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又道:“我喜欢夫子,这一点,我自己最清楚。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喜欢,若仅仅只是因为年纪,我真不在乎!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苦衷,总不可能是亡命之徒吧!这些年,你对我无微不至地关心,如果你说,这些都是我的错觉,你对任何人都是这样,那就当我没说!”

蒋夫子深深叹了口气,很是无可奈何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胆的女人,以前,他也没发现她有这么直白的一面。如此不留情面地问他这样的问题,即便他是个大男人,也有些招架不住。

柳氏见他不说话,有时候沉默是更伤人的。柳氏摆了摆手,道:“你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我也不愿意听。”

吃完,扒了两口饭,努力咽下去,那眼泪止都止不住,哗啦啦就往下掉。

气氛,怪遭遭的。

一叠手绢递到柳氏跟前,蒋夫子道:“擦擦眼泪吧。”

柳氏看了他一眼,却没接,直接抬手擦了擦,说道:“你总是这样,既然对我没那意思,可否请你不要再做这些事情?我,真的就不行?真的就不行…”

妆容已经有些花了,柳氏也顾不上,这顿饭是怎么也吃不下去了。柳氏将碗筷一搁,站起身来,道:“我吃好了,先回房。对了,有个事儿说一下,我打算明天去镇上,已经让郭大叔明儿一早便来接我。”

说完遂不再言语,小跑着出了堂屋的门。

这一夜,未曾再出来。

蒋夫子洗好碗筷,慢慢走回房去。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站在黑漆漆的屋里,隐隐地能听见那边屋里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哭声,断断续续,蒋夫子听在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思绪不知飞去了何处,那些伤心疑惑难堪的事情一一涌进胸膛。

“呵,大郎是天煞孤星,克母克父,老爷才这么不喜欢他…”

“大郎命中带煞,寻常女子可进不得他的身,你看,夫人替他择的刘参知家的闺女,才下个小定,说是突然就死了。至于定的这第二位,夫人还专程去找了大师,寻了个身家清白的小官女儿,转头说是溺水而亡。谁知道呢…”

“可不是,大郎姨娘虽已过世,可夫人待他就跟自己亲身一般,可好了…”

“你知道什么,大郎跟姨娘,可是老爷式微时在乡下娶的,后来老爷发达了,又娶了新夫人…”

“好啦,好啦,你们都别说了,这嫡子变庶子…”

“嘘,你们不要命了,这都敢说。都散了吧,散了吧…”

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妻…这就是别人对他的评价。

蒋夫子握紧了双拳,甩了甩头,让那些思绪不要再在自己脑袋里淌过。

他本是不信这些的,这会儿,当那女人说喜欢他,想在他身边,他却有些后怕了。他这一辈子,即便是孤独终老,总比祸害人姑娘强。

天色渐渐亮堂起来,柳氏坐在车里,思绪烦躁。郭老汉在外头赶车,他一边道:“柳丫头,咱们这走都不告知夫子一声,是不是太不好了。”

郭老汉当然不会知晓昨夜两人发生的事情,只是今晨离开时,见柳丫头也未与先生话别,是以插嘴多问了一声。

柳氏道:“郭大叔,没关系。昨儿我已经与他说了,既然总归是要走的,不如静悄悄地离开,省得到时候弄得哭哭啼啼地,实非我意。再说了,咱们的事情都还未处理妥当,等处理了与王家的关系,再好好答谢夫子一番,谢谢他这些年对我的照顾。”

柳氏又问道:“我那大伯,二伯,堂兄他们可回去请了。”

郭老汉道:“去了,去了。估摸着再过几日便会到。总归在你去王家前,他们都会来。”、

柳氏嗯了一声,说道:“这就好,到时候,有他们在我这心里才有底气。”

她如今无父无母,大伯二伯是她娘家人,若是谈和离一事儿,怎么也要有长辈在场。如此,之后别人也不会有什么闲话!

