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颜是不是病了?!”不待她说完,冯意立刻问道。

俞淑君顿时有些心慌,狐疑地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

“她真的病了?!”冯意的语调顿时扬了起来,“上次你回来的时候为何没有告诉我!”

俞淑君微微闭上双眸,枉费了她如此良苦用心,为何都到了这种时候她表哥还是看不清状况!“虽不知表哥您是如何知道的,没错,阿颜是病了!可她病了自有薛府的大夫照顾,再不济也有她的爹娘守着,我说不说与表哥你听,又有什么用呢,难不成表哥你还会医术?!”

冯意被她一番话给楞住了,只突然觉得眼前的女子变得陌生起来:“表妹,你…你怎么…”

俞淑君彻底冷下了脸:“表哥,你醒醒吧!纵使你再喜欢阿颜,难道你能娶她吗?!”

“怎么不能!”冯意大声吼了出来。半响,他似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抱歉…”说罢,匆匆离去。俞淑君呆望着他的背影,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听说,你与淑君吵架了?”冯氏看着眼前的冯意,时光易逝,转眼间儿子已经从一个孩童长成了翩翩少年。

冯意垂着头:“不过是聊天时声音大了些,不知又是哪个下人传的闲话,扰了母亲休息。”

冯氏摆摆手:“她是你妹妹,纵然有什么不对的,你也要让着她。再说,淑君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孩子,她虽有时性子急了些,却也是个好孩子,比起那些一肚子心计的女子,更是多了一份率真。而这,正是一个女子最可贵之处。”

冯意点点头,没有接话。

冯氏见他如此,便道:“今日你冒冒失失地冲了去,我也当不知道这事儿,好好回去念书吧。再过几日,便要去凉州了,可不准再惹你爹爹生气!”

说完,正欲端茶,却见冯意还是站在眼前,一动也不动。冯氏有些纳闷,准备说些什么时,冯意突然跪了下来,冯氏大惊,忙道:“你这是怎么了?!”

冯意抬起头,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将这几日憋在胸口的话悉数说了出来:“爹爹常常教导儿子,大丈夫先立业再成家,可儿子…儿子不孝,儿子钦慕一女子已久,一直不敢与母亲说明,思及着如今要远离长陵,若再不说,儿子怕是要后悔一辈子!”

冯氏微愣,半响不能言语。

只听冯意道:“请母亲成全儿子!”

“那…那是谁家姑娘?”

“薛府三小姐。”冯意满心期待看着她,谁料话刚出口,就听“啪!”的一声,从未有半分怒颜的冯氏顿时将手中茶盅摔了下去,“混账!”

“母…母亲?!”冯意怎么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话语。

冯氏怒目而视,气的浑身发颤,她从未想过,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有一天竟然会喜欢上那样一个出身的丫头!

“你竟要求取一个商户之女?!你这是要令你冯家祖先全部蒙羞吗!”

屋中,寂静一片,压抑着让人无法喘息…不知为何,俞淑君的话回响在了他的耳边——“纵然你再喜欢她,你能娶她吗?!!”一丝苦味渐渐满上了心头,恐这世间任何的苦药都不及它的千万分之一。冯意缓缓站起了身,无望地看着身前之人:“难道就因为她的身份,所以…”

冯氏冷言道:“那丫头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呵…我还真是小看了薛府了,攀上一个叶侯还不够,如今还要打我冯府的主意?!”

冯意听她此言,心中越发痛楚,立刻道:“这事与她无关,只是儿子莽撞了。”

“与她无关?与她无关你能跪在这里求我成全你?!”冯氏连连冷笑,“那位三小姐着实不简单,前些日子淑君也为着要与她分别而伤心呢,今天又轮到了你。呵呵,真是好手段,不愧是商人之女!这买卖做得一本万利啊!”

“母亲!”冯意听她如此折辱薛锦颜心中难过不已,“儿子…儿子错了,请您不要再说了。”

“阿姐,你猜冯大哥这几日会不会来?”薛锦绣坐在薛锦颜床边,笑眯眯地看着她。

薛锦颜一愣,颇为诧异地看着她:“你…你说这个做什么?!”说罢,顿时觉得一阵心虚,难道她的心思连阿秀就看出来了?

