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之前见月季和水仙追了上去就觉得紫葵没指望了,现在陈氏又这么一说,她更觉得紫葵是进不了梧桐书院的。

“二弟妹说得也是,我家紫葵模样不是最好的,性子也不随和,怕是进不去的。不管这些了,进不去就进不去吧,来年让她跟着我和孟贵下地干活也罢。”

其实何氏担心紫葵给人家当丫头会惹出祸事,所以此时哪怕觉得紫葵没希望进梧桐书院她也没有很失望,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可她越没有失望的表情,陈氏就越失望了,好像说了这些,根本打击不到大房一家子。再看到丁香卖豆芽挺顺,她心里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陈氏一手拿针线筐,一手搂着旧棉衣,准备去老井旁与那些妇人闲唠,好发泄发泄。没想到她走着走着却见一个小伙子缩头缩脑的,好像还不停地瞧向丁香的家。

这不是卖花布的李雷么?听月季说,这个李雷每回来孟岭村都要把布挑到丁香家门口,有事没事就找丁香说话。

陈氏顿时乐了,大嫂还真是会养闺女啊,大姑娘海棠怀了个野种,这二姑娘又要和野男人私会,简直太了不起了!

她立马大声嚷了起来,“哟,你不是李雷么,你是来找丁香的吧?丁香!丁香!你快过来,你的意中人来找你了!”

她这一嚷,可把何氏吓坏了,双腿一软,要不是孟贵扶着,她就倒了下去。

还有一位比何氏更震惊的,那就是魏大山。他瞪着大眼歪着脖子朝这边瞅了过来,不会吧,丁香竟然有意中人?人家还找上门来了?那小子到底长啥龟孙子模样?

哦?李雷,他熟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也不知我写的大家喜欢不喜欢,心很不安啊,莫非真的很无趣?亲们亲们,给个意见哦,么么哒~

第二十五章 某人机智

李雷躲在这儿本只想偷偷看丁香几眼,因为昨日他娘出言太过,他怕伤着丁香,想过来看看丁香状态如何。

没想到陈氏这么一嚷,他尴尬至极,不知是该跑开,还是该站出来。犹豫了片刻,他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大家,便撒腿跑了出去。

“站住!”丁香大声一喝,吓得李雷当场立定。

丁香反应还算快的,她怎么能让李雷就这样跑掉,若如此岂不是让所有人都信以为真,认为李雷是她的意中人,两人还想偷偷私会?

她可不能让陈氏败坏了她的清誉!

海棠之事已经让家人难以抬头做人,要是她再被人传出这等闲话,她家就真的是雪上加霜了。何况,她本就对李雷无意,此时正好是清者自清的机会。

丁香大步走向李雷,李雷见丁香气势汹汹的,还真有些害怕,怕丁香责怪他不该莽撞来此,更怕坏了丁香的名声。

何氏跑过来抓住丁香,慌慌张张地说:“二丫头,你跟他又不熟,你过去作甚?”

丁香还没说什么呢,陈氏笑着嚷起来,“大家快来看呀,丁香还真是有眼光,和李岭村的李雷好上了,李家虽然也只有几亩瘦地,但是靠卖布也挣了些钱,一年到头都不会饿肚子呢!”

果然,村子里不少人闻声跑过来瞧热闹。大家都在想,这孟贵家的热闹就是多啊,先是海棠大肚子,之后又是分家,再接着是他家得了一笔意外之财起房子引起纷争,后来丁香出乎意料做起了小买卖,现在丁香也有野男人了,真是稀罕得很啊!

何氏恨恨地瞪着陈氏,她真的没想到,好好的一家人,好好的妯娌,怎么会闹成这样?她家若是被所有人唾弃,对陈氏那个小家可是没半点好处的,陈氏这是何苦呢?

陈氏躲闪着何氏的眼光,说:“大嫂,我这么做是不希望丁香像海棠那样吃男人的亏,大家都亲眼瞧见是李雷,他要敢不娶丁香,咱们村里人都帮你去拆李家的房子!”