牛车缓缓而行,过得两个时辰,太阳升得老高,镇里来来往往的人群络绎不绝。

柳氏在镇里赁了个两进的院子,租赁一个月,等把王家的事情处理妥当,再看怎么打算。

两人到了地儿,便搬着东西进屋。这座宅院,里面家具物事什么都有,可谓是拎包入住。虽说租金比较高,还是很满意的。

柳氏只愿意租一个月,原本房主人是不愿意租赁给她的,柳氏让中人去磨了好久,又说愿多出两倍的价钱租下,来来回回好久,这房主人才愿意租赁给她。

柳氏稍作休息,便让郭老汉在家看家,说是要出门去瞧瞧弟弟。

柳氏在街边吃了一碗小面,才提步往书院走去。

柱子没想到姐姐又来看他了,显得很是兴奋。柳氏问他学习怎么样,生活怎么样,都说很好。柳氏也很高兴,便说要带他去吃顿大餐,柱子却说学堂伙食开得挺好的,让姐姐不用再破费了。

柱子念的这所私塾,据说是这镇里师资力量最为雄厚的,当然花销确实很不便宜,加之吃,住都在这里,一年下来林林总总的花销怎么也得六七十两银子。还不提其他的零花,柳氏对这个弟弟,确实是下了血本。

两人说了会儿话,也不过小半个时辰,柱子便又回学堂了。柳氏笑看着他,好些话,到了嘴边,却未曾说出口。她的那些破事儿,还是不要给这孩子形成过多的困扰比较好。

柳氏在家歇了一日,第二日,买了些许瓜果点心,去探望黄珏的母亲。

这些年,逢年过节蒋夫子会带着她去黄家,那大表姐虽说年岁大些,可很是喜欢她。早些时候,这大表姐最爱问她的事情,便是什么时候给她表弟生个孩子。每每让她尴尬不已,后来也不知是不是蒋夫子与她说了些什么,她便再也不曾问过。

黄家的下人是认识她的,远远便见她往这边走来,门房赶忙就着人去回禀主母。

柳氏进了黄家大门,入了厅堂,会见了大表姐,给她道福。

这些年,白发生了些,加之大表姐身体不是很好,看起来便显得有几分老气。

“我这破身子骨,成天就是个药罐子,亏得你还能来看望我。表弟如何没来?”

柳氏抿了抿嘴,回道:“夫子在家,今日是我一人前来。我想,来看看您,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了。”

老妇人哑然,她虽是看不见,也能感觉到事情不对劲儿,她忙让周围伺候的人下去,这才朝柳氏招了招手,道:“闺女,到我这儿来,出了什么事儿,与我这老婆子说说吧。”

柳氏走过去,坐在下首的小机上,缓缓地道:“大表姐,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唤您了。”

老妇人显得很是焦虑,忙问她,是不是他们两人之间出了什么事情。

柳氏擦了擦脸,收拾了下情绪,平缓了心情,才慢慢说道:“您知道的,我是夫子典来的女人。当年夫子怜惜我,典我家去,典期五年,再过几日,这时间便要到了。这些年,夫子对我很好,我很敬爱他,昨日,我与他说,等我回去与那人和离后,想跟在他身边。夫子却并不答应,他说他年岁比我年长太多,都能做我父亲了,还说要另外给我择一门亲事儿。不论我怎么求他,他也不曾松口,我心里难受,是以,今日想来散散心,这不,便来看看您。”

老妇人叹了口气儿,道:“这孩子,真是…闺女,这事儿,我虽是他表姐,也不好多插手。若是你这些年,替他生了个孩子,这还好说。”

柳氏呵呵一笑,道:“在外人眼里,我是他的妻子。可是,这五年来,他与我却从未有过夫妻之时,这孩子,又从哪里来?这几年,我们都是各自睡自己的屋里,他昨日还说,若我愿意,可收我为义女,可我不愿做他的女儿。他说,我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让我别把一时的感恩,赔上自己一辈子。我说路是我自己选的,即便是头破血流,我也愿意。可他,仍然不允。”

老妇人一拍桌子,道:“这臭小子,竟敢骗我。”

老妇人又拉着柳氏的手,道:“好孩子,你也莫生他气。依我看,表弟也并不是不喜欢你,不然,一开始,他就不可能带你来见我,更别说他还打算带你去他母亲坟头上坟。照我看,这孩子正是太喜欢你,才拒绝你的。”

柳氏皱了皱眉头,问道:“这是为何?”

