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琛儿。”陆宝成看到这孩子,圆圆的脸上笑得像一朵花,眼里全是宠溺。

“琛儿给祖父、祖母请安,给爹爹请安。”那琛儿在陆宝成怀里蹭了两下后,听到陆老爷的咳嗽声,忙整衣正容向陆老爷、陆夫人及陆宝成一本正经地行了大礼。

“起来吧,到祖母这儿来。”陆夫人满脸慈爱的招手让琛儿过去。

“这位是…”还是陆老爷混迹商界日久,最早从亲人相见的喜悦中清醒过来,看着刘青问。

“这位是孩儿在岳阳认识的一位好友,刘青刘公子。刘公子于茶之一道最为精通,在经商方面也是奇才,孩儿有缘与刘兄相识,准备与他和林森兄一起在岳阳开个茶馆。”

刘青一听陆宝成这话,忙上前行礼道:“刘青拜见陆老爷、陆夫人。陆兄刚才谬赞,刘青愧不敢当。”

“刘公子不必多礼。我儿虽然性子随和,却不是肯随便夸人之人,刘公子不必过谦。”陆老爷笑眯眯道,“既然刘公子与犬子是好友,老夫便倚老卖老,刘公子称老夫一声伯父便可。”

“是,陆伯父、陆伯母。”刘青改口道。她又从包袱里拿出两株灵芝来:“小子身无长物,只有这两株自采于高山上的灵芝,孝敬给伯父伯母,愿伯父伯母永远福寿康宁。”

灵芝自古以来就被认为是吉祥、富贵、美好、长寿的象征,有“仙草”、“瑞草”之称,中华传统医学长期以来一直视为滋补强壮、固本扶正的珍贵中草药,民间传说灵芝有起死回生、长生不老之功效。所以刘青这两株灵芝,甚是得陆宝成父母的心意,他们示意丫环接下,欢喜地直说:“太贵重了,愧不敢当。”

寒喧之后,陆父便叫传饭,陆父和陆宝成陪着刘青喝酒。刘青还是以病为借口,推辞不饮。其实古代的酒度数比较低,喝两杯倒也无妨。但刘青是个谨慎之人,知道一旦开了头,别人劝你喝,你便不得不喝,一旦喝多了,那她女子的身份和自身的安全便得不到保障。不如一开始就拒绝为好。

饭罢,陆宝成又带刘青到了一个雅致的小院安置,道:“刘兄,一路劳顿,早些歇息。如有所要,尽管告诉奴仆,直管当成自己家一样。”

刘青应下,见陆宝成还不走,踌躇着似有话要说,便奇道:“陆兄,有话尽管直说。”

陆宝成犹豫着还是把话说了:“刘兄,不如等会儿我遣仆妇给你做几身深衣如何?”又怕刘青误会,急急解释,“我不是说你穿这身不好,只是出门与人谈生意,总得身份相当才好。”

刘青自不是矫情的人,当下笑着答应了。陆宝成看刘青并不在意,方松了口气,告辞去了。

“刘公子可要沐浴更衣?”一个清秀小厮过来问道。

“呃。”刘青摸摸鼻子,皱着眉想了一下,道,“不用了。”话说,女扮男装行走江湖,还真是不便的说。因为她现在的身份是男人,所以这屋里屋外的奴仆全是老老小小的男人,真够囧的。

“刘公子,我家少爷叫老奴来给公子量身做几套深衣。”一个婆子在外面叫道。

“进来吧。”刘青低头打量了自己两眼,自觉并无不妥,这才放心让人进来。

那婆子提了个大大的包袱进来,许是得了主人的嘱咐,也不多话,恭敬地行了个礼,手脚麻利地给刘青量了尺寸。又打开包袱道:“这是一些布料,公子看看可有喜欢的?如没有,待老奴再让人取来给公子挑选。”

能有得穿就行了,刘青也不愿做那挑三拣四、让人讨厌的客人。布料都是质量上乘的绸缎,她翻了翻,挑了一块墨绿色、一块深蓝色的布料。行走在外,还是穿些耐脏的颜色才好。

“衣领做得像我这件衣服一样高;再有,用同色的布做两块束发的头巾吧。”刘青道。

“是。如公子没再有什么吩咐,老奴告退。”

