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萨仁呆住了,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永瑆终于完成了最后一笔,他长舒了一口气,在这幅堪称完美的枫林图上印上了“养心殿主”的钤印,然后笑着看向盈玥:“怎么样?皇后可还喜欢?”

盈玥笑容甜美,点头道:“皇上日理万机,还特特抽出时间为臣妾绘制这幅《木兰枫林图》,臣妾欢喜不胜。”

萨仁呆滞当场,这幅画,竟然是给皇后的?!

永瑆笑着执着盈玥的手,柔声道:“皇后喜欢就好。”又道:“来了木兰多日,也差不多该回京了。”

盈玥也想回京了,木兰风景虽美,但膈应人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先回帐殿吧。”永瑆定定道。

于是,帝后携手远去,生生撇下萨仁一人。萨仁看着那对琴瑟的背影,眼中满是绝望。

第五五九章、仔细别亏了肾

木兰的夜,委实寒冷。

帐殿外,寒风呼啸,殿中却架起了鎏金云纹的紫铜锅子,炙热的红箩炭在锅子底下炙烤着,很快锅子中的山菌汤底儿便咕嘟嘟滚了起来,菌香四溢,光着汤底便足够叫人食指大动的了,更遑论那满桌子的各色涮肉、涮菜,足足摆满了一整张长条大案,小羊羔肉、嫩牛肉、鹿肉、驴肉、獐子肉、狍子肉,光这些切得薄透的各色刷肉便有十几种,这个时令,反倒是涮菜少些,今儿叫的又是菌菇锅子,故而底下备上了本地特产的各色菌子十二品,俱切得厚薄均匀,透着鲜美。

寒夜里吃一顿锅子,的确是再享受不过了。

蘸着微辣的料汁儿,盈玥大快朵颐,这顿饭吃得可比先前那顿蒙古藩王宴来得美味多了。薄如蝉翼的肉片在滚开的锅子里一烫即熟,趁热在料汁儿里轻轻一蘸,送入口中,那小羊羔肉的鲜与菌菇汤底的鲜美交汇在一起,轻轻一咬,满口鲜香,令人味蕾大动。

盈玥原是不爱吃带膻腥味的肉食,但这锅底汤里头特意加了祛膻腥的调味料,再加上这是最鲜嫩的小羊羔的肉,再加上宫廷秘旨的特殊料汁儿,到了嘴里,竟一丝膻腥味儿也无,只剩下鲜美了。

当然了,最鲜美的还是自木兰围场松林中采摘的松茸,啧啧!拿松茸涮火锅,想想便觉得奢侈得紧!

还有新采摘的猴头菇、凤尾菇、松菇、滑子蘑、鸡油蘑、榛蘑、元蘑…

菌子就是鲜啊!

吃撑了的盈玥如是感慨。

搁下象牙箸,绵悫小小声地道:“皇额娘,达尔罕亲王和巴林部的台吉硬是塞了儿子两个姬妾。”

盈玥脸黑了,这些蒙古王公,还真是闲得蛋疼,塞不进永瑆后宫里,边给她儿子塞女人?!

绵懋见哥哥都坦言了,也急忙趁机说:“扎萨克郡王也送了个姬妾给儿子,说是她侄女。”

盈玥老脸更黑漆漆的了,这个这萨克郡王更是大方,直接送亲侄女!啊不,应该不是亲的,多半是远房侄女吧?蒙古诸部落繁衍至今,绝对算得上是子孙昌盛了,而袭爵的只有一个,闲散的一大堆,别以为姓博尔济吉特氏就金贵了,实则也是这个姓氏值点钱,能够进阿哥的后院,还得多亏了这些蒙古王公的面子呢。

永瑆忙咳嗽了两声,“若是一个都不收,的确不合适。”

盈玥幽幽叹了口气,是啊,永瑆一个不收,总不能皇子也冷着脸不给面子吧?此次来木兰围场,是联络满蒙感情,而联姻向来是最好的方式。

“罢了罢了。”盈玥虽默认了,但不得不叮咛小绵懋,“你还小,要注意身子。”

绵懋听懂了皇额娘的意思,脸蛋嗖地红了,“儿子知道了。”

永瑆简直,端着脸道:“明日便要启程回銮了,你们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吃饱了的绵悫、绵懋哥俩忙起身,跪了安,一并退出了帐殿。

儿子走了,永瑆终于不端着范儿了,他笑容氤氲打量着盈玥的肚皮,“月娘瞧着像有四五个月了!”

