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杭脖子一缩,道:“其实苏良初,根本不是举人苏柘之女!她是苏侍郎的女儿。”——还给减了三岁,谎称十六,苏氏入府一年了,如今实则已经满双十了。

二福晋蕤宁一愣,“就是那个定过亲,却没来得及嫁人就玉陨了的苏家长女?!”这架势,竟是假死脱身,然后进了慧郡王的后院儿啊!

盈玥愕然了,苏幕的长女?!可不就是苏贵人当初生的那个…

怪不得永瑆会雷霆震怒!

这个兔崽子!盈玥剁了跺脚,这回可真是捅了篓子了!

盈玥顾不得多言语,二话不说,便直奔九州清晏。一路上乘坐者肩舆,脑子里忍不住想,悫儿肯定是不知道这个苏氏的真实来历,否则接他仨胆儿,也不敢把永瑆的绿帽子产物给纳进后院!

别看永瑆这些年不曾为难过苏贵人,但他心里的又何曾消了恨?早巴不得那个苏陌死无葬身之地呢!

麻蛋,这件事情,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肯定是苏幕这厮搞出来的事情啊!但是悫儿…他真的一无所知吗?他真的不知道苏格格是苏幕的女儿吗?

盈玥一口气冲进九州清晏,便瞧见绵悫正直挺挺跪在地上,额头上赫然已经破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地上分明有一只碎裂的沾了血的茶盏!

永瑆早已怒不可遏,一双眼珠子都赤红了,“混账东西!!不干不净的东西敢往府里拉,你也不怕混淆了皇家血脉!!”

绵悫任凭额上鲜血直流直流,忍不住反驳道:“汗阿玛,苏氏是订过亲,只因儿子瞧中了,才假死脱身。但她的确是清白的身子。”

“闭嘴!!你知道什么!!”永瑆的咆哮声震耳欲聋。

盈玥赶忙上前,“别生气别生气,悫儿如何知道当年旧事?他若知道,就不敢纳苏幕的女儿进门了。”盈玥忙身手抚着永瑆那剧烈起伏的胸口,“你不妨想想,苏幕的女儿明明都定亲了,本应在闺阁绣嫁妆,怎么竟会被悫儿给瞧见了?还一眼瞧中了?”

永瑆成功被盈玥转移了仇恨,他一把抓起桌上上好的白玉貔貅镇纸,狠狠摔在了地上,碰的一声,价值连城的白玉貔貅就这样粉身碎骨了,永瑆气得牙根痒痒,“苏幕!!!这个鄙贱的汉人秧子!朕叫他料理了那个野种,他竟敢阳奉阴违!!”

盈玥一愣,怪不得苏幕要让女儿假死脱身,还安排着进了绵悫的后院,合着都是因为永瑆容不得苏陌活命啊!

暗暗叹了口气,盈玥忙道:“可苏氏,现在已经有了身孕了。”

永瑆眼神冷得都要结冰了,“那就留子去母!!”

跪在地上的绵悫脸色一白,“汗阿玛,苏氏并无过错。”一想到这个柔弱如菟丝子般爱妾,绵悫心里终究是不忍的。

永瑆冷冷一眼瞪了过去:“她活着便是错!!”

绵悫身子一颤,急忙想要求情,永瑆不由脸色一沉:“怎么?你要为了一个女人,悖逆朕不成?!”

绵悫嘴唇一颤,霎那间眼圈湿润了,他死死咬着嘴唇,垂下了头。

这一幕,盈玥看得实在不忍,她叹着气道:“悫儿当然不敢不听你的话,只是…若苏氏就这么赐死了,悫儿只怕要惦记她一辈子了。”

永瑆老脸嗖地黑了,他纵然能赐死这个野种,却没法让儿子彻底忘了这个野种!若因这野种,父子之间生了嫌隙,未免太不值得!