围观的村民皆笑了起来,若此事当真,他们才不管这事呢,只看丁香的好戏就够了。

此时的魏大山,脸上有着以前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他真担心丁香应付不过来。并非他现在对丁香有多深的情意,只不过觉得这姑娘胆子大、主意多,不怕吃苦、不怕折腾。虽然她有不屈不挠的劲头,但并非像紫葵那般冲动与莽撞,她好像做什么说什么都出乎人的意料,可仔细一想,又都在情理之中。

他觉得,像丁香这种有着清醒头脑的姑娘应该不会和李雷私会吧,她姐都那样了,她与李雷再怎么相亲相爱也会节制的。所以,他坚信李雷此次来绝不会是与丁香约好的私会,而是李雷单方面的举动。

可是不管怎样,他真不希望看到丁香像海棠那样被人指指点点。

这时海棠也出来了,她绷着脸来到丁香身旁,说:“二妹,你别怕,你与李雷根本没有任何牵扯,谁也编排不了你。”

没想到陈氏与众人竟然掩嘴笑了起来,觉得海棠根本没有资格说这种话,就凭她那凸起来的肚子,她也应该躲在屋里不要出来丢人才是。

丁香冷笑一声,“你们笑什么,我姐说得很对,我与这位李什么雷的根本不熟。我只记得他来我们村卖过几次布而已,私下从未有过任何来往。我从不知‘意中人’为何物,到时候我只会听从父母之命或媒妁之言嫁人,与李雷不会有半点干系。李雷,你说是不是?”

李雷呆若木鸡地站在那儿,听丁香的意思,她以后与他不会有半点干系,也就是她无论如何不会嫁给他了?

丁香见他发呆,气得不轻,厉声道:“你不说清楚情况,莫非你是故意来败坏我名声的?你收了谁给的好处,竟然如此歹毒?”

丁香这么一激,李雷慌了,忙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收谁的好处。我…我只是觉得,我与你本来就不…不熟,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清楚。乡亲们乡亲们,你们真是误会了,我与丁香私下真无半点来往,我根本就不是来找她的。”

村民们争先恐后地问:“那你来找谁,还偷偷摸摸地躲在这儿?”

李雷一时语塞,魏大山突然大笑了起来,还笑得一副喘不过气来的样子,搂着肚子说:“你们呀,一个个的真是好笑,当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李雷明明是来找我的,怎么扯上丁香呢,往人家姑娘身上泼脏水不太好吧?”

李雷怔了怔,赶紧上前与魏大山站在一块,“对对对,我是来找大山兄的。大山兄,刚才你躲在哪儿的,我偷瞄半天都没瞧见你。”

魏大山指了指不远处垒得高高的砖堆说:“我在那砖堆后面呢,你这小子,好几回求我教你盖房子,我不同意你便在这儿偷看是不是?我家这技艺不传外人,这其中技巧多着呢,你以为偷看几眼就能学会?”

李雷讪讪笑着没说话,心想,魏大山你也太能编了吧。

魏大山又道:“我让人带话叫你今日过来是要说我们村那位姑娘的事,我私下问过人家姑娘的爹娘了,他们说要慎重考虑几日,你先别着急。你还没见过人家姑娘吧,没事,等我收了工,我带你去她家旁边转悠转悠,你偷偷瞅几眼就行了。”

李雷心里那个气呀,暗道谁要去你们村里提亲了,还人家姑娘不姑娘的,他才没看中魏家村的姑娘呢!他只喜欢丁香,他想娶丁香回家!

可是为了丁香,他只好勉强地笑应,“好好,我听你的。”

丁香见魏大山演得这般逼真,不禁暗笑,他要是出生在现代,去当演员还真是个好出路,有身高有相貌,关键是演技杠杠的,说不定还能当影帝呢。

魏大山拉着李雷到一旁说话去了,丁香笑着对陈氏说:“二婶,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希望我嫁个好人家,可是李家都要去凉丰镇魏家村提亲了,咱们可不好瞎嚷嚷毁了人家的好事。”

陈氏脸一阵红一阵白的,难道是月季搞错了?

村民们大多数都摇头走了,觉得陈氏做得太过分,竟然什么都没搞清楚就瞎编排自己的侄女,还招呼这么多人过来瞧,真是不像话!

