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不是白痴,她自是知道,这做生意,害人之心当然不能有,可这防人之心,却是不可无。

她这“创意”,不可不说,又不可全说。

要什么都不说,人家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拿银子出来跟你合伙做生意?可要全说了,这合同还没签呢,人家拿着你的“创意”去赚钱,半文钱都不给你,你也只得干瞪眼。当然,如果陆宝成真敢这么做,刘青自不会干瞪眼——咱也不动用武力,咱只需在你旁边也开个茶馆,然后用正宗的二十一世纪茶艺表演,和罗贯中同志刚完成的《三国演义》及刚给他师父施耐庵修改完成的《水浒传》往那儿一说,你的茶馆就讨不到好去,“画虎不成反类犬”,就是这么个意思。

她这不说话,是想看看陆宝成如何表示。合伙做生意,对方的人品,至关重要!

陆宝成同志不负所望,坚定地经受住了考验,当即乐呵呵地表态道:“林森兄,不要着急,你先去找个中人来,我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出租或是出卖。”

“好的。“李植马上站起来,拱拱手道,“二位仁兄稍等片刻,在下这便去请中人。”

“有劳。”

从楼上看着李植下楼出门急奔而去,陆宝成收起笑容,站起来,郑重地对刘青深深一揖,道:“多谢刘兄。”

刘青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跳,忙站起来,虚扶道:“陆兄这是干什么?快快请起。”

陆宝成这才直起身,亲手为刘青斟满茶杯,这才缓缓坐下,道:“我四年前到岳麓书院读书,当时很多同窗因为我出身商贾,都看不起我,不愿与我交往。只有林森兄,心地善良,不曾予我白眼,还在生活和学业上对我诸多照顾,后来我们交往日深,彼此志趣相投,情同手兄。林森兄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相交四年,我只知道他在银钱上并不宽裕,其他的情况,他从不提起。要不是昨日游湖林森兄心情激荡之下说出,我还不知他处境如此艰难。想帮他一把,却知道以他的性子肯定万万不会接受。如今刘兄出的好主意,能使林森兄有事可做,有业可依,怎使又安不满心感激?”

刘青闻言,叹道:“此等情谊,让人感动。刘青能与二位相识并携手创业,何其幸也!”

陆宝成拱手道:“宝成还有一事相求。”

“请说。”

“宝成出资开这茶馆,本意并不在于赚钱,而是想让林森兄有事可做。所以,在分成上,宝成想少占一成,这一成,让给林森兄。”陆宝成苦笑道,“多了,林森兄必不答应。便是这一成,到时还请刘兄在旁劝说劝说。”

“陆兄请放心。”刘青是真被陆宝成感动了,心里直呼庆幸——做生意的最佳合伙人,不就在眼前吗?这人重情重义,心思缜密,做事老成;手中还有资金;家里又是做生意的,必有销售渠道。

真是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不过,貌似自己还没走破一双布鞋吧?刘青瞄了自己的鞋子一眼,再一次地感谢老天。

(~ ̄▽ ̄)~其实应该感谢泠水,泠水是亲妈(~ ̄▽ ̄)~

说话间,李植带着中人回来了。几人寒暄了几句,便向中人询问房子情况。

适合做茶馆的房子倒有两处,一处是一个园子,离闹市稍远,但胜在宽敞,占地差不多有十亩,里面有房屋十间,最难得的是这园子背靠小山,院里还有个一池塘,环境很是幽雅。这院子的主人因做生意亏了钱,急需现金周转,售价两千两白银。另一处在岳阳楼附近,两层楼,面积不大,原也是做茶馆的,但原主经营不善,想要转租,租金面谈。

刘青转头问道:“二位怎么看?”

