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微微抬眸,示意丫鬟将孔氏送的茶叶拿出。江楼月打开一瞧,纵然他见过许多宝贝,见到此茶也不由赞了一声。接过木盒细细看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由又掂量了一番。江楼月一愣,不解地看着江夫人。

江夫人笑了笑,命丫鬟将木盒底座抽出。原来这仅巴掌大的木盒里竟然内藏乾坤,茶叶下藏着一张一万两的银票!

江楼月顿时笑了笑:“看来母亲今儿见的是那薛府的大夫人了?”

江夫人起了身:“是他们府里的老太君。得了,你也别在我跟前讨好了,等会儿老爷就要回来了,你还是赶紧去书房温书!”

听得此言,江楼月瘪瘪嘴,不情不愿道:“儿子这就去。”回到书房,还没翻两页书,又想起晌午遇见的那个小丫鬟。“薛府的么…”江楼月嘿嘿笑着,心思越发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孔氏回到府里,推说今儿累了,便让各房在自己的小院用晚膳即可,不必来福寿堂。

21二一章 双喜

只是晚膳后,薛大老爷却一人来了。孔氏瞧了他一眼,并没说话,只是将四周伺候的丫鬟都遣了出去。福寿堂里,只留母子二人静静对视着。

薛大老爷知道孔氏今儿去白玉寺见了一位贵人,且这事儿关系到他的前程,不由急急道:“儿子听闻母亲今日去白玉寺见了知州夫人,不知知州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听了薛大老爷的话,孔氏冷笑一声:“做母亲的替儿子跑官,累了一天,连一句问安的话儿都没有。”

薛大老爷被这话臊的脸通红,额头冒出了密密的细汗,连忙跪在地上:“儿子愚钝,累及老母替儿子操心,是儿子不孝!”

孔氏也就是一说,见儿子听话,也就松缓了口气:“我也不是为你,是为着整个薛府的前程!”

“母亲一生辛劳,儿子实在是无能。”

“行了,多大的人了,也别跪着了。”孔氏缓缓坐起身,“东西,别人是收下了。江夫人也答应做阿瑜及笄的女正宾,至于这事儿最后成不成,你还得去与知州大人去商量着。”

孔氏如此说,就意味着官缺的事儿已经办的八-九不离十了!薛大老爷心头巨喜,还要思及在母亲前面举止要稳重,努力压着勾起的嘴角。孔氏见他这模样,心中直叹气,摆摆手,让他赶紧退下。

薛大老爷赶紧行了礼:“那儿子就不打扰母亲休息了。”

到了暮夏,薛锦瑜及笄的那一日,薛府宾客云云,热闹非凡。秦氏的身体也在那段日子奇迹般的好了起来,闵氏自管家后,在几个紧要之处安插了自己的人手,大致摸清楚这府里的油水有多少,还没高兴几日,秦氏主动去找了孔氏,也不知与孔氏说了什么,无论闵氏怎么关心秦氏身体,希望让她再休息几日,孔氏还是将管家大权交给了秦氏。

闵氏心里不甘愿,经过这次当家,她可算是知道这府里仅每日的采买就能落下百两银子,日复一日,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银钱,全落在大房口袋里了!这也难怪府里的生意明明是由二房来操持,大房三房一样是拿着分红,可大房还能剩下那么多钱!

周嬷嬷的规矩训练班里,薛锦瑜自及笄后越发的矜持了,倒不是她不惹事,而是这种狗腿的事儿都交给了薛锦林。薛锦林对薛锦颜还有几分顾忌,可对薛锦兰就没那么客气了!薛锦兰争不过她,干脆抱病不出了。

罗姨娘知道后,关起门来大骂薛锦林。

“呸!什么东西!谁不知道她那娘当初是怎么爬上爷们的床的,又被大夫人罚在院子里跪了一个多时辰!那种贱货生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好玩意!一个小妈生的,得意个什么劲儿!再巴结,难道大夫人还能给她请到知州夫人当她的女正宾,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阿兰,你为那种东西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薛锦兰被罗姨娘吵得头疼,猛地拉开了被子,瞪着眼睛吼道:“她是小妈生的,难道我不是吗?!”

