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正道:“今早在那茅草地里…”

墩儿忙捂住他的嘴巴,道:“好了,好了,哥哥这儿有几个钱,把你吃杯酒去。”

王正拿过来揣进怀里,他如今也与墩儿一般高,虽没他壮实,也能平视墩儿道:“那女人是…”

墩儿只觉得今儿定是出门没看黄历,才遇见了王二,这王二自小可就是个狡猾的,墩儿揽了王正,道:“小弟,她十月就要嫁人,昨儿也是与我道别来着,就此一回,哪知竟被你给撞见了。你莫说给你嫂子去,这妇道人家,心眼儿子小。”

王二道:“那你且说那妇人是哪个?不然我可要去告诉嫂子了。”

墩儿在心里想了一阵,猜想王二估计是想女人得紧,便如当初自己一般,不过是心头痒。墩儿心里一下子像是回到了自己还未成亲时候的情景,他揽了王二,小声说道:”哥哥可只小声说与你,那女人便是莫家的闺女,那身皮肉啧啧…”

墩儿话还未落,便被王正一拳打在眼眶,顿时觉得眼睛生疼,他道:“你打我做啥?”

王正又打了他一拳,“老子打的就是你,让老子头上戴绿帽子…”

墩儿一下子回过神来,道:“难道莫家许的是你…”

王正只觉得难堪,他咬牙切齿道:“你与有夫之妇通奸,我若说去族里,你就等着与那贱人浸猪笼吧。”

王正说完再觉得呆不下去,抬腿就往家跑。

☆、第 20 章

王正怀揣着满肚子的怒火与委屈,风一般地跑回百花村。到了家里,难得的一家子都在,众人一瞧老二满脸怒容的回来,一时间也有些目瞪口呆。

王正气得狠了,抬脚将桌椅板凳踢开,开始喊叫道:“娘,娘你可是我亲娘呀,你为何如此害我?”

宴氏莫名其妙,走过来道:“我儿,你是为娘身上掉下的肉,我怎会害你。”

王正一手指着宴氏,咬牙切齿道:“你还说,谁家的娘会跟你一般。娘你贪财儿子我自幼便知道,可我却不曾想你如今为了银钱儿,竟然会将儿子卖了…我定不是你亲生的,说不准就是你从哪个角落捡来的,不然如何这般害苦我…”

宴氏完全被他说得一愣一愣,见几日不曾着家的小儿子一回来就是数落辱骂她,宴氏心里头苦涩,她忍不住红了眼眶,带着哭腔道:“老娘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早年供你念书,是你自己个儿不争气,家来做活儿你惯会偷奸耍滑,老娘若不是疼爱你甚多,你会这般逍遥自在。今日竟敢对我大吼大叫,你口口声声说我害了你,你倒是说说我害了你什么?今年日子艰难,你不爱做活儿,娘想着你年纪还小,反正家里还有你爹和大哥,也由着你玩闹。纵是如此,为娘也想着给你说上一房媳妇儿…这些桩桩件件的事儿请是搁到哪儿评理,看谁会说是我的不是。”

王正双眼瞪得老大,他道:“娘,你若真疼儿子,那你如何也不去打听打听那莫家的闺女是何品性,你就给儿子定下亲事儿来。你可知道那莫家的闺女是个啥样的?那莫家的闺女就是个破鞋,就是个烂货,不知偷了多少汉子,你让儿子脑袋上带了多少顶绿帽子?你说,若是我娶了这莫家的闺女,这一辈子会被多少人耻笑我王二就是个怂货?”

宴氏惊呆了,她道:“你…你说什么?那莫家的闺女…偷汉子?”

王正说到这个只觉得脸面一阵涨红,顿觉羞耻不堪,他看着坐在堂中的爹,忙跑过去道:“爹,您可得给儿子做主啊,那莫家的女儿这般水性杨花,若是儿子真娶了她,以后旁的人还不戳咱家的脊梁骨?爹呀…”

王长贵也是被母子二人这行事儿给吓着了,他道:“老二,你说的可是真的?”

王正点头,道:“这如何能有假。儿子只是去村子里打听了一番,这莫家的闺女哪个不知其是个惯会偷汉子的。儿子再不情愿这桩婚事儿,也不可能想给自己脑袋上带绿帽子吧!”

