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念晴截口:“可惜那种失去自我的女人是最容易被老公甩的,失败!”

“自古女人所难免的悲哀之事,”李游叹了口气,忽然皱起长眉,“但如今听了那男人的‘三从四得’,在下才发现,那样的女人实在好得很,好得不得了。”

他刚说完,南宫雪与杨念晴都忍不住笑了。

“不如相忘于江湖……原来相濡以沫的下句是这个,”杨念晴想起了这句话,摇摇头,“不知道是哪个混蛋说的。”

李游道:“正是庄子那个混蛋。”

她又无语了。

把伟大的道家代言人庄子说成混蛋,若是让自己那个教文学史的老人家知道,只怕立刻就要吐血而亡。

赶了三四日路,冷夫人便让众人弃了马车,徒步而行。杨念晴根据方向推测,估计该是在江西境内了。大约又行了四五日,终于到了一座山脚下,冷夫人并不多言,只带着他们往山上走,一路上但见瘦石古木,倦鸟低飞,寒泉低咽,十分静谧。

不久,众人便行入了一片深林。林中古木参天,鸣声啾啾,泥土地上十分干净,还残留着笤帚扫过的痕迹。

这深山古林难道还有人住?

杨念晴刚升起这想法,路头一转,一扇朱红色的大门已赫然出现在眼前。

竟然有座山庄。

门前,两个仆人模样的人正坐着说话,看上去衣着都十分整齐考究。时有樵子作歌而过,与他们打着招呼。

冷夫人停住脚步,看着那门默默站了半晌,转过身:“他就在那里。”

原来已到了。

众人互相看了看,走上前去。

南宫雪整整衣袍,含笑朝那两个仆人拱手作礼。

两个仆人急忙站起来,谦逊还礼。

南宫雪微笑道:“不知楚前辈可是住在此处?在下南宫雪,有要事前来拜访,烦劳二位代为通报一声,多谢。”

第一公子的名声不是混的,他话没说完,那个年轻些的仆人已满面惊喜之色:“原来是南宫公子!”

南宫雪谦逊道:“不敢,正是。”

年轻仆人十分兴奋,点头就要往门内走,谁知却又被年老的那个一把拉住。

那老仆仔细地打量了众人一番,犹豫道:“我家主人平日极少见客,我等也不敢擅自作主……”

未等他说完,冷夫人忽然截口道:“你就说故人冷清来访,他必定不怪你。”

老仆愣了下,答应着进去了。

众人皆在门外静候。

果然不多时候,那老仆又出来满面笑容地将众人迎了进去。

庭院寂寂,游廊曲折。谁也不会想到,这深山里也会有这种人家。一切雕栏装饰虽不算十分华美,却也绝不寒酸,可见这里的主人必定不俗,也必定是个会享受的人。

先前那老仆在前面带路,不时还回头陪笑着说两句闲话,更多的却是偷偷打量冷夫人,想是在奇怪主人为何会破例见她。

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位美丽妇人,就是自家的主母。

厅上。

老仆陪笑:“各位先用茶,我家主人稍后片刻便会出来相见。”

李游含笑答应。

老仆正要退下。

冷夫人忽然道:“你家难道没有小主人?为何不出来待客?”

老仆一愣,笑道:“三位小主人年幼时便被主人送出去住了,若无主人吩咐,他们也不敢擅自入庄,如今只有二位夫人在此,不便见客。”

冷夫人点点头,坐下,沉默不语。

看来她的丈夫已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了,不知道她会不会伤心呢!杨念晴打量着她,暗暗叹息一声,有些为她难过。哪知目光无意中那么一转,却瞟见李游正好笑地看着自己,仿佛明白自己心中在想什么似的。

这个人聪明得可恶!杨念晴立刻瞪着他。

看什么看!

面对她恼怒的目光,只怕谁都会不好意思的,除了脸皮厚的人。然而不巧的是,李游的脸皮正好够厚,所以他干脆端起茶,慢慢欣赏她瞪眼的模样了。

杨念晴无语。

幸好此时响起了一阵不疾不缓、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下一刻,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算年龄他应该有四十多岁,但看上去最多才三十几左右,良好的身材并无发福的痕迹。形容十分俊朗,眉梢眼角虽有了细小纹路,两鬓也依稀见了霜色,看上去却自有种成熟摄人的气度。

眉头微皱,目光镇静,一片冷漠凛冽之气油然而生,然而再细细一看,竟又仿佛十分文雅了,还透着些书生气质。

儒雅与冷酷,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竟同时集中到了一个人身上。

他是谁,已不需要任何人介绍了。这样一种天然的特殊气质,除了当年的‘寒剑公子’楚笙寒,再没有别人。

杨念晴一边看一边赞叹:一个男人到了四十几岁还这么迷人,这位楚大叔年轻时一定帅得不像话,也很酷,果然配得上冷夫人。

楚笙寒放缓脚步,徐徐走到主位前,站定。

众人也都站了起来。

杨念晴立刻偷偷瞟向冷夫人——十几年了,他们夫妻再次重逢,心里一定都十分激动吧?