还有一位老婆子过来,语重心长地对陈氏说:“孟庆婆娘啊,你这样做真是有愧良心啊。都说家和万事兴,你可不能因为没分到孟贵家的钱,就怀恨在心来败坏丁香的名声。我可记得,当初你生月季时,你婆婆因生病没能照顾你坐月子,可都是你大嫂忙前忙后伺候你的。”

陈氏窘迫地说:“大娘,大嫂对我的好我可都记着呢,刚才我…我也是误会了,真不是故意的,我是真希望丁香能嫁给李雷过好日子,没想到是乱点鸳鸯谱了。”

丁香懒得再理会这些,和海棠一起回屋去了。孟贵和何氏在心里生着陈氏的气,嘴上也不好说什么,都低着头干活。

只有魏矮子心里门清,他没想到的是,他这位侄子诓起人来还真不含糊啊,连他都快相信了。

还有,侄子和李雷虽然认识,但平时两人相见也就是点点头或打个招呼,极少说话,这会子他们俩蹲在那儿扯什么呢,看上去还真像无话不说的兄弟。人都走了,还装什么呢,这戏演得也太过了吧?

第二十六章 事有反转

李雷和魏大山确实在说十分要紧的事。

“大山兄,你刚才两片嘴唇那么轻巧一合,可是坏了我的大事!”李雷心急如焚,也顾忌不了太多,“我是真喜欢丁香,我想娶她!现在事情闹成这样,我还怎么来向孟家提亲?”

“哦,你是真喜欢丁香啊,我还以为是个误会呢,所以才极力为你们撇清。”魏大山说得有些心虚,其实他早猜出来了,否则李雷贼头贼脑地跑这儿来干嘛?

魏大山故作愧疚地说:“小兄弟,真是抱歉,我也没想到弄成这样,那…那该怎么办?你可不能为这事坏丁香姑娘的名声,她家被人指指点点已经够难堪的了,你不能让她连买卖都做不成。对了,丁香她…喜欢你么,要是你一厢情愿,即便你来提亲人家也不会答应的。”

李雷耷拉着脑袋,“之前我娘说过,无论丁香同不同意,只要他爹娘应允就行,成亲后我会对丁香一心一意,她肯定也会和我踏踏实实过日子的。没想到,我娘得知丁香是海棠的妹妹,就死活不同意托人来提亲。丁香也不像以前那般对我了,现在见了我就像陌生人一般,根本不理我。”

魏大山眼珠子骨碌转了转,“丁香以前对你有意?”

李雷犹豫了一下,“我也说不清楚,反正以前她见了我会微微笑,一副羞答答的样子。我若主动找她说话,她也会搭几句,柔声细语的。大家都说她以前温顺乖巧,要是谁能娶她可是福气呢,只是她病一场后,一切都变了。”

魏大山不认识以前的丁香,只知道现在的丁香绝非是温顺乖巧的,便道:“既然你想娶的是温顺乖巧的丁香,而不是现在的丁香,你还是慎重考虑吧。丁香现在对你无意,你父母又不同意,你觉得这门亲事还能成得了么?哪怕你强求成了,你父母能善待丁香?”

李雷急眼了,“我不管,无论丁香变成什么样,也无论她对我如何,我都想娶她,我会善待她的!”

“嘘…你小声点。倘若你真喜欢丁香,你想为她好,你就得让你父母同意,然后托人来说亲,那样村民们也只会说是你爹娘的主意,而不会说你和丁香之情有私情。你父母若是无论如何都不同意,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那样只会害了丁香。我得干活去了,没空跟你瞎扯。”

魏大山走到他叔叔身旁去干活,李雷走过来朝他们窘迫笑了笑,又朝门口瞅了瞅,没见着丁香,他只好低着个脑脑袋走了。

丁香和海棠在屋里小声说话。

“姐姐,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对李雷没半点意思,我不喜欢他!”

丁香一再强调,海棠总算是信了,或许是她之前的感觉有误吧。海棠挺欣慰,“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我给家里丢了脸,害得爹娘还有你和紫葵都难做人,我真的害怕家里再出什么事。”

“瞧姐姐说的,以后只要咱家人凡事都三思而行,又能出什么事?”

海棠忽然想到什么,颇着急地说:“二妹,你也有十六了,很多姑娘像你这般大就已经出嫁了。在我出事之前还有些人家来向咱们姐妹提亲,现在好像再没有人上门了,要是因为我的事耽误了你和紫葵嫁人,那姐姐岂不是大罪人了?”

