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锦绣放下茶杯:“你先说。”

“还不是因为大夫人的事,也不知是府里哪个长舌头的竟然将大夫人的事给传了出去!虽没有说的那般详细,不过外人都知道大夫人冲撞了老夫人,被送到薛家老宅去了!不仅如此,还有三夫人的事,说三夫人擅妒,还说…”连翘不敢往下言,一时间顿住了。

“说!”

“还说薛府的当家夫人都是这种德性,更别提养出来的小姐了。肯定是各个善妒且不懂尊卑。还拿了大小姐说事,嫁去叶侯府五六年了,一个儿子也没生出来,说薛府小姐们都是无花果…”

“这些人没有提到二夫人?”

连翘摇摇头:“我就站在一旁听了几句,不敢多靠近。并没有听到他们说咱们夫人的事…小姐!那种闲言碎语听多了也是污了耳朵,您千万别生气。”

薛锦绣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果然,从一开始针对的就是整个薛府么?”

“小姐…?”连翘满心疑惑。

薛锦绣站起身,在屋里慢慢踱步,脸色颇为凝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看来我和阿蓉这一次都被人给利用了!哪会有那么巧的事,府里刚一出事外面就传开了!八成有人借了我们的手扳倒大夫人,又由大夫人的事将火烧到二房和三房。只是后来罗姨娘被禁了足,她身边的伺候的人都被监视了起来,所以关于咱们二房的消息就没有传出去。而三婶则是闹的太大了,与大夫人的事一样掩盖不了,所以又被人传了出去!如今薛府的夫人们名声皆受损,接下来就是薛府的小姐和公子们了…”

“怎么会!!”连翘大吃一惊,突然觉得四周一阵阵的冷风吹来,吹得她毛骨悚然,“到底是谁在害薛府?难道咱们府得罪了什么人?”

“如果有人要报复薛府,为什么出事的都是府里的女人呢?如果要动摇整个薛府的根基,目标放在大伯爹爹和三叔身上不是更好?只要大伯的官职有了闪失,爹爹的生意出了岔子,整个薛府就会树倒猢狲散了。”

连翘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够用:“小姐,您到底想要说什么?连翘一直都笨,您别卖关子了。”

薛锦绣没说话,她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要紧的事。如今所有的事都是源于秦氏,因为秦氏的倒下,让薛府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可是扳倒秦氏,是她和薛锦蓉一手策划的,只有那个有毒的香料,还有江姨娘是意料之外的!

如果解不开江姨娘身上的谜团,怕是以后他们还要继续被那个藏在暗处的人不断暗算。

“回府!”她要去找薛锦蓉,关于江姨娘的事没有人比薛锦蓉更加清楚!

“小姐,咱们才刚出来,您来铺子…就是为了吃茶?”

薛锦绣愣了一下,猛地拍了拍脑袋:“差点忘了!你去将韦家娘子喊来,我有事吩咐!”

“诶!”连翘立刻去了院中。不多时,韦家娘子来了,薛锦绣连忙道:“这几日如果有从凉州来的人到咱们铺子里,你务必将人留下,另派人去府里通知我!”

韦家娘子连连点头。薛锦绣想了下,见没什么事落下了,这才赶紧让车夫赶车回府。

谁料刚进了二房院子,院里竟然安安静静,只有薛锦颜一人坐在院中凉亭里,见到她回来,立刻起了身,脸色肃然:“你可回了,爹爹和阿娘都去了主屋,三叔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嚷着要分家!”

“啊?!”这段日子,薛锦绣已经记不清自己都“啊”了几次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日子过得太精彩了。“三叔…不和三婶闹了?”

“哎,和三婶也有关系!”薛锦颜蹙了眉,“还是因为三叔外面养的那个女人的事。那女人将铺子给卖了,爹爹和大伯便要将铺子给赎回来,谁料买铺子的人是一个京官的家仆,特意来长陵给那京官置办家产的。虽说我对生意上的事不是很懂,但也知道咱们家商铺的位置都极好的,那人买了铺子哪里肯再卖出来,纵然爹爹和大伯要以两倍价钱购之,可别人说什么也不卖了。”

“那怎么办,依着祖宗家法,三叔这次可真要去跪宗祠了。这可真是热闹大发了,到时候三叔跪宗祠的时候咱们早些去,站个好点的位置,免得被人当着看不到。”

薛锦颜见她这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又好气又笑,轻轻拍了她一下:“阿秀,和你说正经事呢!”见薛锦绣终于收起了玩笑之意,这才道:“三叔也是,就因为这事吵着要分家。一旦分家后,他的一些铺子就不在归公中管,将被卖掉的铺子归入自己的私产里,这样随他怎么处置旁人也管不着!”