薛锦绣一脸的天真烂漫:“冯大哥这个人一向礼数最为周到,就算自己不送礼物,也该托着俞姐姐一道送来嘛。肯定是中间有事儿耽搁了。如今过了好几日,我猜再大的事也办完了吧,如今得了空,应该补上礼物哦。”

“是吗。”薛锦颜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谁料薛锦绣又道:“如果他不来,哎…肯定是阿姐得罪他了,他生你气咯。”

“为什么?!”薛锦颜大惊。

“他以前邀阿姐去吃点心,阿姐你都没有去,太不礼貌了。”薛锦绣煞有其事说道:“我猜啊,如果再俞姐姐他们迁走之前,冯大哥都不来一趟或者托人补上礼物,那肯定是生气了。”

薛锦颜听着,心中却是另一番想法——还剩七日,如果他不来,她便彻底死心吧。不过这样也好,免得牵挂。殊不知,这正是薛锦绣希望她做得。

68六八章 折扇

都说一层秋雨一层梁,如今不过只是下了一夜,仿佛夏季的余温便被扫荡一空,薛府各院子里又开始忙着裁制秋装了。

巧月今儿天不亮就起身了,因她哥哥娶亲,方氏便许了她三日的恩典,让她回乡下老家看看家人。巧月自是千恩万谢。

自六年前她因家贫被卖进薛府后,本以为再也见着嫁人了,高门大户里每一处都是规矩,哪怕只是行错一步路,都会被主子随意打骂甚至再卖了去。巧月无比庆幸当日自己是被方氏挑走了,这些年来,方氏每年都会赏她几日回家看望,还会命人包些东西让她带回去,对此巧月更是将薛锦颜看成了命根子,只有伺候好了小姐,她在薛府的日子也就会过得更好。想着从前连饭都吃不上,如今却能在薛府里过得如同半个小姐般舒服自在,她的月银,放在外面也够那些个小户之家花销半年以上了。如此,巧月对爹娘的抱怨也就少了许多,加之这几年眼见着爹娘年纪渐长,剩下的那一点儿也就烟消云散了。

去了小门,接她的车夫已经在巷子口候着了。早气秋凉,巧月哈了一口气,又搓了搓脸,回想了一下自己包袱里的东西,见没落下什么,便对守门的婆子道了声早,出门而去。刚沿着墙根角走了几步,却发现一个人影藏在对面的槐树后。

巧月微楞,朝那边轻轻喊了一声:“谁啊?”

没人应答,巧月又道:“谁在哪里?”

那人慢慢从树荫中走出,肩上已被树枝上的雨水淋湿了,头发上也沾满了露水,巧月走近了几步,当即吓了一跳——“冯,冯公子?!”这幅模样,他到底在这里站了多久?

冯意笑了笑,他脸色苍白,哪里还有当日白马少年意气风发的影子。

“听说你家小姐病了?”

巧月早已惊得说不出话来,看着冯意的模样,这病的人应该是他吧!巧月犹犹豫豫地动了动嘴:“冯公子,您没事吧?您的随从呢,怎么一个人出来了?”抬头瞧瞧天色,现在不过卯时左右(5点-7点),哪里会有富家公子这么早跑出来游荡的。

冯意却不接话,只是道:“三小姐如今身子可大好了?大夫看过了吗,喝了什么药?”

巧月听他句句不离自家小姐,满心疑惑,却也还是道:“小姐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并未大碍,谢公子挂心了。”又四周瞧了瞧,总觉得待在这里说话也不方便,只好低声问道:“冯公子,您…您是来看我家小姐的?”

冯意波澜不惊的双眸顿时明亮了一下,璀然一笑:“她生辰快到了,那日我表妹前来却忘带了一样东西。”说罢,便将一方紫檀木盒拿了出来,“劳烦巧月姑娘转交了。”

巧月有些为难,这冯意看起来甚为怪异,虽说他是自家小姐好友的表哥,可终究还是要与薛锦颜避嫌才是。而她作为薛锦颜身边的贴身婢女,若是落下替男女二人私下传递物品的嫌疑,那她在薛府的好日子也算到头了。想到此处,立刻道:“此物贵重,婢子害怕有所闪失。依婢子之见,不如还是请冯公子托俞小姐转交给我家小姐吧。”谁料冯意却不给她机会,直接将东西塞进了她手里,头也不回的快步走了。

巧月愣愣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又僵硬地看着手中的木盒,一脸的焦急。巷子口的车夫见等不到人,干脆赶着马车跑来了:“丫头,怎么还不走,今儿还走不走了?!”

巧月急的想哭,连忙将手里的东西藏进包袱,笑道:“大伯今儿真是对不住,我刚想起来还有件重要的事没交代,今儿怕是去不了了,真对不住。”

马夫摇摇头,叹了声,抱怨了两句,也就走了。

守门的婆子见巧月复又归来,颇为纳闷:“怎么又回了?”