待那婆子告辞而去,刘青这才松了一口气。近身量体,她还真怕那婆子看出些什么来。她的衣服,全是高高的领子,以便挡住脖子,不让人发现她没有喉结;当初为了两个耳洞,她也费了不少心思,后来还是在周子冽的药柜里发现了几种可以涂抹的膏状物。其中一种肉色,抹在耳洞处,不仔细看竟然看不出痕迹;还有一种抹上后可使皮肤显出自然的黝黑来,上次她装扮后去骗刘大春时便用了那种药。不过现在她行走江湖时日较长,没问过周子冽,怕那药大面积长时间用,对皮肤健康有害,洗脸、下雨的时候也不方便,所以只用了那一次,她就再也没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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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盖碗

“给我打盆热水来吧。”刘青对一直伺立在一旁的小厮道。

“是,公子请稍候。”小厮应声而去。

过了一会儿,他打了水来。刘青对他和一直站在门口的另一个小厮道:“好了,你们去休息吧。”

“少爷吩咐了,要小的们经心伺候公子。公子没有休息,哪有小的们去休息的道理?”打水的小厮微笑着答道。

让他们去休息本来就是客气的说法,却不料被驳回了。这下刘青没奈何,只好道:“你们下去吧。我长期一个人生活惯了,不习惯有人在旁边。”

“是。”俩小厮这才退出外面。

刘青也不管他们还是不是守在院子里,径自关了门,从芥子里掏出牙刷和一瓢清水,刷牙洗脸又烫了个脚,这才开门出去,却见那两人还站在外面,便叫他们倒了水,关门上床练功。

在南昌呆了两日,刘青便与陆宝成启程,前往景德镇。出发前的夜里,量身的婆子送来了做好的两套深衣。第二天陆宝成见到身着深衣的刘青,脸上呆了一呆,眼中竟有惊艳的神色。刘青穿上深衣,头上学周子冽的样子,用同色的头巾束了发。长衣宽袂之下,整个人竟多出了一股飘逸出尘的味道来;她又长得白净,深色的衣服更衬得她明眸皓齿,肤如凝脂,竟是一个极为出色的翩翩美少年。

一行人还是骑马前往景德镇。说起景德镇,二十一世纪的人都知道,那是有名的瓷都,中国的英文名称“CHINA”的小写就是“瓷器”的意思,甚至“CHINA”的英文发音,就源自于景德镇的历史名称“昌南”,可见景德镇瓷器在世界上的影响和地位。所以,当刘青在1402年11月的深秋跨进这座名声远播的大镇时,内心的激动自不待言。

那一天,深秋的天空湛蓝湛蓝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刘青牵着马,与陆宝成等人走过繁华的大街,再走进幽静的小巷,在透明的阳光中,飞檐翘壁反射着阳光,彩色的雕梁画栋与秋日高远的蓝天白云相互映衬,光与影无尽的变化迷乱了她的眼,刘青竟不知用什么颜色来描绘心中的那份感动——这是一个用辛劳和智慧,创造了美,宏扬了美的地方!还过三年,郑和就会带着这里生产出来的瑰宝,走向大西洋,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什么是“CHINA”!

刘青停在了一座有着沉重雕花木门的宅院前,跟着陆宝成拜见了他的堂伯父,那是一个跟陆父相像的老人,只脸上留下了更多的岁月沧桑。

当下见礼、寒喧,陆宝成说明了来意,陆伯父有生意可做,当然欣然同意明日带他们去窑场。

第二天,大家一起来到了镇外的窑场。等穿过一道石砖砌成的拱门后,刘青惊喜地发现,这地方真是名副其实的“瓷都”,各种瓷器处处可见,青花瓷的花瓶,甜白瓷的杯具,各种日常生活瓷器用品,流光溢彩,令人赞叹。其中有一只青花釉瓶,孤标秀逸的莲荷,釉色与青色底釉隐约互动,幻化出缤纷诡异,神奇美妙的色彩,更显出了不一般的韵致。刘青看了,爱不释手。无奈囊中羞涩,只能恋恋不舍地放下。

进到一间制瓷的露天场所,几位师傅正在制作陶瓷。他们每个人都在忙碌着。高速转动的石盘里的一块块陶土,随着石盘的转动和制瓷师傅手指的移动,原本丑陋的陶土在他们的手下变成了碗、杯、花瓶。看了制陶,再过去是上釉和绘瓷间,手艺精湛的老师傅在干透了的陶瓷上面,熟练地施粉绘彩。在他们灵巧的手中,瓷器慢慢披上外衣,呈现出它的魅惑之美来。

陆伯父带他们到会客处,上茶后,笑呵呵地看着刘青:“不知刘公子要特制什么样的瓷器?”