盈玥脸上黑云滚滚。

永瑆在人前有多正经,在人后就有多不正经!

“真不的不考虑再怀一个了吗?”永瑆在她耳边喃喃。

“得了吧,过几年就该抱孙子了!”盈玥撇嘴。

永瑆笑着说:“悫儿和钮祜禄氏都还小,朕一时半会并不抱期望。”

不抱期望还指婚?!盈玥白了永瑆这个繁殖癌一眼,“那你也不用对我抱期望!”丫的居然还没死心。

永瑆哀戚地叹着气,“趁着朕还不算老,你若想怀,朕总还能叫你怀上。否则等再过些年,月娘就算想生,朕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啊。”

盈玥:她真盼着永瑆早点“力不足”!那样她的老腰也能轻松些了。但现在,请恕她并未看出半分苗头了,所以说,永瑆说这话,纯粹是卖可怜。

夫妻多年,盈玥岂会不知永瑆的肠子简直是九曲十八弯?

“呵呵哒,洗洗睡吧。”盈玥丝毫不为所动。

而永瑆也丝毫没有气馁,“月娘再好生考虑一下吧,明儿就要起驾了,今晚朕不闹你。”

盈玥眼睛亮了,这倒是个好消息。

翌日,御驾浩浩荡荡启程,蒙古各部跪送圣驾,这场浩大的围猎终于完美落下的帷幕。此行前来,永瑆赏赐了各部绫罗绸缎、金玉珠宝无数,蒙古王公们献上了牛羊马匹,还有…漂亮的蒙古女子。

绵悫被硬塞了两个侍妾,一个博尔济吉特氏,是科尔沁旁支庶出之女,据说美艳绝伦,丝毫不逊色萨仁,只不过是女奴所生,十分卑微。另一个是巴林部一个二等台吉的亲侄女乌梁罕氏,也是个美人儿。

十二岁的绵懋也终于有了第一个姬妾,也是姓博尔济吉特氏的,其父是科尔沁郡王的堂兄弟,可惜是个无爵无职的,除了有一个郡王伯父之外,与平头百姓并无半分区别。哦,对了这个博尔济吉特氏也是个美人,据说高挑艳丽、不可方物。

绵懋正是好色而慕少艾的年纪,禀了长辈之后,忍不住半路上就把这个美妾给吃掉了。

作为过来人的绵悫一眼就看出了弟弟眉眼间的那一抹食髓知味,忍不住呵呵笑了,“小小年纪,仔细别亏了肾!”

在哥哥打趣之下,绵懋登时紫涨了脸皮,“我就不信,你没碰那俩美妾!”一想到那些大哥收到的侍妾还比他多一个,绵懋心里很是不爽!在木兰的时候,那些蒙古人一个个那般恭维他,没想到孝敬大哥的东西,反而比他更多!不止是侍妾多一个,还有蒙古的特产,大哥也足足装了五大车,比他足足多了两车呢!

一想到这些,绵懋心里就咕噜咕噜冒酸泡。还是皇额娘最好,从来一碗水端平,不会叫他短了一筹。

回程之路漫漫,亲兄弟俩就这么生生斗了一路的嘴,回到京城都未见消停呢。

这俩兔崽子!盈玥暗骂不已,真想像小时候一样,通通扒了裤子打屁股!

第五六〇章、病秧子阿哥

回道京城的那日,天公不作美,整个京畿都飘荡着雪花,风也甚紧。盈玥倒是受不了冻,只管安然坐在马车里,捧着袖炉、喝着热奶茶,便径直从大清门进了紫禁城。浩荡的凤驾一路将她送到坤宁宫殿外。

盈玥才一下凤车,便听得外头齐刷刷的声音:“恭迎主子娘娘回宫!”

