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楼月已经在茶楼等了些时候,见着叶莫辞姗姗前来,不由嚷道:“等小爷我多了这半个时辰,叶兄你可要自罚三杯!”谁料话未说完,叶莫辞就拿着旁边的酒坛子,咕噜噜喝去大半,抹了嘴角的酒渍,干脆坐下:“那封信你可送到了?”

江楼月被他震住了,呆楞了半响,喃喃道:“你这是火气够大的啊。”

叶莫辞勾起一丝冷笑:“我何敢有什么火气,不过是个吃闲饭的废物罢了。”

“喂喂,”江楼月头疼地看着他,“你若都是废物,让我这个名副其实的纨绔如何自容?”

“俞敏之那厮都已经能领兵击溃漠北狼,而我呢!”叶莫辞又拿过了酒坛,“家族蒙难,却只能…”

江楼月目瞪口呆看着自己好心拿来的三十年女儿红就被这家伙瞬间喝干了,一把将酒坛子给夺了回来:“你跟他比什么!俞敏之是武将世家出身,他老子现在驻守凉州,上阵父子兵,,带兵打仗是他的家传本事!但术业有专攻,你这是较的什么劲!”见叶莫辞又要发酒疯,他知道他心里不痛快,立刻道,“你让给梁统领的信我已经带去了,但他肯不肯让你过去,尽人事听天命吧。不过你这般私下去军营,若是被叶伯父知道,你打算怎么对他说?”

“男儿何不带吴钩…哈哈哈哈…”叶莫辞有些醉意袭来,“我叶府,世代忠良,却因父亲一时贪欲落得如此地步!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想来他是不会反对的!”

“你可想好了,一旦梁统领答应了就回启禀圣上着你前往庆元,这个秋天你就要离开长陵。那…薛府,你打算怎么解释,别人家的闺女嫁给你才不到数月,你就要离府?”

“到时候圣命难违,他们不会说什么。”

见叶莫辞如此轻描淡写,江楼月也不再多说什么。

“阿姐,那个人怎么还跟着咱们?”薛锦绣高估了薛锦颜的同情心,但也同时低估了那位小姑娘的毅力。居然就这样不远不近地一直跟在马车后,一直跟到了珍宝轩。

薛锦颜淡淡道:“不必理会。”

“哦。”薛锦绣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这时候女子出门逛街不比现代,大多都是从商铺后院而入,直接去到雅间品茶。再由掌柜或是大掌事直接将要看的货物带来,细细解说。韦掌柜听闻是东家的两位千金前来,立刻将上次留下的玉如意带来递给薛锦绣。

薛锦绣握在手中,那玉冰凉清透,顿时道:“若用此玉做成扇柄,夏日时握在手中,倒也不觉得热啊。”

韦掌柜笑道:“六小姐说的极是!刚巧店里也新来了几把团扇,待会儿便会送来。不知三小姐喜欢些什么,珍宝轩里古玩字画都不缺,不如让丫鬟们去拿些来赏玩?”

薛锦颜本就没什么想看的,不过是被薛锦绣硬拉来罢了。听此言,便道:“先看看扇子吧。”

薛锦绣已经绕到一旁的书架那边,对韦掌柜道:“上次爹爹来看的账本,我能再看看么?”

韦掌柜是亲眼看到薛永年带着薛锦绣过来,并手把手教她算账,自然满口应了。遣了小子去让账房将本月的账本带来。薛锦绣随意翻看,薛锦颜也被吸引住了:“真没想到,你竟然对这些个东西感兴趣。”

薛锦绣正打算与她说笑几句,但突然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韦掌柜见状,顿时小心问道:“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妥?”

“奇怪了,明明上月税收还只有三成,怎么现在变到四成?”

“二月时朝廷就下了旨,增加些税负。”韦掌柜道,“虽然比以前是多收了些,但还过得去。”

过得去?薛锦绣可不这么认为!