丁香噗哧一笑,“你还担心我和紫葵嫁不出去?听说现在姑娘越来越少了,不少男子都娶不上亲,哪有嫁不出去的道理。再过几个月,你的事被人们渐渐淡忘了,咱家又搬进新房子去住,门槛都会被媒人们踏平,你等着瞧吧。”

海棠忍不住笑了,她知道丁香是在哄她。到时候虽然会有人来提亲,但也不会有什么家境好的人家。海棠心里很自责,但又觉得说不定这是好事,嫁到家境好的人家,以丁香和紫葵的性子未必就过得好。

谁都知道,家境越好的人家,若是娶了贫困家的姑娘,公婆以及相公往往都傲气,在这样的人家过日子容易受气。倒是贫苦人家好对付,能娶门亲就不错了,谁还会挑三拣四揪人的短处?日子穷点就穷点吧,相濡以沫才是最重要的。

海棠渐渐想通了,便没再说什么,和丁香一起做午饭,特意将留下的豆芽炒了。菜熟后,丁香夹了些让海棠先尝尝,海棠赞不绝口,说清香爽嫩,十分可口。

丁香偷笑,不就是豆芽么,哪有那么好吃。想到这,丁香又回忆起上一世的现代生活,那时拼命工作,完全忽略了各类美食,现在想想都觉得遗憾。

不过现在她明白了一个道理,活在当下,就一定要好好享受眼前的生活,可不能过那种缩衣节食的日子,说不定哪日忽然咯嘣死了,岂不是又白活一场?

饭菜摆上桌,何氏招呼着魏家叔侄过来吃饭,却见紫葵哭着跑回来了。

以紫葵的性子,不是打得别人哭么,怎么会自己哭了呢?紫葵从小到大都极少哭,特别是十岁之后,几乎就没掉过眼泪。她竟然能哭着跑回来,那得受多大的委屈才会如此啊。

海棠迎了上去,“三妹,你这是咋了,谁欺负你了?”

紫葵满脸都是泪,看了看海棠,嘴巴嗫嚅了几下,最终还是摇头道:“没人欺负我。”

“那你怎么哭了?”

紫葵不理海棠,也不理任何人,自己跑进屋里趴在床、上哭。

海棠不知怎的也流下一串泪,自言自语道:“都是我不好,害得一家子都被人欺负。”

“姐,你胡说什么呢,肯定与你无关。爹、娘,你们招呼两位师傅吃饭吧,我进去哄哄紫葵,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丁香一进屋,紫葵便道:“二姐,你出去吃饭,我没事。”

“没事还能哭成这模样?不就是做不成梧桐书院的丫头么,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今日一个时辰不到就把豆芽卖完了,说不定这买卖能做成,现在咱家不缺吃喝,你完全没必要去做低声下气的丫头,人家要抢着去就让人家去呗。”

紫葵抹了把泪,说:“二姐,你不懂!她们竟然挖苦我,说我若是留在书院当丫头,肯定不会安心给老先生家干活,只会偷偷去勾、引书生,说不定不出几个月也会大肚子。我当时气得只好发誓,说我若与任何一位书生说一句话,我就不得好死!没想到她们不但不相信,还起哄嘲笑我。”

丁香正欲说什么,紫葵又道:“更可气的是…是我伸手准备打一位骂我的姑娘时,老先生出来了,他当场喝住我,还凶我,说…我不得无理!二姐,你说到底是谁无理啊,老先生为何说我不得无理呢,他是教书先生,谁有理谁无理他分不清么?连老先生都这般瞧不起我,偏袒他人,这世上还有没有一个讲公道的人啊!”

看来紫葵不是因为别人欺负她而哭,而是对这个世间失望了,觉得这世上没有一个讲公道的人,觉得自己明明没犯错,为何大家要这样不公平地对待她。

若是一个人对这个世间有了恨,性格就会越来越偏执,丁香觉得有必要引导引导她,“三妹,你要伸手打人,难道还有理了?老先生说你不得无理是在制止你打人的行为,难道老先生说她们骂得好挖苦得好了??”