李植连连摆手:“呵呵,我不懂这些,还请又安兄和刘兄定夺。”

陆宝成想了想道:“如果要做游人的生意,当然是靠近岳阳楼的这间好,如果想要做当地文人雅士的生意,那还是有山有水最佳。刘兄想两样兼顾,这两处房子,怕是很难。”

刘青点点头:“在下当初的想法,似有欠妥。游人的生意,是短暂的一次性生意居多。说书的手段,目的是想让客人每日都来,这个对于游人,意义不大;再有,游人中鱼龙混扎,茶馆时的姑娘,到时怕是会招惹麻烦。咱们的茶馆还是针对文人雅士来设计更为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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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跟亲们讨论一下发文的时间问题。平时要上课,泠水总在早上八点前发文,现在学生离校了,泠水就可以睡懒觉了。所以早上的文晚一点发,大约八点半左右,亲们觉得如何?不说话?不说话就算同意了。为了弥补大家,晚上的文尽量提前到中午发。如有不同意的,举手表决哈!在评论区留言。

第七十六章 把茶馆开遍全国

陆宝成点头笑道:“刘兄高见。岳阳楼附近的茶馆已是很多,皆做游人生意,竞争激列,我们不如另辟蹊径,做文人雅士的生意。这山下房屋地方虽偏,但我们既有吸引客人的手段,倒也酒香不怕巷子深。”见李刘两人都点头赞同,他便转头对中人道,“还请老伯带路,我们去看看房子。”

一行四人往南而去,步行了约四十分钟,到了一个处所。中人叫开了门,说了情况,那家仆人便请他们进去。

刘青进了门,绕过壁影,只觉眼前一亮:院中迎面是一片池塘,塘中残荷飘零,池塘边上乱石堆砌,芳草萋萋,野菊争相开放,自有一种凄凉之美。沿青石板路行去,一座小山静静地孤立于天空之下,山上下班树木繁茂,高矮树种错落有致,现正值深秋,其中几株枫树,红叶正艳,秋风拂来,便有几片随风而落,如红蝶飞舞;几处房屋分别座落在池塘边和树林里,皆为青砖青瓦白墙,敞轩结构。这园子占地不大,但布局精巧,却也山下有景、景中有楼,古朴典雅。

“就是它了!”刘青说道,心里甚为叹息——这样好的地方,如果手中有钱,把它买下来居住,那便是神仙生活。可惜…唉!

他们又进屋里去看了看,那些屋子的格局布置倒也合理,再添些桌椅、稍微粉刷装饰便可营业,并不需要再重新装修。只需在池塘边那间一大厅叫人做一个小高台用来说书表演,布置布置便好。至于高雅格调问题,则不是一时间能布置起来的了,需要花钱、花精力。还是先开了业再说吧。

陆宝成和李植也甚为满意,卖主听说有人来看房子,早已赶来。双方当下讨价还价,最后以一千八百两成交。刘青算了一算,相当于人民币四十五万元。这价钱在房价虚高的现代,也就买个一百平米的空中楼阁,算起来这个园子实在买得便宜。不过在这地广人稀的古代,大概也就这样的房价了吧。

陆宝成交了订金,谢过中人,又派人急驰到长沙分店取钱,完了笑道:“今日大事谈成,当上酒楼,好好庆贺一番,我请客。”说完马上对李植道,“你不要推辞啊,再推辞我跟你翻脸。”

刘青看到李植张开嘴又闭上,解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话说,在下也是个穷人,叨扰陆兄一顿,也算是劫富济贫了。李兄,来日方长,一时的经济账,咱就别跟陆兄算了。等咱们富了,也让他打劫两顿就是了。”

李植听了,脸色稍霁,勉强挤出笑容道:“那好吧。”看他的样子,也不过二十出头,面容因轮廓分明而显刚劲,宽大的青色直裰穿在他瘦瘦高高的身上,被深秋的江风一吹拂,竟然有一种苍凉的况味。

这情景,让刘青恍然涌上一种读古史看到下场凄凉的诤臣时,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来。有敬佩,又有些不以为然——她总认为,至刚易折;不如若水,虽柔却能摧毁一切,曲线救国才是最明智的。做人柔和而有弹性,才能身处何境都能游刃有余。李植自尊心这般强,容易伤着自己,也让身边关心他的人难受。