巧月依旧直道自己还有些事儿没办妥,匆匆说了两句,便往院子里赶了。到了二房,已经有使粗丫鬟起来打扫院子,巧月抱着包袱一路走着,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一个孩童的声音:“咦,巧月姐姐,你怎么回来了?”

巧月吓得魂都飞了,手中包袱直接摔倒了地上!

薛锦绣彻底无言,难道她这么快就练成了传说中的狮子吼?走近了几步,正打算帮巧月捡散落在地上的物件,谁料巧月像是触电般地嗖地蹲下,两只手慌慌张张地将地上的东西拦到怀里,嘴里还说道:“小姐莫碰,免得脏了手!”

薛锦绣只好又站起身,无聊地看着:“巧月姐姐,我听琼枝说你今儿不是回乡么,现在再不走,马车怕是等不了吧。”丫鬟回家,本是没有马车相送的。刚巧今儿外头院子里有些货要送到乡下庄子去,便可顺带载巧月一程。

巧月笑了笑,将那敷衍的理由又说了一遍,给薛锦绣行了安后便走了。薛锦绣一脸的困惑:“这丫头今天怎么毛毛躁躁的,跟连翘似得。”

“哈,小姐,你又在背后说我坏话!”连翘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薛锦绣吓了一跳,连连拍胸:“行啦,昨儿你把宝珠的莲子羹偷喝了,我都没告诉她,你家小姐对你够好了!”

连翘微楞,不由瞪大了眼睛:“小姐…你,你怎么知道?”

薛锦绣得意的扬了扬下巴:“你家小姐是谁,你那点弯弯绕我还不知道么?”事实上,是她见连翘晚上意外的吃的少了些,便让琼枝去厨房打听了一下。说到此处,不由想到了方才巧月的异样…

“小姐,小姐求你了千万别跟宝珠说,那丫头嗜吃如命啊!”连翘双手合十,弯着腰围着薛锦绣绕圈圈,只听薛锦绣突然嚷了一声:“别动!”

连翘一楞,下一刻薛锦绣便跑了。连翘呆了半响,猛地惊醒,立刻嚷道:“诶,小姐,您去哪儿啊,等等我!您不是说好了今天带我出去玩么…”

此时薛锦颜将将起身,正准备喊巧月,突然想到巧月今儿不再屋子里,便打算唤其他的丫鬟。待人走来,薛锦颜不由咦了一声:“巧月?你怎么还在这儿?”

巧月左右为难地看了看,快步走到薛锦颜跟前,低声道:“小姐,我今儿在咱们府的东侧小门遇见一个人,他让我把这个交给您。”说着,便将包袱里紫檀木盒拿了出来。

薛锦颜满脸疑惑,将盒子打开,一把折扇赫然映入眼帘。将其拿起,握在手中温润微凉,甚是舒服。又将它缓缓展开,这扇上所画之物倒是不同寻常,不像一般扇面上总是画的山水花鸟,此扇上所绘的竟只是一颗大树而已。只是茂盛的树叶下方的留白处,题了四个字——“南有乔木”。

巧月之前还以为这里面装的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如今看来甚是普通,也就舒了一口气。她虽是丫鬟,但也识字,且又一直跟在薛锦颜身边,对一些诗词还是懂的,如今见上面不过是写的南有乔木四个字,看来看去也只是对应扇面所画而已。正欲与薛锦颜说什么,却听薛锦绣突然问道:“这是谁给你的?!”

巧月一惊,只见薛锦颜神色紧张,她只是迟疑了片刻,薛锦颜竟又立刻问道:“是谁给你的?!”

巧月忙道:“今儿早上婢子遇到了冯公子…”说着,语音不由低了下去。

——是他!他亲自来了!他真的来了!

巧月见见薛锦颜仿佛顿时被人失了魔障似得,整个人都定在那里,顿时吓得惊慌失措:“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薛锦颜忙摆摆手:“我没事。”突然扶住了额头:“突然有些晕,还想再躺会儿,你出去吧。”

巧月见她态度坚决,也只好退下了。只听薛锦颜又道:“你们也下去吧。”屋中的丫鬟顿时都被她遣了出去,偌大闺房,只余她一人坐在床榻之上。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游思…”薛锦颜默默念着。这是诗经里的一首,诗中男子心中爱慕那女子,却求而不得…

不知何时,一滴泪竟滴落在扇面,渐渐晕开。薛锦颜又哭又笑:“他,他也是…”看着手中折扇,那人的模样又浮现在了脑中,薛锦颜只觉得心中甜如蜜,恨不得飞上天际大声笑出。只是不多时,方氏却来了,薛锦颜连忙将扇子藏进枕下,方氏道:“怎么又不舒服了?头怎么痛了,莫不是晚上吹了冷风?”

