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原本想在庄头眼前露两手希望得个好的小弟们赶紧撤开来,撇下庄头还趴在地上,心里头暗道还好没出手,不然打了黄爷的贵客,自己个儿这皮可得紧了。

黄珏瞧见庄头趴在地上,不由道:“你趴地上干嘛?”

蒋夫子道:“没什么,养几日就好了。我说与你是熟人,你这手下人却是不相信,还给我来阴的,不过踢了他一脚罢了。”

黄珏嘴巴一抽,看着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庄头,想想都疼。黄珏道:“都是我没教好手下,师傅快些上来,徒儿陪你喝几杯,压压惊,压压惊!”

待蒋夫子走上来,黄珏看着地上的那位,唬着脸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给我滚下去!”

进了房间,黄珏请蒋夫子入座,又斟了酒,道:“今日怎么想着到我这儿来?”

蒋夫子道:“黄珏,我今日前来,确实是有事情要拜托你。”

黄珏看着他,没说话,蒋夫子便说明了缘由,又从怀里摸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来,那几十两银子昨晚被蒋夫子放在家中,自己又添凑了几两,凑了个整数,是以今早出了门便带着张小额面儿的银票来。

黄珏道:“成,这事儿包我身上。最多五六天,定从外头拉了粮食来。”

蒋夫子道:“尽量快些,只要没坏,即便两三年的成米儿也成,再混着买些粗粮,到时候村里每家也能多分得些。”

黄珏道:“这点儿事我肯定给你办好了,定让大伙儿都挑不出错儿来。”

两人说了些话,黄珏问是否去家中看过老母亲了,蒋夫子道已是去过一趟。黄珏将目前又看重的一处儿产业说与蒋夫子听,两人互相聊了一下,倒也都觉得是个能赚钱的好去处来。

蒋夫子一直待到申时过后,才与黄珏拜别。蒋夫子又去了往日惯常去的糕点铺子,买了些小乙哥儿最喜欢吃的零嘴。想了想,问了卖家哪种是女孩儿家喜欢吃的,卖家介绍了三四种来,蒋夫子也不知哪种好吃,便让卖家一样来了些。

蒋夫子见糕点铺子旁边有个摆了个小摊,卖一些妇人家喜欢的绢花头钗等,不由走过去瞧了瞧,买了一支做工细致的蝴蝶样钗来…

☆、第37章

且说蒋夫子买了些物事儿家去,小乙哥儿早就在门口等着,见夫子提了东西下来,忙笑呵呵的跑上前去,问夫子有没有给他买吃食。蒋夫子笑着将东西一把递给他,吩咐他拿进屋子里去,便下车来把牛拴好,又去杂物间取了些干草出来。

小乙哥儿忙跑进屋子去,见柳氏站在门口,小乙哥儿得意道:“瞧见没,夫子又给我买糕点了。”

柳氏见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由笑起来,这小乙哥儿还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来着!

小乙哥儿飞快地把外头包裹着的油纸给打开,只见里头躺着好些小包的东西,小乙哥儿看了半天,一一打开来,最后才发现自己平日里爱吃的玩意儿。小乙哥儿把自己那包取出来,又看了看其他东西,只见小乙哥儿嘴儿一瘪,看向柳氏,带着些埋怨道:“夫子也恁是偏心,竟给你买了这么多小女孩儿的吃嘴来…”

柳氏见他说完,也很是惊讶,也跟着扭头瞧去,只见里头确实躺着四五样零嘴来。

小乙哥儿话头刚落地,蒋夫子已经安顿好那牛抬脚进屋里来,自是听见小乙哥儿的说辞。蒋夫子道:“小乙哥儿…”

小乙哥儿见蒋夫子叫他,忙道:“夫子,我只是说说,真没其他意思。”

蒋夫子对柳氏道:“也不知你喜欢吃什么,给你买了几样。”

柳氏忙道谢,也走过去看,小乙哥儿站在旁边,看着她,柳氏见他眼巴巴地瞧着,不由道:“小乙哥儿,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你也吃些。”

小乙哥儿面色一红,道:“谢谢柳姐姐…”

柳氏又每样捡了些出来,包成一小包来,递给小乙哥儿,小乙哥儿接过来,也把自己的东西倒了些出来给柳氏吃。

蒋夫子在旁边瞧着,也觉得很是欣慰,便道:“好了,我还得去里长那里一趟,小乙哥儿,待会儿把牛给牵去肖婶儿那里。”

小乙哥儿忙道好。

过了一会儿,柳氏道:“那牛不是咱们家的?”