刘青拿出几张图纸,递给陆伯父,笑道:“上面这张的瓷器制作五十套,下面这几张是一套的,制作十套。”

最上面那张是盖碗及水盂的制作图纸,下面几张则是现代功夫茶艺的茶具:闻香杯、品茗杯、茶海、茶荷、茶托等。

陆老伯叫了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师傅进来,刘青再仔细讲了制作时的一些注意事项以及茶具颜色的要求,老师傅便领命而去。

这些茶具的形状陆伯父从未见过,但他作瓷器这一行几十年,经历的多了,有些客人的要求常常稀奇古怪的,也很正常为。当下他也不问这瓷器的用途。一行人又回到陆伯父家休息。

这种碗杯等物的制作非常简单。第二天,订制的茶具成品就送到了陆府刘青的手上。刘青看了甚是满意——这景德镇的瓷器,果真是“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名不虚传。

五十套盖碗,青花瓷的作了十五套,甜白瓷作了十五套,还有二十套,则在甜白瓷的基础上,只用写意的手法,在杯身和杯盖上,各简单绘制了几笔,梅、兰、竹、菊、荷五种花样各四套,看上去甚是雅致。本来一个茶馆这点茶具是不够的,怎么奈刘青现在并不富裕,实在不敢多做。

“刘公子,按你的要求,在这上面这么简单地绘了几笔,没想到竟然有这等效果,甚是雅致啊。”陆伯父过来拿起一套荷花图案的盖碗,仔细端详后笑呵呵地道。

这种客套话刘青自然没有当真,她笑着回赞道:“伯父窑里出产的瓷器,果真是瓷之精品。”

“刘兄,你这是茶具?”陆宝成却不像陆伯父一样只当它们作瓷器,拿起几种茶具来摆弄半天,一脸疑惑地问刘青。

刘青则正等着陆宝成这一问呢。接下来岳阳茶馆在开业前这段时间,陆宝成是不回去的了,她得让陆宝成对她的茶艺有信心,毕竟陆续的投入还得陆宝成拿钱出来。更重要的是,她还有一笔生意要跟陆伯父谈,谈成了这几十套茶具的现钱不但现在可以不给,后面的财源还会滚滚而来。而这谈生意嘛,当然得讲究策略——自己上竿子去求人,还不如让人来求自己。

第八十一章 营销策略

她从荷兰竹里分别拿出一套盖碗来,跟水盂一起,让仆人洗净,再备茶、备沸水。然后把三套盖碗依次排好,把水盂放到自己的右手边,开始泡茶。温杯、投茶、闷茶、冲水,盖上杯盖后,刘青把茶一一端至陆伯父和陆宝成面前,笑道:“请用茶。”

陆伯父和陆宝成看着刘青泡茶,行动如玉指分花,如行云流水,动作似舞蹈般轻盈而优雅,富于韵律美,两人具是满眼惊奇和赞叹。直到刘青把茶端至他们眼前,两人才仿若如梦初醒。

刘青微微笑道:“请陆伯父与陆兄跟着在下的动作饮茶。”

两人瞅瞅刘青的动作,照着刘青的样子,用左手端起杯托上的茶,右手掀起茶杯,只见茶叶碧绿地在杯中慢慢绽放,茶汤明绿清亮,映着白瓷,令人赏心悦目;再用盖子拔一拔浮茶,举起盖子放到鼻前,一股清香扑鼻而来;盖上盖子,只留一条缝,举到唇边轻轻一啜,茶汤清爽回甘,直沁心底。

“刘兄,这是…”陆宝成满脸惊喜。他是个爱茶人,又出身商贾,自然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茶具的妙处和商机。

“这叫盖碗,又名三才杯。”刘青微笑着闲闲而坐,缓缓说道,“‘茶滋于水,水籍乎器’。凡深谙茶道的人都知道,品茗特别讲究‘察色、嗅香、品味、观形’。而杯、壶泡茶,并不利于察色、观形,亦不利于茶汤浓淡之调节。杯形茶具呈直桶状,茶泡在杯中,嫩叶细芽全被滚烫的沸水焖熟了,何来品茗之雅趣?还有,大壶泡茶,茶温易冷却,香气易失散,不耐喝且失却趣味。此外,茶泡久了,品质会下降,色败香散。所以,下在愚见,无论从品茗鉴赏,或是从养生保健角度而论,杯、壶泡茶的不足都显而易见。”

