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瑆笑而不答,却兀自上前,一屁股坐在她方才坐过的绣墩上,面带疲惫地道:“该换你给朕通通头了。”

盈玥忍不住啐了一口,却已经上手去解开绑着绑着辫子的青黑缕金丝带,丝带上还缀着个羊脂玉的小葫芦、垂着明黄流苏,沉甸甸的。

永瑆的头发一直都是乌漆黑的,然而盈玥以上手,却感觉到这发质…比以前粗糙干燥了许多。

盈玥手一僵,睡眠不足、过于劳累,才会如此。

“怎么了?”永瑆问。

“没、没什么。”盈玥语气有些不自然,连忙从抽屉里取出保养头发的药油,滴了几滴,仔细地涂抹在永瑆干燥的头发上,尤其是发梢,格外多抹了些。然后才开始一下下通着头。

永瑆忽然叹了口气,“今儿是朕脾气冲了些,不该迁怒你的。”

永瑆这一道歉,盈玥登时也软了下来,“其实悠悠这性子随了我,这些年也是被我惯懒了。你置我的气,也是理所应当的。”

盈玥声音有些哽咽,其实她该多体谅永瑆些,当了皇帝之后,永瑆没有一日好睡,着实当得起“日理万机”这四个字,偏生她还是与从前一般性子,还是一点都不迁就。

永瑆一怔,不由回身,一把握住了盈玥的手,“月娘这是怎么了?”竟像是要哭出来一般。

盈玥摇了摇头,“我没事,只不过你也别太累着自己,朝政再忙,也得注意休息。你总不能把子孙后代要干的事儿,给一手包揽了。”

永瑆心想,因为知道大清日后的命数,所以才无比紧迫,想要多做点改变,他想做得事情太多,一个人支撑这偌大的帝国,只恨不得把所有改革全都一股脑推广出去…

“是朕操之过急了吗?”永瑆喃喃自语。

盈玥柔声道:“你就当是心疼我,别总是整日浸在朝政里,多点时间陪陪我、陪陪孩子们。”

永瑆看着这张柔情似水的面庞,不禁心热如火,“好,朕多陪陪月娘,月娘也再给朕生个女儿吧。”

盈玥黑线了,原本老夫老妻的气氛营造地挺好啊,怎么又冒出这句话来?

“这个免谈!“盈玥登时换了一张冷漠脸。

永瑆忧伤地叹了口气,“你呀,真顽固…“

到底是我顽固,还是你太固执?

这话盈玥本要反问出口的,可惜,永瑆经突然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冲向了里头的凤床。

凤床摇曳,春意盎然。

这般精力旺盛,哪里像是被案牍劳形折腾地疲惫不堪的样子?

翌日,盈玥慵懒起床,进来服侍的陶嬷嬷等人俱是一脸欢喜,陶嬷嬷道:“皇上半个时辰前就去上早朝了,临走前特意叮嘱奴才们,不许打扰主子娘娘好睡。皇上还说,一会儿下了朝,便回来陪娘娘一起用早膳。”

看样子她昨晚那些劝说,永瑆真的听了进去了。否则照往常,永瑆下了朝便会直接去养心殿批折子了,哪里还会回来?

“那就好。”盈玥喃喃自语。

陶嬷嬷嘿嘿笑着:“您就放心吧,昨夜皇上那般疼爱娘娘,有再大的气儿也该消了!”

听到这样的话,盈玥老脸登时红了,立刻瞪了陶嬷嬷一眼:“闭嘴!“

“是是是!”陶嬷嬷笑容不减,“奴才让灶上炜着人参乌鸡汤,娘娘先用一碗吧。”

盈玥点头,永瑆还不晓得什么时候下朝,她是得先垫一垫,她可不想大清早饿肚子,诶不对?加了人参的乌鸡汤?这可是大补之物啊!

盈玥黑线了,陶嬷嬷这是觉得她昨夜侍寝辛苦,需要补一补吗?!