小乙哥儿道:“是夫子买的,只家中没牛舍,又没人管那畜生,夫子便请肖婶子帮着养着。肖婶子自家要用自是随意。”

柳氏这才恍然大悟。

柳氏煮了晚饭,正想叫小乙哥儿去叫人,便见里长家的小孙子跑来,说是他爷留了夫子吃晚饭。柳氏忙道好,又抓了几颗花生米儿给那孩子吃。

晚上很晚,柳氏洗漱完,见夫子还未回家来,只好等上一歇,见小乙哥儿已经打起瞌睡来,又赶他去睡觉。

直到亥时,才听见外头有声响。确实是蒋夫子回来了,柳氏忙去看厨房里烧的水,又端了水盆出来,蒋夫子见她道:“这么晚了怎还没睡下?”

柳氏道:“夫子还未曾着家,便想等夫子回来再去睡得。”

柳氏一边说着一边拧了帕子递过去,蒋夫子接过来,擦了擦脸,又走到水盆旁边,洗漱起来。

过了一会儿,蒋夫子道:“你快些去睡吧。”

柳氏嗯了一声,道:“夫子在里长家里吃了不少酒吧。”

蒋夫子笑道:“陪着里长吃了些,没事儿,睡一晚便好。”

柳氏哦了一声,便告辞要走。蒋夫子道:“你等一下。”

柳氏扭头看他,见蒋夫子从怀里掏了个红布片包裹着的东西来,长长的,蒋夫子道:“今日在镇里见有卖些女孩儿家的东西,我瞧你平日里也没什么首饰来,便给你买了一支蝴蝶钗。你瞧可还喜欢。”

说完便直接递到她手里,柳氏道:“谢过夫子…”

柳氏回房,把外头红色的布块揭开,里头果真躺着一支蝴蝶钗,那蝴蝶做得栩栩如生,两翼很是轻薄,似乎轻轻哈一口气儿便能震动起来…

柳氏不由心想,夫子真是个心细如尘的男人。

又过了五六天功夫,黄珏来信说粮食已经到了。蒋夫子忙去告知了花里长,当天下午,花里长便增派人手,将村里头的牛、驴、骡子这些牲畜聚齐,第二日一早便赶着去镇里,村里头二三十个青壮年一块儿跟着里长去了镇上,如今粮食有了着落,他们心中这块石头也就有了着落。

前一回拿了银子的人家,都分到了不少粮食。也不知里长是如何办到的,这样算下来,倒是比平时镇上买的粮食还便宜一点儿。大伙儿不由得对里长更是尊崇。

这件事情有花里长操持,蒋夫子压根儿就没出面。柳氏见他面色平静,心想能做到他这个程度,名利都给了别人,果真是心态豁达。

花里长办好这茬事儿,巴巴又赶来给蒋夫子再三道谢,把自家埋在桃树下已经十几年的女儿红也给挖了两坛子出来,送到蒋夫子家中。

这回村里分派粮食,那些没有交钱的人是羡慕得很,没钱的人家也就罢了,知道此事儿急不得,便是去山里吃树皮,嚼树根也得把这日子过下去。

柳氏这日正在家里,没想到桃花竟然会来。她哭得甚是大声,一来瞧见她便抱着柳氏大哭不止,哭了一阵,见她平稳下来,柳氏道:“桃花,你这是怎么了?”

王桃花道:“嫂…柳姐姐,我快过不下去了,我都要被他们给逼疯了,我该怎么办,没活路了呀,没活路了…”

柳氏忙问道:“桃花,你慢慢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王桃花惨然一笑,道:“我娘要把我许给人做填房,柳姐姐,你说这世间怎么就有这么恶毒的娘。我才十四,那家的大儿子都已经结亲,那死了婆娘的男人都快四十岁了!这不是把我推火坑里去!”

柳氏眉头一紧,道:“你家中也不是那么贫苦的人家,你娘如何狠得下这个心来!”

依照柳氏以往看宴氏对桃花的疼爱,当不会做下这样的事情来才对!

王桃花道:“我算是看透了,她是最看重自己的!也不知是哪里听了闲话,说我的命格克了她去,如今可不就把我当仇人看!”

柳氏摇摇头,道:“这是为何?我离开王家也没多久,如何生了这么大的变故来?”

