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难眠,天刚蒙蒙亮,薛锦绣就起来了。抱膝坐在床上,不由又叹了口气。昨晚换衣裳的时候,她才发现王嫂不知在什么时候把俞瑞安要静养需要调理的药方给塞给她了。幸亏当时连翘和琼枝不在身边,吓得她赶紧将那药方藏了起来。

现在要怎么办?

如果要照顾俞瑞安,她必须住在花园那里。幸亏大家都是刚搬到山庄来,府中丫鬟小厮都集中在主屋,以及小姐们住的院子这边。府里许多事都还在慢慢安排,反正山庄的主屋以及各院各厢房都种植了花草,那个专门的花园子暂时除了花匠打理外,也没多少人愿意去逛。昨晚将俞瑞安放在那边,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薛锦绣坐在床上想了半天,最后烦躁地不住蹬腿,双手将被子搓揉的不成样子,一脸狰狞,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俞瑞安给撕了!“死木头,臭木头,你哪来的那么多的屁事啊!”薛锦绣狠狠说着,跳下床开始穿衣。

琼枝进屋的时候,发现薛锦绣已经穿戴整齐了,非常纳闷。现在才卯时三刻啊,她家小姐这段日子可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今天怎么起了这么个大早?

“小姐,早饭可能还要等一会儿呢。”琼枝走去,帮她梳头,又挑了一个白玉簪,簪上镶着几颗红宝石做出的梅花。红梅点缀在乌黑的发鬓里俏皮可爱。

琼枝正想赞美几句,却发现薛锦绣直愣愣地盯着铜镜,模样甚是诡异。薛锦绣还没发现自己走神,过了好半响,才回过神来:“恩,好,挺好的。”

琼枝讪讪地走到一旁,薛锦绣照例在院子里做了几个深呼吸,突然道:“我记得你有好几年都没回家了吧。”

琼枝不明白她为何谈起这个,不过也老实回道:“婢子虽然没有回去,不过每年爹娘都会来府里看我,夫人每次都会赏好多东西呢。”

“那你想回去看看吗?”薛锦绣觉得先将自己身边的丫鬟能支开一个是一个,“阿姐身边的巧月也都会回家呢。以前你不能走,全因我身边离不开人,如今我那什么痴傻之症已经好啦,你也好多年没回去了呢。”

琼枝呆了半响,突然跪了下来,声音里都透着恐慌:“小姐,您这是要赶婢子走吗?!”

薛锦绣吓了一跳,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呀!

“怎么会呢!你别瞎想啊,我才舍不得放你走呢!”薛锦绣连忙将她拉了起来,“这段日子与阿姐爹娘他们在一起,让我觉得很高兴。想着你也好多年没回去看看了,我还记得去年的时候你爹娘来时还跟你说你嫂子给你生了个小侄子呢,你不是还做了几件小衣裳吗?”

被薛锦绣这么一提,琼枝也有些想家了。薛锦绣说的不错,她虽然和巧月一样都是大丫鬟,但由于薛锦绣以前的痴傻之症,所以她不能随意离开。

薛锦绣见琼枝有些动摇了,又加了一把火:“如今趁着我这里不忙,你还能回家小住两日。等过段日子中秋佳节,府里上下要准备过节了,那时你想回去也回不成了。不如就当是提前回去过中秋?”

琼枝垂下头,很心动。

“我昨儿晚上就在想这件事。”薛锦绣撒谎撒的面不改色,“这样吧,给你五天的时间,回家看看。我这里还有连翘呢。”

“这…”琼枝还有些犹豫,“夫人那里…”

“我去说说就行了!”薛锦绣拍了拍她的手,“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也没什么给你的,让你松快五天,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了吧!”说到最后,都有些央求的意思在里面了。

琼枝含笑点头。

搞定琼枝,接下来就是连翘以及院子其他的丫鬟了。

时辰还早,不过薛永年没有晚起的习惯。薛锦绣更是直接守在他去书房的必经之路上,薛永年正和府里的管事说着什么,看见小女儿坐在路旁拐角的石凳上,不由喊了一声:“阿秀?”