定睛一瞧,坤宁宫殿外的台阶底下,乌泱乌泱却整整齐齐跪了满地的宫人,俱是太监宫女嬷嬷,最前头还跪着两个身穿团龙吉服的一大一小两豆丁,正是绵悠和绵偲。

“都平身吧。”盈玥免了众人的礼数,便将两小给领进了坤宁宫椒房,忍不住把两人冻得冰凉的小脸给捏了一通,又叫底下熬了姜汤,不顾二人意愿,强行给灌了下去。

绵悠到底略大些,包子脸只是皱巴巴而已,倒是绵偲被姜汤辣得直吐舌头,还泪眼汪汪的。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们俩可乖?”盈玥笑着问。

绵偲立刻哼哼唧唧道:“我乖着呢,三哥不乖,每日起得比我都晚。”

“嗯?!”盈玥眉头皱得打结儿,阿哥们读书天不亮就要起,小悠悠竟比尚未读书的绵偲起得还晚?!

“我不在的时候,你作了什么妖?!”盈玥黑着脸问。

此刻,大阿哥绵悫也才刚回到南三所,便将蒙古王公献上的五大车“孝敬”交予了嫡福晋谷杭登记造册,又叮嘱道:“赶明你挑些好的送去给皇额娘那儿,再选些新鲜有趣的给三弟四弟把玩。”

谷杭点头应了,又酸溜溜道:“那爷带回来两个新妹妹又该如何安置呢?”

绵悫脸上有些尴尬,他成婚未久,就又纳了两个新人,多少显得有些风流,只得红着脸道:“汗阿玛不肯收人,科尔沁和巴林部自然就瞅上我和二弟了。”

谷杭一怔,眼中满是艳羡,“汗阿玛长情,皇额娘真是有福气。”

绵悫忙哄道:“爷实在是拗不过才收了两个,其余各部的都拒了。”他若真敞开了风流,去一趟木兰,带十个八个回来都不稀奇。

略解释了一下,绵悫又问:“爷不在的日子,宫里还好吧?三弟四弟没闹出什么不像样的事儿吧?”

说到着两位小的阿哥,谷杭露出心有余悸的神色,“四弟是极乖的,倒是三弟…”

绵悫忙问:“悠悠闹事儿了?”

谷杭摇头:“倒不是闹事儿,是三弟先前病了一场,可把我给吓坏了。”

绵悫蹙眉,三弟还会生病?不可能啊!他想到小悠悠的怠惰性子,不由哼了一声,“只怕生病是假,逃课是真!”

谷杭道:“是真的病了!几位太医亲自诊脉,说脉象虚亏得紧,切不能劳累。”

绵悫:三弟可是他们兄弟几个里头唯一的灵胎仙体,他会虚亏才怪,定时这小子为了躲懒,闹的幺蛾子。

谷杭叹着气:“三弟素日里那样精神的一个人,没想到身子骨那么弱。以后可得好好将养着才是。”

坤宁宫里,盈玥老脸漆黑,忍不住大发雷霆,“你这个小兔崽子!我教你练造化阴阳功,你倒是好,居然拿来改变脉搏,吓唬太医去了!!”

明明是身子骨最健康的一个阿哥,如今倒是好,竟成了先天体弱的病秧子!

就为了多睡会儿懒觉!竟搅扰地宫中上下不安!

绵悠讪讪笑着,“实在是上书房的课业太熬人了,连个饱觉都睡不得,人人都说儿子是天潢贵胄的阿哥,可这阿哥当得爷忒累人了!儿子不过就是想悠哉自在些罢了,除了装病实在是没别的法子了。”

说着,绵悠又酸溜溜咕哝道:“皇额娘您不也天天睡懒觉吗?儿子不过是随了您罢了。”

盈玥气得鼻孔冒烟,但又不得不承认,她的确经常睡懒觉!那可是因为晚上被某个不要脸的人给闹腾地!她多睡会儿歇歇还不成吗?!