这个陶嬷嬷,思想真是越来越那啥了…

第五六三章、母老虎福晋(上)

没想到永瑆这个工作狂,竟真的放缓了手中的改革进程,时常陪着她一起泛舟福海,圆明园这座夏宫倒是成了常年居住之地。

这一日,春光正好,盈玥漫步在桃花坞,“过些日子,愉贵太妃便要去荣王府颐养天年了,你替我好生送一送。”

“是,皇额娘。”谷杭乖巧地应了声。

这个明明才十六岁的小丫头,却已经嫁给绵悫三年了。

谷杭又道:“东边的秀贞馆已经拾掇一新,选秀随时可以开始了。”

是啊,如今已经是嘉成七年的春天了,又要选秀了。谷杭如玉的脸颊不禁露出一抹黯然,那位辉发那拉家的八格格也快要进门了,幸而那辉发那拉氏容色平平,大阿哥耶并不上心。想想到此,谷杭心中才略略安定了些。

“说来,二弟今年也该选个福晋,待到成婚了,性子也能安定些。”谷杭微笑着说。

“他?”盈玥撇了撇嘴,“整日嚷嚷着要跟他舅舅出去打海仗,简直是没有一日消停!”

谷杭笑着说:“所以才更该娶个贤妻,多加劝导。不知皇额娘可有中意的人?”

盈玥幽幽叹气,“早被皇上给定下了。”今年的选秀,根本就是走个过场!

谷杭露出错愕之色。

圆明园西园、竹林院。

绵悫一脸的凝肃,“皇额娘当真是这么说的?!”

谷杭不安地点了点头,“千真万确,汗阿玛已经相中了超勇公海兰察的嫡女多拉尔氏。”谷杭秀眉颦蹙,为什么偏偏选了海兰察的女儿?她阿玛在朝堂上,与这位军功烁烁的公爷,一直颇有不和之处。

绵悫沉默了,海兰察此人,一生征战无数,论起军功,丝毫不逊色三舅舅福康安,甚至可堪与外公比肩。然而…

谷杭见绵悫神色凝重,忙安慰道:“海兰察虽然位极人臣,但他出身寒微。”——这是唯一的缺陷,但是…有这么大的缺陷,却仍能位极人臣,可见此人的本事不容小觑。

绵悫揉了揉眉心,“出身寒微,意味着身后没有家族可为依仗。但是…海兰察军功累累,在军中的威望实在不可小觑。”尤其是他那二弟,又自幼勇武,若娶了海兰察的女儿,可着实是如虎添翼啊!

绵悫不禁头疼了,他忙问:“这个多拉尔氏,你闺中之时,可曾见过?”

谷杭脸色微有窘迫,“超勇公一直与阿玛不睦,所以两家素无往来。妾身只听说,这多拉尔氏自小是被充作男儿养大的。”

“哦?”绵悫挑了挑眉,女子类男,这样的女人可向来不讨男人喜欢。

“你既然帮着皇额娘料理宫务,选秀的事儿便多上心盯着些。”绵悫忙嘱咐道。

谷杭点头,叹着气道:“但愿不是个惹事精。”

绵悫忍不住笑了,“别忘了你是长嫂,还需怕她不成?那多拉尔氏不过就是有个好父亲罢了。”绵悫脸上带着淡淡道不屑。

谷杭苦笑,有个好父亲就足以一辈子自傲了,她若不是有个好阿玛,哪里能嫁给大阿哥作嫡福晋?想到此,谷杭脸红了三分。

选秀按部就班展开了,盈玥着实没怎么上心,走马观花般结束了殿选,然后把入了选的秀女塞去秀贞馆学规矩便是了。

至于这个多拉尔氏,盈玥倒是有叫教习嬷嬷好生观察其品性、举止,不消几日,嬷嬷们便给出了一些零碎的回禀。

这个多拉尔氏,貌似…在秀贞馆招惹众怒了。

教习嬷嬷低声道:“瓜尔佳氏的格格嚷嚷着说,区区一个异族马甲之女,给二阿哥作侍妾都不配!”