三人挑了家酒楼,上了岳阳有名的巴陵全鱼席,酒过三巡之后,陆宝成道:“林森兄,刘兄,这茶馆你们看这样如何——茶馆既是做文人雅士生意,我们还需购买些好的字画和摆设,加上买茶叶、请人,以及日常开销,应还需投入六百两银子,如果不够再补。买园子的钱属于我的房产投资,不算在成本之内,我所出之资金无非是这六百两和每月园子的租金。而出了这钱,这茶馆我就拜托给二位兄台了,往后只等往回收钱,最是轻松自在,因此,收益的话,我占三成;因刘兄还承担购买茶具及教导手下人众,以后这茶馆能不能赚钱还得看刘兄的高招,为此刘兄占四成收益;林森兄则重担在肩,要日日夜夜守在这里,要招徕生意,要主管日常事务,刘兄的主意也要林森兄予以实施,因此,林森兄占股三成。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刘青刚想说话,李植已叫起来:“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他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叫喊间被噎了一下,灌了一通茶水方才好些。

陆宝成帮他拍背顺气,笑道:“别急啊,这有的是吃的,包你吃好喝好,你急什么!”

刘青闻言不禁笑出声来。

李植涨红了脸,正言道:“两位的情义,李植铭感五内。植虽不才,却也知道无功不受禄。植并无经商经验,现能有机会让我学习,植已感激不尽,实在不能占股分成。”

刘青觉得这天下君子一下让她遇见了俩,倒衬的她是个小人。正叹息间,看到陆宝成递过来的眼色,这才想起肩上的重任,忙道:“奇怪,李兄,你怎么会觉得你占了便宜?我和陆兄除了前期给你出出主意,到了后面可都准备做甩手掌柜,这茶馆如果做得好,一两年内便可把成本赚回,我和陆兄剩下的可就是全赚。而此后长年累月的日夜辛劳,就只你一个人在付出,你占三成,绝不为多。倒是我占四成甚是有愧,我看这样,陆兄占四成,我和李兄分别占三成。”

“刘兄说的对极,林森兄不要再推辞。”陆宝成在一旁极力附和。

李植急了,站起来凛然道:“二位,这样好了,又安兄占四成,刘兄占四成,植占两成。如果二位答应便再谈;如果不答应,那便请二位另请高人,李某愧不敢当。”

刘青没想到这李植如此硬气,倒甚是佩服。又觉感慨:这哪像生意谈判,全都倒过来了——不争反让,唉!

相交多年,李植这番作为倒不出陆宝成的意料,他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道:“好吧,诚如林森兄所言。”又负气加了一句,“敢不从命。”

刘青见他俩人的气氛有些僵,忙道:“李兄先坐下,分成的事就如李兄所言便是。陆兄、李兄,你们想不想把我们的茶馆开遍全国各地?”

“开遍全国各地?”刘青画的好大一张饼,倒把那两人吓着了,都同声惊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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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全国连锁的蓝图

刘青点头道:“对,我这次出游各地,便是要做这件事。我有秘方,可以制出没人能制的茶类,也能制出别人没有的多种绿茶,再配以我独有的相应茶具,然后把这些茶和它们的沏泡茶艺在我自己开的茶馆里进行销售和演示。茶既可以自销,同时茶馆也因特有的茶而超然于别的茶馆之上。”

刘青喝了口茶,继续道:“而我准备在全国各地所开的茶馆,都采取一样的格调,一样的布局,一样的经营模式。同时在销售方式上,我打算采用会员制。”

“何谓会员制?”李植极为认真地看着刘青。

“试问二位仁兄,喝茶较为讲究的,是何许人也?常常喜到茶馆的,又是何等样人?”刘青的教业荒芜多年,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这样一心向学的学生,心里极为高兴。

陆宝成刚想回答,看了李植一眼,又把嘴闭上。

李植想了想,道:“要说喝茶最为讲究的,便是既有钱又有闲的文人雅士们。他们既家有恒产,自身又不事生产,吟诗作画之余,聚众喝茶饮酒,就是他们最喜欢的事了。茶馆便成了他们常去的场所。”

“说得对极。”刘青拍手喜道。她开始还担心这李植被四书五经熏染多年,眼界狭窄,思想僵化。却不想他还极有头脑,态度认真而又善于思考。跟这样的人合伙做生意,想不发财都难哪!

陆宝成听了,也眉开眼笑,一付有荣与焉的样子。

“我再问你,茶馆开门做生意,那些有钱没品却又想附庸风雅之辈来喝茶,你给进是不给进?”

李植脸露不屑之色,傲然道:“当然不给。”

陆宝成摇摇头,叹口气道:“林森兄,这样做人是没错,可这样做生意可不行。和气生财方是正道啊!”