“苏幕!这个狗贼!!”只怕一早就打这个算盘!!永瑆气得几乎原地爆炸。

第五七七章、谋事在人

“这件事要慎重考虑。”盈玥忙说了一句有道理的废话做为缓和,然后道,“悫儿脑袋上还流着血呢,还是让我先给他包扎一下吧。”

永瑆脸上阴晴不定,但还是点了点头。

盈玥二话不说,先拿着帕子捂住了绵悫的额头,将他带去偏殿,涂了些止血的伤药,又用纱布包扎了一下。

绵悫忍不住问:“皇额娘,苏氏她…到底是什么来历?”汗阿玛震怒,明显不是因为苏氏早先定过亲的缘故。

盈玥叹了口气,“这事儿说来话长了。苏氏的模样,应该很像苏贵人吧?”

绵悫脱口道:“侄女像姑姑,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盈玥幽幽道:“这分明是女儿像亲妈呀。”

一语出,绵悫呆住了,他眼珠子几欲凸出来:“苏氏是苏贵人女儿?!”一瞬间,绵悫忽然想起,在汗阿玛的藩邸的时候,苏贵人曾经孕育过,只可惜小产了,也因此,一直被人说成是皇额娘所害!但这些年,苏贵人对皇额娘敬重有加,皇额娘又厚待苏贵人,这哪里像是有仇的样子?

“苏贵人与其继兄私通?!”绵悫脱口而出,苏幕疼爱这个女儿到了骨子里,怎么看都是亲生的!

盈玥点了点头,“不错,苏贵人是有了身孕,硬栽赃到你汗阿玛头上,所以才进了藩邸。后来那孩子落地,你汗阿玛本来是要直接溺死的,可是我当时怀着你,难免心软了些,所以就跟你汗阿玛求了情,将那个孩子送去给苏幕抚养了。”

此刻,绵悫只觉得脑仁生疼,“这些事情,连儿子都不知道,苏氏就更不可能知晓了。”

苏幕一心想保全这个女儿,当年的事儿肯定是要瞒得死死的,如何敢叫苏氏知晓?甚至苏陌假死一事,苏贵人应该也是不知情的。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就越安全。

饶是如此,还是被永瑆洞悉了。

“皇额娘…”绵悫神色复杂,“儿子着实不知情,否则决计不敢纳苏氏进门。可是,她既然已经进了门,还怀了儿子的孩子,儿子还是希望保全苏氏的。”

盈玥淡淡道:“如今苏氏是否能活命,单看你汗阿玛的心思了。”若不杀苏氏,永瑆如何咽得下这口气,若杀了,难免会伤了父子情分,所以永瑆才犹豫了。

“起码在生产之前,她还是安全的。”盈玥又道。

绵悫面容有些苦涩,“皇额娘,苏氏秉性柔弱纯良,一生都害过谁,她实不该死。”

当年,在苏府,那个持着一卷诗经在廊下美人靠上斜倚着读书的倩影,让他始终挥之不去。所以在苏幕提出假死,再以侄女身份入府的时候,他何其欢喜。

如今,哪怕知道这一切都是苏幕的阴谋,他竟生不出恨意来。说到底,苏幕也只是想为女儿找一个保命的靠山罢了。

“只怪她命苦。”盈玥摇了摇头,“你汗阿玛在气头上,你莫要去求情了,出宫回府去吧。”

绵悫心中泛起了难言的悲愤,胸口闷闷的,像是压了一块巨石,若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还算什么男人?!可汗阿玛若真的要执意赐死苏氏,他又能有什么法子?

“皇额娘的意思,我懂。我越是求情,汗阿玛只会越生气。”若一味执意求情,惹恼了汗阿玛,说不定连苏氏腹中的孩子都要保不住了呢。

回到慧郡王府,绵悫安抚了嫡福晋谷杭几句,便直奔疏影阁而去。

苏氏正在窗下绣着一双小鞋子,那鞋子还不足巴掌大,上头绣了累累石榴花,煞是好看。

见到绵悫,苏氏欢喜地迎了上去:“爷今儿回来的好早。”

绵悫看着那双小鞋子,目不转睛,“这是…”他又瞅了一眼苏氏那初显怀的小腹。

苏氏清丽无暇的脸蛋上带着将为人母的欣喜,“我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尚未可知,这双小鞋子是给大格格绣的。”

说着,她笑着上前服侍绵悫款下外褂,又身手上去摘下那郡王的吉冠。绵悫正要婉拒,却晚了一步,硕大的吉冠摘下来,露出了包扎这纱布的额头,那纱布上透着鲜红的血迹,苏氏登时吓住了,忍不住发出了“啊”的一声惊呼,险些把手上捧着的吉冠给摔了,“爷这是怎么了?”