盈玥:这嘴忒毒了点吧?

所谓异族马甲,说的是海兰察原本是索伦族,就算如今身在满洲镶黄旗,可事实上并非满人。至于马甲…咳咳,不是穿在身上的那个马甲儿,而是对穿着甲胄小兵对蔑称。

这海兰察一个索伦族的小兵,曾随清兵征战准格尔,然后便开启了小小士兵到将军元帅的奋斗史。不得不说,这人的确是很牛叉的,一笔笔军功累积,完全靠他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

所以当永瑆决定着门婚事的时候,盈玥才没反对。这海兰察治军甚严,绝对是个一等一的将领,如今虽然年老,但也老当益壮,这样忠心耿耿有能干的老将,的确是该加以安抚。

海兰察的女儿,只要没有太大缺陷,这门婚事,盈玥是不会反对的。

“结果,多拉尔格格恼羞成怒,直接就动了手,还穷追猛打瓜尔佳格格,闹得整个秀贞馆鸡飞狗跳!”

听了这话,盈玥忍不住“噗嗤”笑了,“活该嘴贱!”

“娘娘!”教习嬷嬷呆住了,“虽是瓜尔佳格格犯了口舌,但多拉尔格格也不该动手啊!这也太粗蛮了。”

盈玥摆了摆手,眼底滑过一缕幽光:“本宫更在意的是,这个瓜尔佳氏是如何晓得多拉尔氏已经被暗中定为绵懋嫡福晋?!”

盈玥嘴角噙着冷笑,知道这件事的人可没几个!到底是谁嚼了舌根子?!

教习嬷嬷垂下头,“奴才不知。”

盈玥眯着眼睛,不管是谁撺掇的,无非是想让多拉尔氏落选罢了,既然如此——

“瓜尔佳氏寻衅滋事,立即撩了牌子!”盈玥凉凉道。

教习嬷嬷急忙问:“那多拉尔格格呢?”

“嗯…罚她禁足十日吧。”盈玥轻描淡写道。

教习嬷嬷:您也忒偏心了吧?禁足?秀女未经传召,不得离开秀贞馆半步,这本来就跟禁足没什么两样啊!

得嘞,看样子皇后娘娘也很中意这个泼辣的儿媳妇啊。

“是,奴才明白。”既然这是未来的二福晋了,教习嬷嬷如何敢得罪?回去之后,只怕更得小心护着点喽!

西园河畔,绵悫哈哈大笑道:“二弟呀,你未来的福晋很是泼辣呀!果然不愧是超勇公的女儿,身手了得啊!据说把那个瓜尔佳氏打得抱头鼠窜!七八太监上去,愣是拦不住!哈哈!”

将门之女,脾性必定不够温顺,但绵悫着实没想到,竟厉害到这个地步!实在是意外之喜啊!

绵懋一张俊脸黑漆漆的。

“哈哈,这简直是只母老虎啊!”绵悫笑得肚子都要抽筋了。

第五六四章、母老虎福晋(下)

“皇额娘,我不要娶那只母老虎!”绵懋跟只小老虎似的凶悍地闯进了盈玥的万字殿。

彼时,盈玥正在跟和嘉、和静两位公主唠家常呢,这不,福康安终于要从吕宋总督的位子上挪回来,也算是喜事一桩。

和嘉、和静一时间面面相觑,母老虎?这是说谁呢?

盈玥的老脸那叫一个尴尬,立刻便呵斥:“混账东西!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没…”绵懋本能地想说自己没胡说,但一看到两位公主姑姑在侧,立刻把话咽了回去,向两位姑姑拱手行礼。

和嘉、和静都是聪明人,哪怕再好奇,也都只当是没听见二阿哥的昏话。

和嘉微笑着说:“二阿哥真是愈发壮实了,瞧着身量,快赶上大阿哥了。”

绵懋原本正气闷着呢,忽听和嘉姑姑称赞他身高快追上大哥了,心中暗暗搓搓得意了起来,他一定要多吃多运动,将来一定要比大哥长得高!