薛锦绣立刻走了过去,福了礼,便笑嘻嘻道:“爹~~~”

薛永年见她这副模样,就知道这丫头肯定有事相求。不由打量了她一眼:“又要出去玩?”

薛锦绣立刻摇头:“爹,我是你那种整天想着玩的人么!”

——难道你不是?薛永年鼻子里笑哼了声,不说话了,看她要玩什么花招。果然,薛锦绣道:“庄子里西边的花园子现在是不是没什么用啊?”

“阿秀想要那个花园子?”

薛锦绣点点头:“其实我就是想试着做些胭脂啦,用花蜜兑些香料,想来女儿家应该会很喜欢吧。我那香料铺子只卖香料也浪费了,我想着,如果多些女儿家喜欢的东西,生意会更好吧。”

薛永年对这些不感兴趣,不过薛锦绣向来喜欢折腾,也就随她去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事,便同意了,不过还是嘱咐道:“那些花看着娇弱,但是枝叶也有许多小刺,你要花蜜或者花瓣直接让花匠采了给你送去就行,别自己去毛手毛脚的去摘!”

“恩!”得到户主的同意,薛锦绣很听话的点头了。一刻也不停,指挥着丫鬟将自己的物件搬到西花园那边去了。

连翘擦擦汗:“小姐,您做胭脂也不用搬到这里住呀,让花匠把东西送来不就行了。”

“要新鲜的才好!”

连翘狐疑地看着她——连半个时辰都不到的路,送来就不新鲜了?

薛锦绣哼了声:“女儿家用的东西自然要精细了,一点都马虎不得,否则还会有人来买么?!”

连翘说不过她,只是将她住的房间整理好。

西花园的厢房比起薛锦绣住的院子自然要小许多。连翘看见隔壁还有一个房间锁着,正打算喊人打开,薛锦绣突然嚷了一声:“不用了,那边就锁着吧,反正也用不上!”

“哦。”连翘见她这样说了,也不再坚持。少一个房间,她也省事。

薛锦绣又道:“你家小姐在这里可是做大事的,不得打扰哦。否则胭脂做不出来,我拿你是问!”

“啊?!”连翘苦着一张脸,“小姐,您就是那什么火什么鱼对吧!”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薛锦绣一头黑线,顾不得给她纠错,又道:“我要一个药罐子,还要一些小炉子。”

“啊?”连翘又疑惑了。

“煮花瓣呀!”薛锦绣一本正经,“做胭脂的工序很复杂的,首先要采摘,晒干,压碎,蒸煮,调和,哎?连翘,你去哪儿?”

“给您拿药罐子!”连翘捂着耳朵跑了——受不了了,小姐啰嗦起来太可怕了!

快用午膳时,薛锦绣总算是成功的在西花园这边住下来。藏俞瑞安的屋子正门是锁住的,但她的房间是和俞瑞安的连在一起的,中间只隔着一扇木门,薛锦绣也把钥匙放在身上。支开了丫鬟后,亲自将药罐子,小炉子给拎了过去,放在隔壁屋的暖阁里。绕过屏风,再走段距离,才是俞瑞安静卧的里屋。煎药的地方临着窗户,也不用担心,药味儿不散将人熏着了。

此时她就像个小媳妇儿一样坐在小矮凳上给俞瑞安煎药,手里的蒲扇来回摇着。还好这些药不过是一些补血补气之用的,而姑娘家补血补气还是挺正常的,是吧,具体的大家都懂的…

终于药熬好了,薛锦绣连忙倒了一碗,小心翼翼地端进里屋。

俞瑞安还没有醒,薛锦绣将药碗放在一旁,用力将他给拖起来。没错,是拖…

“看着挺瘦的,怎么这么老沉!”薛锦绣将他上半身拖着靠在床上,就已经去了大半力气了。自己坐在床沿上喘着气,过了会儿,又将药碗端来,一勺一勺的喂进去。末了还要帮他擦一下嘴角,又搬回去躺着。