绵悫摆了摆手,“不妨事,不小心撞了一下,只是破了点皮而已。”

绵悫说得轻描淡写,苏氏也不疑有他,毕竟以慧郡王的身份,不是自己撞伤的,难不成还不会是被人打伤的?

苏氏嗔笑:“爷也忒不不小心了,您可都是做了阿玛的人了。”

一想到“做阿玛”,绵悫看着苏氏的肚子,心头泛起苦涩,可他却不敢让苏氏知道这些。

这时候,绵悫贴身的小太监跑了进来,“主子,苏侍郎派人传来信儿来。”

绵悫神色一紧,“信?呈上来!”

太监忙道:“只是口信儿,苏侍郎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绵悫眉头紧簇,事到如今,还能如何谋事?如何成事?!

苏氏就更加疑惑了,“爹爹…这是什么意思?”

绵悫深吸了一口气,忙笑着说:“一些工部的政务,尚书达礼是个不顶事的老头子,苏侍郎难免多操劳费心些。”

苏氏莞尔笑了,“妾身不懂朝政,不过能难倒爹爹,必定是不易办成的差事。”

绵悫苦笑,改变汗阿玛圣意,当然不易!他一直以为,只有皇额娘才能改变汗阿玛的圣意,譬如当年,保下刚刚出生的苏氏。可如今,皇额娘已经无意多插手此事,难不成苏幕还有什么计策不成?

罢了罢了,随他去吧,若真能成事…

九州清晏殿,暮色黑沉沉的。

永瑆眼里一片冰凉,“等苏氏临盆了,就不必留了。大不了朕再多赐他几个美妾便是了!”

盈玥:她就知道,永瑆绝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主儿。

永瑆冷笑:“不就是个女人么!朕不信悫儿还能一辈子念念不忘!”

盈玥登时不爽了,“女人咋了?我也是女人啊!”丫的性别歧视啊!

永瑆一愣,顿时无奈了,一句话不合意便使性子,这就是月娘啊!少不得急忙陪着笑哄着,愣是也忘了继续生气了。

第五七八章、成事在天

一想到苏氏产后就要被处死,盈玥心里还真是有些不忍。这是永瑆心里的一根刺,永瑆非要拔除,她有什么法子?

这一日,正与各家福晋闲聊,便随口问了苏家的事儿。

咏絮磕着瓜子道:“说到这苏家,可真是出美人儿啊!我先前见过一次,才刚及笄的小姑娘,就已经美得不可方物,也不晓得将来会便宜了哪家的小子!”

才及笄?那应该是苏幕与继妻生的女儿吧??

咏絮忍不住打趣:“若不是个汉人,我都想娶回来做儿媳妇呢!“

一时间满堂笑,仪亲王福晋章佳氏笑着说:“我还听说苏侍郎有个庶长女,也是美得跟天仙似的,只可惜早早没了,倒是可惜了。”

盈玥眼皮一跳,这说的就是苏陌了。

咏絮啐道:“我也听说了,这苏侍郎把庶出的女儿宠得处处越过嫡女,前些年备嫁的时候,嫁妆预备得比嫡女都要丰厚!为此,苏夫人很是不满呢!”

仪亲王福晋章佳氏皱眉道:“嫡庶尊卑有数,苏侍郎怎的如此乱了规矩?”