见绵懋又抿嘴笑了,把盈玥给搞糊涂了,这小兔崽子,偷乐啥呀?

和静见状,笑着说:“时辰也不早了。”

盈玥会意,寒暄着挽留了几句,两位公主客气地婉拒,然后盈玥便叫绵懋去送了送两位姑姑。

绵懋速来麻利,很快就又回倒了万字殿中,“皇额娘,我都听说了!那个多拉尔氏在秀贞馆逞凶伤人!”

盈玥挑眉:“你听谁说的?”

绵懋脱口道:“大哥啊!”然后他哼了一声,郁闷地道:“儿子被他嘲笑了好一通呢!”

盈玥眯了眯眼,绵悫…这个兔崽子!之前泄密,肯定也是他干得好事儿!不过借此看清秀女品性,也不是坏事。

“那你知道,多拉尔氏为什么打人吗?”盈玥平心静气问。

绵懋摇头。

盈玥叹了口气,便将那瓜尔佳氏所说的那些羞辱之词特意添油加醋,说给了小绵懋听,“你难道觉得,这种事情况下,她应该骂不还手才对?”

绵懋愣住了,他也着实没想到,还有这层缘故,立刻摇头:“既然是那个瓜尔佳氏嘴巴犯贱,挨打那是活该的!”

盈玥笑着点头,其实她倒是觉得多拉尔氏这样的脾性挺好,虽然泼辣了些,但并非不讲理,直来直去不吃亏,倒是跟小绵懋有些相似之处。

“可是——”但绵懋还是有些忧虑,“俗话说娶妻娶贤,这个多拉尔氏瞧着不像个贤惠的主儿。”

“那又如何?”盈玥笑了,“就算她脾气大爱动手,但她还能欺负了你不成?”

这样的激将法,对小绵懋是最惯用的,绵懋立刻扬起脖子:“那是不可能的!她就算有些身手,欺负一下那些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兴许还成,跟我动手?”绵懋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这幅傲娇的样子,着实把盈玥给逗乐了,“你素有勇武之名,这多拉尔氏想来也不会鸡蛋碰石头,跟你打架的。”

绵懋傲然点了点头,“那样再好不过。”

盈玥又笑着说:“这多拉尔氏道也不是无事生非的主儿,只是脾气直了点罢了。不算什么大毛病。而且——”

盈玥压低了声音道:“海兰察的这个女儿,着实明艳四射,在秀女中拔尖的容貌。”

听到盈玥如此大家夸赞,绵懋心头蠢蠢欲动,说白了,这小子也是个颜控,而且偏爱美艳成熟的女子。

“好了,你就只管回去等着娶媳妇吧!等掀开盖头,保管你满意。”

盈玥悫没料到,绵懋的婚事,却因为一连串的丧事,一拖再拖。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瓜尔佳氏被直接撂了牌子、多拉尔氏被禁足,一时间秀贞馆倒也安静下来,再无人敢生事了。

十日的禁足之期转瞬而过,多拉尔蕤宁推开房门,看着秀贞馆庭院中葳蕤的花木,只觉得空气都格外新鲜。她之前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还以为必定要被撩牌子呢,没想到皇后娘娘居然只是禁足了几日而已,反倒是瓜尔佳氏经被撩了牌子。

那瓜尔佳氏的家世门第可一点都不逊色她,又是著姓大族之女…只可惜稍微蠢了点,不知被谁挑拨了一下,竟找她滋事。她便索性借机闹大,还以为能撩牌子回家,自行婚配呢。

多拉尔蕤宁遗憾地叹了口气。

月前,阿玛告诉她,皇上意欲将她指婚二阿哥的时候,多拉尔蕤宁便寻思着搞破坏了,但又不能称病,万一露馅,这可是欺君之罪,可是要连累父兄的。

“到底是谁利用了瓜尔佳氏呢?”这点多拉尔蕤宁也想了多日了,二阿哥深得皇上喜爱,与大阿哥一般,都是嫡出皇子,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所以不知多少世家大族想要攀上这个机会呢。瓜尔佳氏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但是…身在秀贞馆,在教习嬷嬷的眼皮底下,谁人这般大胆?