紫葵撅着嘴,“那倒没有。”

“这不就得了!人家骂你是不对,你伸手要打人就更不对了,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动手就是粗人。老先生教书育人一辈子,肯定喜欢讲道理的人,最见不得动粗之人了,他只不过说一句你不得无理又有什么不对?”

“君子动口不动手?”紫葵嘟囔道,“可我说不过她们也骂不过她们怎么办?”

正说着呢,灵芝跑了过来,直接推门而入。

“紫葵,你怎么不等我就自己一个人跑回来了?老先生说了,叫咱俩明日就去书院干活呢!”

紫葵一直伤心着,根本没用心听,也没听明白,“什么咱俩,明日去干什么活呀?”

灵芝上前掐了紫葵一把,“你糊涂了吧,老先生让我给你带话,叫你和我明日去书院干活,就是收咱俩当丫头啦!”

紫葵终于听明白了,眼睛也愣直了,二姐不是说老先生喜欢君子动口不动手么,怎么肯收她这个粗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亲们,可爱的天使们,走过路过,收藏一下好么好么,大谢大谢!

第二十七章 女大当嫁

丁香也觉得好奇,以她的思维,觉得这里的老夫子肯定古板又固执。想必他已经从其他姑娘那里得知紫葵有位姐姐做了有伤风化之事,难道他对紫葵并没有偏见?这倒是难得。

“灵芝,你确定没弄错?可别让紫葵欢喜一场。”

灵芝眨巴着她那双小小眼,“没…没弄错吧,老先生亲口对我说的,叫我明日和紫葵一起去。整个青山镇的姑娘,也就只有你叫紫葵吧。”

这下紫葵终于破涕为笑,高兴地跳下床,又蹦又跳地欢呼道:“哦!哦!我要做梧桐书院的丫头了,有吃有喝有住,还能每个月挣三百文钱呢!”

紫葵在这里欢喜,屋外却有两位姑娘哭了起来。丁香和紫葵、灵芝跑出来一看,是月季和水仙。

陈氏和齐氏瞅见大哥大嫂和两位泥匠在屋外摆桌吃饭,觉得月季和水仙这样哭闹有些丢脸,准备拉各自的闺女进屋。水仙却不服气地甩开她娘,恨恨地朝紫葵和灵芝这边瞧过来,“娘,你觉得我与三姐、灵芝相比,谁更好看,谁更适合在书院当丫头呀?”

齐氏瞥了一眼紫葵和灵芝,寻思着紫葵脾气暴躁,现在家里名声也臭了,而灵芝可是村里第一丑女,这两个怎能与她的闺女水仙相比呢。

齐氏不禁一笑,说道:“哎哟,你这个傻姑娘,自然是你了。你都没被选上,她们俩更没指望了,没选上就没选上吧,赶紧回屋去。”

“娘,老先生偏偏就选了三姐和灵芝!当时好多姑娘们拿三姐取笑,三姐要打人,还是老先生厉声喝止的呢。没想到三姐一走,老先生只放眼一扫,就指着灵芝说,明日你和那个叫紫葵的姑娘一起过来,其他人都散了吧,本书院只需要两个丫头。”

水仙边说边哭,还双脚直跺,看来气得不轻,“我和四姐就…就这样被赶回来了,老先生瞧都没瞧我们一眼。”

月季虽然伤心,眼睛里含着泪水,但并没水仙那般气愤,说:“水仙,肯定是老先生嫌去的人太多,他瞧不过来,就随便挑了两个人,三姐和灵芝运气好撞上了。”

陈氏听了心里又起了个疙瘩,本以为大嫂一家闹成这样,以后做什么事都会没脸,会被人踩在脚下,可是丁香和紫葵这两丫头偏偏顺遂得很,还真是见鬼了。

齐氏见陈氏一言不发,便拉着她阴阳怪气地说:“二嫂,你听见吧,我觉得这并非是谁的运气好,也不是月季和水仙比…某些人差,而是老先生老花了眼,净挑丑姑娘或脾气差的姑娘。左右不过是去当丫头,有什么了不起的。水仙,进屋!”

