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峰连忙起身向母亲躬身一礼,略有些撒娇道:“那母亲可照应好徐太太和徐家的两个姑娘,别让人为难了她们,否则我和徐状元可不好交代。”

沈夫人微微一笑,看着儿子的眼神带着些宠溺:“自然的,只是她们出身贫寒,乍一来咱们这样的人家里,怕会不自在。”

沈雪峰摇了摇头,言语间对徐家十分推崇:“这徐太太也就罢了,难得的是徐状元的两个女儿,母亲见了一定吃惊。”

“女孩儿。”沈夫人心中一动,难道是瞧上人家姑娘,才成日里往徐家跑。沈雪峰不知母亲高估了他这个吃货,一味笑道:“徐家大姑娘做的一手好羹汤,原本我觉得祥瑞楼的蟹粉狮子头最好,可和徐大姑娘的做的一比,那可差的太远了;徐二姑娘不过九岁的年纪,却画的一手好丹青,他家书房那挂的那幅画就出自这小女孩之手,我看可不比我爹那些藏品差。”

沈太傅听儿子说一个小女孩的画比自己的藏品好,当即恼怒地冷哼一声,留下一句:“不知所谓。”就甩袖子走了,而沈夫人的心思全落在了徐状元家的大女儿身上。小儿子那么喜欢去徐家,到底是和徐状元知心相交,还是瞧上了人家的女儿?若是儿子相中了该怎么办?徐家底蕴太薄,虽说以后徐状元未来有可能前途无量,但那也是后话了。在此时,他起码没有家族、姻亲能帮衬他;可若是不应,眼瞅着儿子十八了才第一次提起一个姑娘,万一他犯了牛心左性,给拖到二十去可怎么办?

沈夫人神情恍惚了两天,直到宴请宾朋那日,沈夫人才打起精神来,想着见见徐家人再做打算。

对于沈家这次宴席,宁氏十分重视,历朝历代夫人外交都至关重要,自己可马虎不得。朱子裕上回送来的宫里的料子早已裁剪好了,做的京城如今最流行的款式,宁氏母女三人都装扮一新。宁氏头上带了一对金累丝蜂蝶赶菊花蓝簪,是京城的新鲜款式。簪首上三茎菊花上有一只蜜蜂和蝴蝶翩翩起舞,下面则是一支灵芝插在花篮里。朱朱已是豆蔻年华的少女,青青也是九岁的大姑娘了,两人都梳了垂鬟分肖髻,朱朱带了一对珍珠的小簪,明媚大方;青青则是一对扇着翅膀的蝴蝶,活泼可爱。

想着太傅府底蕴深厚,一般的俗物只怕也看不上眼,可珍惜贵重的东西徐家也没有,思想来去还是青青拿了主意,想着沈家爱画,便亲自选了自己的一幅画和一张字,作为读书人家来说,这样的礼物最是文雅了。只是字画上头并未署真名,只有一个书香居士的号。

这个号是青青自己起的,青青想着文道长、画道人两人教导自己多年,并不是想让自己学了以后敝帚自珍的,自己画了只能在后宅欣赏的话,就失去了学画的意义,因此青青琢磨着开一家书画铺子,将画道长的画作为展品供人欣赏,同时也可以将自己作的书画进行售卖。只是她一个女孩子不愿意扬名,便想了这样一个号,此时送沈府字画也有投石问路的意思,看看世人是否欣赏自己的画作。

徐鸿达夫妇两人带着两个女儿早早地到了沈家,徐鸿达带着燃香跟着管家去了前院,女眷们则有仆妇领着往后宅去。宁氏神态礼仪被训练了多年,到哪里都能保持荣辱不惊地微笑,朱朱和青青两个天真烂漫,虽见太傅府家的宅院比自己家华丽许多,但清澈的眼里只有好奇之色,一看就是心思纯净的女孩儿。