老妇人叹了口气,说道:“他早年,吃过很多苦。他那爹就不是个东西,当年求娶了小姑,又生下孩子。他爹便说去京城赶考,倒也是运气,中了进士,没想到这混蛋,为了前程,瞒着家里,在京里另外娶了贵女。那混球怕别人说他抛弃糟糠之妻,生生把我小姑这正头娘子说成是他的外室,彼时那人是官场中人,我们又奈何不得他,只能眼睁睁地受他欺负。再后来,他后娶的那个贵女,便把他们母子接到府里,小姑也成了妾室。又过了好些年,小姑也郁郁而终,表弟年岁也大了,前后定了两门亲事,女方都不明不白的死了,外头就传言表弟是什么天煞孤星,克母,克夫,克妻,克子,得一辈子孤独终老…”

说着这些,老妇人也忍不住流泪。她恨恨地道:“你说,这些人,怎么就这么的狠毒。”

柳氏对蒋夫子的事情,知晓得并不清楚。他也从未曾提过一二,但观他言谈举止,也不是小户人家能养出来的。

老妇人见柳氏楞楞地,双眼无神,只当她被吓着了,又道:“闺女,那些都是传言,我表弟若真是天煞孤星,怎没把我老婆子给克死了?都是那些人乱说。我小姑,年纪轻轻便离开人世,都是那混球伤了她的心,从妻变妾,任谁都咽不下这口气。她早已没什么念想,郁郁而终,离开人世,徒留个孩子在世受苦。我表弟那尴尬的境地,可想而知。他也是硬气的,在外求学,也不愿回那个家里,后来,他常年在外游历,算起来,也有十多个年头不曾回去。”

柳氏回过神来,这简直就像是看小说一般,呵呵,狗血又无语的桥段,若是平时,她一定会笑说几句,可当那人换成是他,她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喘不过气儿来,想想他那么多年,背负着那些流言蜚语。在这个崇拜牛鬼蛇神的年代,他那些年,过得一定很不好吧。

柳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道:“我却是不信这些,若真如此,我在他身边五年,也没见出什么事故,再者,小乙哥儿还是他养大的,照这么说起来,莫不是更应该受到牵连?”

老妇人说道:“可不就是,都不知道这些传言是怎么传出来的,女方出了事儿,关我表弟什么事情。那女人给他定下亲事儿时,我表弟还在外头求学,如何知晓家中之事。后来听说那参知的闺女,本就身娇体弱,自生来就是个药罐子。那参知那么多闺女,如何偏偏就定下那个女儿?再说后来定下的那小官之女,呵呵,这里头就更乱了。我看那女人哪里是真心对我表弟好,简直是恨不得他死,在他年纪尚小时,便各种坏他名声,想毁去他的前程。那女人自己生的儿子不争气,又见不得我表弟好,从中作乱!折磨了小姑,还不放过她唯一的儿子,在人前却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我呸!这有生之年,姑且看她最后是个什么境地!”

柳氏点了点头,深深觉得有理。她道:“大表姐,谢谢您今日告知我这件事情。我想,我明白该怎么做了。我原本以为夫子是厌弃我,可今日听表姐一言,我却觉得任何事情都不是问题,不该成为我与他之间的隔阂。”

老妇人见她想开了,拍了拍她的手,道:“你能这般想,便很好。今儿个就在我这里吃饭,可是好久没人来陪我这老婆子了。”

老妇人一边说着,一边又念叨起远在京城的小儿子,接着说道:“那不孝子,去了京城这么几年,也不说回来看顾看顾我。”

柳氏笑道:“大表姐,他可是作大事的人,我听夫子说起过,如今可是在某个大人物儿跟前当差呢。说不准,以后还能给您挣个诰命回来。”

老妇人却是被她逗笑了,她道:“你这丫头,恁是乖滑,净说这些话来安慰我这老婆子。我也不盼什么诰命不诰命,知晓他过得好,能早些娶妻生子,我这心里头才踏实。”

说来黄珏这些年在京城,虽说红颜知己不少,确实没听他要娶妻的消息。他娘这几年都不知晓说了多少遍了。

两人又说了些其他话,拉拉家常,倒也其乐融融。

☆、第 56 章

柳氏从黄家出来,漫步在街上,她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原本,她以为自己是受委屈的一方,可事实却狠狠扇了她一记大耳光。

到底,该如何呢…

到了第三天,柳氏嫡亲的大伯和二伯从山里赶了过来,柳氏忙给他们安排好房间休息。

柳氏大伯看着那座大宅院,忍不住伸出手指,哆嗦着道:“这…这是…大妞…你买的?”