多拉尔蕤宁,忍不住怀疑一个人,“大福晋…”

阿玛说了,钮祜禄善保奸诈阴险,他的女儿若有他一半算计,你必定斗不过。日后嫁给了二阿哥,一定要警惕小心。

“可论出身…”她比大福晋着实要逊色,光姓氏就落了一大筹。大福晋把她挤兑下去,就不拍皇上再指婚给二阿哥一个更好的?

“他没有理由这么做吧?”多拉尔蕤宁心中暗道。

正在这时候,庭院的紫薇花树下,两个模样甚是标志的秀女正闲聊着,“那多拉尔氏打伤了瓜尔佳表姐,没想到竟然只是禁足,难不成——”秀女舒穆录氏露出分分钟不甘之色。

另一个秀女咯咯笑了:“皇后娘娘怎么会选那么野蛮的野丫头做儿媳妇?!不过就是因为皇上看中超勇公,皇后娘娘才不好立即撩了牌子罢了。”

花丛后偷听的多拉尔蕤宁心想:若真是如此,那倒是好了。

“说来,除了瓜尔佳格格,便属舒穆录姐姐你家世最出挑了。想来等到留宫结束,就能听到姐姐好消息了。”这秀女最甜无比。

舒穆录氏脸蛋一红,啐道:“别胡说了,还有一位承恩公府出身的辉发那拉格格呢!”

“谁不晓得,辉发那拉家就只剩下的光鲜的承恩公名号了?而且那辉发那拉氏的容貌平平,跟姐姐一比,简直是天壤之别。皇后娘娘岂会选她,不选姐姐你。”

一个身穿深青色太监服制的少年,英朗的眉目正深深簇着,他终于听不下去了,忍不住低声啐道:“简直是胡说八道。”那辉发那拉氏,分明是预备给大哥的侧福晋!

第五六五章、马甲掉了肿么破?

“简直是胡说八道。”那辉发那拉氏,分明是预备给大哥的侧福晋!

没错,这身量修长英朗的小太监,正是二阿哥绵懋。皇额娘虽说那多拉尔氏容貌出众,绵懋也不敢全然信了,生怕皇额娘只是哄他,便起了要亲眼瞧瞧的心思,可偏生皇额娘根本没有传召选看秀女的意思,让他愣是没机会凑上去瞧一眼!十日下来,绵懋终于憋不住了,他给自己整了一身太监的服制,直接混进了秀贞馆。

结果便听见了两个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秀女在那边大放厥词,气得绵懋险些要跳出去反驳,结果却瞧见花丛后,站着个十分漂亮的秀女,正眼带疑惑看着他。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沉默了许久,直到那两个秀女离开了,绵懋忙咳嗽了两声,“那个,我是二阿哥身边的太…嗯太监。”太监这个词儿从他嘴里出来,绵懋只觉得浑身都不得劲儿。

多拉尔蕤宁:当我眼瞎啊?太监虎口处会有茧子?太监的手指头上会套着个价值连城的祖母绿的扳指?!这哪里是二阿哥身边的太监,只怕十有八九就是二阿哥本人吧?!

绵懋低声问:“你见过多拉尔格格吗?”

多拉尔蕤宁:…

“她长得有没有你漂亮?”绵懋笑眯眯问,若是能长成这般模样,脾气火辣点,爷也认了。话说这个秀女长得真是花容月貌,而且瞧着也很温柔的样子(乃确定?),要不要干脆讨回去做小妾?绵懋暗暗搓搓打着坏主意。

多拉尔蕤宁: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

“你怎么不说话呀?”绵懋疑惑地眨了眨,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多拉尔蕤宁无奈极了,她从袖中掏出一块精致的小牌子,悬挂在了自己的衣襟上。这是秀女必备的身份牌子,不过若是呆在秀贞馆学规矩,倒是没必要时时刻刻佩戴。