那引路的仆妇原本听说徐状元家是乡下人,心里想着她们的言谈举止必定十分粗鄙,因此多少带了些鄙夷之色。但见了人后,那仆妇不由地有些惊疑,娘仨个的气度这长相,说是大家出身也有人信。心里的轻视立马消了去,言语间多了几分恭敬。

此时,沈夫人的房内,已有几个近亲早早的到了。一个是想着早些来可以说些私密话,再一个瞧瞧有没有需要帮衬的地方。忽然一丫鬟来报:“徐状元的娘子带着女儿来了。”沈夫人忙笑着快请,一面快速地和屋里的女眷们解释了一句:“雪峰和徐状元十分交好。”

话音刚落,丫鬟已经打起帘子,一位二十余岁风姿绰约的美貌少妇施施然走来,只见她身上穿了一件银朱色海棠花样长衫,插了一对新鲜样式的簪子,耳戴金葫芦坠子。再看她身后两个女孩,年纪小的那个明眸皓齿、眉目如画,小小年纪已见绝色之容;大一些的虽长得不如她妹妹精致,但一双大眼看着十分灵动,再加上白皙的皮肤,也能称的起一句娇俏。

沈夫人一直以为徐家出身贫寒,家里的女眷多半是市井妇人样,竟没想到竟如此出色,不由地愣一下才回过神来,忍不住起身拉着宁氏上下打量了一番,心里略有一丝惊疑之色,只是面上不显,笑道:“哎呦呦,徐状元有福,娶得娘子真是好相貌。”又拉着两个女孩看了又看,笑着问:“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朱朱笑道:“回夫人,小女徐嘉言,刚过了十三岁生日。这是我妹妹徐嘉懿,今年九岁。”沈夫人连声赞了又赞,从腕上摘下一对镯子给姊妹俩套上。

朱朱两人见那镯子晶莹剔透,便知价格不菲,连忙推辞,沈夫人忙按住两人的手笑道:“这样的镯子就该配你们这样花一样的女孩,若是托辞我就生气了。”姊妹俩见状只得罢了,又郑重地道了谢。

沈夫人又将屋里坐着的几个妇人介绍个宁氏,各个都是二三品大员的内眷。她们见了宁氏各有思量,但对着青青无一不是夸了又夸,都喜欢她长得好,又各有礼物送给两个姊妹。这些夫人们带的女孩,宁氏则送上了自己店铺的胭脂和面脂。

原本这些女孩都是只用自家做的胭脂,但他们见宁氏二十余岁的年纪皮肤仍是吹弹可破,带的两个女儿长得俏丽不说,皮肤更是细腻无比,不由地都动了心思,因此将胭脂等物交给丫鬟时,不由地叮嘱了一句:“记得放好。”

朱朱从糖糕手里接过食盒,笑道:“这是我和妹妹今早做的点心,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只是一点心意。”

立刻有丫鬟接了过来拿了出去装在碟子里又端了上来,只见各种曼妙美丽的花朵在晶莹剔透的果子里尽情绽放,众人皆笑道:“好巧的心思。”

沈夫人立刻想到儿子说的徐家长女做的一手好羹汤,便佯装无意地问朱朱:“你是家里最大的女孩儿?”

朱朱笑道:“是,我是家里的长姐。”沈夫人听了心里不由地一阵失落,原来儿子夸了又夸的女孩年龄竟然这么小,亏自己还瞎琢磨了两天。沈夫人叹了口气,顺手拿起一块点心,轻轻咬了一点,丝滑冰凉的面皮在嘴里划开,口里满是花香,沈夫人不由地点了点头,笑道:“往日常听外头爷们说什么百花宴文雅,我说再文雅也没有这果子文雅,不仅瞧着好看,吃着也香甜。”

几位夫人家的女儿本矜持地在一边坐着,如今见那果子也不由地探过头来拿一个尝尝,一个户部侍郎家的女儿叫刘梦丹的素来也有脾气最率,她吃了一个后直接拉着朱朱的手笑道:“我尝着味好也有趣,回头给我个方子罢。”朱朱笑着点了点头:“好。”