罗姨娘微微怔住了,见薛锦兰披头散发,脸上惨白惨白的,吓得她连忙闭上了嘴。可又有些不甘心:“阿兰,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她怎么能和你比呢!为娘再不济,那也是过了明路,由夫人亲自抬成的姨娘,那个贱货可是私下里爬了爷们的床,被大夫人痛打了一顿!到现在都是府里的笑柄呢!”

薛锦兰知道自己这个亲娘有些拎不清。过没过明路又如何,反正最后都成了姨娘,又有什么差别!见着罗姨娘还是那副要喷火的模样,薛锦兰蒙上被子,闷声道:“我累了,想睡一下。”

罗姨娘知道她心里不痛快,之前被吼了一次,不敢再多说什么,“那你好生歇息,等会儿起来喝药。我…我出去了,也不走远,就在外面。”

薛锦兰闷着脑袋,只怨自己没有托生到夫人的肚子里,凭白要受阿林的窝囊气!阿颜只顾着阿绣,在她眼里,真正的姐妹只有那个傻子阿秀一人,说什么不能丢了二房的脸面,都是假的!她从来就没有顾忌过自己!薛锦兰眼里冒着火——她迟早要将那些看不起她的人一个一个的全踩在脚下!薛锦兰紧紧握着手,突然胸口又是一阵绞痛袭来,痛的她牙齿打颤,过了许久,才稍稍好些。

薛锦林此刻正在自己的小院里,她的生母王姨娘还在回味着薛锦瑜及笄光景。

“啧啧,咱们长陵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可都来了,那女正宾乃知州夫人,竟然还有叶侯府的嫡出小姐为执事,还有夫人娘家的人前来道贺。那可都是官家娘子啊!这些个人物、还有这些个贺礼,那都是咱们长陵城里独一份的!我可听说仅叶家送的礼,哎呀呀,那一树珊瑚,哪怕就是那上面的一个小枝,就不知道是寻常人家几辈子的富贵了!”

薛锦林冷哼了一声:“姨娘说的这么热闹,可有一样是你的么?”

王姨娘被噎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笑意:“阿林啊,明年你也及笄了。咱们做人也有自知之明,虽然比不上夫人的嫡出小姐,但也不能太过寒酸!趁着夫人这几日心情好,你赶紧绣些荷包袜子送上去,讨讨夫人欢心!”

薛锦林横了王姨娘一眼,当即吼道:“要不是你,我用得着这么费尽心思的讨好这个讨好那个吗!我问你,前阵子你是不是端着汤去老爷的书房了?!”

王姨娘讪讪笑道:“哪有的事,我可一直都老实待在屋里,不信你问她们!”

四周小丫鬟连忙低下头,嗡着声音说是。

薛锦林冷声道:“你还想蒙我!你没去厨房,那厨房的婆子见到的是鬼啊!”

王姨娘见自己被薛锦林如此不留情面的戳穿了,脸色也不太好看,对着吼道:“我去找老爷还不是为了你,我这辈子也只能这样了,还不是为了奔个好前程!”

“为了我你就老实待屋里,别乱跑!夫人早就不喜欢你了!你不要总是指望着老爷,当年你被夫人罚跪在院子里时,老爷来救你了吗!那个时候你就该死心了!你去找老爷一次,夫人就会记恨你一次,也会记恨我一次!姨娘,你好歹生了我一场,我也就好心提醒你,你是争不过夫人的!夫人是官家小姐出身,你是什么!夫人有儿子傍身,你有吗?!你若是指望着我日后孝顺你,就老实待在这个院子里,别乱跑!”

王姨娘被她吼的气血也涌了上来,这些话句句都是她的痛处!可她突然想到了隔壁那位,之前周嬷嬷来时就没什么动静了,不由看了一眼薛锦林,这个女儿虽然是她生的,但那心思也太令人捉摸不透了。

薛锦林见王姨娘没说话,还以为她将自己的话听了几分进去。刚缓了口气,就见王姨娘探头探脑地问道:“阿林啊…这几日你可见着江姨娘了?”