咏絮笑着说:“人都没了,咱们就别嘀咕了。如今苏夫人可高兴得紧呢,先前庶长女备下的嫁妆如今都归了她女儿所有了,日后嫁得必定风光得紧。”

盈玥一愣,苏幕的夫人举止有这么张扬吗?难道是因为被压了这么多年,暴露本性了?

偏心太过,可不是好事儿啊。

盈玥摇了摇头,不置一词。

转眼间,十月怀胎瓜熟蒂落,慧郡王的吴佳氏与苏氏先后临盆,吴佳氏生了一子,苏氏生个女儿。绵悫如愿以偿占住了皇长子,却高兴不起来。

坤宁宫椒房殿中,永瑆的笑容有些阴沉,“朕决定了,朕要把苏幕嫡出的女儿,赐给绵悫!”

“哈?!”盈玥眼球都要掉出来了,“这是几个意思?杀了大苏氏,再把小苏氏赐给绵悫?!”

永瑆哼了一声,“那个野种暂且不杀了。”

盈玥不解:“你不是非杀她不可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永瑆气得吹胡子瞪眼,“你没瞧见绵悫最近这些日子,跟丢了魂似的吗?!”

盈玥心道,这也是难免的,苏氏刚刚临盆了,永瑆要留子去母,绵悫能不伤怀吗?

永瑆满脸都是冷意,“苏幕这些年宠着这个野种都快上天了!生生把嫡出的女儿都压了一头,他那夫人不忿已久。如今,朕便要把苏幕的嫡女,只给悫儿做侧福晋!朕让要这个野种,一辈子都压在她嫡妹手底下,永远不得翻身!“

说到此处,永瑆露出几分痛快神色。

盈玥:这是神马脑回路?!

不但不处置苏幕,还加恩,把苏幕的嫡女赐给绵悫做侧福晋?!

“苏家这对姐妹,关系很糟糕?”盈玥忙问。

永瑆哼道:“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庶姐压了十几年,这个小苏氏岂能痛快?”

额…不管怎么说,也好歹是姐妹啊。不过这话盈玥给咽了回去,既然永瑆不想动杀手,想用小苏氏这把软刀子,那就随他去吧。

永瑆很快就下旨,将工部侍郎苏幕之女赐婚给慧郡王为侧福晋。

圣旨一出,不知多少人艳羡苏侍郎的君恩,然而苏侍郎却火速上了一道奏折,说自己的女儿娇生惯养、举止无礼,实在配不上慧郡王,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永瑆当然不可能收回成命,他冷笑道:“如此贬低嫡出之女,苏幕这厮,还真有够偏心的!!”

正说这话,太监刘敞端着一本折子跑了进来,“万岁爷,苏侍郎又上了一道折子!”

永瑆冷笑:“他还真够心急的!”说着,便翻开了这本奏折。

盈玥好奇地探头过来,“上头写了什么?”

永瑆哂笑道:“这折子便比上一本深思熟虑多了。”然后便递给了盈玥。

第二本奏折的写得有理有据,摆出了一条祖制:满汉不婚!历来赐婚给皇子的嫡福晋、侧福晋,都是满蒙汉八旗出身的秀女,而苏幕——是个实打实的汉人。哪怕苏幕已经官居工部侍郎,他的女儿,仍然没资格给皇子做侧福晋。

“那朕赐他这份资格!”永瑆哼了一声,“朕赐苏家抬入汉军旗!”

盈玥眼珠子一转,她怎么觉得,这像是苏幕自己导演一出环环相扣的好戏??

若真如她所料,这个苏幕还真是老奸巨猾啊。

这下子,永瑆又来了一道抬旗的圣旨,圣恩加到如此地步,任谁也找不到借口拒绝了。一时间侍郎府来往络绎,门槛都要被送礼的人给踩破了。

在旁人眼里,苏侍郎这是深得皇恩、前途无量!谁不晓得慧郡王是皇上的嫡长子,十有八九便是未来的太子爷!苏侍郎这个女儿,只怕要做纯惠皇贵妃第二喽!

盈玥笑着嘀咕:“当年质亲王没办成的事儿,身后却被他堂弟给办成喽!”