“而这盖碗则可弥补刚才我所说的不足。请看,这盖碗有碗,有盖,有船。茶碗上大下小,盖可入碗内,茶船做底承托。喝茶时盖不易滑落,有茶船为托又免烫手之苦。且只需端着茶船就可稳定重心,喝茶时又不必揭盖,只需半张半合,茶叶既不入口,茶汤又可徐徐沁出,甚是惬意,避免了壶堵杯吐之烦。盖碗茶的茶盖放在碗内,若要茶汤浓些,可用茶盖在水面轻轻刮一刮,使整碗茶水上下翻转,轻刮则淡,重刮则浓,是其妙也。”

“陆伯父、陆兄,我们平时都喜欢喝茶,茶是天地的精华,是‘天涵之、地载之、人育之’的灵物。那么请看,这盖碗是否可以这样比喻:杯盖代表‘天’,杯托代表‘地’,而中间的茶杯则代表‘人’,这泡茶的过程,则象征着天、地、人三才合一,茶同化育出茶的精华。所以,这盖碗又可叫‘三才杯’。”

“啪”的一声,只见陆宝成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兴奋地大声道:“妙啊,妙哉!”

陆伯父则盯着手里的盖碗,目光闪动,若有所思。

半晌,他用抖动的手摸摸胡子,问道:“刘公子,这三才杯的用法老朽我懂了,那其他那些瓷器呢?是否也是茶具?”

“是的,也是茶具。不过,请陆伯伯允许在下卖个关子,下次来时,再演示给伯父看。”刘青笑了笑,话题一转道,“陆伯父,陆兄,你们看,这三才杯可有市场价值?”

“市场价值?”陆伯父对这现代用词面露疑惑,转而一悟,笑道:“这个词用的好。嗯,市场价值,那肯定是有的,不但有,而且很大。”大到他老人家都控制不住激动了。要是这事做好得,陆家的瓷器事业,在景德镇这块地方怕是要出类拔萃了。

“是啊,用具简单,却能最好的激发出茶叶的滋味。这样的茶具,一定会大受茶馆的欢迎。”陆宝成一想到这里,不禁咧嘴笑起来。

“何止茶馆,连老朽我都想做它十几套放在家里用呢。”陆伯父抚着胡子也跟着“呵呵”笑起来。

“如此,那我们就把这生意做起来?”刘青虽早已知这清朝流行的盖碗肯定是好的,只是怕茶发展的时期不同,这茶具接受的程度也会不同,现在看陆伯父和陆宝成两人都充分首肯,顿时信心大增。

最后商定,由陆伯父管制作茶具,陆宝成管销售。收益陆家与刘青六四分成。

刘青盗了后世的东西作专利,一文不出地占了四成股份,觉得不好意思,刚要推辞,陆伯父道:“刘公子不必再说,如果再说伯伯还一件事就不好意思求你了呢。”

“何事?伯父请说。”

“呵呵,是这样,你另外制那十套茶具,如果要投放市场,是否也能让我们陆家经手?”

“那是当然,开始我把图纸给陆伯伯的时候就已经这样决定了。”说到这里刘青暗自庆幸。她也就是遇上了好人。否则陆家一文钱也不给她,自己关起门来把盖碗制作出来,她也无可奈何。这时代,又没有专利权,可以先注个册再来跟人谈生意。

想到这里,刘青对陆宝成道:“这茶具制作简单,容易被仿制,所以在销售方面不能像平时的瓷器那样慢慢地来,要广撒网,争取在短时间内占领最大的市场份额。”

“如何争取?”陆宝成对刘青这满嘴新鲜词有些挠头,不过大致意思他还是听得懂,便抓住重点提问。事到如今,他对刘青可以说是全心全意的信服。能与这种茶之高手合伙做茶的生意,不怕陆家不在他手上大创辉煌。他不禁连呼好运——刚一从书院退学回家,就遇上了刘青,有了这个能施展才能的机会,而且这种机会还跟他喜欢的茶有关,着实是让他欢喜万分。

“我的建议是,我们要在每一套盖碗的底部印上咱们的品名,让大家只认咱们这个牌子来买茶具。然后在每一个城镇都与当地一个代理商合作,咱们把茶具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卖给他,由他在当地雇请一些人,到茶馆和大户去上门推销,茶具的市场价由我们统一规定,在全国实行统一价。如果有贵卖或贱卖的,就取消他的代销资格。这种销售网络,作用很大,第一是以后还可以给我们代销很多茶具和茶叶;第二是形成市场信息网,可以很快得知当地各种东西的销售情况,反馈给我们,以便我们做出最快的市场应对措施。第三,为我们以后开茶馆理好人脉,要知道,我们的茶馆是打算开遍全国各地的。”刘青不知道应该怎样用明朝的语言来说这些内容,干脆想怎么说就怎么说,那些现代词汇他们听不懂的,再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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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如果命定的缘分只是让她伤心,为何我不能给她一份幸福?!”成事在天,可谋事,在人!