柳氏给他倒了杯水,道:“大伯说笑了,这么大的宅院我如何能买得起?这是我租下来的,租了一个月,收了将近十两银子呢。”

柳氏说完,便将茶递给两位长辈,又道:“大伯,二伯,你们百忙中能抽出时间来处理侄女的事情,真的很过意不起。我便以茶代酒,感谢大伯、二伯的光临。”

柳氏大伯接过来喝了一口,道:“事情,你几位哥哥已经说了个大概,我与你二伯,这回怎么也得给你撑腰,没得让他王家再欺负你的!”

柳氏道:“能得大伯这么句话,我这心里边安心了。我已安排好房间,两位伯父,先去修整一番,侄女已在酒楼定好雅间,待会儿定给两位伯父接风洗尘。”

柳氏二伯笑着眯了眯眼,道:“大妞儿,怎还让你这么破费。我与你大伯还有张炊饼未曾吃完,将就着吃便是。”

柳氏道:“二伯可切莫说这等话,两位伯父远道而来,该是侄女儿孝敬您们二老。柱子如今还在学堂念书,待会儿我给他捎个信儿去,让他晚上回家吃饭。”

柳氏大伯忙道:“不可,不可。柱子学业要紧,为了见我俩老头子一面,耽搁了学业可是要不得。咱老柳家祖坟上烧了高香,如今才得柱子在外头念书,可不能打扰他学业。”

如今在柳家,要说谁是最让人敬佩的,莫过于柱子不可。就像大伯说的,柳家世代都在山沟沟里种田过活,哪知有朝一日,竟也出了个读书人。这可是件举族欢庆的事情,当初柳家族人还在祖坟里烧香叩拜,把柳家出了位读书人的事情告知老祖宗,祈求老祖宗保佑,让柱子有遭一日能考取功名。

对两位老人家来讲,天大的事情,也比不上柱子读书重要。

柳氏大伯又道:“大妞儿,你的事情,你可告诉柱子了?如今有我跟你二伯替你撑腰,这件事情,你做姐姐的,还是先不要告诉他,没得扰乱他的心,耽误了学业。”

柳氏忙道:“大伯放心好了,侄女知道这个理儿。柱子那里,我未曾透过半个字儿!他小娃娃一个,便是知道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像大伯说的,没得耽误他的学业来。”

柳氏大伯点了点头,道:“你知晓便好。”

柳氏忙道:“大伯、二伯,您们二老还是去修整片刻,养养精神,待会儿侄女在来叫您们。”

两人点了点头,确实从那山沟里走出来,如今又稍微上了些许年纪,走这一趟,还是累得紧。

两人到屋子里休息了个把时辰,柳氏便带着他们去酒楼吃饭。

惯常在那穷山沟里翻田地讨生活的,这日子也过得紧巴巴,惶然见看着一桌子的大鱼大肉,两人都是双眼冒金星,当下也顾不得柳氏,狼吞虎咽吃将起来。

柳氏喝了碗用糯米炖的乌骨鸡,随便夹了面前的小菜,便停下筷子,看着两位老人吃饭。

吃过饭,柳氏又带着两位老人去铺子里给各自挑了身衣裳,鞋袜等物事儿。

这一天,把两个老人家哄得笑个不停,很是开心。

修整一夜,后天,便是去王家的日子。临近出发,柳氏去叫了几位堂兄到镇上,又吩咐了下当时候的章程。到时候该说些什么话,都一一交代清楚。

处理完这些,这一日,已经过了大半。自她离开蒋家这几日,也未曾听见蒋夫子的消息,紫石街那里,她特意去转过两次,知晓蒋夫子未去那里。

柳氏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都这么多天了,那人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即便不提男女之情,如何一点挽留之意都无,柳氏这心里就跟猫抓一般痒痒。

再次逛到紫石街那里,柳氏进去,掌柜的忙上前来,柳氏问道:“你们先生,今日也未来吗?”

掌柜回道:“今日先生确实未来。说是这几日先生病了,故而没来这里。”

柳氏啊了一声,脸上有些慌乱,道:“这…怎么就病了呢?先生的身体强健,怎么突然就说病了?”

