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秋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低声问道:“她…她以后真的不能生育了吗?”

孙妈妈道:“你怕什么。让她喝这碗东西的是她老子娘,连她老子娘都不在乎,你在意个什么劲!”说着,又瞟了卫秋一眼,“记得将嘴巴闭紧一点,别忘了是谁把你从一个使粗丫鬟升成的二等丫鬟,若想好好活着,就别乱说话!”

卫秋吓得连忙点头。

孙妈妈笑了笑,布满皱纹的脸显得有些狰狞:“你是个聪明丫头,干活去吧。”

卫秋赶紧端着茶盘走了,一路上依旧是心惊肉战。

“今天那位就要离开长陵了。”薛锦绣趁着学规矩的空隙拉着薛锦蓉聊天,“你说,大伯母会不会将大姐姐接回来小住几日?”

薛锦蓉面无表情:“不会的,大姐在婆婆家也是有许多事儿要做的。”

“哎,大姐姐真可怜,这么快就要和姐夫分开了,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说着,神秘兮兮地趴在薛锦蓉耳朵边,小声道:“前日我还偷偷听到三婶婶对身边的妈妈说,如果以后她有闺女,定然要给她找个好婆家。哪怕是门第不高,可千万不能遇人不淑。”说着,薛锦绣突然楞了一下,一脸的不好意思,“那个…阿蓉姐姐,遇人不淑是什么意思啊?”

薛锦蓉面色微惊,看着眼前薛锦绣一脸天真的模样,稍稍又安了安心,只是道:“这个词儿…反正不是什么好意思。就是…遇到坏人的意思。”

“那阿蓉姐姐有遇人不淑吗?”薛锦绣说道。

薛锦蓉心中渐渐沉了下去,许是与她说话的是府里的小傻子薛锦绣,所以她轻声道:“没有。可是我不能确定以后有没有。”

薛锦绣立刻拍着胸脯英勇道:“阿蓉姐姐你放心,如果你遇着坏人了,我帮你打他!”

薛锦蓉笑了,只觉得心头难得涌上了一丝暖意,不由伸手去捏了捏薛锦绣的小胖脸。薛锦绣一愣,一溜小跑,嗖的一下就躲在了树后,委委屈屈探出小脑袋瞪着她:“阿蓉姐姐你也坏,跟阿姐一样喜欢捏我,不理你们了,哼!”

薛锦蓉被她逗得乐不可支,只好嚷道:“好啦,你快出来,我不捏你了!”

薛锦绣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磨磨蹭蹭地又走回来,可说什么也不肯在待在她身边了。薛锦蓉连忙道:“我发誓。”

薛锦绣这才勉强点了点头:“不许反悔哦。”

薛锦蓉见她如此一本正经,不由道:“我终于明白阿颜为什么那么宝贝你这个妹妹了。”说着,眉眼间一直以来的防备之态似有冰雪消融之态,她蹲在薛锦绣身前,替她系着腰间的小荷包,突然低声道:“其实…那一次我不是有意要去抢你的布老虎的,对不起。我,我只是害怕…只是…”

“阿蓉,你倒是会偷闲!”

霎时间,薛锦蓉微微失神,连忙起了身,薛锦林正站在不远处!惊的她立刻收拾了表情,回道:“阿林姐姐这话怎么说的,你不一样没练规矩么?”

薛锦林笑着走来:“我回屋去拿了些针线来,方才路过听到你们这里热闹的很,便起来好奇来看看。不曾想几日不见,小阿秀这么喜欢阿蓉啦?”

薛锦绣看着她,心道我是将这个小美人一道调戏了呢还是继续保持沉默?罢了罢了,她还是呆点为好,毕竟古灵精怪也不是她在薛府众人心中的印象。

薛锦蓉道:“我与阿秀一道跟着吴妈妈学规矩,熟些也是情理之中。阿林姐姐还不去周嬷嬷那边么,今日好像是要练习女红吧?”

薛锦林饶有深意地看着她:“是啊,都是一家子姐妹自然相熟。我与阿蓉都是夫人的女儿,更是亲姐妹了。”

薛锦蓉默默垂着头,直到薛锦林走远了,也不曾再说一句话。任凭薛锦绣如何逗她,薛锦蓉也只是说道:“阿秀别玩了,等会儿吴妈妈就要回来检查了。”

薛锦绣无奈,心里把薛锦林骂上了千百遍——这小丫头片子肯定是故意的,故意的!