以前朝廷是十税一,顾名思义就是田地收入的十分之一上缴朝廷,对商贾也是这样的税率。但这只是朝廷的税率,等分摊到了地方,肯定就不只这么多,真正能做到八税一的已经是天大的清官了。如今居然又加了赋税!对于薛府这样有门路的大商户,自然是没甚影响,毕竟薛府大爷有官职在身,在他名下的产业是可以免去赋税的。而其他的产业,也可以因薛府大爷的身份,少收些。可对于那些普通商户,尤其是种地的农户,这无疑是重负。

薛锦绣也没有多少心思逛街了,自从离了冯府,遇到的尽是些糟心事。正打算看了扇子后,便回府。谁料一个小厮匆匆前来将韦掌柜给请到一旁,低声喃喃。

韦掌柜紧蹙了眉:“这种事也来问我,你没长脑子么!还跟她多费什么话啊,赶紧打发了!”

薛锦绣正好听了这一耳朵,好奇道:“什么打发?”

韦掌柜道:“门口来了个叫花子,赖着不走了!”

薛锦颜放下茶杯:“估计是饿极了,给他些饭食,他便也会走了。”

“这…”那小厮面露难色。

“怎么?有难处?”

韦掌柜忙道:“不难不难。”又对着那小厮厉声道:“还不赶紧打发了去!免得弄脏了珍宝轩的地!”

薛锦颜却不急了,命那小厮留了下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厮怯怯道:“是一个姑娘,说是想见二位小姐。”

“姑娘?”薛锦绣有些明白了,“是不是衣衫褴褛,身上脏兮兮的那个?”

“是。”小厮道。

巧月对那人并无好感,当即哼了声,“救了她又送了银钱,如今还不走,这是要讹上咱们了么?!小姐,奴婢这就带几个人将她打发了去。若还不知好歹,就让衙门的人来打她几板子关几天就是了。”

“且慢!”薛锦绣到底还是制止了,“说不定是真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让她进来吧。”又看向薛锦颜,“就如姐姐方才说的,她明明可以走,为什么还要跟着咱们呢?正中间肯定有什么原因!且听她说说,也不费什么事啊。”

半响,薛锦颜终究是点头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薛锦绣到底还是从现代穿过去的,接受了二十多年的现代教育。就算举止行为跟古人可以差不多,但思想里的那种平等,自由,梦想,还是和他们有根本性的区别。

虽然穿到古代会有很多的身不由己,无可奈何,很多矛盾与妥协,但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还是很愿意坚持自己的思想原则的或者是争取一下,哪怕失败了,但至少她尝试过。所以我不是很喜欢那种穿越之后,过的比古人还古人的穿越女。

49四九章 卫秋

少卿,那姑娘便跟着小厮进来了。二话没说,直接跪在地上,将那十两银子放在地上。

薛锦颜一愣颇为不解,身边的巧月当即就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姑娘声音有些沙哑,许是方才哭喊所致,但却不卑不亢,缓缓道:“小姐好意,卫秋心领了。但卫秋只是一名弱女子,又是孤身一人流落江湖、这十两银子对小姐而言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一普通农户来说,需数年辛勤耕作才能攒下,我若带在身上,怕是会招来祸患。”

听此言,薛锦绣心中十分羞愧。她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真是穿来后这富贵日子过的太舒坦了,连带这世故人情都快忘记了。以前的朋友都说她是一个理想主义者,那时候她还会辩驳几句,如今看来,还真是…薛锦绣默默叹息,对于理想主义者这样的称呼她不想多做评价,只是以后若在遇到这样的事情,必须要改进一下办事的方法,毕竟她以后的路还很长啊。

薛锦颜倒是在仔细打量这个有些与众不同的姑娘:“你说的不错,可如果没有钱财傍身,你又要如何自处?”