薛锦林眉梢一挑,立刻警惕起来:“你问这作甚?”

王姨娘呵呵笑着:“也没什么,就是以前总见着你跟她的阿蓉一起玩,怎么自从周嬷嬷来了后,阿蓉居然没有去跟着周嬷嬷学规矩?”

薛锦林喝了口茶,随意道:“阿蓉才七岁,她又不是什么嫡出小姐,这么早学规矩作甚!”

“哦…”王姨娘若有所思点点头。隔壁的江姨娘一直都是她的死对头,虽然江姨娘比她后抬的姨娘,但江姨娘可是生出了儿子!是以江姨娘没少拿这事儿刺她!以往无论她要什么,江姨娘绝对是要双份的,偏巧老爷还疼她,哼,不就是生了儿子么,这个府里,除了二房的那位主,谁不会生呀!

薛大老爷一直喜欢江姨娘,顺带她生的一儿一女也十分疼爱。当初薛锦蓉敢去抢二房嫡女薛锦绣的娃娃,也是知道自己有人撑腰!可这一次周嬷嬷来府里,薛锦荣居然没有跟着去学,真真是匪夷所思。

王姨娘偷偷瞧了一眼薛锦林,自打周嬷嬷来了之后,她就没有看见薛锦林跟薛锦蓉玩在一起了,薛锦林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难不成,姓江的那个贱人失宠了?!

王姨娘心里痒痒的,可见薛锦林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又不敢问。只好先按捺下来,决定自己偷偷打听去。

转眼入秋了,知州果然给薛大老爷跑了一个从五品的闲散文官做做。消息传到薛府时,顿时炸锅了!

前段日子一直被孔氏打压的大房,经过薛锦瑜及笄一事后已经恢复了一半元气,如今又逢薛大老爷升官,更是喜气洋洋!走在府里都不自觉的抬了抬下巴,他们可都是在官老爷那里当差,这个府里可都是要靠着他们才好乘凉呐!

闵氏气的将屋里的花瓶摔的粉碎!

“你倒是得意啊!不过是从你二哥手里分到了几个小钱就把你得意的那个样子!你还总说老夫人宠你,你怎么没看见她一出手就是一万两的银子,给大房跑官!平日里几个小恩小惠就把你给打发了!你的眼皮子怎么比我这个妇道人家还要浅!”

薛三爷被闵氏骂的心烦意乱,“啪”地拍向桌子:“你给我住口!”

“好啊,你嫌我说的多了对吧!”闵氏指着薛三爷的鼻子吼道:“你也不想想我这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那两个宝贝儿子!大房有官身,二房有买卖,我们呢!你让我们娘俩以后喝西北风吗?!”

“大哥一直就有官身,这次不过是又升了一级,有什么大呼小叫的!这个官职给的是大哥,但实际是给咱们薛府跑的!没有这个官职,咱们就是一个普通的商户!以后爷们的事你少管,总是少不了你一口吃的的!”说罢,拂袖而去。

闵氏扑在桌上,死死揉着帕子,满心的不平!大爷升到了从五品,那秦氏恐怕越发的耀武扬威起来了吧!真是可恶!

府里因薛锦瑜及笄还有薛大爷升官,变得喜气洋洋,私下里却又暗流涌动。可这一切都与二房无关。二房的众人正为薛锦绣能够背出一小段的三字经感到高兴。仿佛薛府里的是是非非,都被他们挡在了那院墙之外。

只有薛锦绣自己,每在无人时总是喜欢站在窗旁,朝着福寿堂的方向望去。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嗅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

22二二章 花宴

福寿堂里的那位老太太,薛锦绣一直以为不过是个重男轻女的封建大家长罢了。经过替大爷买官这件事儿,却让薛锦绣清醒的意识到——位老太太,可不是个善茬!

因秦氏对她自己不敬,便打压大房,抬举三房,见三房要盖过大房之势,又给大房下了两剂猛药。如此平衡之术,全都是要将真正的管家大权掌握在她自己手中,无论前院后院,真正做主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她孔氏!

