稳多了。

第五一七章、鬼门关跑回来

翌日,绵悫苏醒过来,这叫盈玥着实大喜过望,看样子银杏仙果果然起了作用。

“额娘…”绵悫软软唤了一声,直叫盈玥鼻子一酸,险些哭了出来。

绵悫幼小的时候一直都是胖乎乎的,可自打入宫读书,又学了骑射,人就一年比一年瘦了下来,但好在身子是越发健壮的。如今已经虚岁十岁的他,鸭蛋圆的小脸又瘦了些,小脸蜡黄,整个人都精神萎靡得紧。

盈玥连忙趁着他醒着,给喂下了一碗热乎乎的百合蜜酥粥,绵悫染了时疫,肠胃正是极虚弱的时候,一不小心只怕便会上吐下泻,因此只能吃清淡温补的流质食物。

用了粥,又服了药,绵悫又再度昏睡了过去。盈玥忙摸了摸他的额头,低烧还在持续…

皱了皱眉,飞快拧了个冷帕子,覆在绵悫光洁的额头上。

内室弥漫着药味,中还夹杂这香烟袅袅,西墙边上早已布置了香案,供奉了五瘟神,自打绵悫发病,这香火便日夜不曾断过。

盈玥皱了皱眉头,反正她是不觉得这玩意儿能有什么效用,顶多就是对底下人有点心理安慰罢了!

便兀自脱下了绵悫身上衣衫,又用兑了水的酒擦了一遍,不止是降温,也是为了杀菌,再换上干净的中衣中裤。

“也不晓得外头怎么样了。”盈玥蹙眉道。

自打进了竹林院,便与外界隔绝了,每日倒是会有专人送进来食材和药材,只不过送东西的人全都怕死得紧,东西一塞,便立刻跑开了,想问问情况都没机会。

“福晋只管放心,外头有王爷呢。”蒙着口罩的刘昶道,一边儿忙地上了一只针脚细密的口罩,“福晋,您也带上吧。”

其实她根本不需要这玩意儿,不过看着上上下下一个个都蒙得严实,刘昶又一副担忧悬心的样子。盈玥也没反对,接过来,便挂在了耳朵上。

竹林院就这么丁点大的地方,四四方方的围墙,仿佛是牢笼一般,格外叫人心里压抑得慌。

唯一值得宽慰的是,绵悫的病情没有恶化,只不过一直持续低烧,一天十二时辰至少十个时辰处于昏睡中。

一连七日都是如此,前日贴身伺候的宫女卷丹因咳嗽了两声,不过并未有发热症状,感染冬瘟的可能性不高。但也已经被关去了后罩房,隔离处理。

第八日的时候,绵悫的低烧总算没有持续下去,只不过一连躺了这么多日,人足足瘦了一圈,精神也恹恹的。

徐太医说:“恭喜福晋,大阿哥已经熬过去了,应是没有大碍了。只不过病后体虚,还需好生调理才是。”

这样的结果,足够让盈玥欣喜若狂的了,“多亏了太医医术高超。”

这时候,刘昶来报:“福晋,关在后罩房的卷丹,已经没了气息了。”

盈玥笑容一怔,原本卷丹不过是咳嗽而已,她还以为只是风寒,没想到…

“治冬瘟的药,不是每日都送去吗?”就算真的是冬瘟,竟会这么快就没了?

刘昶低着头道:“是啊,奴才也觉得奇怪,昨儿还见好了些呢,今儿一大早竟咽气了!一张脸都紫青的,实在是吓人!”

脸色紫青?!盈玥心里咯噔一下,这可不像是死在瘟疫上,倒更像是…被毒杀的!

刘昶道:“福晋,这个关节眼儿上,大阿哥的身子安危最要紧。这卷丹还是赶紧送出去吧!”

盈玥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这个卷丹,怕是得事后调查了跟脚了。纵有疑虑,这个关头,她也不敢冒险尸体留在竹林院。

万一真的是死在冬瘟上,这可是危险的传染源!

她不能冒这个险!

绵悫入宫读书,身边伺候的人自然也是宫里指派的,而如今掌管宫务的,是愉贵妃和…舒贵妃!

盈玥心里有些难受,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怀疑舒贵妃!舒贵妃可是与额娘自幼一起长大的闺阁姐妹,多年来一直疼爱她,若无真凭实据,她宁愿去怀疑愉贵妃!

可是…愉贵妃一个没了儿子的人,而且还欠了她偌大人情,她有什么理由要加害绵悫?!

盈玥死死咬着嘴唇,几乎要咬破!

刘昶低声道:“大阿哥染上冬瘟,实在透着诸多疑窦。王爷一定会调查清楚的,请福晋宽心。”

冬瘟,这可是瘟疫啊!

绵悫又还是个孩子啊!若不是她有小世界的依仗,早早给绵悫服下一颗银杏仙果,又有徐太医这药靠得住太医精心诊治,只怕…

盈玥不由眼圈红了,“她是看着我长大、看着绵悫长大的!我只盼着不是她!”

病床上,绵悫头上包着雪缎抹额,咬着苍白的小嘴唇,不发一言。

盈玥苦笑着看着绵悫,这个年纪的孩子,早已懂事,“悫儿,现在也是毫无证据的怀疑罢了。你先不要多想,养好了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绵悫水润的眸子满是欲说还休,“这些日子,让额娘担心了…”

盈玥抚摸着绵悫那瘦削的小脸蛋,“还好你没事。”

绵悫吸了吸鼻子,有些想哭,但他强行忍住了,挤出个笑颜道:“额娘,我饿了!我想吃肉。”

盈玥眼中还挂着泪珠,不由破涕为笑,“你肠胃还虚弱得紧,不能吃荤腥。”

绵悫一张小脸瞬间恹恹的。

盈玥忙哄着道:“额娘叫小厨房给你熬个皮蛋瘦肉粥吧。”总不吃肉,怎么能长肉呢。

绵悫瞬间来了精神,小鸡啄米般点头,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盈玥不禁心疼,“这些日子,也是苦了你了。”整日吃着苦药汁子和流质食物,哪怕食物熬煮得再精心,对于一个长身体的半大孩子而言,哪里顶用?

大约是退了烧热的缘故,绵悫的胃口极好,一口气喝掉了两碗皮蛋瘦肉粥,还吃了一盏八宝甜酪,却还是意犹未尽。

“你才刚从鬼门关跑回来,得悠着点,仔细撑着胃。”盈玥柔声道。

绵悫咕哝道:“哪有那么凶险?”

半大的孩子,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额娘,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呀?”绵悫揪着她的袖子问。

“不知道。”盈玥幽幽道,虽然绵悫已经熬过了冬瘟,但竹林院还在封锁中。不过刘昶已经通过秘密渠道将绵悫病愈的消息传给了永瑆。

永瑆没有安排解除封锁,应该是有特别的考量吧。

第五一八章、乾隆驾崩!

乾隆四十四年腊月初四,绵悫在竹林院养了小半个月,已经能满地乱跑了,小脸上也恢复了五分气色,看样子是真的无碍了。

不过此刻绵悫有些郁闷,他托着腮帮子,凝望窗外瓦蓝澄净的天空,嘟囔道:“阿玛什么时候接我们出去呀?”

前日夜里,盈玥有收到过永瑆亲笔信,上头只有四个字:吾安、静候。

若不是忙得脚不沾地,永瑆不会只给她这四个字。

所以,这个时候,安安静静呆着便是。

冬日清晨的阳光熹微,看着窗外,盈玥也有些走神了,大半个月没见了,也不知道永瑆到底怎么样了。

叹了口气,却忽的听见钟鸣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