卫秋并未闪躲薛锦颜的目光,更是抬头直视她:“其实我并不惧怕被卖。只是方才那个牙婆是与青楼打交道的,这也是我最近才得知,所以才想了法子逃出来。我是元县人,去年元县发生了时疫,许多乡亲都病死了。后来来了一个医术高超的大夫,幸亏有他,剩下来的乡亲才得以活命。本来想着有田有地这日子不算太难熬,可没有想到今年春旱,那地根本就种不了东西。我为了活命,就将自己卖了。可是…”卫秋淡定道,“我以前没有接触过这些人,也没卖身的经验,那牙婆嘴里说得好听,后来才得知是做那种勾当的,所以我就跑了。乡下丫头天生就是干活的,跑得快,嗓门也大,她一时半会儿就没抓到我。”

薛锦绣本来还在自责当中,听到那后面几句话,哭笑不得——这卫秋,天生就有一丝黑色幽默啊。

薛锦颜也有些佩服这个叫卫秋的女子了,认真道:“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元县我是回不去了,我想…”卫秋低头看了一眼那包着银子的荷包,“既然这十两银子是小姐您送给我的,那我就留下三两傍身,剩下的七两还给您。如果小姐您真的可怜我,就替我介绍一个靠得住的牙婆,买到良家里当丫鬟就成。我力气大,去别人府里当丫鬟做粗活,或者去厨房帮厨都可以。”

屋里的丫鬟们面面相觑,薛锦颜却是笑了,指着她道:“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个有主意的!”也是,如果没有主意,又怎么会离开家乡找活路呢。

吴妈妈在听完卫秋那番话后就觉得这小姑娘颇有些不简单,如今见自家两位小姐都被她给镇住了,心下更是觉得有些不妥。当即附在薛锦颜耳边低声道:“小姐,人心难测,不得不防啊。这件事,若您真想管,还是要先向夫人请示才行。”

薛锦绣却不这么觉得,她自己被称作理想主义者,会容易想当然然还容易上个当什么的。但是她知道现在这间屋子里可是待着一位老狐狸,便也低声道:“阿姐,这位卫秋姑娘到底是好还是坏我们也说不清楚,不如这样,将她交给韦掌柜,细细盘问之后再做定夺?”

薛锦颜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办法!”韦掌柜是谁,那是薛家商号在长岭城的总掌柜,在薛家商铺里已经过了四十年了,论起资历来那是商号里头一份的,连薛永年见到他都要礼让三分!

韦掌柜早就在卫秋进门的那一刻,就将她上上下下给打量了一遍。又停了方才那番话,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农户女子能够有的胆识。不过她既然说是从元县来的,那自然是要先考考她元县的风土人情。韦掌柜将她带去一旁的小房里,吴妈妈自然也跟上前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韦掌柜与吴妈妈回来了。韦掌柜道:“她的确是元县人,之前对小姐您说的话也都是实情,并无不妥之处。”

吴妈妈也点头:“是这样的。”

“既如此,干脆就让她留在铺子里吧,去厨房或是当个使粗的丫头,就凭韦掌柜你安排了。你放心,这件事我也会向母亲说明的。”薛锦颜放下心来,便将事情个定了。这世间都说女子应以柔弱为美,但她也十分欣赏有主见的女子,这卫秋孤身一人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雨,也着实让人可怜。

既已商定下来,薛锦颜也不再珍宝轩多留了。卫秋感激地朝她又磕了几个头:“谢小姐大恩!”

薛锦绣见她这身衣裳也太脏了些,便道:“卫姑娘的事还要麻烦韦掌柜您了,记得替她挑几件得体的衣裳。”

韦掌柜连连应下,卫秋又是一阵感激。

回马车上后,薛锦绣不由问道:“元县发生过时疫?怎么没有多少人知道?不过话说回来,这元县是哪里啊?”

吴妈妈道:“元县就在庆元城那边,在咱们长陵的西边儿,快马加鞭也要两个多月的路程呢。那里山多,素来匪患不断,不怎么太平,为此朝廷还派了梁大将军过去镇守呢。”

到了府后,姐妹二人便去向方氏请安,正巧薛永年也在,便说了关于卫秋的事。薛永年揉了揉薛锦绣的脸,将她一把抱起来,笑呵呵道:“这是善举,也不是什么大事。难得阿颜阿秀有这份善心,就允了吧。”

方氏再听到她们被当街拦下,又与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打了半天交道心中颇为不安,虽知道她们是好心,但到底还是孩子,不免会叫人给骗了。本想训斥几句,结果薛永年…