王桃花冷笑,道:“柳姐姐离开那个家才是对了,如今家里头,我看我娘那脑子是出了毛病了,就没什么事情是拎得清的!如今还成天在家里头发脾气,看人不顺眼。”

柳氏道:“那你爹了,你哥哥们,我不信他们就由着你娘糟蹋你去!”

王桃花眼泪在眼眶打转,她道:“我大哥,你知道他在家一贯就是没话说的,我那二哥,刚给他还了债务时倒是装了个把月的乖面子儿,后头还不是跟往常一般,如今那莫家的闺女就要嫁过来,成天可神气了。二哥如今也是死认银子,当初他多不情愿这门亲事儿的,如今倒是觉得攀上个有钱的岳丈有面子得很,常说他以后有的是好日子过,这回那死了男人的鳏夫,我那二哥见人家家里富足,成天跟娘叽叽咕咕,说什么我这样病歪歪的身子骨,有个男人要就不错了,不要在家呆着成了老姑娘。至于我那爹,他就当没这回事儿,每日也不管家里,如今爱喝那几杯马尿,成天醉醺醺的,哪里会替我说话!”

柳氏一阵无语,见她哭得厉害,不由拿了手巾出来替她擦脸,道:“怎么竟成了这般模样?你也是他们的孩子,如何这般作践你,这家人,真真是太可怕了!”

王桃花道:“柳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这门亲事儿,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答应了。这么老的男人,我那娘竟是糊了眼去!”

柳氏道:“这门亲事肯定是不能答应,这不是坑了你去。桃花,你家中这些日子可是银钱儿紧张?不然我真是不知道她为何这般急急忙忙给你定亲。以我对她的了解,没有便宜占的事情,她是不会去做的。”

王桃花吸了吸鼻子,道:“娘恨我,上回她为了二哥典卖了你,后来家里又卖了一亩水田才凑够了数,爹被气得狠了,要赶她回去,后来娘家里的兄弟来求情,哥哥们也求情,爹才留下她。娘见我没参言,心里头埋怨我不少。这回家里欠收,我听爹说收成都减了三四成,我娘天天就说过不下去,刚巧前些日子我娘回了趟娘家,听见这么个死了女人的男人,又听说对方家里头富得很,急急忙忙张罗着就要让媒婆去打探个究竟。那男人说是姓李,前头婆娘死了头七都还没过,就急急忙忙想要娶新妇,还说是要娶个年纪小的黄花大闺女,对那媒婆说看中了的话就给下二十两的聘金。我那娘本就是眼皮子浅的,为了银子,即便我是她亲生的又如何,依她的话说,反正我生来就是个赔钱货,现在能卖这么大笔银子,她当然是愿意的。柳姐姐,你看看,这男人能在婆娘尸骨未寒的时候就忙着娶亲,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谁嫁他就是谁倒霉!这几日我都在家跟她吵闹,便是她打我骂我,我也不松口答应!这几天见天就说这日子过不下去,我这当闺女的都不为家里头考虑,说什么是不是要他们两个老的都饿死了我这当闺女的也会这般无动于衷?说那些话,无非就是想让我松口嫁人,好如了她的意去!”

柳氏咂舌不已,确实没想到宴氏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这么不放过,如此刷下限!柳氏道:“还真是村里头的极品!便是今年收成欠收又如何,这村里头哪家不一样?谁都好说,偏她宴氏说这些也不怕闪了舌头。当日卖我,便坑了夫子这么大笔银子不说,那些粮食可是第二日便抬过去了。这笔帐,看我以后如何跟她算!如今又打起你的主意,这心肠究竟是什么做的,这么恨毒!”

王桃花擦了眼泪,道:“她敢真应下这门亲事儿来,我便是自戕在家,也不让她如意去!”

柳氏看着她,道:“万莫说那些混账话。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事儿你那些叔叔伯伯们难道会不管,族里头会不管?”

王桃花冷笑,道:“他们,算了吧。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上回我娘没脸没皮设计典卖了你,村里头便议论纷纷,那些本家的叔叔伯伯便来骂,也只不过是因为我娘她做的事情牵连到他们的名声,让王家的声誉受了损失。至于我,这爹娘哥哥健在,除非我死,不然他们才不会管这些事情!”