苏府的确是嫡庶不合,苏幕宠庶压嫡,也的确是事实,苏夫人的不满也是事实!而且这样的事实,由来已久。

这个苏幕…只怕一开始就做好了假死露馅的最坏打算了。

这下子,最欢喜的莫过绵悫了,爱妾不必死了,还附赠一个貌美如花的侧福晋!最伤心的,自然莫过谷杭了,光一个大苏氏还不够,在来一个小苏氏侧福晋?姊妹俩在王府后院只怕是要占据稳稳的一席之地了。

这一日,绵悫来到嫡福晋的正堂,特特屏退了左右,柔声道:“谷杭,此事在爷意料之外。”

谷杭强行挤出个笑容:“汗阿玛这是看重爷,才把苏侍郎的嫡女赐给您。”只是这苏家抬了旗,这小苏氏据说也是貌美如花,日后若是得宠生了儿子…谷杭觉得心头发慌。

绵悫压低声音道,“这个小苏氏是个天生石女,都十六了,还不曾来过葵水呢。”

谷杭露出不可置信之色,“寻常女儿家十三四岁便该来了…”说着,她有些迟疑,“或许只是来得晚些,十七八才来的也不是没有。”

绵悫摇了摇头,“小苏氏葵水晚至,苏家早就暗地里找来稳妥的名医看过了。确系石女,不止是没有葵水,连圆房都是不能的。”大约就是因为发现了这点,所以苏幕才有了这番后续的计划。

谷杭惊愕地已经说不出话来。

绵悫附耳道:“这件事苏家一直瞒得死死的,可眼下都快要过府了,苏侍郎自然不敢瞒着爷。带到待到入门之日,喜帕上少不得遮掩一下。”——苏幕为了自己一双女儿,着实算是竭尽心力了。

谷杭点了点头,心中泛起欢喜,“这小苏氏也是可怜人啊。”

绵悫唏嘘:“可不是么,小苏氏这身子,如何能嫁人?也就是爷这里,尚能给她容身之地。”寻常人家,谁会娶一个不能圆房、不能生养的女人?

第五七九章、贞嫔和月常在

“一对儿姐妹花儿啊!大哥还真是艳福不浅。”才从慧郡王府喝了喜酒回来的二贝勒绵懋啧啧称叹。

二福晋蕤宁挺着滚圆的肚子,忍不住冷笑:“贝勒爷何必羡慕旁人,宋氏不也有个正当妙龄的亲妹子么!您若是想纳,保准宋家欢欢喜喜把人送过来!”

绵懋“噗嗤”笑出声儿来,“瞧你这醋劲儿!”他指了指蕤宁的大肚子,“难不成这里头装的是一缸醋?”

被这般打趣,蕤宁脸皮不由一涨,自己方才的话的确说得醋里醋气的。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月份愈大,自己的脾气也愈大了。

从嫁进宫里,到分府出来,也已经整整两年了。两年的时间,也足够看清一个人了。贝勒爷…应该是打心眼里喜欢她,否则也不至于纵着她随意处置一干姬妾。

这朝夕相处的,蕤宁又不是铁石心肠,岂会不动心?这一动心,酸劲儿就抑制不住了。她怀了身孕,房中事儿需禁着,如此一来,贝勒爷少不得去侍妾房中。尤其这宋氏,又是请送子观音,又是喝做胎药的,还盘算着想把自己娘家妹妹接进府里争宠。

故而绵懋一说“姐妹花儿”,便着实刺中了蕤宁心头酸处。

见蕤宁半晌不言语,绵悫叹道:“好啦,爷闲着没事总往府里划拉包衣奴才作甚?”

蕤宁努了努嘴:“合着爷是嫌弃宋家不如苏家体面啊!要不要赶明儿进宫,求皇额娘也给您赐个侧福晋啊!”

“你越说越离谱了!”绵懋给自己灌了一口茶,“爷才没大哥那么不像样呢!成婚才几年,就接二连三纳侧!真亏得大嫂受得了。”

蕤宁不由松了一口气,可不是么,瞧着今日道纳侧之礼办得何其隆重?大福晋上下操持,满脸欢笑,这份贤惠,她还真是自愧弗如!