“话都让二爷您说完了,我还说个什么呢。”方氏闷闷道。

薛永年将薛锦绣放下,将她往方氏那边推了推。薛锦绣深呼一口气——又到了卖萌的时间了。

“阿娘~~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随便救人了。若是以后再遇着,一定先让琼枝回府来禀告您。您喝口茶,消消气。要不,您也跟爹爹一样,捏捏阿秀的脸,就不气了。”说完,闭上眼睛伸出自己的小胖脸,以慷慨赴死之心站在那里不动了。

方氏哭笑不得,拍了拍她,也就算了。

但接下来的日子,薛锦绣便没有现在这般轻松了。

八月的时候,薛锦瑜就要出嫁了,如今离八月还只剩四个多月了,孔氏可不愿这桩婚事上有什么岔子。得知薛锦颜这段日子去冯府那边有些频繁,便召了方氏去福寿堂,“阿秀年纪小,爱玩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颜丫头也大了,再这样整日与阿秀一起胡闹嬉戏,也不是个正理。前些日子为了瑜丫头的事,周嬷嬷顾及不过来,但你这个做娘的,就应该时时提点几句。到底都还是咱们薛府的千金小姐们,若一个人言行有失,便会连累其他姐妹,我想这些道理,你也是明白的。”

方氏只觉自己背脊隐隐冒汗,立刻道:“老夫人说的是,媳妇儿受教了。”

只是等她刚走,便在门口处遇到了闵氏。闵氏自上次拉着她一起去宋姨娘那里后,最近这段日子安静了不少,也不知她到底在做些什么。妯娌二人微微行了礼后,也没多说什么,闵氏便进了福寿堂给孔氏请安。

此时,薛锦绣在吴妈妈的督促下开始学规矩,如果现在她能去冯府,她觉得自己肯定和俞淑君有很多共同语言。以前老觉得古代淑女不用烦恼班主任这种生物,不用担心各种升学考试,英语四六级,托福雅思GRE,啊,这是多么幸福啊。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古代会有教养嬷嬷这种生物的存在,比大学课堂还喜欢点人上黑板答题的老师还要吸引仇恨值!

此刻,薛锦绣就是头顶着一本书,小心翼翼地练走路。心底默默宽慰自己:幸好这不是清朝,幸好自己还不用穿那神奇的只在鞋子中间给个支点的变态高跟鞋——“花盆底”。

琼枝匆匆走了进来,刚喊了一声:“小姐——”

“啪!”书从头上掉下。薛锦绣包含泪水的看着她,幽怨道:“何事!”

琼枝嘿嘿笑着,正欲说话,吴妈妈已经走了过来,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薛锦绣:“小姐,今日这书要在您头上待着超过一炷香的时间才行。”

薛锦绣默默接过那本书,琼枝趁机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前院的小子说了,那个卫秋现在咱们的茶行里打杂,那边的掌事说她人挺勤快的,干得很不错。”

薛锦绣点点头:“这就好。你去跟姐姐也说一声吧,免得她也记挂着。”接着便又在吴妈妈的目光下,继续练习“顶书走路”这一绝招。

薛锦颜的课程只有比薛锦绣更多,没有少的。本来她还挺想来看看这只胖豆丁是怎么来顶书的,奈何分-身乏术。正想到了晚膳时,偷个闲来打趣她几句。谁料福寿堂那边的杜妈妈来了,说是老夫人让大家晚膳都去福寿堂用。

薛锦颜微楞。自从四月后,为了方便薛锦瑜,孔氏都是让各房都在自己院子里用膳,除了请安,便可不去福寿堂。今日怎么突然…?

方氏正坐在一旁督促薛锦颜的女红,听到此话,便道:“知道了。”待杜妈妈走后,见薛锦颜又开始发呆,不由咳嗽了一声,薛锦颜赶紧回神,继续专注手里的绣活儿。

方氏却深思起来,早上从福寿堂离开后遇着了闵氏,莫非…与她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咳,很显然我是存稿箱君。那个姓录的,还在睡觉中-。-ZZzzzzz....