柳氏也忍不住掉下泪来,实在是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短短几个月,竟然遭受了那么多苦难。柳氏伸手抱住她瘦弱的身子骨,道:“桃花…你也是个苦命的。你跟你爹说清楚,你爹以前也疼爱你,他应该不会眼看着你被你娘卖了。”

王桃花伸手也抱住柳氏的腰,她道:“没用的。柳姐姐,你是不了解我爹,他这个人才是家里最冷血的那个。这些事情,他不会关心的。我娘每日把爹哄得可好了,他们到底才是两口子,被我娘枕头风一吹,还不是会偏向她去。我又是个女儿,我爹那人惯是喜欢男孩儿,听说我小时候生下来身体不好,每天又哭,我爹都烦得恨不得把我扔到山里头喂狼去!后来我大些,爹才慢慢对我改观,说到底我也不过像家里养的猫狗一般,没事儿的时候逗一逗,不过是个玩意儿!”

柳氏确实没想到王桃花会这么评价她爹,柳氏呆在王家的时候,也只是觉得这公爹是个少言寡语的人,对家里的事情不怎么上心,每日就知道刨那些田地。那时候宴氏在家也常常把他压着,便是后来公爹爆发了打过宴氏几回,也没觉得他有多么厉害。

可今日听王桃花一说,柳氏只觉得这王家人除了王桃花,全他妈都是些变态!柳氏道:“桃花,你跟我说实话,你打算怎么做。你今日来找我,除了说这些,你想做些什么?”

王桃花笑了,她看着柳氏道:“柳姐姐,我先前还在想该怎么跟你说。可我知道你应该是理解我的。上次你说把那几两银子与我做嫁妆,如今可还算数?”

柳氏点头,道:“自当算的。”

王桃花道:“那我可不可以请求柳姐姐去把存在里长那里的钱取回来。我不瞒你,姐姐,我现在身上身无分文,便是想做些什么也没办法。现在我算是明白了,只有自己身上有银子傍身,别人才不会欺负你去。姐姐,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若是不见了,你也不要悲伤,因为我以后一定会再回来的。五年,柳姐姐你被我娘卖了五年,等五年后,依她的性格,还不定再把你卖一次!你也要提前做好准备。”

柳氏惊讶的看着她,道:“你是说…”

王桃花伸出手指放在自己嘴边,发出一声嘘的声音,道:“我就知道姐姐明白我的意思。这是我给自己留的最后一条后路,他们若是逼急了我,我只能这样做。遗弃了我的人,我也不会当木头人任他们摆布!”

☆、第 38 章

在王桃花走红,柳氏怎么想都觉得这招儿完全就是下下策。桃花儿若是在外头遇见什么事儿,那可真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可是柳氏却很佩服桃花的果敢,她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的姿态。

柳氏觉得得找个人忙着参谋参谋,她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蒋夫子。柳氏有些愣住了,这完全超出了她的预估,没想到她如今竟然开始依赖他。柳氏甩了甩脑袋,这是危险的信号,她不想有些事情完全脱离她的掌控。

柳氏有些踌躇了,这一天都有些精神恍惚。晚间吃了饭,蒋夫子见她仍旧精神萎靡,少不得出言询问,关切一番。

柳氏本身的心思并没在这里,蒋夫子连着问了两三遍她才回过神了,不由羞怯一笑。柳氏想了想,决定把王桃花的事情说出来看看夫子是个什么看法。

柳氏便将今日王桃花来找她,并她家里人如何逼迫她嫁给个鳏夫,又央求自己把从里长那里存放的钱取过来,想要离家出走的想法告知了蒋夫子。

蒋夫子对王家人没什么好感,他看着柳氏,道:“那你想怎么办?”

王桃花道:“我想帮助她,可总觉得这离家出走算是下策了。如今一天来这脑袋也是一团浆糊了,桃花是那个家中,对我最好的那个人,我不希望她陷入这般孤立无援的地步!”