“哟呵,三叔还会偷梁换柱了。”薛锦绣不由鼓了掌,“妙计,妙计!”

薛锦颜:“…”

“现在爹爹他们在主屋那里商量分家的事?”薛锦绣问道。

“恩!”薛锦颜点了头,“不过分家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成的,老夫人没点头,谁也分不了!”

“老夫人…?”薛锦绣再次忍不住笑了。就老夫人现在那风烛残年的模样,她还有精力管府里的事?

薛锦绣所料不错,孔氏躺在床上听着三个儿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得她甚是头疼。猛地咳嗽了好几声,惊得方氏闵氏立刻起了身伺候她喝药,吐痰。

孔氏那口气顺了,终于道:“你们…要分家?”不等回话,立刻拍着床吼了起来:“我还没死呢!!!出去,都出去!”说罢,直接遣了人将三房人都赶走了。

闵氏看着薛三爷,冷笑道:“你倒是个孝子啊。”

薛三爷张了张嘴,见自家大哥二哥都瞪着眼,终于什么话也没说,只冷哼了声甩袖站到一旁去了。

屋里孔氏有气无力地靠在床榻之上,杜妈妈见她如此,轻声安慰道:“老夫人莫动怒,三爷怕是被那个狐狸精迷了心窍才会如此。”

“咳咳咳咳…”孔氏又是一阵猛咳,杜妈妈连忙拿了痰盂过来,只见孔氏竟然吐出一口鲜血,杜妈妈大惊,正要去喊大夫,孔氏缓缓道:“不用了,我怕是活不了几日了…”

杜妈妈眼眶微红:“老夫人!”

孔氏摆摆手:“我虽躺在这床榻上,但府里发生了什么还是知道的。外面那些个闲言闲语,连我这个病的要死的老婆子都听到了,说咱们府的当家夫人们各个都是毒蝎心肠,教出的小姐们怕也强不到那里去。”

“老夫人,这种胡话怎么能当真呢!”

孔氏闭了眼,似在自言自语:“大房和三房啊,这都是怎么了?也许分家是对的,若是再不分,让大房和三房连累了老二他们,阿颜还没出嫁呢,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流言蜚语!咳咳咳咳…”

杜妈妈偷偷摸了下泪,只听得孔氏突然道:“快让颜丫头过来!”杜妈妈不解,却见孔氏一脸焦急,连忙应了声,将薛锦颜带来了。

薛锦颜疑惑不已,分家大事她是插不上嘴的,又看见爹爹和阿娘他们都站在屋外,老夫人就见她一个人,薛锦颜越发困惑了。心中颇为些忐忑,跟着杜妈妈进了屋,如往常一样朝着孔氏请了安,便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孔氏看着她,苍白的脸上突然多出了一丝神采,将她拉到了身边,“不知不觉颜丫头已经长这么大了。过了今年,你也十八了。”

薛锦颜心头一紧——又是要谈她的婚事吗?

不料孔氏却道:“丫头啊,你与祖母说实话,当初祖母将你与江府议亲时,你是不是很恨祖母啊?”