绵悠又腆着脸凑上来撒娇:“皇额娘您就只当心疼儿子了,就让儿子顶着病秧子的名头,活得略轻松些吧。”

盈玥狠狠瞪了他一眼,“病秧子?我看没有比更健康的皇子了!哼,就算我容得你胡闹,你汗阿玛可不是好糊弄的!”

正说这话,小乐子跑了进来:“主子娘娘,万岁爷召三阿哥去养心殿回话!”

小绵悠身子不由打了个哆嗦,直接就软跪在盈玥脚边,哭唧唧抹泪:“皇额娘救救儿子!”

哼,小兔崽子,现在知道怕了?

“怕什么?你老子顶多揍你一顿,以你的身子骨,扛得住!”盈玥戏谑道。

绵悠都快哭出来了,“皇额娘——”

盈玥嘴上厉害,可最终还是熬不过绵悠抱腿大哭,亲自领着绵悠去了养心殿。

永瑆果然是气得不轻的模样,地上依稀有摔过瓷器的痕迹,殿中一干太监战战兢兢的模样,昭示了皇帝陛下方才已经发过一通雷霆了。

看到这样的气氛,也就盈玥能安之若素了,小绵悠早已吓得缩成一团,隔着一丈多远便跪下了,大气都不敢出。

盈玥忙屏退了左右,快步上前,坐在了他身边,道:“消消气吧。”

没想到,永瑆一记刀子眼瞪了过来,“都是你不好!非要取那样一个名字!”

盈玥错愕,纳尼?!绵悠偷懒不好好读书,永瑆居然把根源归咎在她取的名字不好上了?!尼玛的还讲不讲道理?!

“靠!”盈玥当场爆了粗口,“故意抬杠啊!我去你奶奶的!”

一听盈玥不止骂人,居然连奶奶辈儿都扯上了,永瑆一双眸子瞪得的滚圆,“你说什么?!”

盈玥气呼呼甩了袖子,对跪在远处地上的小绵悠道:“悠悠!咱不用理会这个不讲理的家伙!以后你爱怎睡懒觉就怎么睡!怕个毛啊!额娘给你撑腰!”

绵悠抬头望着自己皇额娘,简直就像看神明一般,眼中满是钦佩和敬服,“皇额娘——”

“走!咱们回坤宁宫去!叫个菌菇锅子,好好暖暖身子!”

说着,就在永瑆的眼皮子底下,盈玥带走了小绵悠,头都不带回的。

永瑆:…

第五六一章、床头打架

待盈玥和小绵悠都走了,永瑆陛下才回过神来,满脸都是不敢置信,至于吗?朕不过就是在气头,又瞧见月娘亲自领着绵悠过来,分明是维护的架势,这才不满了,脱口便怼了一句。

没想到月娘气性愈发大了,竟一句也说不得了。

永瑆跺了跺脚,心里却不免有点虚,他方才话…的确是没道理了些。但此刻若要永瑆追上去认错,他是如何都拉不下这张脸去的。

唉,才打算哄着月娘再生一胎的,没想到为了绵悠这个懒蛋混球,竟闹生分了!

“这个小兔崽子!不孝子!”永瑆狠狠骂道。

想想自己着几个儿子,哪个能帮他解决眼下问题呢?绵悫这混球,之前曾暗暗搓搓使了手段,巴不得朕与月娘多冷战些日子呢,这小子心眼忒多,就跟朕似的…咳咳!至于绵偲还太小,不经事,孝顺又能派上用场的儿子便只有绵懋了。

永瑆点了点头,“来人!去把二阿哥叫来!”

坤宁宫。

热腾腾的锅子已经咕嘟嘟煮开了,每一桌上来这么一只紫铜炉子,白丝丝的热气涌起,整个椒房都弥漫着一股子诱人菌香,锅底用的是晒干的猴头菇、茶树菇,并一些滋补药材,再加高汤熬煮而成,其鲜美不见得逊色新鲜菌菇。

各色牛羊鲜肉切薄片,整整齐齐搁在珐琅彩葵口大盘中,倒也好看得紧,还有切成薄片的金华火腿、薰鹿肉,再加上水灵灵、绿油油的各色鲜蔬,倒也丝毫不逊色在木兰时候的那顿菌菇野味锅子。

“人都到齐了,就开动吧。”高坐上头主人席位上的盈玥笑着对左右小辈儿道。

身为儿媳妇的谷杭忍不住小声儿道:“皇额娘,汗阿玛不过来吗?”