蒋夫子摇了摇头,道:“离家出走?想得倒是简单。这外头的世界可没她想的这么美好。”

柳氏见蒋夫子说得如此直白,心里有些委屈,道:“这横竖在家中都是个死字,若是跑到外面,但凡还有丝侥幸。便是自己吃糠咽菜,也比如今好。”

蒋夫子看着她,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我说的也是事实。你说她孤身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举目无亲,焉知不会碰见地痞流氓欺负了她去?更别说这外头人拐子多了去…大娘,别告诉我你以前在王家也有这种想法。”

柳氏道:“当然有过,那时候吃不饱,还经常打骂我。可我身边连一文钱都没有,这人生地不熟的,那时候连镇上都没去过,说白了那时候连这百花村我都没从头到尾走到底。那次在路上碰见夫子,还是我第二次去镇里头。可即便是想逃回娘家去,我都不甚清楚该怎么回去。”

蒋夫子叹了口气,劝说她过去的都过去了。又道似她们这般常年拘在家的女孩儿,若是真离家出走,少有能过得好的。

柳氏又问道到底是不是要把钱给王桃花。

蒋夫子想了想,道先把银子收好。这件事情要想解决,看里长那里有没有办法。

自此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两人吃过早饭,便去了里长家里。里长在家逗孙子玩儿,见两人来,忙请屋里头坐,又让婆娘去捧了吃食出来。

几人吃了茶,互相说了几句面子话。柳氏便道明了来意,又说了些王家的事情。

花里长道:“这钱本就是柳氏你存放我这儿的,当是随时来取。这王家人,确实没想到会这么狠毒!”

蒋夫子道:“那王家人前头能陷害大娘,如今若不是逼得狠了,任王桃花一个女孩儿,如何能想出背井离乡,离家出走的主意!”

花里长道:“这王家两口子,我呸。虽说是家务事儿,可要累极咱百花村的名声,也太不把我这里长看在眼里了!”

柳氏抿嘴道:“如何不是呢。俗话说虎毒尚且不食子,这般把亲闺女推入火坑去,真真是泯灭人性。只可怜桃花小小年纪,竟然摊上这么个事儿。桃花虽是干地里的活儿稍微吃力些,可这家中里里外外也是个干活儿的好手,便是她这般年纪,那针线活儿的手艺就不比镇上绣坊里的绣娘们差,单单这一点,这上下庄里可还真抓不出一个来比的。”

花里长撸着胡子表示赞同,柳氏又道:“里长,小妇人当初也承蒙里长为小妇人说了公道话,夫子他待我也好,不然小妇人如今还在不在也说不好了。里长生得就是一副菩萨心肠,当是见不得人间疾苦的大善人,还望里长能可怜可怜桃花。”

柳氏说着忍不住抹着眼泪,蒋夫子对花里长道:“花里长,蒋某人也说句话。这件事儿,花里长若贸然去管,肯定是有难处的,即便侥幸管下来,以王家人的个性,也会对里长心怀埋怨。依蒋某看,如今趁那家人还未聘了王桃花去,那何不花里长亲自去保个媒,那王家两口子想必不会不给花里长面子。花里长也是村里的备受尊敬的人,这认识的年轻后生想必也不少。”

花里长知道蒋夫子的意思,别说到底有没有这样的人,便是没有,如今蒋夫子都发话了,他花里长如何也得把事情给办成。

花里长点了点头,道:“且让我想一想。”

柳氏道:“里长,不求那家境多殷实,只盼那年轻后生是个踏实肯干,脾气好的。桃花也是里长您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姑娘。”

花里长心里陆陆续续过着认识的年轻人,王家那家庭情况摆在那儿,这家境富裕的也瞧不上眼。花里长一时间还真是有些拿不准。

花里长的婆娘周氏又进屋里来给人添茶水,当是听见柳氏的话。周氏看自家男人闷不吭声,双眼一溜儿,道:“当家的,容我老婆子说句话。这桃花呀,是个好姑娘,可偏偏摊上那样的爹娘,这好人家的后生怕是难找了。”

柳氏也是一阵苦笑,道:“大娘,自古便是门当户对,这我也知道。桃花也是庄户人家长大,咱也不求那些有钱人。”

周氏笑道:“你莫往心里头去,我只是说句大实话罢了。虽说是当家的出头说媒,可若是到时候弄得不美也是不好的。”

周氏想了想,对花里长道:“当家的,我这儿倒是有个人选,你合计合计看可还成?”