一套动作下来,薛锦绣已经累的冒汗了。毫无形象的一只手扇风,一只手叉腰,敲着二郎腿坐在凳上。

“姓俞的,你最好快点醒!在这么折腾下去,我可受不住了!”薛锦绣端着药碗,又退了出去。将东西都洗刷好,便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还要做出一副认真搞化妆品研究的样子…

到了晚上,薛锦绣坚持不要连翘守夜。只说自己研究期间不喜欢人打扰,好在她在府里一向说一不二惯了,做起事来颇为老辣,连翘虽然抱怨了几句,但也知道自家小姐在商铺和生意上面一向都如男子一样行事,也就没有坚持。

等人都走了,薛锦绣抱着小棉被就跑到俞瑞安那边打起地铺来。

想想就心酸…

薛锦绣将被子铺好了,坐在上面不住叹气。看着躺在床上毫无反应的俞瑞安,薛锦绣又叹了口气,干脆起了身坐在床沿上,将随身带着的黄金小算盘拿了出来。

“医药费一天算你一百两吧,住院费一天三百两,看护费五百两没得商量,一共是一天九百两…呃,不太吉利哦,那就医药费一天二百两吧,这样正好一天一千两省的找零了!上次你替我付给宋玉的医药费是一千两。那么我今天算是白干,从明天开始收费!”

最后一颗算珠落定,薛锦绣满意地点点头,将小算盘放在一旁。见俞瑞安还是没反应。薛锦绣恶从胆边生,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无聊的又捏了一下自己的,感觉还是自己的脸手感好啊。

打了个哈欠,今天她着实是累着了,躺回自己的地铺没一会儿便睡着了。于是,她无法看见床上的男人静静坐起来,看着地上毫无睡相可言的女人,一脸纠结…

108一零七章 窘境

夜已深,薛锦绣翻了个身,随带伸出手扯了一下枕头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下去,脑中突然闪过自己要守夜的还要看看俞瑞安怎么样了,便猛地睁开眼睛,立刻就打算从地上爬起来。可刚起身——诶?身体下面的这个玩意应该是床吧…

薛锦绣呆滞了两三秒后,像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一样伸手取了外衣裹在身上,困得连鞋也没穿好,就往俞瑞安那边冲。刚跑了两步,又急刹车一样的停下了。

这是她…的房间?!

难道她没有在俞瑞安那边打地铺?还是她睡着了梦游回来了?!她到底打了地铺没有,似乎没打吧,她还没有善心到那个份上对吧…

还没睡清醒的薛锦绣彻底迷糊了,刚起的急,大脑还有些供氧不足,她趿拉着一双鞋子慢吞吞地推开木门,眼睛半睁半闭地朝着俞瑞安那边摸索过去。

床上的男人早在她推门的那一刻便已经醒了,就见着薛锦绣像个幽魂一样,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朝自己这边走来。俞瑞安本就不怎么说话,此情此景,他也硬是半天也想不到一句话!

眼见着薛锦绣已经摸索到床边了,伸出手就开始一阵乱摸,嘴里还嘀咕着:“嗯,还在,还在…不行了,我坚持不住了,好困~~~”说着,又打了一个打哈欠,眼睛都没睁开,便开始原路返回。

俞瑞安本来不打算出声,奈何喉咙处被她摸的痒痒的,喉结微微滑动了一下,实在是忍不住的咳嗽了一声。

这下将薛锦绣吓得整个人就往后倒去,俞瑞安也顾不得装睡,连忙起身将她拉在怀里——好险,没摔着。

夜深人静,二人的心跳从彼此胸膛里噗噗响着,贴合着亲密无间。

俞瑞安尴尬的松开手,干脆起身走下床,坐在了桌旁,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噜噜灌了下去。