然而她很快便失望了。

冷夫人那美丽的脸上依旧笼罩着一片薄薄的霜雪之色,并无半点意外的表情,仿佛站在面前的这个人根本与自己毫无关系。

楚笙寒也只略略扫了她一眼,随即向众人拱手笑道:“南宫公子大名远扬,想必这二位就是何大侠与李公子了,方才有些杂事,让众位久候,失礼失礼!”

他虽满面笑容,言辞谦和,却还是不经意流露出一片明显的傲气。想不到这么片刻功夫,他居然已看出了李游与何璧的来历。

李游与何璧也谦逊恭维了几句。

众人客套一番,都坐下。

楚笙寒转身坐了主位,端起茶让了让,却又不喝,只看着众人目光一闪:“楚某已退隐江湖许久,不知众位突然驾临寒舍,所为何事?”

李游看看何璧:“我等冒昧前来打扰前辈,实属无奈,还望前辈恕罪,但此事除了前辈,只怕再无人知晓。”

闻言,楚笙寒露出不解之色。

南宫雪微笑道:“此事关系重大,江湖中不知还要有多少人丧命,素闻前辈虽不好俗事,却为人正派仁善,必不忍如此,是以我等才敢登门相扰。”

杨念晴听得佩服极了,无论谁听到这么一席话,都不好意思拒绝的。

楚笙寒果然微微一笑:“南宫公子所说的,可是南宫别苑的血案?”

“不瞒前辈,正是。”

“此事楚某并不知情,又如何帮得上忙?”

南宫雪看看何璧,将来意说了一遍:“是以有关叶夫人的来历,还请前辈不吝相告。”

楚笙寒微惊,随即摇头:“她不会杀人。”

“前辈的眼光想必也不会错,我等并未肯定就是她,”李游含笑道,“只是觉得事情有些凑巧,或许可以找到些线索罢了。”

半日。

楚笙寒皱眉:“事隔多年,一时之间只怕已想不起许多,今日不巧,楚某还有些要事须料理,倘若你们不急,明日再来,如何?”

既然来了,多等一天倒也没什么要紧。

何璧站起来:“如此,多谢前辈,我等明日再来相扰。”

楚笙寒点点头,起身道:“不送。”

众人便相继往外走。

身后,他忽然道:“可还好?”

杨念晴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问的,自然是走在最后的冷夫人。

冷夫人停住脚步,转过身静静地看着他:“好,多谢。”

他便点点头,不再说话,也不再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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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不算最小白那类吧,不会给人添麻烦,只不过这些男人太优秀,把她盖过了而已:)好歹总比表面看起来BH张扬,实际总坏事的女主好- -,将就将就,下一卷她的表现机会会多点- -

至于男主,故事还长,呵呵:)

“谈情说爱”

山脚,小镇上。

杨念晴愣愣地看着窗外来来去去的人们。

相忘江湖……

冷夫人与丈夫看样子竟真的已成了普通朋友,难道正如冷夫人所说,他们分开反而是件好事,都已找到了各自的乐趣,两两相忘于江湖了?

一直以来,自己真的错了吗?每个人都有喜欢的生活,都有权利去追求……

她默默发着呆。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有时候,眼睛看到不一定就是真的。”

听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杨念晴吓了一跳,抬起头,却发现李游不知何时已站在了旁边,也看着窗外。

她却没有心思跟他斗嘴了,只垂头不说话。

半晌。

她忽然摇头:“想不到他们这么放得下,可能真的是我错了,各自寻找各自的幸福,也没有错,我不该难过。”

李游转身看着她,睿智迷人的双目中闪过一丝不解之色。

她沉默半晌:“我爸妈离婚了。”

李游一愣。

她莞尔一笑:“就是分手,然后各自都重新有了家,有了丈夫和妻子,还有……孩子。”

“他们也是脾气不合,从我记事起就天天吵架,互相不肯让步,若不是我,只怕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分手了。”