福寿堂里的不是普通的后宅妇人,那里住着的是掌控薛家商号十数年的权谋家。薛锦绣突然有些担心,自己的那位便宜爹在南边的小动静到底会不会被孔氏发现?

薛锦绣甚至会阴暗去想——等她及笄时,那已是九年之后,孔氏应该不在了吧。母亲不在,兄弟三人分家也是情理之中。等到那时候她们二房上下众人应该都能松口气了吧,如此想想,薛锦绣觉得自己活的还是有些奔头的。

“小姐,您又在想什么呢?”琼枝端了府里新到的果子来,见薛锦绣又站在窗户旁边发呆。

薛锦绣指着窗外:“树上那只小鸟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唱什么歌呢。”

琼枝朝窗外瞧了瞧,笑道:“喜鹊叫,是好事儿!”

薛锦绣接过果子默默啃了一口——可不是好事么,大房都双喜临门了。

说话间,听到门外丫鬟来禀:“大小姐身边的海棠姐姐来了。”

“她来做什么?”薛锦绣有点纳闷,还是道:“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门帘被撩起,海棠穿着薛府里一等丫鬟的杏红圆领的对襟衫走了进来,朝着薛锦绣福了福礼。

“六小姐好。前阵子是我们小姐的及笄大礼许多府里的小姐都来贺了一道。我们小姐想着怎么也要回这个礼数,便挑了日子,于本月十五,设了个赏菊宴。这是给六小姐的帖子。”

琼枝收下请帖,薛锦绣道:“替我向阿瑜姐姐问好。你还忙,就不留你了。”

琼枝送海棠出门,低声问道:“这次都请了哪些府的小姐?”

海棠道:“左右都是上次来道贺的。”见出了屋子,便道,“就送到这吧,我还得去别处送帖子。”

“那海棠姐姐你慢走,下次妹妹请你吃茶。”琼枝甩了甩帕子,便回屋了。

屋里薛锦绣正拿着那张帖子玩,鎏金的纸张,上面的花都是出自薛锦瑜的手笔,虽谈不上大家之作,但对于闺阁女子,倒也描的十分精致。及笄后,薛锦瑜就要步入另一个社交场合了,这次的花宴应该就是为此做准备。连请帖都准备的这么周到,看来是要向众人展示一番,或许这些人之中就有她未来良人的小姑子或者亲戚之类的。各家主母也会从各方面来具体打探薛锦瑜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以好替自家的嫡子来求娶。

花宴那日,各府小姐依次而来。这次是大房做东,薛锦绣她们不过是个陪衬罢了。薛锦瑜左右逢源,屋里的丫鬟们有条不絮地上茶摆果子。叶候府的小姐微微品了一口,不由赞道:“好酥的皮,这可是从南边儿的手艺呢,自从回了长陵,我可就再没吃过这味儿了。”

薛锦兰不由插嘴道:“双宜姐姐这话说得,难道堂堂侯府还吃不到这小小的果子?”

薛锦林噗嗤笑了一声,似乎看白痴一样看着她,说道:“这点心不难做,可做点心的人却难找。”

叶双宜突然想到什么,惊奇问道:“难道府上将那醉仙楼的大师傅给请来了?”

薛锦瑜矜持地点点头。

叶双宜恍然大悟:“难怪这味道与我以前在醉仙楼吃的那么相似。”说着,却又将点心放进了盘中,“可惜南边儿也就只有点心能吃,别的都不太合我的口味。”

四周丫鬟得到示意,便端了茶来,让她漱漱口。

薛锦瑜道:“双宜以前在南边住了几年,不如与我们说说那边的趣事儿吧。”

叶双宜打量了她一眼,这位薛大小姐的丰功伟绩她虽不曾见过,倒也听说过。头一次去闺学便将各府的小姐闹的鸡飞狗跳。不过这几年似乎也安静了下来,没再听说有什么出格的事儿。