王长贵这回也是信了老二的话,这可是关系着男人脸面的问题,想来老二是不会说谎的。王长贵怒视着宴氏,道:“你个刁妇,老子让你好好打听,让你紧着老二的亲事儿,你就是这样做事情的?你把我老王家的脸往哪儿搁?”

宴氏道:“他爹,这事儿委实也怨不了我。你想呀,那莫家是富户,谁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情?”宴氏说完,转头便去揪老大的耳朵,一边拉扯着他往王长贵身前走来,道:“先前老娘让你去打听莫家,你就是这样打听的?害你弟弟如今被人耻笑,你这个不长进的东西!老娘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货,让你办这么点儿事情你都不行。”

王显疼得呲牙咧嘴,可对方是自己娘,王显也不敢挣扎,他道:“娘,当初您只让儿子去打听莫家的家底儿,可没让儿子去打听莫家的闺女。”

宴氏脸一热,见自家男人一直瞪着她,心里恨老大不会说话。虽说大抵是如此,可也不能说出来吧,这岂不是让人觉得她宴氏就是个贪财的。宴氏恼羞成怒,一面拧着老大的耳朵,一边伸出一只手就往老大脸面扇去,嘴里怒道:“你说什么?还会说谎了,老娘让你去打听莫家,可没让你只是打听莫家的家私!这回你还敢跟我说这些,你害了你弟弟,你让咱家抬不起头来,你就是老王家的罪人!”

王长贵最是要脸面的人,自己大儿子是个什么德行,王长贵最是清楚不过,但凡他娘指东,老大就不敢往西的主儿。王长贵越发怀疑就是宴氏贪财。王长贵大吼一声道:“你给老子住手,老大是个什么人,老子难道不清楚?定是你听信那媒人说起莫家的富裕,你这心里就起了心思。我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眼皮子浅的东西,早些年你眼红大嫂,常与大嫂吵闹,这会儿轮着儿子娶亲,你竟然还是这般只要钱。我…”

王长贵说着就要起身去打宴氏,宴氏忙往后退了几步,哭叫道:“这…这如何能怪我。这闺女是姚媒婆说的,她又没与我说这些。我想着这莫家竟然有钱,想来闺女除了娇养了些,也定是比咱们这些女娃儿强,哪里又曾想过那般多。虽说年纪比老二大一点,我也只当是莫家早年挑花了眼,如今女儿大了,不好打亲家,我又想,这大几岁也没什么,老二还是个孩子心性,女方大些还更会照顾老二,这说不准到明年我也能抱上孙子来…”

宴氏也是越说越委屈,说到后来已经满脸泪痕。王长贵再生气,这会儿也只能骂她一句草包。王长贵便道:“那如今该如何处置?”

王正道:“爹,这等女子叫儿子如何娶她?退婚,退婚!”

王长贵点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可不能叫我老王家被人耻笑得抬不起头来。”

如此事情便定下,宴氏第二日便带着礼物去了趟莫家。

莫家见是未来亲家上门,很是高兴,忙吩咐人好酒好菜的招待上。宴氏笑了笑,她对女主人屈氏道:“亲家,我这次来,是来退亲的。”

话音刚落,屈氏显然受惊不小,她道:“这…亲家如何这般说?难道我们莫家还配不上你王家?”

宴氏摇了摇头,道:“道也不是。只是,你家闺女,我王家实在是要不起。”

屈氏心里一动,暗道这王家人定是听见了什么。屈氏道:“亲家,我闺女虽然年岁大了些,可也是顶好的女孩儿。亲家可别听信外头的传言,叫你我两家生分了。”

宴氏见屈氏一直温柔地笑着,只觉得头皮发麻,心道都这般光景了,如何还能这么厚脸皮?宴氏正色道:“我也不多说什么,咱们两家好聚好散。我老王家虽说比不上你莫家有钱,可也不是那等贪财之辈,没得被人嗤笑得抬不起头来!”