盈玥不愿把夫妻间吵架的事儿告诉晚辈,便端庄一笑:“皇上才刚回来,要处理政务多如牛毛,今晚是无暇过来了。”

这方面,谷杭到底还单纯了点,盈玥随便以胡诌,她便信了。

坐在谷杭身边花梨木圈椅上的绵悫嘴角挂着笑,透着得意,这可是回宫后第一次家宴,汗阿玛没道理不来。唯一的解释就是——吵架了。吵架好,吵架妙啊!

身上带着皇父“任务”的二阿哥绵懋立刻道:“汗阿玛虽忙,但一直都惦记着皇额娘呢,还叫儿子叮嘱您少饮几杯酒,免得上头。”

盈玥挑眉,就你会当好人!

可当着儿媳妇的面,谎都扯出去了,自然智能继续扯了,她点了点头:“知道了。”

吃火锅,怎么能没有酒呢,其实啤酒最好,只可惜这个时候还木有。宫中的金瑰酒、秋露白,这个时令饮用时最相宜的,浅红潋滟的金瑰酒在白玉酒盅内透着淡淡道金彩,仰头饮下,只觉得口齿馨香,醇厚流转。

绵懋眼珠子乱转,嘴里喝着秋露白,身边侍宴宫女已经为他涮好了最爱吃的肉,绵懋吃着肉喝着酒,不由笑着说:“今年的进贡的秋露白,似乎比往年更清冽些。”

盈玥嗯了一声,叮嘱道:“酒虽好,但不可多饮。”其实才十二岁的小屁孩,喝毛酒啊!好在秋露白的酒精度数不高,只当是给孩子暖暖身子,喝个两三盏倒是不打紧。

绵懋点了点头,“如今都入了冬了,地龙却还没烧上。皇额娘不如叫人送一壶秋露白去养心殿,给汗阿玛暖暖身子吧。”

盈玥:…主动给他送酒?这岂不成了她主动低头认错了?!

盈玥挑了挑眉:“你汗阿玛正专注批折子呢,还是别打扰他了。”死永瑆,一个人呆在养心殿孤孤单单跟折子作伴儿吧!哼!

绵懋心道:皇额娘好大的气性。他连忙道:“还是皇额娘思虑周全,儿子明白了。”汗阿玛批折子不能打扰,等批完折子,他顺手顺一壶酒去养心殿不就得了?后头的事儿,交给汗阿玛便是。

绵懋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叮当响,同时也忍不住叹气,都老夫老妻了,还总是吵架。

坐在绵懋正对面席位上的绵悫眼底露出一丝不爽之色,汗阿玛皇额娘夫妻吵架,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小子,总掺合进去!

绵悫又笑着对三弟绵悠道:“今儿把你吓坏了吧?幸亏有皇额娘在,要不然…”

绵悠一脸戚戚焉。

这事儿不说还好,一说盈玥更来气,儿子若真的个个勤勉能干,在寻常人家的确是好事,可若在皇家…绵悠做个悠闲富贵人,有什么不好?!

绵悠抬头怯怯看着盈玥:“皇额娘,我们…这般,真的不碍事吗?”

盈玥笑眯眯道:“放心,万事都有我在呢,你日后该怎样便怎样,什么都不必顾忌。”

绵悠松了一口气,“皇额娘这么说,儿子就放心了。”

“来,吃菜!”盈玥笑着道,“瞧你瘦得,多吃点肉,别只顾着吃菜。”

绵悫也微笑着对弟弟绵悠道:“这牛肉不错,肥瘦相间,鲜美得紧。”说着,他加了一筷子冒着热气的牛肉送到了绵悠道碗里。

绵悠笑得双眼若月牙儿,“多谢大哥!”