薛府乃长陵首富,而她叶家却是侯府,若薛锦瑜嫁到侯府来不得不说是高嫁了。如果不是因为…罢了,那都是阿爹阿娘所操心的事。她只关心一点——这位薛大小姐,到底是真贤淑还是假贤淑?此次她前来正是受了母亲之托,来仔细观察观察。毕竟她的兄长,如今也十七了,也是要娶亲的年纪。

叶双宜微微笑道:“那边也没什么好的,就是每年中秋前后,各家除了聚在家里赏月,还会出门放河灯。哪里水多河多,一盏盏河灯飘在河面上,仿佛天上的星辰流在水里…还有那边的人喜欢吃鱼,比咱们这边的做法多多了,什么一鱼两吃,一鱼三吃,还有那鱼丸子…”

屋里众人听着叶双宜讲着南边的趣事,一时间都听入了神。

薛锦瑜虽听得入迷,倒也还记得自己是主人家,偷偷对海棠做了些手势。海棠心领神会,连忙出了门。由于今日各府小姐前来,秦氏为了给女儿做脸,早就对各处丫鬟婆子三令五申,不许出错,否则重罚!

厨房里正为晌午的宴席准备着,里面咚咚的刀剁案板声,还有不少水声。厨娘见着海棠前来,连忙高声嚷道:“哎呀呀,我的海棠姑奶奶,您可别进来,今儿是你们家小姐的大事,你这贴身伺候的,万一沾了咱们厨房里的油烟气,熏着了那些小姐们,夫人可要怪罪的!”

海棠连忙止住了脚步,站在门口,喊道:“我是来传小姐的吩咐的,今儿的午膳得加一道鱼!”

“鱼?!”厨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抹把脸跑了出来,“昨儿送来的菜单上可没有这道菜啊!”

“那可不行!”海棠皱起眉,“别的菜倒可以放一放,但这鱼是非做不可的。还不能是普通的作法,你得把拿手活给亮出来!”

厨娘见她不是说笑,也只能认命了:“哎,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那你可赶紧着点啊,等会儿我还来看。”海棠匆忙吩咐完,又赶着回去。路上碰到了一个眼生的丫鬟,立刻道:“你是哪个院子的丫鬟?”

那丫鬟一愣,连忙道:“我跟我家小姐来的。”

海棠哦了声,“那你又是哪府的丫鬟?”这次来小姐们有的除了带了贴身丫鬟,还带了几个小丫鬟,估计是带出来见世面的。这种小丫鬟都由府里统一安排了地方吃茶,只等着主子们传唤,便由薛府的丫鬟再领去。眼前这位,怕是迷路了。

那小丫鬟怯声声道:“我是叶府的,叫碧云,我们家小姐正在主屋与贵府大小姐说话呢。”

竟然是那位带出来的!海棠立刻打起了精神,问道:“你可是要去漪澜阁?”所有的小丫鬟都被安排在哪里了。

小丫鬟忙不迭地点头。

海棠松口气,知道下一步怎么办了。刚准备带她去,就见着这小丫鬟裙子上沾了些泥。小丫鬟见她视线落在自己的裙子上,更加扭捏了,不由将那裙摆往后挪了挪。海棠笑道:“府里花园子最近在铺新的石板路,方才见你是从哪儿来的。许是没注意,那个花园子最近还没怎么修正,不巧将你的裙子给污了些。”

小丫鬟抬起头,一脸诧异地看着她。这裙子明明是她自己不小心弄污的,被这人这么一说,听着反倒是薛府的原因了。小丫鬟顿时明白过了,这是主人家给她台阶下呢!

说话间,不远处又来了一个丫鬟,匆匆走到海棠面前:“海棠姐姐,小姐等会儿与各府小姐们赏花了,您怎么还在这啊!”

海棠忙道:“我这就去。”又看了一眼那个小丫鬟,还得找个人带她去漪澜院。可惜前来通知她的丫鬟也是小姐身边的人,离不开。

突然,从回廊后走来一人,说道:“今儿是你们小姐的大事,漪澜院我也熟,就让我带她去吧。”

海棠一愣:“冬儿…”刚说出口,发现自己有些失礼,忙笑道:“冬儿姐姐怎么来了?”