薛锦颜垂着头,不知该如何回话。恨?她早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恨,只是不甘心而已。不甘心自己那么长的后半生就这样被人给决定了。

孔氏见她不说话,心中了然:“在你看来,祖母只是看中对方的门第,那江楼月只是个纨绔公子罢了。可你知道吗,那江家人口简单,江楼月除了一个兄长外,再无其他兄弟姐妹。日后分家,江家有一半都是他的!况且他兄长为京官,日后纵然江大人去了,他也会帮着弟弟一把。你不喜江楼月屋里人多,可这世上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呢?江夫人虽然疼儿子,但也知道分寸,江楼月屋里人再多,也不敢让她们生出一个庶子庶女出来。将男人拴在屋里,总比他们在外面养个女人要强啊,至少那些个通房姨娘的卖身契也是拿捏在主子手里的。何况我瞧着那个江楼月,也不是个狠心肠的人,若当初你嫁给他,他定然也会好好待你。人啊,哪有十全十美的,又要高的门第,又想活的自在,还想着自己的男人只疼一个人,呵…太过贪心,到最后就是什么也得不到。”

“祖母…”良久,薛锦颜终于唤了一声。

孔氏抚着她的手:“只是祖母还是错了,想着你一向都是最乖巧的一个,便没有先问问你的意思。你是祖母最疼爱的孙女,祖母对不住你!”

“祖母!您别说了,您要好好养病,肯定能好起来的!”薛锦颜跪在榻前,心中的不满渐渐消了,此时脑中浮现的都是孔氏对她的好。因为孔氏的默许,所以连薛锦瑜有时候都要让着她,因为孔氏,所以她想要什么,公中从来都不敢怠慢…

“咳咳咳咳…”孔氏深深呼口气,“祖母活不久了,祖母的身子自己知道。只是祖母放心不下你,祖母还没见着你出嫁呢。你母亲素来软弱,她会为你寻一个人口简单的人家,可是那种人家,如何配得上你呢!到时候你与阿瑜相处…她若是拿身份压你,该如何是好?”

薛锦颜早已哭不出声。她一直以为孔氏为了薛府,不顾他人的感受,只需要对方门第高即可。可她却忘了,她也姓薛,她的婚事理应是要参进薛府的利益的。薛锦颜心中顿时复杂无比,此刻除了哭泣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孔氏抚着她的头,柔声道:“祖母老了,管不了许多事了。但至少还有一件事能做。”说着,从枕下拿出了一个锦盒,“还好,你的嫁妆是早早就备下了,这几年又添了些,想来无论你嫁于何处,都能过得很好。”

薛锦颜却不肯接过,一直哭喊着“祖母”。

孔氏见她如此,唤了杜妈妈将她拉起来,笑道:“傻丫头,哭什么!”说罢,便让杜妈妈将屋外的人请进来。

孔氏看着下面站了一圈的儿子媳妇儿们,眼中一片漠然:“既然要分家,那便分吧,你们理个章程出来,商量好了,再来回我就是。”

众人大为诧异——方才还不肯,这下怎么…?又朝着薛锦颜看去,眼神里颇为复杂。孔氏不欲多言,交代了些分家的事便让他们都退下了。

杜妈妈扶着她,将药端来,嘴里说道:“老夫人一片良苦用心,颜姐儿想来都明白了。只是老奴多一句嘴,这么早将那些东西给颜姐儿,会不会让其他人觉得…”

“觉得什么?”孔氏冷笑,“她是二房的嫡出长女,旁人怎么比的。”

“话是如此,可…颜姐儿还有个嫡亲的妹妹,老夫人,毕竟绣姐儿也是嫡出啊。”

孔氏微楞,眼前浮现了那个与薛锦颜模样差不多,可神态却大为迥异的姑娘。杜妈妈见孔氏略微走神,将药撤了,轻声道:“老夫人?”

孔氏闭了眼,又躺了下去。杜妈妈见她累了,也不再多打扰,盖好了被子,便安静候在了一侧。不知过了多久,孔氏微微睁眼,嘴里喃喃道:“那丫头的心太大了。”

“老夫人,您…说什么?”