那小牌子上赫然写着:超勇公、参赞大臣海兰察之女多拉尔氏。

一时间,绵懋眼珠子都要凸出来。说实话,绵懋真没料到这个秀女居然就是多尔拉氏!多拉尔氏不是脾气很大吗?方才那两个秀女背地里说得那么难听,若是多拉尔氏应该冲出去一顿胖揍才对啊!怎么可能面色淡淡,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怎么可能是多拉尔氏?”绵懋惊讶之余,脱口道。

多拉尔蕤宁一脸无语,堂堂阿哥都能打扮成太监了,我怎么不能是多拉尔氏?于是她指了指眼前这位小太监的虎口和手指上的扳指。

绵懋一愣,他看懂了这个意思,立刻捂着那扳指道:“这个、这个是二阿哥赏的。”

多拉尔蕤宁都快翻白眼了,我都看出来,还扯谎有意思吗?最后,她指了指绵懋的靴子,那双绣着团龙密纹的靴子,她就不信喽,难不成二阿哥还会把这样上用纹饰的靴子赏赐给太监穿。

绵懋:-_-||…马甲掉了肿么破?

“咳咳!”绵懋直得挺直了腰板,故作镇定地道:“格格好眼光。”

多拉尔蕤宁:只要眼不瞎都能看到。

“诶,对了,你为什么总不说话?你该不会真的是哑巴吧?”绵懋露出担忧之色。

一直维持镇定道多拉尔蕤宁终于镇定不住了,她险些要反怼一句“你才是哑巴”,但也晓得不能对皇子阿哥不敬,她咬了咬贝齿,压下怒火,低声道:“奴才不是哑巴。”

绵懋松了一口气,“会说话就好。”

多拉尔蕤宁额头暴起一根青筋:这个二阿哥怎么这么气人呢?!

绵懋眼珠子滴溜溜打量着多拉尔氏那张美艳绝伦的脸蛋,不由灿然笑了:“不错,爷对你很满意。”

搁下这句话,绵懋抬腿便跑了个没影儿。还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多拉尔蕤宁呆滞半晌,这二阿哥到底来干什么的?!

貌似、好像是来瞅瞅她漂不漂亮的?

多拉尔蕤宁明媚的脸蛋上染了一层凉意,果然是个好色之徒!!很满意?光看了她的脸,便满意了?那这天底下让你满意的人未免也忒多了点!!多尔拉蕤宁气得直跺脚,心里狠狠道:真白瞎了那副皮囊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

且说绵懋相看了未来媳妇之后,心满意足之下,脚步都轻快了三分,兀自正往西园住处敢回,结果半路上被自己亲哥哥给堵着了。

“哈哈哈!!”绵悫先来了一通大笑,“二弟,你这是皇子当够了,想当太监了?!”

绵懋气得险些原地爆炸,“我才没——”

没等绵懋话说完,绵悫已经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样,那只母老虎如何?”

绵懋不由一呆,“你怎么知道我去了…”绵懋立刻把后半截儿的话给咽了回去。秀贞馆是秀女学习规矩的地方,按理说,哪怕是皇子也不得擅入的。因为选秀的首要目的是给汗阿玛充实后宫——好吧,其实汗阿玛的后宫是不可能充实的!要不然借他仨胆,他也不敢溜进去啊。

“呵呵。”绵悫皮笑肉不笑道,“你都穿成这样了…”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是去哪儿了。

绵懋心中愤愤了,妈蛋,怎么一个个眼珠子都跟火眼金睛似的?!

“不劳大哥操心了!”聊下这句话,绵懋直奔自己的宫苑,妈蛋,爷这辈子再也不穿太监的衣服了!

绵悫眯着眼睛看着弟弟远去的背影,方才绵懋可是很开心的样子,看样子他对未来福晋居然很满意??

绵悫深吸了一口气,罢了,海兰察的女儿,对二弟的确有很大裨益,但也有一定缺陷。他倒是没必要搞破坏,万一汗阿玛再指婚个更好的,他岂非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