第八十二章 你是什么人

陆宝成细细思索了一阵,然后抬起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刘青,良久方道:“刘兄,你年纪轻轻,怎么会懂得这么多?你倒底是什么人?”

“我?也就一般人。”刘青想起前世流行的这句话,开玩笑道。

陆宝成看着她,摇摇头,却是不信她先前所说关于她出身的话。

初见时,刘青也似刚才这般,目光清澈地静静地坐在氤氲茶气之后,俊秀的脸上,微笑如荷花绽放般静谧安宁。沏茶时她动作轻柔婉转,仿若世间的精灵不断地跳动于她的手指之上,茶叶在她的召唤下,慢慢绽放出自己的清香和甘美。那一刹,她与茶,茶与她,好像本是一体,难以分离。

再见时,她彳亍徘徊于茶园之间,伫立在洞庭湖那叶孤舟之上,神情落寞而沧桑,仿佛这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个人,踽踽独行,孤独而忧伤;继而拍舷而嘨,他至今还记得她当时脸上的神情,如暴雨骤停,晴空万里无云。这是怎样心怀坦荡心胸开阔的人才会有的释怀!

后来合伙开茶馆,她侃侃而谈,神采飞扬,自信满满。

如今,她又创造出这盖碗。如果不是像懂得自己一般懂得茶,又怎能知道这茶在壶杯中的仄逼和密闷?又怎能创造出“三才杯”这样意蕴深厚大气的茶具来?

刘青,她倒底是怎样一个人?

陆宝成要留下来进行盖碗的销售,为此第二天,刘青就一个人骑着马带着茶具直奔岳阳而去。这茶具的钱陆伯父当然是死活都不肯收,倒让刘青松了一口气,否则就她那几十两银子,至少要付一半出去。剩下那点便会让她心里不安了,要知道,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啊!

本来陆宝成一定要刘青带他的护院一起走,以保她的安全。刘青哪里肯,她看了看那两个护院,可能还不够在她手下走十招的;况且男女同行,终归不方便,原来跟陆宝成一起走实在是没办法,现在,还是让她刘青自由“飞翔”吧。

一口气跑出景德镇十几里,然后看看左右没人,把挂在马屁股后面的装茶具的篓子收进芥子里,再把包袱打开,只留一件衣服在包袱里装样子,其余也收进芥子。这才长舒一口气,终于可以轻装上阵了。

又回到了最初的一个人的旅行,刘青却不觉得寂寞,倒觉得周身自在。她不是一个爱热闹的人,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独处。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即便在热闹的人群之中,也总觉得“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再说了,她现在也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小懒呢。小懒在芥子里怕也憋得久了,她得让它出来透透气。

骑了一天马,晚上刘青特意找了个僻静的荒野露宿。因懒得做饭,而且这段时间一直跟人在一起,芥子里的水放久了,她也不想用。便从前面那镇上买了饭食,现在拿出来热热就行了。吃了饭,小懒还不见出来,她也不管水是不是放久了,拿出来泡了两杯茶,这才见小懒伸着懒腰从芥子里懒洋洋地出来。这小懒也是个挑嘴的,有了峡谷里那棵茶树上的茶,外面的这些人们公认的名茶,它还真不放在眼里。不要说小懒,便是刘青也是凑合着喝。芥子里存的茶其实不少,峡谷里四季如春,所以那棵茶树也是常年可采,刘青和小懒基本喝不完,要不是小懒长年以此为食,定会暴殄天物,把它们放成老年陈茶。但出山后刘青却不敢拿出来喝,怕招来怀璧之罪。

小懒出来后,对着刘青“吱吱”叫了两声,算是打个招呼,然后直奔它的那杯茶而去。看到杯子里冒出来的热气,闻到这久违的香气,它惬意地眯了眯眼。不过这家伙学乖了,也学着刘青的样子,吹了吹茶,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试着尝尝,看温度合适不合适。