屈氏见宴氏口见不见松口,知道这王家人定是铁了心了。可屈氏好不容易把女儿说出去,如何还能再由着王家人退亲,且不说莫家会再次被人耻笑,留着那么个女儿在,莫家何时才能挺直了腰板?想到这儿,屈氏决定要稳住她,不由眼含泪意道:“亲家,事到如今,叫你们听信他人传言,还不如我给你们递个实话。还望亲家怜惜我一片拳拳的爱女之心,亲家也是养了女儿的人,当是知道这当母亲的心。我闺女自幼得我夫妻二人疼爱,便是寻常人家的男娃儿也不定能比得过。我家元娘被我们养得天真浪漫,不知人世险恶,我夫妻二人平日家事繁忙,也不大管她,十四岁那年被人引□□污,我夫妻二人是悔不当初,自此便把她拘在家中好生管束起来。可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出了这样的事情,村子里那些长舌妇哪里会不说她的。我每每想起,都恨不得当初没了这个女儿才好,省得她遭罪。可一想到她年纪轻轻被人作践,心里又不忍,我就想呀,以后也许也个男人能怜惜她的遭遇,叫她过上幸福日子。”

屈氏说完不由拿帕子嚎啕痛哭,宴氏这会儿心里也不是滋味,若是自己的桃花被人糟蹋…宴氏是想都不敢想。宴氏忙拍了拍屈氏的肩膀,安慰她。屈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道:“亲家,还请你怜惜小女则个。我夫妻二人定当感激不尽。”

宴氏瞧着她痛哭流涕,嘴里的话是什么也蹦不出来,只能闭嘴做闷嘴葫芦。屈氏见此,更是哭得大声,大叫:“我可怜的女儿,真是天要枉你…”

说着便要起身,也不知是否是起得猛了,竟然一下子栽倒在地上,人事不省。把宴氏惊得够呛,忙叫人把屈氏抬进屋去,又有人去请大夫。宴氏见此,也不好再逼急,只留了礼物便家去。

宴氏回了家,王长贵问她事情办得如何,宴氏只得如实说了。王长贵闷了一阵,道:“虽说他莫家的闺女可怜,可咱老王家也是要脸面的。既然莫家娘子不大好,咱还是再等几日再去说,不论如何,这亲事儿定要推掉。”

☆、第 21 章

过得两日,宴氏张罗着去趟镇里采买家用。柳氏和王桃花这些日子做的小东西已经累计了一大摞,柳氏心里非常不想将自己做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柳氏正思量着怎么跟王桃花提,王桃花已经自作主张将柳氏自己做的那些活儿计给她包好,道:“嫂子,这些你自己收好。换俩个钱儿做零用也强,我俱没告诉娘,娘只当这些日子我在教你打络子,什么也不知道。”

柳氏很是感动,又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很是龌龊,将桃花看低了去。柳氏道:“桃花,嫂子都不止该如何谢你。只等卖了钱,嫂子定还你。”

宴氏要去采买,收拾妥当家什,见小女儿将大儿媳妇也一并带过来,宴氏冷眼瞧了她一眼,好在她也不曾说些什么。宴氏道:“待会儿娘得去买米面儿,桃花你将那些活儿计给兑成钱,你可莫要哄我。”

王桃花摆摆手,道:“我省得的。娘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大嫂呀?”

宴氏老脸一拉,被闺女这般说出来,到底有几分不自在,只恨恨地瞪了大儿媳妇一眼,便抬脚先去了村口。

每逢赶场时节,这上下庄上有牛车的富户便会将牛车来往与镇子与村落之间,村人们大人只需拿出两文钱,小孩子不收钱,半大的孩子便交上一文钱,便可坐着车去镇上。

宴氏三人很快便上了一辆牛车,车上也有其他人,宴氏便于他们聊起家常来。柳氏在一旁默默听着,并不插嘴,王桃花一上马车便有些乏,靠着嫂子很快就打起了瞌睡来。

三人到了城里,宴氏自个儿去了米粮店,又越好什么时辰在这里见面,再次嘱咐了王桃花之后才放她们去。王桃花和柳氏去铺子里换了钱,柳氏自个儿便得了十来文钱,当场便数了几文钱还给小姑,还多给了一文钱,说是给她买花戴。

王桃花也很高兴,她又挑选了一些丝线。看着铺子里已经摆上了女人们喜欢的葵扇,柳氏心想若是自己有多的银钱儿,购入几把素色的葵扇,再与桃花合计绣上一些漂亮的花草鱼虫,平日里若是得闲,哪来贩卖给周围村子的年轻女孩儿,便是比镇上便宜一点儿,估摸着也能赚上几个钱。

王桃花见嫂子一直再看那葵扇,以为嫂子喜欢,不由道:“嫂子,不若你也买一把来。等家去,我给你绣上你喜欢的图案?”