花里长忙让她快快说来。

周氏道:“大媳妇儿她不是有个表弟,名叫申刚的,今年十七,还未曾说亲,这一说来可不是与桃花年纪正相配。”

花里长却是有些想不起来这个人,周氏又去外头叫了老大媳妇儿进来。里长家的大儿媳妇儿姓苟,是隔壁村儿的闺女,苟氏年纪也就二十七八岁,她进了屋来,周氏又忙让她说说她表弟申刚的事情。

苟氏当然一一说出来。原来这申刚是苟氏六姨的大儿子,苟氏的六姨薛氏,年不到二十五便守寡,留下一男一女俩个娃儿,这薛氏也是个硬气的,没改嫁。一家三口守着过日子,薛氏常年劳作抚养两个孩子,积累了不少病痛,自前年感染风寒,陆陆续续将养了半年还是未曾熬过去。自去年薛氏病逝,家中便只剩两个孩子在,苟氏说起自家姨母和表弟表妹来也是止不住流泪,痛哭不止。

周氏赶忙安慰她,又对柳氏道:“那刚子,虽说是年纪不大,可也是个能干的。那孩子我见过,很是知理,如今家中就得他兄妹二人。我看桃花那孩子也是个能干的,若是这门亲事儿真成了,还真真是件欢喜事儿。”

苟氏也道:“大妹子,我那表弟,不是我自夸,便是好些人也比不上。只是我表弟家中不丰,加之去年为了给姨母治病,确实也是掏空了家底儿。至于这聘金,我那姨母知道自己的身子不好,恐自己有个一二,早早就存了娶儿媳妇的钱,便是去年病重那会儿我表弟想要把这笔钱取了给她治病,姨母也不允许。她说她这病好不了了,这娶儿媳妇的钱怎么也不能糟蹋了。又嘱咐我娘和几个姨母有合适的女孩儿就给强子说来,只过去这一年多,却是没找到什么合适的,要么便是女家的嫌弃我家刚子家中贫困,不愿嫁过来,要么却是年纪又对不上。”

周氏也道:“那申家也是有几亩田地的,他兄妹二人全都种着。”

柳氏道:“大娘,我家桃花也不是跟她娘那般眼皮子浅的。既然你们都这么夸这孩子,想必也不会差。只我还是想先见见这孩子。”

苟氏忙道:“应当的,应当的。我下午就亲自走一趟,带他过来,明儿你们自是来瞧。”

几人说得妥当,又话了些家常,柳氏见天色也不早了,便辞了花里长家,和蒋夫子两人离开。

周氏和自家男人送两人出去,见他们走远,周氏笑着道:“这蒋夫子,虽是年纪大些,到是挺疼这柳氏。虽说是典来的,我瞧着也不比那些正头娘子差。两人走在一起,还当是般配。”

花里长瞪了她一眼,“这话你在我跟前说说就算了,可不准在外头浑说去。”

周氏忙道好,又担忧道:“我见他二人这般好,等这五年过去,怎生分得开,想想都可怜。”

花里长脸一抽,“你们这些女人家家的,平日怎就净想这些事情。以后的事情谁说得清楚,你莫操那份闲心去。我看他们都是有主意的,咱就看着吧,到时侯能帮一把便搭把手。”

周氏只是笑个不停,嘴里道:“且看那宴氏打的一把好算盘以后如何地落空来,哈哈…”

蒋夫子和柳氏回了家,柳氏吃过饭,觉得这事儿还是得跟王桃花提一提,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柳氏却是不好再去王家的,在村里头转了转,拿了一小把杂糖来递给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细细吩咐他一番,才让他去王家找王桃花。

王家老二马上就要娶亲了,是以王家人对王桃花也没那么多精力来管她。知道这孩子还跟他们怄气来着,是以宴氏便先随她去,等过了这茬儿再询问她来。

王桃花昨日去找柳姐姐倾诉一番,心头也放松了不少,虽然不知道柳姐姐会不会答应她的请求,王桃花也是心里头没底儿。

过了一会儿,一群小孩子跑到王家来说要找水喝,宴氏见这么多孩子,少不得喝骂几声。领头的那个孩子听从先前柳氏的吩咐,趁乱跑进屋里去寻王桃花,王桃花见是个小男孩儿,忙问他有什么事情。那孩子道有个女人让她下午去夫子家中,说完便跑出去了,外头能听见宴氏嘴里骂着小兔崽子什么的,王桃花心里松了口气儿,知道柳姐姐定是办妥了事情。

过了一个时辰,王桃花跟往常一样,往外头跑,宴氏问她去哪里,王桃花自是不会真说了,她讥诮道我去寻小姐妹儿们耍耍也不成了?

柳氏在家里等了没多久,王桃花便来了。

王桃花道:“柳姐姐,怎么样,怎么样?”

柳氏携了王桃花的手,与她回了自己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