一顿家宴,着实是其乐融融,养心殿正批阅着奏折的永瑆陛下脸色愈发黑沉了,家宴居然不叫朕!!是没把朕当家人看待吗?!

感受到皇帝陛下身上传来的低气压,一干御前太监缩头缩脑,只恨不得把自己变成透明的。

永瑆咬着牙端起手边的那盏狮峰龙井,明明是他素日里最爱喝的茶,入口却觉得怎么也不对味儿!

哐啷一声,永瑆将茶盏重重撩在桌上,“这是谁泡的茶?!一点茶香都没有!”

奉茶的太监噗通一声趴在了地上,嗵嗵磕头,“奴才该死!”太监心里那叫一个冤屈,这茶香分明已经四溢,可偏生皇上心不痛快,他这条老命休矣啊!

“来人——”永瑆黑着脸正要发作处置。

这奉茶太监到底命不该绝,钱平快步跑了进来:“万岁爷,二阿哥来了!”

永瑆一怔,“从坤宁宫过来的?”

钱平笑得一脸褶子,“正是!”

永瑆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五六二章、床尾和

坤宁宫,孩子们都走了,盈玥叫人伺候着换上了柔软舒适的寝衣,摘下了满头沉重华丽的珠翠首饰,三千青丝如瀑般柔软垂下。

陶嬷嬷低声道:“主子娘娘,这是又跟皇上吵架了?”

“我心里有数,嬷嬷不必多言。”盈玥抬手淡淡道。

这句话生生陶嬷嬷那酝酿了一肚子的劝慰给堵了回去,陶嬷嬷噎了个够呛,但又转念一想,皇上和娘娘吵架,也不过就是几日的事儿,很快就能和好如初。她又何必多多嘴?反倒是惹娘娘不喜了。

陶嬷嬷点了点头:“是,娘娘向来有分寸,奴才放心得下。”

转头便吩咐道:“玉棠呢,叫她过来给娘娘通通头。这丫头通头的手艺最好了。”

盈玥嘀咕道:“就是力气小了些。”

陶嬷嬷暗笑,哪里是玉棠力气小,是玉棠太谨慎,怕弄疼了娘娘,宁可轻些,也不敢重了半分。

笑过之后,陶嬷嬷看到走进来的人,登时老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急忙要跪下磕头,来人却伸出一根食指比在唇上,示意噤声。

陶嬷嬷立刻把请安道话生生给噎了回去。

偷偷摸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饮了一壶秋露白,身上正热、心里也正热乎的永瑆。怕被盈玥再甩脸子,干脆不许通禀传话,自己一个人悄无声息便摸了进来。

而盈玥正困乏着,听到些微脚步声,还以为是玉棠进来,便吩咐道:“通头使点劲儿,别不舍得力气。”

永瑆嘴角勾着笑,便朝着陶嬷嬷伸开了右手。

陶嬷嬷会意,连忙拿起桌上的镂雕鸳鸯戏水的象牙梳子,恭恭敬敬搁在皇帝陛下的手心里。

细密的梳子齿划过盈玥的头皮,一瞬间,盈玥舒坦地都快要哼哼出来了,“嗯,不错!继续!”

永瑆嘴角一扬,还挺会使唤人!于是也不出声,继续一下下通头。

盈玥合着眸子,坐在梳妆台前的绣墩上,三千青丝垂足足垂直地上三寸处。她这辈子,几乎没有剪过头发,就算是剪头,其实也顶多就是修理一下发梢。因此一头长发愣是快长到膝盖了。

真得亏有这么多人伺候,否则光洗头就够她辛苦一回的,更遑论是每日梳旗髻这种技术活了。

“行了,停下…额!”盈玥睁开眼,刚叫停,却赫然瞧见,倒影在镜中的身后之人,哪里是玉棠?!分明是永瑆啊!!永瑆手上分明执着一把象牙梳子!!

怪不得刚才的通头比素日里敢下力气多了!

盈玥傻眼呆滞中…

半晌回过神来之后,她嗖的站了起来,“什么时候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