薛锦绣,彻底死机了…

“阿…阿绣…”俞瑞安有些局促,若不是屋里黑漆漆的,任谁也能看到那张冷冰冰的阎王脸现在红的要冒烟了…

“啊?”薛锦绣本能的回了一句,只是声音一出口,好似一滴热油炸进了滚烫的油锅里,薛锦绣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了起来,指着坐在对面的男人:“你你你你你——”

俞瑞安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微微垂着头:“阿绣,你放心,我会对你的名节负责的,我…”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薛锦绣压抑着声音,却十分伤心:“你这个没良心的!!你肯定是听见我打算盘的声音对不对?!你肯定不想每天付一千两对不对!啊啊啊,我今天是白干了!!做人怎么能抠门儿到这种地步呢!我薛锦绣活了小半辈子了,还从没像今年这么伺候一个人,你怎么能现在就醒了呢,你好歹让我赚一天再醒啊!!完了,全完了…我的银子…”

俞瑞安觉得自己现在没醒吧,他现在应该还是昏迷中,眼前的薛锦绣其实是他在做梦对吧…

薛锦绣神神叨叨的一大堆,顿时又哑巴了。屋里好像一下子全空了,所有的空气都被“嗖”的凝固起来,只有她和被黑夜包裹着的俞瑞安二人身上的血液缓缓流动着…

薛锦绣的低血压彻底恢复了,整个人猛地清醒过来!像个偷坚果的小仓鼠一样地轻轻下地,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声:“俞…瑞安?”

俞瑞安倒是比她要镇静多了,好歹也是从刀枪剑眼里滚过来的。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嗯。”一如往日一样简言意骇。

薛锦绣长长松了口气,靠坐在床沿上:“总算醒了!你现在没事吧?好些了吗?你姑姑…呃,王嫂说你要静养一些日子,如今长陵戒严,你昏迷着不好将你带回凉州,便暂时留在薛府,让我帮忙照看一下。”

此时俞瑞安看不清薛锦绣的脸,只能听到她的声音比起之前舒缓了许多,而且似乎是因为放松下来了,声音里透着一丝懒洋洋的滋味。

但是!但是!

俞瑞安虽然比起这个时代的男子性格可能怪异了一些,但也绝对没有开放到可以接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地步!

虽然军营里那些不着调的兵油子们聚在一起喜欢开一些荤段子,俞瑞安当然也听过,但他从来不会去理会。因为只要在军营,生死胜败才是他唯一在意的!

虽然他对自己姑姑将他就这样交给薛锦绣照顾有些不解,但想着自己姑姑的性子,又加之听她方才所言,想来这件事也没什么人知道!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借口。

俞瑞安的性格要求他立刻起了身,向薛锦绣走过来。薛锦绣还沉浸在自己可以解脱了,明天给俞瑞安找一匹好马让他滚蛋的兴奋中,突然觉得身前一股压迫感,立刻扬起了头,不知何时俞瑞安竟然已经走到她跟前了。

薛锦绣下意识的往后缩。

俞瑞安冷静道:“阿绣,你放心,我会娶你的!”

“呃…诶?!!!!!!!”薛锦绣立刻就要站起来,结果又和俞瑞安撞在一起了。可那男人像山一样岿然不动,害得她自己后倒了去。这次她可不敢劳烦俞大爷来拉她,猫着腰,连忙闪一边去了。裹着衣服瑟瑟发抖的看着他:“俞…俞俞俞…俞瑞安?!你没事吧?!你没发烧吧?!”

俞瑞安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从声音判断她有些害怕。不过这个反映在俞瑞安的脑海里则是理解成了——是啊,阿绣是女儿家,孤男寡女的照顾他,肯定害怕传出去,惹出非议。当即道:“阿绣,待我回到凉州,便会禀明母亲,来薛府求亲。”

“这这这这…”薛锦绣急的都快哭了,“不用了吧…我我我,我们不合适的,你是公爵之子,我就是一个小小商贩,还失踪了大半年,你娘肯定不同意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又提醒了俞瑞安。薛锦绣失踪那大半年几乎都是跟他混在一起的…

俞瑞安更要娶她了!