刘青看陆宝成这样说了,李植一脸的不赞同,便笑道:“李兄如何能看得到一个人有品没品?从衣着么?比如像我这般,昨日小二不让我进门,我便识不得二位仁兄了。但我是决不承认我是没品的。”

说到这里,三人都笑了起来。陆宝成道:“刘兄要是没品,这天下有品之人怕也不多了。”

“呃。”刘青摸摸鼻子,“陆兄这顶高帽在下受之有愧啊。”

笑了一会儿,刘青对李植正言道:“以人品问题为理由,将人拒之门外,极为辱人,那是招祸之举,最为不智。会员制便是迂回之道。咱们只需把会员卡送给岳阳城里的些名人雅士,并告诉他,日后来此饮茶全是免费,再给他们在贴子上详细说明咱们茶馆的特色,他们必会来此看看。这时咱们再使出浑身解数,让他们觉得咱们这个茶馆是岳阳城最为高雅有趣的场所,那么想不让他们成为常客都难。”

“这个方法妙倒是极妙。”陆宝成圆圆的脸上露出又好笑又诧异的神情来,“可是,刘兄让他们免费了,那咱们赚什么钱?”

“岳阳这种有声誉有名望的人,也不过十个吧?这十人,便是咱们的活招牌,有了他们,就不怕其他人不跟着来。而这些‘其他人’,才是咱们赚钱的对象。要知道,能成为咱们的会员,可是品味高雅的象征,是可以亲近名人雅士的机会,便是咱们的费用比外面的茶馆贵出一倍,他们也会趋之若鹜的。”

“到时人们都会以有这会卡而为荣,争相而来;没有身份又想与名人雅士结交,必得到我们开的茶馆来。这茶馆因此而名声显赫,想不赚钱都不成。”陆宝成听了刘青描绘的美好蓝图,不禁两眼放光,兴奋地抢着说道。

“陆兄所说正是我所想。”刘青微笑道。“这样的茶馆,我想开遍全大明。但这一切的实现,都要有人能相帮,否则我便是三头六臂,也做不了这些事。”她站起身来,拱手正容道:“这两日,刘青见二位仁兄高义,想与两位共同完成这项事业,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陆宝成和李植被刘青忽悠得也满脸红光,大喜道:“如能跟从刘兄创这一番事业,也不枉我等来这世上一遭。”

“所以,”刘青看着李植,正言道,“李兄,万不可妄自菲薄,你只要用心学习,把这一间茶馆做好,以后全国各地的茶馆,都由你来管理经营,不知李兄可有信心?”

“好,请刘兄放心,植一定不负所望。”李植被刘青的大饼弄得热血沸腾,恨不得这茶馆马上开张,让他一展才华。

“刘兄,那我呢?”陆宝成也坐不住了,急于请命。

“陆兄要做的事,便是准备一些银子,跟我去各地买茶山制新茶,这茶园的管理和茶叶的销售,还有茶具的制作与销售,都要拜托陆兄来做。”

当下三人把酒言欢,气氛甚是热烈。刘青顾忌自己女子的身份,早已打定主意是不沾酒的。此时便慌称有恙在身,不能喝酒,陆李两位也不好强求,只好作罢。

以茶代酒互敬了两杯后,刘青道:“这茶艺一事,还得相应的茶具,所以这段时间便请李兄在此做些筹备事务。待我和陆兄去景德镇一趟转回,再培训人员,商议开业之事。”

“到底何为茶艺啊?是我所想的让那些女子表演吗?”陆宝成问道。李植也一脸聚精会神地准备听刘青解释。

刘青笑笑,道:“这玩意,还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待开业那天,再为陆兄解惑如何?”

陆宝成看样子也是个温和性子,便笑道:“那愚兄就拭目以待。那明日钱到之后我把余款交清,便请刘兄陪我先回南昌一趟,这钱的用途需向家父交待一二,然后再一道去景德镇,刘兄意下如何?”

“没问题。”刘青自是答应。

“便请林森兄在这段时间请人把茶馆打扫布置妥当,再把所需的人员准备好,等我和刘兄回来。”刘青转向李植道。又问:“不知李兄在人员安排问题上准备如何做?”