“可能是方才起的急了点,现在好多了。”说着,又笑了笑,“阿娘,您放心,我已经好了,真的!”

方氏仔细将她打量了一番,沉吟了片刻后,终于道:“是看着精神好了许多,我让钱大夫再来给你看看,你先换身衣裳吧。”

“恩!”薛锦颜连连点头。

巧月硬着头皮将方氏送出,小心翼翼地走到薛锦颜身边。只听薛锦颜道:“快,帮我换身衣裳。”

只见丫鬟们将一件略深色的衣裳拿来,薛锦颜顿时蹙起眉:“这颜色能穿么,真是丑死了。我喜欢那件浅蓝色的,快帮我拿来。”

巧月不敢出声,直到伺候薛锦颜梳头的时,听她问道:“巧月,你将早上遇着他…恩,冯公子的事细细说来。”

巧月手微抖,连忙低头看去,还好,没有弄痛薛锦颜。“是这样,婢子今早…”

薛锦颜听着听着便笑弯了眼,突然想到这样未免太过失态,又调整好了面容,可还是熬不住心中的好奇,又低声问道:“他什么时候来得?现在人呢?”

巧月无奈道:“冯公子送了东西后就走了,您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

“也对啊…”薛锦颜哪里还想得到那么多,只是后悔自己怎么不早些起来,那样还能看上他一眼。

——糟糕,她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真是…

巧月看着镜中薛锦颜一会儿笑一会儿忧愁,脸上也是微微泛红,心中颇为不妙。她虽处在深在大院,可到底比薛锦颜大上数岁,对于情之事虽懵懵懂懂,但也知道一些。眼前小姐这幅模样,着实不太妙啊。

终于,待巧月替她梳洗妥当后,薛锦颜看着镜子里女子的容貌,眉目如画,不过,笑起来是不是会更好看些?薛锦颜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道:“阿秀呢?”

“六小姐今早好像在院子里,婢子这就让人找去。”

“快让她过来!”薛锦颜可还记得她说的话,如今冯意将礼物补上了,而且还是…她必须要与那个小丫头说说。虽然,她可能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不过这不妨碍薛锦颜找亲妹妹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

70六九章 决裂

“慢着——”薛锦颜又嚷了一声,“你再去那小门处候着。”

巧月停下脚步:“这…”

“快去呀!”薛锦颜站起身,“若还能遇着他,就对他说,这扇子…我很喜欢。”

巧月觉得自己快要裂开了,刚走了几步,又被薛锦颜叫住,只见她神色肃然:“此事不许让任何人知道!”

巧月心中微颤,左右为难。薛锦颜近乎祈求看着她:“巧月,你虽是我的贴身侍婢,可我一直都是将你当做姐妹一样。这件事,算我求你了好么,若是让其他人知道,不仅是我,纵然是你,也脱不了干系。”一番连吓带哄,巧月终究是点了头。她算是明白了,自她将冯意的扇子私下送了进来,自己就已经跳上了贼船!

说来也怪,巧月在那小门处等了近乎一天,到了黄昏时,冯意竟然还真来了。只是他脚步匆匆,边走还望身后瞧了眼,仿佛有谁在追他一样。

巧月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她真的…

冯意见到她,非常惊奇,连忙就走了过来,二人还在站在那颗大槐树之后,冯意忙问道:“那东西你家小姐看了吗?”

巧月努力让自己不要发抖,轻声道:“小姐说…她很喜欢。另外,小姐还说…”

“她还说了什么?!”听到巧月之前的话语,冯意已是一阵狂喜。

巧月闭了眼,干脆横下心道:“小姐只是念了些数。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

冯意微楞,少卿,竟然笑出了声。是啊,这就是他所钟情的女子,大家闺秀的外表下总是藏着许多意想不到。

屋里薛锦颜早已红透了脸,看也不看那镜子里的脸。一二三四五六七,弦弦相思弦弦泣。愁肠百段展转回,七六五四三二一。聪明如他,怎会不知这首小诗。薛锦颜一边懊恼自己的大胆,可又害怕如果此刻不说出自己的心意,待冯意离去她将后悔一辈子。

“贵府的茶叶极好,明日我会去茶行买些茶叶。”冯意突然扔了这么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便又走了。

巧月的脸都要皱成了一个包子——这下,她算是真的完了,要帮小姐幽会吗?可怜巧月从来都是一个实心眼子,回去后,老老实实地将冯意的话完整地转述给了薛锦颜,还不忘再三劝道:“小姐,您可千万别去,男女相见实为不妥啊!”