薛锦绣郁闷的挠墙。——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俞瑞安,你要想清楚啊,婚姻大事可不是儿戏。我…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是现在的事除了你知我知没有其他人知道啊,你只要不说出去就好啦!我们之间很清白的!”薛锦绣极力撇清自己,“而且,就算你来求亲,我爹娘也未必会将我嫁给你。这自古都要讲究个门当户对,我自没有我长姐那样的好福气,高攀不上什么侯府公爵府的,而且我也不太习惯你们那世家贵族里的日子,你若真心想要补偿我照顾你这一日,送些金银就行,你也知道,薛府最近被朝廷要纳五万两,送一笔银钱不仅可以解薛府的燃眉之急也算是补偿我啦。这个主意不错吧,就这么定了!”

俞瑞安静静听她说完,一双眸子渐渐暗淡了下去,“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薛锦绣彻底松口气。她可不想和俞府人扯上什么关系,这些个世家贵族连着上京里的那一堆都是麻烦的大人物。她就想快快乐乐的过自己的小日子,没什么大志向。婚姻之事在她看来也是可有可无的,她过得很好,不需要一个男人来填补她的生活。

二人之间顿时安静了下来,静的连呼吸都开始放缓了。薛锦绣见俞瑞安不再坚持,立刻退到了门边,轻声道:“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然后像兔子一样窜的溜走了。

俞瑞安微闭双眸,轻轻点了头。薛锦绣自然看不见,不过既然没听到他说话,那就当做是默认了。

空荡荡的房间,俞瑞安静静坐在那里,只是心中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有些难受,就好像他千辛万苦得到了一把宝刀,奈何刀鞘就是拔不开,只能遗憾地让刀身继续隐没在那暗无光泽的刀鞘内,叹口气将它放回原位。他不知道,这种感觉其实叫失落…

他在期待什么?

黑暗里,他端坐着如一块磐石。纵然身上有伤,可多年的习惯还是让他挺直了脊背,随时都能走上沙场厮杀。阿秀说的话其实是对的,可并非是她高攀不上他,是他不能牵累到她。俞府要做的是大逆不道之事,只能胜不能输,否则便是粉身碎骨。

依着俞瑞安的性格,跟她在外面相处大半年肯定是要坚持娶她的,要对她负责,可是俞瑞安并没有提出,薛锦绣也就没有往深处想,她只是觉得自己不要自作多情了…

奈何今夜太过特殊,一向理智的俞瑞安也有些昏昏沉沉了。他想娶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是单纯的想要带她回家,天天看见她就行了。

可薛锦绣那段冷冰冰的话又将他的理智给拉了回来。

另一侧屋子的薛锦绣也没有睡着。

没想到有一天一个黄金单身汉竟然向她求亲,无论出于什么心态,薛锦绣还是很高兴的。只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可浪漫是一回事,过日子又是一回事。看看亲姐姐薛锦颜就知道了。南有乔木,多么美的诗啊,但最后差点就落得自挂东南枝的下场。薛锦绣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脖子还挂不得那棵大榆树。等明天就去看看城里的情况,若是好些了,俞瑞安也该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南有乔木,当初小冯同学与薛锦颜之间互相传的诗。

109一零八章 说亲

薛锦绣彻夜未眠,她想了许多许多。她的及笄礼没有想象中的盛大,因为那时正好遇上了卫秋的事,而她也因此坠下山崖。可以说她是薛府里唯一一个没有及笄礼的姑娘。如今她虚岁十六了,府里虽然忙碌,虽然大家暂时忘记了她也到了适婚的年龄,但摆在面前的问题依旧不可避免。薛锦绣只能安慰自己,还好她前面还有薛锦颜和薛锦兰。