柳氏笑道:“不了,桃花。那东西精贵着,我平日里也用不着。”

王桃花笑了笑,与掌柜的道了别,这才出了店门。与和宴氏约好的时辰还剩下不少时间,姑嫂二人少不得去附近的场上逛上一逛。

王桃花最爱看些绣活儿类的物事儿,每每总要停下来细细看,嘴里还一边说着这是用的什么绣法,那又是怎么怎么样,如此种种,售卖的小贩以为碰见了识货的主儿,都竞相推荐,王桃花羞涩一笑,便拉着嫂子往下家去。

如此两三回,便是柳氏也忍不住打趣她了。小姑子如此喜欢绣活儿,柳氏便说不若真让她去绣坊呆上个一两年,若是排上了什么等级,那也是为家里大大争光的事儿。

王桃花也是一脸向往,复又摇了摇头,垂头道:“嫂子,要进绣坊哪里那般容易,必须得有人引见才可。再说了,娘肯定也是不愿意我去的,她说在绣坊里呆了几年出来,我年纪便大了,不好打婆家。”

柳氏心里暗骂宴氏愚昧,确也无奈,这个世界便是如此,何况小姑子还是女儿身。便是小叔子虚岁不过十六,今年也要娶亲了,小姑子如今虚岁已有十三,宴氏最多还能再留她两年,便会张罗着谴她出门子去。

姑嫂二人去市场上淘了一番,也花上一两文淘了点小东西。

两人耍闹一阵,眼见着时间也快到了,便打道出去。王桃花又说肚子疼,跑去茅房解决了一通才出来。等两人到了地方,宴氏早就黑着脸等在那里,少不得骂了两人一顿。王桃花只说都是她闹肚子,不干嫂子的事。

哪知去搭牛车,这位置又不够,宴氏也不管,硬是挤上去,怀里抱着王桃花,便唯独留了柳氏在外头尴尬地站着。宴氏道:“这儿离家里也不远,你自己个儿走回去吧。”

王桃花忙道:“娘,这得走多少时间?娘您拿两文钱给嫂子坐车吧。”

宴氏唬道:“钱,钱,你知挣俩钱多不容易,你给我闭嘴。”

牛车缓缓离去,徒留柳氏单薄的身影在原地。王桃花气她娘小气,一路上也不跟她说话。旁的人一问,知道留下的是儿媳妇,心里也暗暗鄙视这做婆母的刻薄。

柳氏很无语,以她的脚程,走回去没两个时辰可是没个准儿。柳氏摸了摸怀里还没揣热的几个钱儿,一阵肉疼地在纠结着是走回去还是坐牛车回去。

柳氏又问了旁边小茶铺的老汉,知道这要等下一辆牛车来,少不得要花上一个时辰。柳氏叹了口气,觉得不若自己个儿走回去,这两文钱再去买上几根丝线罢了。

柳氏走回城里,也没去那铺子,只在那些摆了地摊的摊主那里,一番讨价还价买了各色不少线。合计一番下来比那铺子里还便宜不少呢。

柳氏一路低头走路,心里越发觉得自己个儿就是个怂包,到了这儿完全就是浑浑噩噩过日子。就这样的家庭,她居然还抱着一丝幻想,柳氏陷入了自我检讨的行列。

如此走了半个时辰,实在是有些累了,柳氏只能在一边喘上几口气儿,歇上一歇。这一路行来,倒也碰上几个如她这般的行人,不少或担或背着物事儿的人,柳氏一对比他们,心里又稍微觉得好受不少。

歇息得差不多了,柳氏又走了一阵,这会儿这日头已经快要到晌午了,柳氏这肚子已经开始唱起空城计,一路上咕咕叫个不停。柳氏一个不察,一脚□□个坑,绊了一脚。疼得她呲牙咧嘴,揉了揉双腿膝盖,柳氏忍不住真正哭起来。

哭到后来柳氏呜咽无声,哭了一场,柳氏这心情好了很多,暗暗给自己打气儿。柳氏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土,又用衣袖抹干净脸上的泪痕。

只见一辆牛车不知何时停靠在对面,赶牛的是个十来岁的半大男娃儿,正笑嘻嘻地看着她。柳氏脸一红,也不知被人看了多久,可到底人家也是辆牛车不是。

赶车的半大少年见这女人不再哭了,也把自己收拾干净,朝她勾了勾手。

柳氏指了指自己,问道:“你让我过来?”

少年嬉笑道:“可不就是你,这般大的人了,哭得稀里哗啦,不就跌了一跤么,就哭成那样,就是小孩儿子也比你强些。”

柳氏被取笑一通,这会儿自己想想也觉得好笑。她走过去,道:“这位小哥儿,你叫小妇人所谓何事?”