“我又没说去见他。”薛锦颜拿着扇子笑道。

巧月稍放下心,却听薛锦颜又道:“说来好久没有去茶行品茶了,阿秀那丫头前些日子都去过,为何我去不得。”深陷热恋中的男男女女,任何道理都是说不通的。对他们而言,所爱之人便是一切的道理。巧月无法,又不敢对谁说,硬是一夜间便急出了嘴泡,上火上的严重。

少卿,薛锦颜已经去了方氏那里, “阿娘,我想出去转转。”

方氏略略惊讶了一会儿:“你脚上的伤…?”

“已经不碍事了。女儿病的这些日子一直待在屋里,着实闷了些。想趁着天气还不算太冷,出去转转。等到了深秋恐没有这般好时节了。”

不等方氏说话,一直坐在一旁当吉祥物的薛锦绣突然嚷了起来:“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本来今儿说好了让我出去玩的,阿娘您就是不同意!”害得她在连翘那小丫头面前失了面子。

薛锦颜很少提什么要求,方氏仔细想了想,她说的也并不过分,也就同意了,又再三嘱咐道:

“你脚伤刚好,千万别累着。还有你,”指着薛锦绣,“别老想着玩!”

薛锦绣捂着脑袋,连忙点头。

薛锦颜却有些不自在,阿秀竟然也跟着去,那她真得好好想个法子了。薛锦绣透过指头缝看着薛锦颜——果然,被她猜中吗。

第二日一早,薛锦颜便往茶行而去,薛锦绣兴致盎然:“阿姐,前几日我才来的,那是你还病着,我想着俞姐姐既然要走了,这礼数肯定要还,便做主让掌柜给她送了些茶叶。姐姐不会怪我吧。”

薛锦颜当即道:“阿秀这么懂事,我怎么会怪你呢。听吴妈妈说,阿秀近来功课都学得不错。”

薛锦绣暗道这是开始灌迷魂汤了么?便顺势道:“是啊,吴妈妈说我可听话了呢,阿娘她说的不对,我一直都很懂事的。”

“既然如此,那等会儿你可要听姐姐的话哦。”

薛锦绣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奈何如今的薛锦颜满心装的都是冯意,哪里还有闲情去分辨旁人的表情。

到了茶行,薛锦颜特意让马车只停在侧门外,自己亲自下车走了进去。只是入门那一霎,四下一望,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不由有些失望。薛锦绣抬头望天,这真的要在她眼皮子底下上演一出西厢记了吗?

只是众人一直在茶行坐到了近黄昏时分,冯意却还没来。薛锦颜颇为纳闷,薛锦绣也有些不解——约会迟到可是大忌啊,莫不是被俞淑君那小妞给发现了?!

“阿姐,咱们回去吧。”薛锦绣打了个哈欠,悠悠道。

薛锦颜却不想走,直到快到了戌时,茶行早已打样,实在是呆不下去了,薛锦颜这才缓缓起了身,满心的雀跃早已在漫长的等待中又成了一汪死水,波澜不惊。

“他定是遇到什么事了。”薛锦颜喃喃道,“难道遇到了什么危险?!不,不…肯定是有什么事将他拖住了,许是今日有什么旧游来访,推脱不得。是啊…一定是这样。”

事实上,薛锦绣的猜测是对的。

“表哥,对不起。”俞淑君看着书房里昏迷不醒的冯意,眼眶红了一圈。

“三姐,你错了。”

不知何时,安哥儿竟然走到了她身后。

俞淑君吓了一跳,“你,你怎么来了?!不是要跟着陈头练功在吗?”

安哥儿静静道:“你竟然还带了迷魂散来长陵。”

俞淑君微微垂眸:“他已经知道我没有将扇子送去,竟然私自翻墙而逃,今日他又要去,若是被舅母发现,不仅是表哥,怕都会迁怒到阿颜!我…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总不能眼睁睁的…”说着,竟然蹲在地上,哭泣起来。

安哥儿走近了些:“三姐,这件事你本就不该插手。”

俞淑君无措地仰起头,安哥儿道:“这是表哥和薛三小姐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去管,今日你能骗他喝了迷魂散,难道你能骗他一辈子吗?只有一个办法能让他彻底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