一个小小的点心,顺利拉近了宁氏与几个夫人的关系,连几个女孩儿也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起话来。

又坐了片刻,接了帖子的人陆续来了,最后来的是内阁首辅孙夫人及其女儿孙念薇,昌乐侯家的二奶奶及昌乐侯最小女儿李元珊。

沈夫人的两个女儿都出阁了,因此请了堂姑娘沈凝阳、沈凝芙姊妹两人来招待女孩子们。

京城的高官勋贵就那么些人,或是平时请酒吃席或是过年时候进宫请安,兜兜转转地彼此都见过,因此宁氏这张新面孔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沈夫人趁势又介绍了一回:“今年新科状元家的娘子。”又叫过两个女孩来,等她们行了礼后,又搂过青青笑道:“你们瞧瞧,往日你们总是自称标志,见了这个孩子看你们还敢这么说不?”又半开玩笑地说:“见面礼赶紧准备好,少了我可不依的。”

众人皆笑道:“若不知道还以为是你女儿呢。”说着有摘镯子的,有拿荷包的,姊妹两个少不得又得挨个谢去。到了户部尚书李三奶奶这,她送了镯子后却不肯松手,拉着青青左看右瞧的。

有和她相熟的打趣她:“没见过美人吗?哪有这么瞧的。”李三奶奶也不理那人,只和颜悦色地问青青:“你是哪里人士?叫什么名字?”

青青笑道:“老家是吉州府玫城县平阴镇的,我叫徐嘉懿。”

有人笑道:“还是李三奶奶眼神好,只打眼一瞧,知道是自己家老乡。”李三奶奶听见青青地回答,不由眼中一亮忙搂过她问道:“你小名可是叫青青?”

青青大吃一惊,抬头看着李三奶奶,迟疑地问道:“您认识我?”

李三奶奶听了喜不自禁,恨不得把头上戴的手腕上挂的东西都摘下来送给青青:“你忘了我了?对了,你那会还小呢,才将将三岁。那年我去逛你家的胭脂店,正好遇见了你,当时我还抱你了,你记得吗?”

青青:…别说了,求忘记!

可惜李三奶奶不是青青肚里的蛔虫,她把青青的尴尬神情当成了害羞,忍不住搂着她和众人说:“几年前我回玫城时遇到了青青,那是她长得粉雕玉琢十分可爱,我没忍住抱了她好一会儿,结果回来就发现有了身孕,年底就生了我家那两个臭小子。”

众人略一回忆就想起六七年前的事,当初李家老爷还只是户部侍郎,这三少奶奶进门三年未有身孕,结果回老家一趟就生了胎双生子,当时不孕的奶奶夫人们都悄悄去打听吃了什么秘方。那时,李三少奶奶就说抱了一个十分俊俏的女童,大家还都说怕是送子观音座下的童女吧?

没想到,童女来京城了。众人看着青青眼睛都亮了,可是随后又十分纠结:童女长这么大了?还灵验不灵验了?

而听闻此事的沈夫人心中一惊,想想自己刚才楼了青青好久,沈夫人满肚子苦涩,忍不住心里偷偷地拜佛:我都五十了,我不想生了,千万不要怀孕!

青青:…

被李三奶奶这一打岔,众人的关注点都集中到了青青身上。乐昌侯的李元珊不乐意了,只是在众多夫人面前她也不敢娇蛮,只略有些抱怨地说:“热的慌,想出去转转。”

沈夫人笑道:“光说话倒忘了你们了,凝阳、凝芙,带着诸位小姐去园子去玩吧,如今时节正好,园子里的花都开了。”众女孩听了忙起身一齐去了。

这些女孩中,数乐昌侯家的李元珊、内阁首辅女儿孙念薇两个地位最尊贵,其他的女孩也分了两帮,有和七八个和李元珊关系好的女孩簇拥着李元珊去亭子里纳凉,另有十来个女孩围在孙念薇旁边,同她一起赏花。倒是朱朱、青青两个头一次来,只能坐的远一些喂池子里的鱼,略微有些尴尬。

坐在亭子里的李元珊看着远处的朱朱姊妹俩,问身边的女孩:“那两个女孩是谁家的,怎么那么眼生?”