直到吴妈妈宣布今日的课结束了,薛锦蓉还是紧闭了嘴巴,不肯多说一句话。薛锦绣垂头丧气回了屋子,正打算去看看薛锦颜,眼见着对面院中的丫鬟脚步匆匆。薛锦绣一惊,连忙跑了过去,等不及丫鬟去通报,就奔向薛锦颜的屋子里去,只见薛锦颜正躺在床上,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这是怎么了?”薛锦绣大嚷了一声。正好方氏也走了进来,一下就惊到了。

薛锦颜连忙示意让她安静些,小声道:“是我自己没留神,跌了一跤罢了。”

方氏连忙坐在了床边,连声问道:“现在如何了?大夫来了吗?吃药了吗?丫鬟们都是怎么伺候的,怎么这么不尽心!”

巧月连忙跪在地上。薛锦颜心中过意不去,只是道:“阿娘,真的不关他们的事。”方氏正欲说些什么,却见着薛锦颜手上还有些小针眼,顿时道:“这是怎么了?”

薛锦颜抽回手:“做绣活儿的时候不小心扎的。”

方氏叹口气:“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又是摔倒又是被针扎。”

少卿,大夫走了过来:“夫人放心,小姐并无大碍。”

方氏稍稍安了心,又详细问了些薛锦颜的伤势。

薛锦绣一旁听着,总觉得这事儿不那么简单。趁着方氏不备,将巧月拉倒一旁无人处,低声道:“阿姐一向稳重,怎么接二连三的出意外。”

果然,巧月一脸为难,支支吾吾道:“这…”

“磨蹭什么,快说呀!”

“其实,是因为小姐听到了冯府要迁走的消息,一时失了神,才摔了一跤。”

“什么?!”薛锦绣大惊。

巧月又道:“这几日小姐也不知怎么了,总是容易走神。哎…”

薛锦绣不由侧过头朝着躺在床榻的薛锦颜望了去,一丝不好的念头渐渐升上心头。

66

冯府里,冯意虽待在书房,可半点读书的心思也没有。只是拿着笔不断勾算着时间,若是下个月月底走,那他还能在长陵陪着薛锦颜过一个生辰。既然如此,是不是该想想先送些什么为好?冯意走到窗户边,随手捡了一只笔朝着屋檐下守门的小厮扔了去。小厮一惊,回头见冯意正朝他招手,连忙四下一望,见周围没什么人,这才一路小跑过来:“少爷,您干嘛呢?”

“我爹…还在屋里?”冯意小心问道。

小厮无奈叹口气:“少爷,您都问了八百遍了!老爷说了,要您安心念书,连请安都给您免了,一应起居用具包括一日三餐都给您送到书房里,您就死了这条心吧。”

“我是你少爷,不是被你看管的囚犯!”冯意毫不客气地赏了他一脑儿门,“赶紧把这个送给表小姐。”

小厮看着手中的纸条,狐疑地瞟了他一眼。冯意催促道:“傻愣着做什么,找打呢!”

小厮连忙闪到了一旁:“是,是!我这就去,少爷您好生用功才是!”

冯意听得心烦,又阖上了木窗,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随手拿了一本书来,翻看了两眼,又扔到一旁了。

“哎…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冯意干脆趴在桌上,整个人一点精神也没有。

俞淑君看着手里的纸条,只对那小厮说:“行了,我收下了,你快回去吧。”待那人离去,又将纸条放进了木匣内,一动也不动。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俞淑君不安地看着安哥儿,“表哥他…他那么信任我,知道了以后肯定要怨我了。”

安哥儿静静听着,没说话。

俞淑君自顾道:“都这样了,还想着给阿颜过生辰。那些字条,问的都是阿颜近来的情况,表哥算是迷进去啦。”俞淑君皱着眉,“算了,想来他也是一时心血来潮,等过了这段日子也该安静下来了。咦,安哥儿你这是做什么?”

“这个给阿秀。”安哥儿将一个漂亮的木盒子抱了出来。

俞淑君打开一瞧,顿时愣住了:“你…这一盒子的东西你都给她?!”

安哥儿理所当然道:“她喜欢这个。”

“可这…是不是多了点。”俞淑君看着盒子里十几颗玉石,那都是以前在凉州时,爹爹见安哥儿每次又长进了些,赏给他的。

安哥儿道:“阿秀还喜欢别的吗?”