由于薛府遭到流民的抢杀,让一切都失去了原由的秩序。没有孔氏的操持,似乎薛府子女们的婚事也被按下了一个暂停键。男人们管不了后宅,女人们——秦氏远在老宅,方氏身体羸弱,闵氏的子女并未成长。外面的战乱,周府和叶侯府的逼迫,让所有人的精力都集中在如何筹得银两上了。她们这些锦们,如今颇有些自生自灭的味道。

不过老天爷似乎喜欢跟她反着来。

薛锦绣刚眯上眼没一会儿,天就大亮了。连翘进屋后替她洗漱穿衣,顺便说着庄子里昨日发生的事。

“昨儿下午的时候,府里那边来人了,说是大夫人已经从老宅那边出发在往长陵赶呢。”

“回来的倒是挺快的。”薛锦绣并没怎么放在心上,他们已经搬到庄子里来了,秦氏那一亩三分地与她没什么关系。

由于俞瑞安还在隔壁,所以薛锦绣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在方氏那里用早膳。她找了个借口支开连翘后,便将膳食端到隔壁了。连翘也只当她是弄那胭脂多费了精力,所以胃口也好些,并未怎么在意。

俞瑞安看起来好像好多了,他伤在左肩上,原本如果他不醒,薛锦绣还要亲自给他换个药。如今想想,薛锦绣觉得无比庆幸。幸亏是他提前醒了,如果再拖个几天,俞瑞安恐怕是要十乘十的对她负责了,毕竟两个人都肌肤相亲啦!

虽然薛府里一直有教导食不言,但是薛锦绣这个人吧一向不自觉,脱离了大部队后还是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说上两句话。就比如现在——

俞瑞安默默喝着粥,薛锦绣默默看着他喝…

她也没什么事,看了一会儿后觉得有些无聊,便问道:“味道如何?”

俞瑞安沉默的点点头。

“那就多吃点,受了伤的人啊,就要好好补补。”薛锦绣说着,又将一盘点心挪到了他面前。

俞瑞安很给面子夹了一块。他家教很好,纵使再军营了多年,但用膳的举止依旧是世家大族里那样优雅。于是薛锦绣又换了一碟点心送到他面前。自己很饱的情况下,看人吃东西其实是一件比较享受的事情,加上这个吃饭的人长的还蛮赏心悦目的,于是薛锦绣轮番地将桌上七八样膳食都亲自替俞瑞安转了圈。

俞瑞安心底虽然有些纠结,但对上薛锦绣那张笑呵呵的小脸蛋,只好默默地一一吃下去。结果不知不觉就有点撑着了。薛锦绣还毫无知觉,看着桌上的碗碟,无比惊叹:“我听说军营里的人食量是挺大的哦,你还饿吗?要不要再盛碗粥?”

“不…用…”

薛锦绣笑了笑:“那我就收拾了,你先休息,我去城里看看到底是个什么风声,还是说…你有什么要交代的?”

俞瑞安并无什么其他要说的,只是道:“有劳了。”

薛锦绣知道这就是表示要先看看城里是个什么情况再做定夺,也就不多问,端着那些盘子碟子就走了。

回到自己屋时才意识到,她该怎么向连翘解释自己用了这么多的点心呢?!

“哎…真么想到,俞瑞安食量竟然那么大!”薛锦绣有些后悔了,最后只能胡乱找了个‘自己饿极了,又想着这西花园子比较偏僻,除了早上用掉的,她还留了一些当零嘴’的理由给勉强糊弄过去了。

薛锦绣也没有在庄子里多待,套了马车后便下山去了。想打听城里发生了什么很简单,只需要去铺子就行了。无论是掌柜还是伙计,都是消息通。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街上寻街的官差比往日里要多了些。

薛锦绣直接奔向自己的香料铺子,下了马车正往里走,突然声后有人道:“…阿颜?”

薛锦绣狐疑的回过头,整个人顿时惊住了——叶莫辞?!

这真是冤家路窄!薛锦绣不由地握紧了手中的团扇,叶莫辞知道自己认错人了,讪讪道:“原来是阿绣啊,几年不见,你长大了,也与你姐姐越来越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