一个叫孟玉彤的女孩来的早些,忙道:“说是新科状元徐家的女儿,祖上是务农的。”

李元珊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嘴角微微翘起:“原来是个乡下人,我说怎么没见过。”

另个一叫莫胭的有些疑惑:“乡下人吗?不像吧!我瞧着她俩身上的衣裳用的都是今年宫里的新料子。”

孟玉彤看了眼李元珊,微微一笑:“许是皇上赏的吧,也没什么稀奇。至于她们是不是乡下的,试一试就知道。”

李元珊看了她一眼,撇了撇嘴:“怎么试?难道亲自去问她不成?”

孟玉彤笑道:“我们京城的女孩,打小就请了人认真教导诗词书画。虽不能说十分精通,但起个诗社、画两笔画还是可以的。如今正是四月好天气,这园子百花争艳,若不能将此美景留在纸上,岂不遗憾?”

等朱朱和青青两人听到要或写一首诗或作一幅画来描绘园内风光时,沈凝芙已叫人抬了桌案拿了笔墨来。

孙念薇看了看朱朱和青青,眼里闪过一丝担忧,轻轻笑道:“女孩子们家闹着玩就罢了,若是有不感兴趣的,也不必强求。”

李元珊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只是她家虽有爵位,但权柄可比孙家差远了,因此咬着嘴唇不再吭声。倒是孟玉彤喜欢揽事,对朱朱和青青说:“都说你爹是状元,想必你们的才华也是极好的,今天可得给我们露一手。”

青青对她的挑衅毫不在意,朱朱打小生活单纯,就没听出人家话中带刺来,反而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好呀!”

孟玉彤:…你还真敢答应?

第34章 打脸实录

如今已经立夏, 只见池塘内碧叶连连、红花艳艳, 水边石榴花红艳似火、芳妍可爱;略微远处一些海棠恣意绽放, 只见其垂丝娇媚, 真乃“虽艳无俗姿,太皇真富贵。”

青青拿眼扫了一眼园子的整体概貌心里就有了盘算, 叫了几个个小丫头帮她把两张桌案搬到远处的一条长廊里。孟玉彤见朱朱姊妹两个面色沉稳,丝毫不见慌张之态,心里有一些不安。见她两人携手并肩一同往长廊处去,忍不住上前叫住:“你们是写诗还是作画,若是写诗就在这亭子里,大家以一炷香时间为限。”青青讶然地挑了一下眉,露出一抹浅浅的笑:“你们只管作诗便是,我和姐姐去那边作画,只是时间要久一些。”

李元珊自认为才思敏捷, 想从作诗上压她二人一头, 但听她们要作画, 又不想放弃打压她们的机会,便琢磨着先写了诗出来再去作画。

亭子里的女孩,有七八个不爱作诗的,也叫人搬了桌案,各自寻了地方,留下的姑娘们又是命题又是选韵脚, 吱吱喳喳闹个不停。

这些年来, 画道长对青青的教导一直十分严格, 青青将自己的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练字作画上;朱朱虽偏重于厨艺,但日常画道长的课,她也是一次不落的。虽然画道长总说朱朱惫懒,但这些年来朱朱绘画作品,只怕比亭子里这些小姐们作的画加起来还要多。

朱朱围着长廊东看看西看看,瞧见了近处一支盛开的海棠,她嫌手累,不愿意画大幅,只准备画简单的花卉。只见她选了较为纤细的笔,用写实的手法,画了两支花姿潇洒的海棠来,因沈家丫鬟拿来的颜料只有十来种常见的,朱朱嫌表现不出海棠层层叠叠的层次色彩来,便自己一边作画一边调色,恣意无比。