冬儿笑了笑:“六小姐带着琼枝丫头正在屋里与大小姐说话呢,左右我是个闲人,便出来转转。你们去忙吧,这丫头就让我带去吧。”

海棠与她没打过几次交道,但也知道冬儿是孔氏跟前的人,能力自然不用说。忙谢道:“那就先谢谢冬儿姐姐了!”

“得了。”冬儿甩甩帕子,“再不走,你们小姐该罚你偷懒了!”

待海棠二人走远,冬儿走到那小丫鬟身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再冬儿出来前眼睛直了一下,都说薛府豪富,可没曾想连丫鬟都这么漂亮!听得她问话,连忙道:“我叫碧云。”

“嗯,碧云…”冬儿打量她一眼,看着她的裙子,说道:“等会儿你定要去伺候你们小姐,那里人多,若是让其他府里的小姐见着你裙子的污泥,怕是要损了你们小姐脸面。”

碧云本就担心这一点,如今被冬儿这么越发着急。

冬儿弯起双眼,对碧云的表情很是满意。她浅浅笑着,脸上露出两个小梨涡:“别担心。你是第一次跟着小姐出府吧,其实这种事儿是常有的,你跟我来…”

23二三章 陷害

冬儿领着碧云一路往府院深处而去,碧云不认识路,却也知道四周来往的人越来越少了,不由微微伫足,小声问道:“冬儿姐姐,这是去何处?”

冬儿见她有些紧张,语气越发柔和:“你裙子脏了,我带你去换一条。”

碧云来时被嘱咐过,去主人家做客若衣物沾了污渍,可向主人家借一条,事后洗净或单拿一件新的还回去。眼前之人笑的又十分和善,碧云到对自己之前那般小心的态度感到一丝歉意:“如此,就劳烦姐姐了。”

二人来到一处院子,今儿府里大多丫鬟要么去薛锦瑜哪里帮忙,要么瞧热闹去了,这处小院便只有一个人看着。

那丫鬟见着冬儿前来,站起身笑了笑,复又坐了回去。

二人进了屋里,碧云顿时一愣——这里怎么这么多衣物?

冬儿解释道:“府里新制衣裳有一部分会在这里,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一件。”

碧云点点头。不多时,待她换好了衣裳,二人便离开这座小院。

四周的景象又热闹起来,冬儿突然哎哟了一声,连忙扶着一旁的木柱,脸色有些扭曲。碧云关切问道:“怎么了?”

冬儿轻咬薄唇:“好…好像是脚扭了,你看我,笨手笨脚的。”

碧云忙道:“这,这可怎么好?严重吗?”

冬儿摆摆手:“你别着急,时辰不早了,小姐们怕是快游园回来了。”

碧云紧蹙着眉,心底颇为着急。

冬儿道:“你莫慌,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去就是漪澜院了。我这脚上伤也不重,在这里歇一会儿,我就回去找些药膏抹上。你说这咱姐妹二人能在这里相遇也是个缘分,我就托大嘱咐你几句,好容易跟着小姐出来,切莫惊慌。”

碧云忙不迭地点头,见冬儿一脸恳切,不由对她更加亲近几分。

冬儿笑了笑:“行啦,你别在耽误了,赶紧去吧。”

碧云犹豫地走了几步,回头嘱咐道:“那你小心些。”说着,朝冬儿福了福礼,见时候的确不早了,连忙朝漪澜院而去。

碧云一路走着,发现四周花团锦簇,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走错了,直接走到花园子里来了!远远地就听见府里小姐们的嬉闹声,碧云顿时大惊。拉着身侧小路上走过的一个丫鬟,忙道:“姐姐等一下,请问漪澜院往何处去?”

那丫鬟见着碧云的打扮,微愣了一下,指着一侧的小路:“从这走去就是漪澜院。”

碧云连连道谢。

小丫鬟端着木盘,看着她的背影,颇有些疑惑:“奇怪了,那身衣裳…”

碧云边走才发现,冬儿给她指的这条路,虽可以去漪澜院,但却也要经过花园子。急急忙忙间,一不小心又撞到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