李植想了一想,犹疑道:“说书的先生我这几日到处走访打听一下,准备请上两个;而其他的则买上六个清秀小厮和四个姑娘。不知这样是否妥当?”

第七十八章 初至南昌

刘青点点头:“暂时买上这么多也行,厨房粗使也得要些人。只有一点,这四个姑娘不用到人市上买,毕竟这是抛头露面之事,所伺者为男人,所以那些家世清白的姑娘到了这里心里必有不甘,也容易发生慢待客人之事。还不如去妓院,赎上四个清倌,容貌毋须倾国倾城,清秀即可,但气质需佳,身段需好,最好能歌擅舞。还要再请两位琴技高超的男琴师。这些人买回来后,你可教他们一些规矩,其他的一切等我回来再进行培训。”

说完她又道:“至于茶叶,你这两日便抽空去趟君山,找一家茶叶质量好又讲诚信的人家,跟他家签定合约,由他们定期给我们供货。其他茶叶先去茶行购买,如果你对茶的品质没有研究,也可等我回来再买。”

接下来陆宝成也教了李植一些做生意和管理上的经验。酒饱饭足,三人才结账离去,刘青自回客栈,一夜无话。

第二天把房屋的余款交割清楚,刘青和陆宝成便启程前往南昌。临行前,陆宝成见刘青牵着的驴,问过刘青后,便让仆人给刘青挑了一匹马。于是陆宝成和刘青,加上陆宝成的仆人和护院有四个,一行一共六人,骑着马向南昌直奔而去。

一路昼行夜宿,虽不如刘青一个人时自在,但有奴仆帮忙打点一切,行程安排也不紧,倒也舒适。不过这“舒适”二字只是对刘青而言。陆宝成家里有钱,又是独子,父母对他心肝宝贝似的,所以平时来回都是乘马车,走走停停。如今要赶时间,只好骑马疾行,到了第二天中午,陆宝成的腿就被磨得疼痛起来,却又不好意思叫唤,只能忍着。幸好南昌离岳阳并不远,也就二百公里的样子,到得下午,南昌已遥遥在望了。

刘青看在眼里,也不点破。这人既然选择做商人,以后免不了要四处奔波,这次也算是一场磨练。这眼看南昌到了,天色还尚早,她看了看陆宝成,便提议到路旁的茶寮歇歇脚。

“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古代交通不便,在城外便有五里一短亭、十里一长亭,供人们相送亲友或迎接亲人。而有人的地方就有做生意的,这茶寮便摆在了十里长亭处。

陆宝成坐定,不好意思地笑道:“刘兄,你也就十五、六岁吧?而且看样子也没吃过什么苦,没想到骑马还挺厉害,在下真是惭愧。”

什么厉害啊!只不过是这差不多一个月来,她掌握了骑马的节奏而已。再加上她有武功在身,骑这两百里路对她来说,实在不算什么。想到这里,刘青倒也有些得意,毕竟这大半个月一路她就这么走过来了,也没发生什么事。

看到陆宝成脸上的愧色,刘青笑道:“我今年十六了。只是长得面嫩,哪里没吃过苦?不过每日里干活,习惯了,所以不觉得辛苦。陆兄是有福之人,在下可羡慕着呢。”

“每日干活?怎么可能?”陆宝成诧异地抬眼打量刘青,“我看你谈吐不俗,行止有度,必是大家出身的公子。刘兄可是诓我?”

“啥?大家出身的公子?”刘青哑然失笑,这可是赤果果的恭维啊,心里先受用一下,“我就一出身贫苦人家的山里娃,不敢诓陆兄。在下还要跟陆兄合伙作生意呢,诚信为本,不敢有一丝诓言。”

陆宝成张嘴正要说话,忽听一阵马蹄声从南昌方向传来,震得地皮都动了,大家都伸长脖子争相去看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一队人马奔驰而来。刘青眼力好,远远看到一马当先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身材高大魁梧,肤色白皙,神姿秀朗,两眸乌黑漆亮而深沉,似可望见人的心底;尤其是此人由内而外透出一股贵气,这是久居人上的人才有的气质。