原来小懒就有一个专用的杯子,比较小,正好可以让它捧起来畅快牛饮。不过那是刘青出山时在一家瓷器店买的,质量不算好,式样也不太合用。而今天小懒用的杯子,却是景德镇陆家师傅做的青花瓷,是刘青夹杂在闻香杯、品茗杯里一起做的,跟现代的品茗杯差不多大,只是两边加了细细的小耳,方便小懒用它的小爪子提起来。薄薄的细白胎质上,绘着青花图案,很是典雅高贵。

小懒对它的茶杯极为满意,喝完茶,它还欣赏了一会儿,这才放下,冲着刘青“吱吱”叫了两声,又用它的大尾巴蹭了蹭刘青,以表示亲昵的感谢。看到它满意,刘青也很高兴。摸摸那油光顺滑的小脑袋,把东西收拾好,一人一兽安然睡下。

第二天一早起来,刘青还是找了个树林,换回了短褐。她觉得还是这种式样的衣服方便,跟现代的服装似的,上身短装,腰间有腰带扎住,下身是裤子,还有绑腿,上下马时干脆利落。而且这衣服她有很多套,光鲜的衣服还是留到关键时刻用吧。

这次刘青没有再绕道南昌,而是走近路直奔岳阳。那天晚上赶到岳阳时,天色还早。

进了城,刘青直接纵马奔到新茶馆门口,却见大门紧闭。她拍了两下门。过了一会儿,门才“呀”的一声开了,门里伸出个脑袋。刘青定睛一看,那人倒是个眉目清秀的小子,看来李植已把人买好了。

那人上下打量了刘青一会儿,问道:“你找谁?”

这话问的,这么没礼貌。刘青皱皱眉,道:“李植李公子。”

“你是哪位?”

“我叫刘青。”刘青有些无奈。

“你找我家公子有什么事?”这家伙锲而不舍,大有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刘青诧异了,这个问题好像不是门僮能问的吧?当下也不客气道:“你直接说刘青来了就行。”

那门僮又打量了一下刘青,说:“你要不说清楚,我们公子要怪罪我怎么办?”

刘青这下要抚额了。看来这都是衣服惹的祸,难怪现代有钱人都要穿名牌坐奔驰呢。否则,好多地方都是“狗可以入内,穷人不得入内”,你总不能老掏存折给人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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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归园茶居

“我是你另一个东家,你快快去通传,否则一会儿你就不是关心我来干什么,而是要关心你是什么下场了。”好脾气的刘青终于咬牙道。

那小门僮一听,顿时有些慌了。这话要是真的,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他这一慌,二话不说就连忙飞奔而去,门也忘了关。

刘青摇摇头,很老实地在原地等候。这帮家伙都没经过培训,而她自己却穿成这样。这要是直接进去,怕还没见到李植,就有可能被人赶出来了。她实在懒得跟人做口舌之争。

一会儿功夫,刘青听到有脚步声从里面跑出来。这脚步声开始甚急,待差不多到门口时忽然顿住了,停了一会儿这才大踏步走出来,步伐比起之前沉稳了很多。几步之后,门口出现了李植轮廓分明的脸。刘青看得出来,尽管他极力抑制,眼里还是透露了他心中的惊喜。

李植看到刘青牵着马,微笑着站在门口,忽然觉得心里一松。刘青和陆宝林一走大半个月。这段时间来,他一个人做着以前从来没做过的事情,总是生怕会出纰漏,心理压力很大。现在刘青回来了,他看着她年纪轻轻、瘦瘦弱弱的样子,却不知怎么的,竟然有放下了肩上重担的感觉。

那门僮看到李植一听“刘青”二字,便飞也似的跑着亲自迎出去,顿时呆在了原处:“完了,这真是另一个东家。我又不知会被卖到哪里去了。”呆了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也跟在了李植后面飞奔出来。这时看到两位东家相见,他便老实地垂着手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在伺立一旁,等候发落。

“刘兄,你回来了?一路可辛苦?又安兄呢?怎么不跟你一起来?”李植拱手笑道。

“不辛苦。陆兄要销售一些茶具,到茶馆开业时他会来的。”刘青说完,把马缰绳丢给那门僮,“好好把马牵到马厩里,喂一下。”便与李植进了院子。

门僮愣了半天:“这事就算完了?连句责骂都没有?”想起他以前非打即骂的主人,眼里不禁见了泪光。

刘青进得门来,顿时一愣。原来那影壁原是写了个大大的“福”字,现在已用白泥抹了,用漂亮的行楷写着元稹的一首宝塔诗:

茶。

香叶,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