少年笑道:“你叫我小乙哥便是。”说完指了指自己的牛车,道:“我与主家的走到半路,听见哭声,主家的便叫我停下来,让你顺道搭个车。”

柳氏想,何谓天上掉馅饼,这就是天上掉馅饼。可柳氏又有些疑虑,这人心难测,柳氏可不敢贸然领了,她道:“小乙哥,你我素不相识,这如何妥当?”

少年听了不由拉下脸冷哼声,道:“好你个不识趣的妇人,我主家的好心让你搭车,你还疑神疑鬼了。我看你还是走回去得了。”

柳氏脸一红,很是尴尬。这时这良牛车外头挂的那张帘子被人掀开一个角来,只见里头的人看着她,道:“小娘子莫担心,我是百花村的夫子。路上见你一妇人大哭,这才让小乙哥停下来。不知小娘子是哪里人,我主仆二人送你家去。”

柳氏当然认识这个人,她忙道:“原是蒋夫子,都是小妇人的不是,还望蒋夫子大人大量原谅小妇人。小妇人是百花村王家的。”

蒋夫子见她提起说是百花村王家的,虽不知是哪个王家的,倒也是同个村的。蒋夫子便道:“原是同乡。”

柳氏上了车,觉得今天真是行了大运,竟然遇见了蒋夫子。到底男女有别,又是做了妇人打扮,蒋夫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坐着闭上了眼。

柳氏先前心头惶惶不安,过了一阵,才敢抬头看,见那蒋夫子已经闭目养神起来,稍微松了口气儿。如此近距离,见他头戴头巾,穿了一身鸦灰色长衫,下巴上也没有留须,瞧着也很是年轻。

柳氏看了一眼,忙低下头来。打开手里的布包来,扯出红色丝线,先编起中国结来,也好打发时间。

如此过个一盏茶的功夫,柳氏总要问小乙哥到了哪儿。小乙哥儿烦了,道:“到了百花村,自会叫你,你这妇人恁是麻烦。”

柳氏笑了笑,道:“小乙哥,且不用到了村子,等离村子有个一里路,你在那儿放我下来便可。我再自个儿走回去。”

小乙哥道:“这是为何?一并就到了的,你这不是多事儿?”

柳氏与小乙哥道:“小乙哥不知,小妇人今日与婆母赶集,临了婆母上了牛车便让我自行走回去。若是我家去太早,恐婆母疑惑。”

小乙哥闭了嘴,他道:“你是哪家的媳妇儿?我看你年纪这般小,怎你家人也愿意把你嫁人。”

柳氏不答话,小乙哥也不说话了,想起先前调笑这小妇人的话,小乙哥也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男人,也太过分了,遂专心赶起牛车来。

柳氏继续手里的活儿,她过了半晌才缓缓低声道:“家里穷啊…”

柳氏不曾抬头,是以没看见原本闭目养神的蒋夫子睁开眼看了她一眼…

到了离村子一里地那里,小乙哥果真停了车,柳氏朝蒋夫子和小乙哥道了谢,忙收拾好自己的物事儿,下了车,欢欢喜喜地赶路。

牛车很快从柳氏身边掠过,小乙哥赶着牛车,道:“夫子,是去学堂还是家里?”

蒋夫子愣了愣,伸手捡起那妇人落下的一个络子,大红的颜色,摊在手掌心里瞧着也是小巧别致,缓缓道:“家去吧…”

☆、第二更送上啰

柳氏慢慢走着,不过一里路硬是磨磨蹭蹭走了不下半个时辰。柳氏着家后,宴氏瞧她灰头土脸的样子,讽刺了她几句,便一路大笑着回了房。王桃花忙招呼大嫂,又将中午留下的一碗面条端过来,道:“嫂子赶紧吃吧,我放在灶台一直煨着,这会儿还是热乎着呢。”

柳氏洗漱之后,忙端起来吃将起来。柳氏着实饿得紧了,这清汤寡面也吃得很是香甜。王桃花站在一旁又道:“嫂子,你腿酸不酸,我给你揉揉?”