孔氏却不再多言。她的这些孙女,只有阿颜才有古之淑女的风采,纵然是比京城里那些百年世家女,也不输半分。只是她的那个妹妹,呵,能哄的老二为她开一个铺子,不简单啊!只是心太大了,若能安分守己些倒还好,只怕那丫头将命给折进去还不自知。罢罢罢,她这把老骨头,还能活多久?再去管这些又有何用!孔氏闭了眼,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无比酣畅。

薛家分家一事进行的无比顺畅,主要是由于薛永年的让步,为了能让薛家三爷不闹,特意将自己分内的割了好几处地段好的铺子给他。薛家大爷看不过去,不过也没说什么,老二一直都是个好老人,能让老三不闹,这样做也挺好。

到了晚上,薛锦绣赖在薛永年书房里一同看着账本,嘴里还不住的嚷道:“爹爹,这下咱们真是发财咯发财咯。”

薛永年笑了笑,“真不知你是学的哪个,这般的财迷。”

“虎父无犬女,爹爹你说我是学的哪个呢?”薛锦绣笑嘻嘻地说着,又继续扒拉着手里的算盘,计算着他们二房到底拥有多少家财。

大伯和三叔就是两头猪!薛锦绣越算越佩服她的便宜爹了,就差冒出两个星星眼,跪倒在薛永年的腿下顶礼膜拜。薛永年将金银器物的铺子大部分都让给了薛家三爷,这些铺子颇为赚钱,外人看起来都道是薛家三爷赚了。可薛锦绣她是谁啊,她是薛永年身边的小秘书,薛永年早在六七年前就将自己名下的生意不断往凉州与南边转了,凉州是佑威军的驻地,在哪里米粮才是头号买卖。至于南边,薛永年更是早就拿了自己的私房钱在那边置下了铺子,而薛永年私下的这些动作薛府全然不知。那里像她三叔,在外面养个女人,就被发现了!哎…

思及此处,薛锦绣猛地打了一个机灵。薛永年见她愣住了,不由道:“怎么了?累了就早些回去睡。”

“啊…没,就是…饿了。”薛锦绣突然有些结巴。

说句心里话,她三叔不傻,那女人也养了几年了,怎么就在这个档口被发现了呢?而她爹,私下里置办私产,转移银钱这样的动作都没有被发现…

“让厨房煮些粥吧,你不是最爱吃蟹肉粥吗?”薛永年说着,便唤了丫鬟吩咐厨房做去,又对薛锦绣道:“吃了粥就去睡觉,明日起晚了,你阿娘若是说你,我可不帮你啊。”

薛锦绣连连点头,清算家财的心思早就散的一干二净。

86八五章 出府

由于分家分的突然和迅速,二房和三房人还没有找到新的住处,是以众人还在暂住在薛家大宅里,只是各院及共中的账册算的更清些。薛锦绣自那日在薛永年书房里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天后,心神不安了好几天。

——难道这一切都是她那便宜爹做得?

可江姨娘的死要怎么解释?

薛锦绣越想越心乱,加之秋来干燥,竟然急的牙疼上火了。琼枝见状,连续给她泡了好几天的菊花茶,薛锦绣喝的愁眉苦脸的:“一点效都没有,还是让钱大夫来开药好了。”

“药可不能乱吃。”琼枝又拿了一壶刚泡好的过来,“小姐,您少操些心那火自然就消下去啦。”

薛锦绣仰天长啸:“我不要再喝啦!走,去厨房煮些药。唔…顺便让连翘做些糕点来吃吃。”说罢,便立刻穿戴好了往厨房而去。

琼枝跟在她后面,不住道:“小姐,您就好好待在屋里吧,那厨房里油烟重将您熏着怎么好!”可薛锦绣脚步不停,琼枝知道她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只好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此时正是晌午,大家都在午睡,也有薛锦绣这个脑子里装了一堆乱七八糟烦心事的人睡不着。厨房周围很安静,连翘打着哈欠:“小姐,您想吃点心奴婢下午来做好不好,现在真的…好困啊…”

薛锦绣斜眼看她:“昨儿你不是睡得挺早么?”

“哪有啊!本来是要睡得,可最近不是发了月钱么,于是大家就凑到一起…”

“恩?”薛锦绣贱贱地笑了一下,连翘发现自己说漏得嘴,惊得瞌睡都没了。薛锦绣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拍拍她的肩:“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别玩过头就行了。”

连翘捂着嘴——哎,她这大嘴巴!

琼枝见她这样,不由轻轻笑了起来。三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厨房里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薛锦绣脚下一滞,微微侧头靠近了些,低声道:“是大夫人身边孙妈妈!她怎么会来厨房?”