“其实我一直在怪他们,当初既然没有感情,干吗还要结婚,还要生下我,然后说离就离……”

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住,转过脸去。

李游静静看着她,不语。

沉默。

杨念晴望着窗外喃喃道:“不过……冷夫人是对的,就算他们原来是有感情的,但既然两个人在一起并不开心,不如分开,我不该勉强留了他们这么多年,也不该怪他们,他们早就该离的,根本从一开始就不该在一起,可我……”

她只是想要个家,一个完整的家而已。

一个姑娘家当着男人大谈感情,实在罕见得很,好在这里两个人都很特别。

李游忽然拍拍她的肩膀:“未必。”

她看看他,不语。

他嘴角一弯:“既是夫妻,自然该有情,只不过许多人不懂得容让体谅罢了,人生在世,能够互相喜欢已是难得,又为何定要相忘?”

杨念晴想了想,摇头:“其实他们离婚了反而更好,以前我爸经常和妈吵,现在他反而还会关心我们过得怎么样。”

“既是忘了,又何必惦记?”

“他们可以是朋友。”

“这个世上能轻易相忘的人并不多,”李游长眉一挑,嘴角弯起,“我们不妨打个赌,就赌冷夫人与楚大侠。”

打赌?杨念晴疑惑地看着他。

片刻间。

那俊逸的脸上,长长的睫毛一扇,欢快明朗的笑容掠起,如同春日的朝阳,温暖人心,足以让人忘记所有的不快与烦恼。

杨念晴呆了。

其实这个男人认真起来,也没那么可恶……

跟他打赌?

杨念晴终于还是清醒过来,迅速后退一步,戒备地瞪着他:“我不跟你赌。”

“只因你必定会输。”

她立刻戳穿:“切,激将法,老套!”

果然,李游仔细看了看她,似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喃喃道:“想不到才一个多月,你已聪明了许多,实在不是件好事。”

“不是好事?”杨念晴不悦,“什么意思?你想我笨?”

“自然,”修长的双目眯起,俊逸的脸上又露出有趣之色,“你若变聪明,在下欺负起来岂非更不容易了?”

晕,欺软怕硬,什么叫欺软怕硬……这种话居然还说得心安理得面不改色,自己掉这里来难道是专程给他欺负的?!

她很怒:“你凭什么欺负我!”

他很绝:“因为你不能欺负我。”

……

斗嘴虽然不算好事,但有时候也能让人开心的。

杨念晴心情好了许多,想起案子来:“如果叶夫人真的是白家的人,那任老伯就肯定是在说谎了,因为他要袒护她,所以才会说没见过那万毒血掌的心法。”

李游不语。

她两眼一亮:“叶夫人当年住在陶家,陶化雨死了,她就改名叫随雨,好象他们关系不错哦,嘿嘿……会不会……”

李游不语。

仔细想了想,她又摇头:“可唐惊风和柳如不是陶化雨的好兄弟吗,如果她和陶化雨真的感情不一般,又怎么会杀他的好兄弟,而且其中一个还是她的丈夫,对她还那么专一……”

李游依旧不语。

杨念晴终于好奇地推他:“喂,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

他莫名其妙:“说什么?”

她没好气:“这件事你怎么想的?”

李游眨眨眼,好笑:“我不必想,因为她的来历明日都会知道了,想太早,想太多,未必就对,何况至今我们也不能肯定她就是凶手。”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明日的事明日再说,在下却要先睡了。”

也对。

杨念晴点头,忽然又一把拉住他:“等等,我还有个问题不明白。”

李游果然停下来:“何事?”

“你的衣服,”她掀了掀他的衣袖,好奇,“怎么总是新得很?”

李游看了她半天,终于叹了口气:“当然。”

“当然?”

“当然,因为它本来就是新的。”

“什么!”杨念晴立刻惊叫起来,“你……你天天都穿新衣服?”

“对。”

难怪他的衣服一直是洁白如雪!奢侈!奢侈啊,现代人都很少有这种待遇!杨念晴怒视着他,心里暗暗不平衡,这家伙难道是钱多得花不出去?

李游眨眨眼,修长的双目一眯,脸上又浮现出有趣之色:“杨大姑娘以为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

杨念晴瞪眼噎了半天,生平第一次难得地叫出了一大串排比句:“你知不知道‘勤俭节约’几个字怎么写?知不知道什么叫奢侈?知不知道什么叫浪费可耻?知不知道有的人连饭都吃不饱……”

李游摸着耳朵,苦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