柳氏边吃边道:“没事儿…桃花…我也不累。”

柳氏吃了午饭,也有些乏了,回了房将自己的东西放好,躺在床上歇息起来。

这日下午,男人们家来,知道宴氏今日去镇上采买回来,少不得吃了顿好的。一家子和和气气,面儿上倒是一派祥和。

晚间睡觉,王显已从妹子那里听见母亲今日苛责媳妇儿,他忙道:“媳妇儿,我给你揉揉腿吧。”

柳氏翻个身,背对着他,道:“没事儿,睡吧。”

王显哦了一声,吹灭了灯,依言躺下,道:“媳妇儿,对不起…”

半晌不曾听见媳妇儿的声响,王显叹了口气,也侧过身子背对着柳氏…

第二日一家人从地里回来正在吃早饭,便听见外头传来叫喊声,王显忙出去看,见自家院子外头站着几个男人,问道:“你们是…”

前来的年纪大的那个不过四十多岁,带了两个儿子过来,每人手里还捎了不少礼物,此人便是莫家的当家人,他笑道:“小老儿姓莫,不知你家爹娘可在?”

王显道:“在的,在的。你们进来说。”

说着便去开门,宴氏和王长贵在屋里听见声响,不由对望一眼。也跟着相继出了房门。

莫老汉道:“亲家公,亲家母,别来无恙。小老儿早该来拜访,只因最近家事儿繁忙,一时倒是抽不出时间来,还望亲家公亲家母见谅。”

王长贵忙请三人进屋里坐,又把自家几个小的训斥出屋子,这才道:“不知几位今日来所谓何事儿?”

莫老汉搓了搓手,道:“亲家公,亲家母,我已知晓你们二老已经知道我家闺女的事情。小老儿今日来是特意上门赔罪,小女的事情咱家多有得罪,还望亲家公和亲家母看在我们二老怜惜闺女的份上原谅我们隐瞒了此事。”

王长贵摇了摇头,道:“这事儿,恐是不妥当。我王家虽是比不得莫家,可也不想娶个不洁的女子。这婚事儿,我看咱们两家还是算了吧。”

莫老汉道:“亲家,还请三思呀。我们两家已是经写了婚书,亲家的这时候想要悔婚,恐是伤了咱们两家的和气。这本是喜事儿,若是这般闹开来,恐是不美。”

王长贵道:“这事儿便是说与里长那儿,也是你们莫家没理儿在先。若是应了此事儿,恐我王家先祖都会地下不安,没得让我王家在这上下庄里都抬不起头来。”

莫老汉道:“亲家的,我那闺女委实是被人引诱了去,这些年我夫妇二人也把她管束得紧,不曾再做过何错事。亲家公还请再考虑考虑。”

宴氏插嘴道:“莫家的,我王家可不愿被人唾沫星子淹死。你们莫家的闺女不检点,这乃事实。说亲前你们瞒着不报,便是不义,合着我王家的知道了真相,还得继续让你们莫家欺压下去?你们莫家人未免也欺人太甚!”

莫老汉道:“亲家母说哪里的话,这不老汉便过来要与你们王家商量个章程来?这事儿是我莫家隐瞒在先,若是亲家的不提悔婚的事儿,等他日大婚,老汉我定再多加三成嫁妆,权当咱莫家对不住王家。”

宴氏眼皮一跳,在多加三成嫁妆,那可不是笔小数目。宴氏看了看丈夫,闭了嘴没敢接话。

王长贵道:“莫家的,别说你多加三成,便是再多一倍,我王家人也不会娶你莫家的闺女。这事儿我们没什么好商量的,你们且回去吧,若是你莫家硬要赖上了我王家,呵呵,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闹开了,最终丢脸的可还是你莫家的人,到时候这上下庄这么多户人家,谁还不会知道你莫家那点儿丑事儿。咱们私下了了,到时对外便说是两个小的八字不合,也不叫旁人说闲话。你莫家以后嫁女儿,也好成事儿。”

莫老汉见这王家人油盐不进,这会儿竟然开始要挟他了。莫老汉笑了笑,道:“亲家的,莫要这般大的火气。我莫老三长到这么大,还就没被人威胁过!王家的,老汉我好心好意找你们相商量,你们不拿出诚意也就罢了,还威胁我等。王家的,欺人太甚的可是你们吧!“

王长贵眼见被他倒打一耙,怒极,喝道:“你…”

莫老汉大儿子道:“爹,与他们说那些干什么。他们竟然要找咱家算账,那我们也要找他们好好算帐。三日前你们王家人去我莫家,欺负我娘一个女流之辈,害她如今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你们王家人且说这桩事儿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