“诶?”这还真把俞淑君问着了,仔细想了想那个小胖丁,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只听安哥儿道:“既如此,全送了也无妨。”

俞淑君见他主意已定,也不好反对什么,附和着说道:“是啊,反正以后怕是也不常见了。”

“表哥的礼物也一并送过去?”

“这个…”俞淑君甚是为难,“让我再想想吧。”

因着脚腕摔肿了,薛锦颜这段日子都不方便走路,周嬷嬷那边也就不去了,暂时待在屋子里养伤。薛锦绣看着她,低声道:“阿姐,你别想那些没影的事儿。如果俞姐姐他们真的要搬走,肯定会给你一个信儿的,前段日子冯府不还说俞姐姐正生病需要静养吗,怎么可能这个时候迁家。”

“是啊,是我多心了。”薛锦颜看着窗外的落花,想着那日少年的温润如玉模样…“大抵,是我多心了。”想来冯意对谁都是那般温柔吧,对她如此,对俞淑君亦如此,怕都只当是妹妹罢了。只是这样想着,心里就会痛上几分,恨不得冲上前去,向他问个明白,求他发个慈悲,也好让她不要这么痛苦的去猜测人心。

“好啦,与其想那些,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过阿姐你自己的生辰吧。”薛锦绣托着下巴,“再过小半月就到了哦,阿姐想要什么礼物呢。”

“你听话别闹我就行啦。”薛锦颜叹口气,实在没什么精神与薛锦绣闲聊。

此时的冯意经过几天的苦思冥想,终于想到要送什么礼物给薛锦颜了。正是喜上心头,突然听到了门外的咳嗽声,连忙拿了一本书,装着样子读起来。果然,冯大人正踱步走来,见着儿子还算用功,这才又离开了。

冯意长舒一口气,冲着小厮比了个好样的眼神,擦擦额头的汗,找了纸笔,便开始为薛锦颜的礼物忙活起来。

“表小姐,少爷让我将这个递给您,说是…说是您看了就知道了。”小丫鬟不知其中内里,将东西送给俞淑君后便走了。

俞淑君大呼无奈——这都多少天了,冷了冯意都已经十几日,他怎么还能这么坚持!!!俞淑君打开盒子,看着盒子里那把精美的折扇,“啪!”的一声,将木匣又合上了!

“前些日子我病了,竟也不知你的脚竟然伤成这样。”俞淑君到底还是来了薛府,只是见着躺在床上的薛锦颜时还是吓了一跳。

薛锦颜笑了笑:“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不小心摔得,说出去凭白招人笑话罢了。”

俞淑君见她还是以前那般,竟也不知该怎么往下说了。倒是薛锦颜问道:“你的病好些了吗,到底是什么病,如今出来走动没什么大碍吧。”

“不过是夜里着凉而已。这些日子忽冷忽热的,府里好多人都染了些风寒,不过表哥倒还是如往常一样。我说让他注意些,他却还是那样,也不见着多穿些衣裳。”

“那你多注意些身子,免得刚好又病了。”薛锦颜说道,“唔,经你这么说我也得让阿秀注意些,那小丫头疯疯闹闹的,最是好动。”

俞淑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却见她依旧面色如常,还是端着那幅大家闺秀的模样,只淡笑地听着她说完罢了,语句中丝毫都没有提到冯意,心中顿时舒了一口气——看来表哥这次是一头热了。当即道:“其实我这次来…主要是要跟你告辞的。”

薛锦颜一愣,微微垂眸将黯然尽藏眼底,片刻后,若无其事地说道:“俞姐姐是要出门游玩吗?”

俞淑君摇摇头:“我要回家了。母亲来了信,让我回去。”

“这样啊,只你…一人?”

“当然不是了。”俞淑君浅笑道,“母亲十分想念舅舅和舅妈,许多年都不曾见了,这一次舅妈会带着我和表哥还有安哥儿一块回去。”

“也对,俞姐姐离家也有几年了,想必是十分思念伯母。如今一家子团聚,是好事,好事…”薛锦颜不由握紧了藏在被子里的双手,脸上盈盈的笑意宛如一朵盛开的牡丹。

“你生辰快到了,可我就担心那时我已经走了,所以便想着提前将这些送给你。一点薄礼,可千万别嫌弃啊。”俞淑君将两个木匣递了过去,又陪着薛锦颜说了些话,便告辞了。临走前,特意去到薛锦绣那边,将安哥儿送给她的东西递了去。