连翘琼枝立刻围了过来,薛锦绣看了看四周,指着一处地方低声道:“去那边窗户下。别让发现了。”

三人猫着腰顿时绕到了厨房侧面的窗户下。连翘好奇,正打算抬起头往里瞧,突然听到了里面的声音,“药好了,你快喝吧。”吓得她又躲了下去。

“药?你?里面还有一人?”薛锦绣问道。

连翘苦着脸摇头:“没看清。”

薛锦绣叹口气,干脆自己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往里瞧去。屋里昏暗,但还是能看到两个人侧身站着,一个是孙妈妈,另一人被柱子挡住了看得不甚清楚。

“喝了就将这些药渣都倒了,别让人发现。你放心,大夫人向来说话算话,如今不过是被那个姓江的贱人给暗算了,但大夫人到底还是咱们大房的当家夫人,有哥儿有姐儿的,等过了这段日子,大公子向大爷求求情,夫人就会回来的,到时候你就升为一等丫鬟。”

“一等丫鬟?”薛锦绣心中暗道,莫非喝药的人是…

“妈妈何必这么说,大夫人一直对我极好。我做这些事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更何况这药精贵,一般人还喝不了呢。”

“是卫秋!!!”屋外窗户下三个人一起低声喊了出来。惊得三个姑娘立刻又缩了回去,互相捂住了嘴巴。过了会儿,见里面的人并未发现,这才又冒头,可是屋里已经空无一人,薛锦绣疑惑地看了半响,这才道:“走了?”

连翘愣愣地点头:“好像…刚才是听到离开的脚步声了。”

“快!去找那个药渣!”薛锦绣拔腿就走。三人一起进了屋,在周围找了好一圈,可惜连药渣的影子都没看到。

连翘失望道:“莫不是被卫秋带走了?”

“八成如此。不过…”琼枝拿了一旁煮药的器具,“这上面还有些残渣,若拿去给钱大夫,会有用吗?”

“死马当活马医了。”薛锦绣也不想吃什么点心了,当初在外面药店遇到卫秋,她说自己是买嗓子药,怕是也有问题。这药肯定是大有来历,否则以卫秋的资历,难道还让孙妈妈来伺候她喝药吗?

思及此处,便吩咐了琼枝将药罐里的残渣刮下带去给钱大夫,又担心卫秋她们还会回来,便立刻离开了。

到了快用晚膳时,琼枝回来了。

“如何?”

琼枝擦了擦汗,回道:“钱大夫说这药,这药是催孕的药。”

“啊?”薛锦绣彻底懵了。

琼枝道:“我按照小姐您的吩咐又去了上次的那个药店,卫秋的确买了治嗓子的药,但里面也混了一些催孕的药材。夹杂在一起,若不仔细分辨,是分辨不出来的。”

“催孕?”薛锦绣还是不能接受:“卫秋她…她还没嫁人吧。喝这些做什么?”

“我听钱大夫说,有些女子不易受孕,需要用药来催。但这药效极不好把握,若是药加重了或是加少了,反而会损伤身子,所以需得先试几次才行。”

薛锦绣慢慢明白了:“也就是说…卫秋很有可能是在帮人试药?”难怪孙妈妈说等秦氏回来,卫秋就会升成一等丫鬟了,合着是给大房当小白老鼠了。只是…“她这是帮谁试的药呢?”

这个问题屋里没有人能回答出来,不过薛锦绣倒是能猜到几分:“大姐么?”薛锦瑜自嫁入叶家后只生了两个闺女,头一个还夭折了,如今几年过去,一直没有开怀,加之与叶莫辞聚少离多,的确是该着急了。只是拿人试药…

“大伯母也不怕损了她闺女的阴德!”薛锦绣咬着牙,手紧紧握着。

琼枝和连翘两个看着她,心里也颇不是滋味。虽说她们当丫鬟的命如薄纸,可在二房里过得还是挺舒心自在的,没想到同样是府里有些体面的卫秋,在大房竟然…

连翘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声道:“上次大姑奶奶回来时,姑奶奶身边的大丫鬟海棠给了姑爷,抬了姨娘。那时候大家还挺羡慕海棠的,可后来听说,海棠能抬成姨娘好像是喝了一壶红花…那时我还不信…”