掌柜的也纳闷道:“可不是,先生这几日未来,账目已有好些未兑。说是先生感染了风寒,病得都起不了床来。”、

柳氏啊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跑去。

这个时辰天色已经渐渐落下,离夜禁时分也没多久了。这路途又有得两三个时辰,她手头没车,也是回不去。

柳氏无奈,只好先去买些补给品回家,直等明日一早便回家去。

好不容易挨到天明,柳氏忙收拾好东西,说是夫子生病了,她要回家一趟。让几人明日辰时在百花村村口相聚。

说完便急急忙忙往外头跑去,偏这个点儿,这牛车上头又只得她一人,柳氏却等不下去了,又多掏了几份银子,才让车夫载她回百花村。

柳氏这心里七上八下,恨不得背上长了双翅膀才好。这一个人,尤其是牵挂着某些人,就更是觉得这世间过得慢,没一息的功夫,又要催促一番,把车把式也累得够呛。

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柳氏提着家什儿站在家门口,看着这冷冷清清的屋子,红了眼眶。

柳氏进了院子,赶忙去敲夫子的门,一边说道:“夫子,您开开门,是我,您快开开门。”

屋子里传来几声咳嗽声,依稀有其他什么声响,过了小半刻钟,房门被打开来。

柳氏看着披着薄衣的蒋夫子站在门口,神色黯淡,皮肤灰白,嘴唇也有些干裂,哪里还有先前的气色。

柳氏哭起来,道:“这才几日功夫,夫子您就这么不爱惜自个儿,生了病,也不给我递个信儿来。如今,小乙哥儿又不在您身边,连个端茶递水的人都没有,夫子…”

柳氏一边哭诉着一边进了房门,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忙上前来扶着他,要让他去床上躺着。

蒋夫子却道:“无碍,躺几天便会好的。”

柳氏有些恼怒,道:“什么躺几天便好,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病成这样,你就打算还继续拖下去?可是叫大夫来了?你给我躺着!”

尽管柳氏力气不大,这回却很是强势地把他摁在床榻上,连忙又跑去开了窗,让新鲜的空气溜进来。柳氏去提茶壶,手一探,冷冰冰的茶水,透心凉。

柳氏脸都黑了,道:“我待会儿再说你!”

说完赶紧跑去厨房,无意外的冷冷清清,柳氏赶紧生起火来,烧了半锅热水,取过脸盆来,装上半盆,跑去他房里。

蒋夫子半靠在床头,柳氏将盆搁置在桌子上,拧干布巾,给蒋夫子擦脸。心里头虽然气他得紧,手脚却是很轻巧。

给他洗了脸,又赶紧端了壶热开水进来,便忙着去给他煮粥。

家里的食材已经没有,只剩半缸米来,柳氏无语,都不知道这人这几日是怎生活的日子。把自个儿弄得这般惨,可回想他这几年也没曾再烹茶煮饭,小乙哥儿不是说了,夫子那手艺比他还烂!

柳氏实在是不知该笑还是该哭。默默地煮了一锅白粥,便给他端进房去。

柳氏问道:“病得这么厉害,可请了大夫。”

蒋夫子细细喝了几口粥,小半碗入肚,边说吃不下了。柳氏咬紧双唇,真是恨不得在他脑袋上敲出个洞来。柳氏道:“都多大的人了,平日还说我和小乙哥儿,我看你才是最不会照顾自己的人!”

柳氏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一点点烫,柳氏道:“可能是有点发烧,我去找个大夫来。”

百花村里还未成有大夫,最近的那位大夫,还离了两个村子,柳氏走了半个时辰才摸索过去。

运气比较好,那位大夫并未出门行医。柳氏忙说明来意,弄得十万火急的样子,那大夫赶忙拿起药箱,又让自己儿子跟着过去。

几人跟着回到家里,大夫给蒋夫子仔细看了看,柳氏忍不住问道:“大夫,我家夫子如何?可要紧?”

那大夫都:“还好,还好,染了风寒,老夫开几贴药就好。这几日,让他多休息,好好吃饭,莫要太油腻。我看他是饿了紧了。”

当着外人的面,柳氏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忙道了谢,把了诊费,送两人出门。

柳氏这才折回房内,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地道:“可听大夫说了,你这是饿的!我都不知你这几日都吃了些什么。即便自己不会做,你去肖婶子家凑一口,也是个法子!”

蒋夫子容她说,也不回应。只是看着她,问道:“怎么今日想到回来看我?”

柳氏道:“你都成这样了,我能不回来。我不回来,我这还是不是人了?我这两日在紫石街都未曾见着你,昨儿便问了掌柜,才知晓你病了。这不就马不停蹄就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