“论贤惠,十个我也比不过大嫂一个。”蕤宁幽幽道。

绵懋笑道:“你与她比这个作甚?贤妻虽好,爷倒是更喜欢你这样的醋妻!”

这样直白的情话,叫“醋妻”蕤宁生生闹了个大红脸,她啐道:“爷就只管拿瞎话哄我吧。”

圆明园,万字殿。

盈玥穿着一身浅湖蓝色的软缎寝衣,端着一盏参茶搁到永瑆手边儿,“这种事儿,只此一次。”

“什么只此一次?”执着玉管狼毫的永瑆一脸不解之色。

盈玥瞪着他:“悫儿才刚满二十岁,这都纳第二个的侧福晋了!不晓得的人还以为你对谷杭这个长媳不满呢!做公爹的,管着儿子房里事儿,也着实不像样!”

狼毫在端砚中蘸饱了墨汁,永瑆不爽地哼了一声,“你以为朕想管?还不是这个兔崽子惹出来的事儿?”

“悫儿到底不晓得苏氏的来历,这怎么能怪到他头上?他当初纳妾的事儿,也是禀了我的,我也是点头了的。”盈玥忍不住替自己儿子抱不平。

永瑆眼中划过一丝阴霾,“说来还是苏幕这厮诡计多端,竟险些妨害了朕与悫儿的父子情分!”

顿了顿,永瑆冷冷道:“过些日子,朕会找个由头,把他调派出南方。”

盈玥淡淡道:“这是朝政,你说了算。”苏幕此人,的确颇有心机,这回可说是把悫儿也算计在里头了,盈玥心里也多少有些不爽。

雪白的宣纸上一气呵成落下“为政以德”四个从容大气的字。

永瑆点了点头,语气轻描淡写:“还不错。”然后,他搁下狼毫,端起参茶抿了一口。

饮尽了参茶,永瑆笑容满面打量着盈玥那婀娜起伏的身段,“时辰不早了,咱们安置吧。”那眸中分明包涵深意。

就在此时,咚咚咚三声敲门,打断了旖旎。

永瑆脸色一黑,便听殿外响起小乐子的声音:“皇上、主子娘娘!宫里传来消息,说苏贵人的身子不大好了!”

盈玥脸色一变,急忙扬声问:“她先前不还好端端的吗?怎么会…”盈玥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忍不住看向了永瑆。

永瑆眼神淡漠,“朕已经平白让她多活了这些年,如今她肯自己了断,也省得脏了朕的手了。”

也就是说,苏贵人…这是自戕?而还是永瑆授意她自戕。

一时间,盈玥心中着实有些复杂,藩邸旧人,这下子要死光喽。

“唉…”盈玥长长叹了口气。

青楼疏影斜,良人如初顾。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所以苏良初就是苏陌,苏贵人必定是猜出这一点了,所以才甘心赴死。

永瑆那带着墨香的手轻轻抚摸着的盈玥乌黑的秀发,“朕打算给苏氏一个追谥,就追封为贞嫔好了。”

那单薄的嘴角分明是讽刺的意味。

盈玥吐出一口气,还真有够记仇的,“行,你开心就好。”反正也没别人知道苏贵人的旧事,这份追封,在旁人眼里,只怕以为是加恩呢。

苏贵人的病极速恶化,不消半月光景,就“病逝”在了咸福宫。

永瑆也如之前所说,下旨追封贵人苏氏为贞嫔,贞嫔的棺椁在停灵七日后,正式安葬入妃陵。

这下子好了,后宫除了她这个皇后,就只剩下上回选秀留的四个答应了,盈玥索性下旨,给四人提了一级,都晋为常在。

永瑆突然笑着冒出来一句,“皇后别光只封她们,还有一位答应,也一并晋个位份吧。”

听了这话,盈玥懵逼了:“没别人了,只有这四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