薛锦绣只觉得心中一阵七上八下,颇为不安地走到薛锦颜床边。她手边正放着一个荷包和一方墨砚。薛锦颜拿起那个荷包笑了笑:“俞姐姐的女红越发精进了。”又指着那方砚台,“安哥儿虽然小,选的礼物倒是不俗。”

薛锦颜心中咯噔一下,连俞瑞安都送了礼物过来,“冯大哥的…”薛锦绣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如蚊子嗡了。

“吴妈妈应该与你说过,男女七岁不同席。无论再怎么相熟,有时候都应该避嫌的。”薛锦颜觉得自己的脸快要笑僵了,“这世上最容易的莫过于是无风起浪了。送礼事小,若是落得私相授受的话柄,连累了他的名声就不值了。”说到底,终究是她一厢情愿了吗?

薛锦绣静静退了出去。看着手里这一盒子的玉石球,默默将原来那四颗都拿了出来放进去。琼枝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小心道:“安哥儿倒是省事,不过这盒子东西却都是上好的玉,若是小姐您不喜欢,婢子便拿了去,让工匠们用这些雕刻些其他的模样出来。”

薛锦绣随意扒弄盒子里的东西,从里面拿了七颗出来,其余的依旧放在木匣子里面。不待琼枝说什么,便抱着木匣子出去了。琼枝满心疑惑,只见着薛锦绣唤了丫鬟在树下挖了坑,将那一匣子的玉石全埋了进去。

“小姐,您…您这是做什么呢?”

“种玉。”薛锦绣回道。

琼枝不由瞪大了眼睛:“这…这,埋在这里似乎不太妥当呀。”

“春天我种下一盒子玉石,等到秋天就可以收获一大堆了。”薛锦绣笑了笑,“等长出新玉,俞淑君他们应该就会回长陵了。”

琼枝微怔,她…她没有听错,方才,方才小姐是在直呼了俞家小姐的名字!这到底是怎么了?

“那扇子你送了吗?”冯意终于得了一个时辰的空闲,立刻就奔到了俞淑君的院子里来。

俞淑君正喝着茶,差点就被他那急匆匆的模样给呛着了,点了头,“嗯。”

“她…她可说了什么?”冯意到底还是没有晕头,就算他再喜欢薛锦颜,再想娶她,可如果薛锦颜不同意,那他也无可奈何。为了能确定她的心意,他特地做了那把扇子,将想说的话都写在了上面。

俞淑君当然知道他问的什么,当即道:“没什么特别的,你也知道阿颜,别人送的东西她一向都是说好。”

“只有,这样?”冯意不可置信地站在那里。

俞淑君看着他虎口处为了做扇子弄出的伤口,忍着心虚,微微别开了目光:“是啊,不然还有什么。表哥,你还不快回书房,让舅舅知道你偷溜出来又要责罚你了。”

冯意木愣愣地点了头,只等俞淑君又回过头,发现他竟就那样傻傻的站着,仿佛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

67

薛锦颜病了,几日都躺在屋里没有一丝精神,就连薛锦绣努力说笑话逗她,也不见她展露笑颜。薛锦绣从未见过这样的子的她,只觉得自己心中有些开始发慌。

“阿姐,你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就说出来吧。”

可薛锦颜依旧是那幅淡淡的模样,垂眸呆呆看着被角,低声道:“我没事,就是这几日不知怎么的身上没什么力气,好好睡几日便好了。”又见薛锦绣满脸忧容,连忙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意:“你先出去吧,我乏了。”

薛锦绣无奈,只好嘱咐了她身边的丫鬟尽心伺候,又让方氏命府里的大夫随时候着。

“哎,这次阿姐算是尝到了什么叫做情愁。”薛锦绣低声喃喃,托着下巴望向窗外的绿竹林。以往薛锦颜心情不好时便喜欢在竹林里静坐,待过了几个时辰后,自然也就心绪平静了。可如今…“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小姐,您一个人在哪儿嘀咕什么呢?”连翘见她一个人对着窗户自言自语,不由问道:“解铃什么玲的,什么意思啊?”