紫葵听了又火气直冒,咬牙切齿地要过去理论,丁香一把扯住她,“三妹,过来吃饭!炒了新鲜的豆芽,你早上就馋得慌,现在还不赶紧过来尝尝。”

其实丁香大概猜出来了,老先生肯定是觉得灵芝长得丑,而紫葵名声不好,脾气又坏,还发誓说不与书院里的任何男子说话,这样的两位姑娘在书院里应该能安心干活,不敢惹事生非。

何氏也站起来一把将紫葵摁住,“快吃饭,你能去书院当丫头是你的福气,只要好好干活能挣上钱,比啥都强。”

紫葵和丁香坐下来吃饭,灵芝也过来搭把筷子尝了几口豆芽然后笑嘻嘻地跑回家去了,似乎别人骂她是丑姑娘她也不生气。

齐氏气得朝何氏斜睨一眼,然后将水仙拽进屋。

陈氏和月季也进屋了,只是陈氏心里很不是滋味,坐下来小声对月季说:“现在你大伯家这日子是咱村里最好过的了,他家盖着新房,丁香还做买卖挣钱,紫葵去当丫头到时候吃好的喝辣的还能每个月挣三百文钱,海棠虽然名声臭了,可她享福啊,在家喝着补药吃着好菜,还买两只鸡在那儿等着炖!可咱家呢,就只有分家得来的一百文钱留着过年,家里粮食少,又想不到法子去挣一文钱,你弟弟玉森还一门心思想去读书,你是家里的长女,该想想办法了。”

月季一脸哭相,“娘,我哪能想到办法呀,你和爹都没主意,我啥也不懂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对了,爹说他读过书会算账,可以去镇上或是县里找铺子当账房先生,咱们娘仨在家里种地就行了。”

陈氏却摇头,“就你爹那点本事,算账还经常出错,即便能当账房先生也只能挣点钱添补家用,哪能攒上钱给你弟弟读书,何况他一把年纪了也不想被人呼来喝去地管着。要我说…你也十三岁半了,若是订门亲,就能拿到一笔彩礼钱,订一个一年半载的你差不多十五岁就可以出阁了。”

月季吓懵了,“娘,二姐和三姐都没订亲,我订什么亲呀?我不想订亲!”

陈氏伸手放在月季的嘴上嘘了一声,“你小声点,别被你大伯家听见。你二姐和三姐没订亲是因为没人愿意上门提亲,你跟她们能一样么,你的样貌不错,平时性子又温顺,也算能干,指不定能说上一门好亲嫁到富户家里去,这样不比你二姐做买卖抛头露面的或是你三姐去给人家当丫头要强许多?”

月季平时就没什么主意,这下更是稀里糊涂的,她一直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孩子,怎么突然就要说亲了呢。

因她平时听话,此时也不敢说什么反驳的话。

陈氏又道:“我明儿个就去托几位媒婆让她们留意着,到时候你若嫁到富户家,不要说将来不愁吃穿,玉森也能读书,爹娘也不会在你大伯和大伯母面前矮上一头是不是?”

月季完全慌乱了,“我…我不知道,娘你还是和爹商量着来吧。”

“这本就是你爹的主意,他昨夜跟我说的。”

月季低下了脑袋,没敢说什么。

下午,丁香和紫葵在门前沟里洗衣裳和鞋,这些都是紫葵明日要带去的。虽然家里离镇上很近,才半个时辰的路,但一进书院就不能随便出来,一个月只有一日的假能回家。

海棠在家里生火,并非天冷到要烤火,而是等会儿好给紫葵烤干衣裳和鞋,外面没日头,不烤的话衣裳和鞋无论如何都干不了的。

何氏和孟贵见丁香和紫葵都有活干了,心里却并不轻松,既担心丁香抛头露面的不好,又担心紫葵去了书院会惹祸。

他们俩干活时有心事,挖地基也是心不在蔫的,魏矮子早瞧出来了,便道:“你们家三个姑娘还真是一个个的都不省心,不过好歹都算是能干的,你们俩也不必太操心,待她们嫁人了你们就可以享清福了。”

不说嫁人之事还好,这一提,何氏就更忧心了,说:“魏矮子,你平时在外面见识多,去过燕子岭么,听说那里有很多光棍娶不上亲,因为穷得揭不开锅,那里的姑娘都往外面嫁,外面的姑娘是绝不敢往里嫁的。那里到底穷到啥模样,一年之中得挨饿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