50五十章 嫁妆

无论何时,薛锦绣对福寿堂都很有抵触,如今她虽以让众人都接受了她逐渐“转好”,甚至有时在方氏面前搏了一个活泼的评价,但一入福寿堂,绝对又是变回那个呆呆木木跟哑巴有的一比的小傻子。

见众人都到齐了,离晚膳还有些时候,孔氏便询问了一下薛锦瑜婚事准备的如何。秦氏笑容满面:“托老夫人的福,都准备妥当了。”

孔氏点点头,这时杜妈妈拿出了三个木匣,走到秦氏面前。孔氏道:“算是我这个老婆子给瑜姐儿添的妆。”说罢,丫鬟上前接过木匣,杜妈妈将其一次打开。一颗如婴儿拳头大的夜明珠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即便是看惯了好东西的薛府众人也都微张了嘴巴,目不转睛地看着。

薛锦瑜颇有些受宠若惊,此番出嫁,孔氏已经赏了不少好东西给她,没想到今日竟然还会…

这样大的夜明珠,普天之下怕是也没有几个吧!薛锦瑜当即跪在了地上,眼含泪水:“祖母…”

“行了,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你以后将日子过好了,我也就安心了。”

“祖母为的孙女如此,孙女无以为报。定当遵循祖母教导,不负祖母的期望!”说罢,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这才起身坐了回去。

秦氏已经命人将那三盒东西收了起来,都说老夫人这里好东西不少,如今能拿出这颗夜明珠,也算是对她的阿瑜上心了。

“阿瑜留在府里的日子不多了,你这个做娘的要多陪陪她。”

“是。”秦氏起身微礼,“以前总觉得阿瑜还小,这日子还长着呢。没想到,眨眼间,就要出门子了。”她这一说,又惹的薛锦瑜的伤心处。方氏也想到自己的两个女儿,尤其是薛锦颜,再过几年也是要嫁了。一时间,屋里气氛颇有些伤感。

孔氏也微微擦拭了眼角:“所以啊,这段日子你就多陪陪她,与她说说话也是好的。”说着,顿了顿,朝一旁的闵氏招了招手:“这段日子府里的事就交给你来打理了,让你嫂子省些心。”

闵氏浅浅一笑:“是,老夫人放心。”

秦氏本是半真半假地做戏,听得此言,心中一慌,当即道:“这…老夫人,您…媳妇儿虽然要准备阿瑜的婚事,但也忙得过来。”

谁料孔氏并不所动:“阿瑜的事才是大事,你切莫因小失大。再者你三弟妹以前也帮着管过几天,让她给你帮些忙,也算是为阿瑜的婚事出了力。”

秦氏还欲争辩几句,闵氏已转过身,对着她笑道:“嫂子这是不放心我了么?”

“怎么会呢。”秦氏虽然对孔氏突然撤掉她管家的权利有些奇怪,但也知道如今在阿瑜的婚事上还要多多仰仗孔氏。又斜眼瞧了一眼那颗夜明珠——呵,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给个蜜枣又打一棒子!

“那就麻烦弟妹了。”秦氏勉强笑着。

“行了,说了这会子话,也该用膳了。”见事情已经吩咐妥当,孔氏也就让杜妈妈去传膳来。

离了福寿堂,薛锦颜还是有些纳闷,抚着方氏走在回去的石子路上,不由低声问:“阿娘,今晚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呢?”

方氏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嘴里还是道:“大嫂这段日子也的确忙碌,前几日还听那边的人说大嫂因阿瑜出嫁伤心,已经好几晚没睡个踏实觉了,药房里还给开了安神的汤药。老夫人这般安排,也是合情合理的。”

“话虽这么说…”放在普通人家,孔氏这样做自然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但秦氏和闵氏素来不对付,孔氏到底是在做什么呢?玩平衡之术?这些日子,方氏已经开始教她管家了,如何对待下人,一味的仁慈不行,一味的威严也不行。恩威并重,才是可行之道。今晚在福寿堂见孔氏的所为,薛锦颜觉得自己好像明一些了。