只见那人一面的愤忿焦躁,纵马急驰过来。在他身后飞跑赶上来一匹马,马上是一干瘦的五旬老者,他正满脸焦急,直呼道:“王爷,王爷,您停一停,听许雍一言。”

前面那青年面色稍霁,长叹一声,缓下马步,回头道:“长史不必多言,本王如今心意已决,定要上京一问,否则我心难安。”

“问又如何,不问又当如何?成王败寇,王爷,您认了吧!否则,这南昌,王爷怕也回不了了。”

那人停下马,伫立良久,终是咬牙道:“长史放心,本王定当小心。”说完,不再理那老者的急呼,飞也似的急驰而去。

刘青似有所念,问陆宝成:“这位是谁?”

陆宝成小声道:“这是宁王,刚被新帝分封到南昌。”

宁王朱权?果然!刘青恍悟。后世学茶的人,没有不知道朱权的。

史载,朱权,朱元璋第十七子,庶出,靖难之役中被迫胁助朱棣出兵。朱棣许诺,夺南京后,与他分天下而治。然朱棣登基后,绝口不提此事,还将朱权迁至南昌,尽夺其兵权。朱权后沉浸道学,并提倡饮茶从简,“崇新改易”,改革茶具和茶艺,并著有《茶谱》一书。

此时正是1402年,朱棣刚登基毕。她能在南昌遇上朱权,也不是罕事。历史名人啊!还是位帅哥!刘青想到这里,兴奋了一把。

不过想想这些与她的生活并无交集,当下她也不甚在意,跟着陆宝成进了城。

南昌历来是江西的省府,更在南唐时做过国都,其繁花自是岳阳不能比的。刘青看着路旁鳞次栉比的店铺,心里很是哈皮。而最让她高兴的是,陆宝成知道了她的身份,却并未对她有丝毫的待慢,还跟原来一样客气有礼。其实在这社会,“士农工商”,士的地位最高,农稍次,商的地位最为低下。所以说起来,刘青的出身倒在陆宝成的出身之上。只不过陆宝成现在是童生,要比她强上一点。

“刘兄,前面便是敝府了,从这条巷子进去便到。”过街窜巷之后,陆宝成指着前面,笑着道。

看着陆宝成一脸的高兴,离家差不多有一个月的刘青,开始想家了——穿过繁华的街道,跟着一个刚认识的人,走向一个陌生的家。想想这些,她刚才的高兴就一扫而空,涌上心头的,是一种漂泊的伤感。

第七十九章 陆府

陆府似乎占地颇广,在高墙之外的巷子里走了大约十分钟,这才到了一间饰有浮雕图案的大门前,早有陆家的仆人快马传递消息,一个看似管家的人带着几个仆人已在那里恭候多时了。

“刘兄,请。”陆宝成在前面笑着引路前行。陆管家见自家少爷对一穿短褐的少年礼遇甚厚,不禁面露诧异之色。

刘青瞥见,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任哪个社会,都是衣冠取人,更何况是这种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呢。当初她在山里,见到的除了周达明和周子冽,其他人全是穿短褐,所以她做男装的时候就没想那么多,制的都是短褐。后来出山行走在路上,还是觉得短褐方便,又很安全,任谁也不会抢劫一个下层劳动人民,一看就是那种没油水的,这一路平安无事估计拜这衣服所赐。只是现在…似乎不太方便。

进了大门,转过写了个大大“福”字的影壁,穿过回廊,陆府雕梁画栋飞檐的精美建筑便呈现在刘青眼前。刘青恍然——难怪这陆宝成拿着两三千两银子开茶馆连想都不用想,却原来这陆家是个大富人家。来到正厅,陆宝成的父母得到通传,也正急匆匆过来,一见之下,陆宝成的母亲便一把抱住儿子,流着眼泪叫道:“宝儿,你可回来了。”

陆宝成的父亲长得比较胖,圆圆的脸上也似有泪光闪烁,他看了刘青一眼,偷偷抹了一把泪,咳嗽一声道:“好了,儿子平安回来便好。现在还有客人呢,夫人你还是坐下吧。”

陆宝成扶他母亲坐下,等两位老人坐定,便“咚”的一声跪下,给父母连叩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

“爹爹。”门外冲进来一个四五岁的孩童,直扑到陆宝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