薛锦绣望了她一眼:“吴妈妈不是教过么,你又没好好学。”

连翘嘟起嘴,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走到她身旁,委屈道:“小姐,如今我可算明白了,那读书人为什么就是有能耐,原来那书也不是随随便便能读的。我看了这几个月,总是背了忘忘了背,到如今也不过是将小姐您的名字,还有我自己的名字以及琼枝姐姐她们的给认清了,哎…我还是老老实实地绣荷包吧。”

“你呀!”薛锦绣摇摇头,本以为吴妈妈有她这么个心不在焉的学生已经够头疼了,如今来了个连翘,薛锦绣顿时觉得自己不拿三好学生真是屈才了。

“既然学不进去就不学,将些常用的字认熟便好了,也不至于做个睁眼瞎。”薛锦绣说罢,吩咐道:“你下去吩咐马车,明儿我要出门!”

连翘练练点头,立刻便出去了。虽然比起周到老练的琼枝,连翘在许多地方都显得有些生涩,但有一点却是薛锦绣院子里得用的丫鬟永远不及她的地方——主子吩咐的事,从不过问原由,吩咐了便直接去做便是。这一点,薛锦绣很是欣赏。总觉得若是连翘这小姑娘晚出生个几百年,那肯定是混安全局的料子啊。

第二日一早,薛锦绣便套了马车出府,直奔城东的薛家茶行。茶行的掌柜与她早已相熟,见着薛锦绣来了,笑呵呵得将她引到后院,沏了杯新来的茶让她品品。由于如今年纪小,有时候也会带薛锦绣去前院,让她看看铺子里的伙计小厮们如何干活。

薛锦绣本不欲品茶,只是问道:“我想看看这个月都有那些咱们相熟的人来买茶。”

掌柜的立刻将账册拿了出来。

薛锦绣翻看了几页,当即道:“重阳节要到了,我想拜托掌柜的一件事。”

“六小姐尽管说。”

“我瞧着这冯府的茶叶这月还未买,不如依着重阳节让伙计送些茶叶去,一则表些心意,二则阿姐的生辰,冯府的主子们都送了贺礼来,我这是借花献佛,借着掌柜您的茶叶当回礼,您看可行吗?”

掌柜哪有不同意,不过是些茶叶,这点主他还是做得的。

薛锦绣又道:“既如此,这送的人也由我定可好?我身边的人与冯府熟些,免得让些毛头小子去试了规矩,反而弄巧成拙了。”

“六小姐说的极是。”掌柜连连点头。

薛锦绣见事情都已吩咐妥当,便又带着连翘回去了,路上道:“下午你就带着茶叶去趟冯府,旁的无须说,只有一件…”说着,附在连翘耳边低声细细交代。

冯府里,冯意正呆坐在书房里,手里握着书,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眼前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愿去看,不愿去想。到头来,不过是多情却被无情恼罢了…

冯意长长叹息——是啊,他早该明白的,从头至尾,薛锦颜从未对他表露过任何心意。她总是那般娴静地笑着,端着所有大家闺秀应有的矜持,可是…她又与那些人都不同,她是特别的,只要她静静站在那里,便是一副画;她笑了,便是一首诗。可如今这一切,都不会属于他,所有的美好,都会被别的男人给夺走。

冯意不由咬着嘴唇——君子有成人之美,他,他应该…

“少爷,您的茶。”书童见到了时辰,便进了轻唤了一声,让冯意起来走动片刻。无奈连说了好几声,冯意依旧是那幅神游九天的样子,只好放下茶杯,悄悄出去了。

只是片刻,书房里顿时传来了一声惊叹:“这茶是谁泡的?!”

书童吓得半死,连忙进了屋,战战兢兢道:“少…少爷,这茶是您一贯喝的啊…”

冯意盯着杯中清茶:“这茶叶七日前便已经饮完了,我并未差人去买,现在又是从哪儿来得?”

书童听言,那颗悬着心顿时放下了,连忙道:“是那和顺堂自个儿派人送来的。说是重阳节要到了,便送了些礼来,好像听说…也是为他们府上的小姐公子们积德吧。”

“积德?”冯意不由挑起眉。

“是啊,听说他们府上的某位小姐最近伤着了,好像还挺严重的。您说这商户的想法就是与咱们不一样啊,积德去那庙里捐些香火钱求求菩萨保佑不就行了,还做这些。不过想来也是,送些茶叶与四邻们结个善缘,也是好的。”

冯意心头一跳:“是哪位小姐伤着了?!”

书童摇摇头:“这小的哪能知道呀。诶?少爷!少爷,您这是去哪里啊?!您现在不能离开书房呀…哎呀,老爷还在…少爷!!!”便嚷着,冯意却已经头也不回的跑了。

俞淑君从未见冯意如此紧张的神色,生生吓了一跳:“表哥?你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