秦氏却很不高兴,尤其是见到闵氏那张小人得志的脸,她心里就不痛快!本欲和众人一道离开,却不料杜妈妈走了出来,“大夫人请留步,老夫人说还想问问您关于瑜姐儿大婚的事。”

秦氏点点头,跟着进屋了。待进里屋时,杜妈妈却道:“夫人请稍等,老夫人正在换衣裳。”说罢,便撩了帘子进去了。

秦氏只好又站在外间小厅里等着。只感觉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孔氏还没有召她进去的意思。秦氏看着四周的椅子,却又不敢坐下,只好咬着牙继续站着。

一侧的木门吱呀一声,一个小丫鬟端着些香料走进,见着秦氏微微行礼后,便朝里屋而去。秦氏轻声喊住了她:“老夫人在做什么呢?换个衣裳换了这么长时间?”

小丫鬟道:“奴婢只是听杜妈妈吩咐送些香料来,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秦氏见着实问不出什么,便将她放走了。

半响,杜妈妈走了出来,一脸歉意道:“让大夫人等候多时了,只是方才有个小丫鬟毛手毛脚的将老夫人的香炉给弄到了,老夫人正烦心呢。您也知道,那都是燃了晚上安神用,需要提前燃上一个时辰还有功效…”

秦氏根本就不想听这些乱七八糟,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既如此,那老夫人是否还要见我?我瞧着既然老夫人这里这忙,那我就先不打扰了。”

杜妈妈忙道:“夫人稍安勿躁。再等等,老夫人马上就过来了。”

终于,又约莫过了两柱香的时间,秦氏只觉得自己腿站的有些酸了,孔氏这才遣了杜妈妈让她进来。

秦氏心中再不满,也恭敬了行了礼。站直身后,说道:“不知老夫人屋里的香炉现在可好些了?”

孔氏笑了笑:“新来的丫头毛手毛脚,已经让嬷嬷们拖出去重新教规矩了。”

“既然如此,那媳妇儿就放心了。”

孔氏却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下人们不懂规矩还可以让嬷嬷们教导,如果是主子呢…?”

秦氏一惊,立刻站起了身:“媳妇儿不明白,老夫人何出此言啊?”

“何出此言?你看看吧!”

秦氏接过杜妈妈手中信笺,刚看了两行,顿时跪倒在地,一脸的慌张:“老夫人…老夫人明鉴,媳妇儿,媳妇儿也都是为了薛府呀!”

孔氏一脸嫌弃地看着她:“没出息的东西!若是让人看见你这个当家主母这般摸样,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秦氏猛地抬起头,恐慌地看着四周,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孔氏已经将那些丫鬟都遣走了。秦氏默然片刻,垂首恭谨地跪在孔氏身前:“既然老夫人已经知道了,要打要罚媳妇儿都认了。”

“打?罚?”孔氏目光锐利,“瑜姐儿要高嫁了,我怎么敢罚你呢!到时候叶侯府问起你这位亲家,我还要帮你说好话呢!”

秦氏默然不语。

孔氏见她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猜中她的心事。只能怨自己现在是骑虎难下,无论秦氏做了什么,都必须保全她!

“这些年,公中往你们大房私下贴了多少银子你不是不知道!怎的到现在还是这样一本烂帐!去年时我就问过你,瑜姐儿的嫁妆还差多少银子,你当时是怎么说的?!”

秦氏目光闪躲:“媳妇儿也是被人给骗了呀。是那些人说,这印子钱许多大户都在放,媳妇儿也没有想到会…会…”

“会闹出人命!”孔氏恨得想踹她一脚,“你怎么这般糊涂!那印子钱是可以随便放的吗?你一个妇道人家,又怎么会清楚外面那些个小子们为了能收上印子钱,通常都是将借钱之人往死里打!”孔氏只觉得胸口闷闷地,杜妈妈见状连忙递上茶让她先顺顺气。

“替你收账的,是那个叫扈老大的人吧。前些日子,从庄子上给你送来了三千两银子。”

秦氏震惊地看着孔氏,她从未想过,这等隐秘之事,就连银钱的数额,孔氏居然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