“如今看来,这话还是有几分凭证的。”薛锦绣冷笑,“多行不义必自毙,无论老夫人的毒是不是大伯母下的,她落到今天这个下场,也是罪有应得!”说罢,又嘱咐道:“今日所发现的都是大房的事,大家知道即可,千万不要乱说。至于卫秋…她是大房的人,搀和进了子嗣问题,想将她拉出来是不可能了。日后如果能帮她一把,就帮一把吧。”

“恩,如今大夫人不在府里,大房那边的丫鬟过得都不太好。卫秋若是缺了什么我便送去。”琼枝还记得薛锦绣以前的嘱咐。

见天色已晚,薛锦绣也累了,早早歇息去。本打算第二日偷个懒,谁料韦家娘子风风火火的跑来。她也知道薛府宅子里规矩多,不能冒冒失失的见薛锦绣,只到了小门处,托了个婆子去找连翘。

薛锦绣一听是凉州来人,惊得差点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一不留神,整个人又倒在了床里,撞着脸了,疼得她“嘶嘶”叫唤。只等她坐在铜镜前一看——好嘛,上火上的腮帮子全肿了,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包子脸了!

“小姐,您今天真的要去铺子呀?”琼枝替她梳着头,一旁的连翘已经再帮他挑衣服了,“小姐儿,今儿穿哪一身?”

薛锦绣捂着脸,含糊不清道:“谁便。(随便)”呜呜呜,好疼啊…

终于等她收拾妥当了,去了小门处,韦家娘子见她捂着半边脸顿时就嚷了起来:“我的老天爷,东家您这脸是怎么了?”

薛锦绣瞪了她一眼,牙齿疼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伸手朝着马车比划了一下。连翘心领神会:“韦家娘子说这么多作甚,还不赶紧去铺子!”

到了铺子,薛锦绣刚下马车准备走近,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讨人厌的声音:“小阿秀,今儿你倒是起得早啊,这么早出来逛街呀?”

“嘶…”薛锦绣觉得牙齿更疼了。不耐烦地转过身,江楼月见她这般模样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起来:“哎呀呀呀,小阿秀,你这脸是怎么了?”许是觉得自己太过幸灾乐祸,连忙收敛的笑容,可嘴角还是忍不住的往上翘,“以前还担心若你和阿颜越长越像到时候分不出来怎么办,现在可好了。唔,圆鼓鼓的,还是挺可爱的嘛。”

薛锦绣捂着脸牙齿里挤出一个字:“滚——”

江楼月顿时哭丧着脸:“小阿秀,别这么无情嘛。我不笑了好么!你的脸…哎呀呀,我不说就是啦,你别这副表情嘛!看样子是上火啊,记得熬些莲子百合粥,好喝又有效果。”

薛锦绣哼了声,不欲理他,甩了袖子便走了。连翘匆匆朝着江楼月行了个礼,也连忙跟进去了。江楼月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叹口气:“不识好人心呀!”

“晦气,今天真是晦气!”薛锦绣心里不住念叨。进到铺子里一看,哪有什么凉州来的人,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韦家娘子见她心里不痛快,连忙道:“不在大堂,我一听说是凉州来的,就立刻往雅室里引了。”

薛锦绣忍着牙疼,问道:“几个人?”

“哟,好几个呢!”韦家娘子脚步不停,不多时便到了铺子里的雅室前,这里一向都是让贵客小坐。

“小姐,您是…”

薛锦绣摆摆手:“你们在这里候着就成。”说着,不由又嘶了一下,牙疼的厉害。雅室很大,推开门,经过一座玉石青竹的屏风,薛锦绣微微前倾往里瞧了一眼——

咦?怎么只有一个人?

薛锦绣抬眸望去,不远处一个男子正背对着她,负手而站欣赏着墙上的听涛图。不待薛锦绣有何动作,那男子突然转过身,一身墨衣,丰神如玉,除了腰间一枚玉佩再无其他饰物,只是那双眸子,让人不寒而栗。

男子发现了她,正朝她看来,薛锦绣顿时打了个激灵,一句话也没说,头也不回的抬腿走了。屋外众人还以为她会与里面的人交谈许多,哪里料到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居然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