青青则将前世今生的学过的画法相结合,在传统画技的基础上,又加上了现代绘画中的立体效果,充分发挥了透视和明暗的关系,亭台楼阁注重写实和结构准确。青青用秀劲的勾勒、妍雅的颜色,将沈家园林的一角完美的展现出来。朱朱和青青从小一起长大、又一起学画,早已心意相通,她早早地画完了自己那幅,又帮青青将她需要的颜色一一调制出来。

亭子里的女孩们作完了诗又都贴好,大家挨个评判。李元珊虽自认为才思敏捷,但作了诗出来,却发现自己并不是最佳。她的诗句过于华丽堆砌,反而失去了诗词的意境。而孙念薇不愧被沈夫人称为博学多才,一首咏海棠的诗,不仅将海棠的自然之美表达了出来,更指古说今,引人连连喝彩。

虽有人捧着李元珊,说她的诗美,但在场的姑娘哪个都和人精儿似的,有的抿嘴笑而不语,有的看不惯李元珊的也明褒暗讽一场,气的李元珊险些哭出来。

女孩子面浅,也不好真的排出名次来,大家投票选了最好的三首出来。正巧这时沈夫人打发人来送果子和甜汤,又问她们在玩什么。女孩子们笑嘻嘻的说了,纷纷洗手吃果子,那丫鬟便拿了诗词回去给众夫人看。

李元珊一直喜欢当众人关注的焦点,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因为众夫人都喜欢青青而引发醋意。却没想到自己最得意的诗词,此次并未出彩,因此心里有些闷闷不乐,吃了半个果子见几个姑娘在三三两两作画,不由说道:“诗也做好了,闲着也无趣,我也去画一幅。”说着也不理旁人,到亭子中间的书案上,取了纸笔去画满塘的荷花。

其他姑娘们有的去瞧李元珊作画,有的则捏了果子丢进池子里喂鱼,也有的让丫鬟拿个鱼竿来,坐在廊下垂钓。

今天沈家宴请的客人多,在屋里未免显得杂乱闷热,正巧丫鬟拿了姑娘们的诗词来,众夫人传着看了,沈夫人笑道:“不如我们也去园子里瞧瞧,回头就让她们把酒席摆在水榭里,既凉快又舒爽。”众人都觉得好,便一起往园子里去。

作画的姑娘们多半是像朱朱一样,选一两支花来画,也有的画那池中的锦鲤。夫人们到园子里,远远地就看见一群姑娘在亭子里围在一群不知在看什么,沈夫人笑道:“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好诗?”走进一看,原来姑娘们在赏画。

原本宽敞的亭子一下子来了几十个人,顿时显得拥挤起来。沈夫人便请诸位姑娘小姐们到园子里的望山楼去,那里厅堂广阔,打开四下的窗子,又能享受初夏的习习微风。因朱朱和青青选了较远的一处长廊,俩人一个低头作画、一个安静的研磨,宝石、糖糕两个帮着姊妹俩打扇驱赶蚊虫,谁也没有发现那些姑娘们换了地方。

等众夫人看了画,挨个评了一通哪个好,哪个笔迹不够圆润。这时,沈夫人想起儿子叮嘱要照看好徐家的女孩,忙问丫鬟:“徐家的二位姑娘呢?”

李元珊嗤的一声笑道:“说是作画呢,远远地躲在一边,也不知道是不是画不出来?别是不好意思回来了。”

沈夫人忙让丫鬟去找,正巧青青收了笔,那丫鬟也来请她们到望山楼去。朱朱的画早已晾干,而青青怕卷起来会污了画卷,姊妹两个一人拿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到了望山楼。

此时众人已经都坐着喝茶了,见朱朱和青青进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二人身上。朱朱大方的笑了笑,露出腮边一点酒窝:“作画入了神,倒忘了时辰,让夫人和姐姐们久等了。”

孙念薇笑道:“无妨,是我们不好,把你们忘了。”

青青二人将画放在桌上,就有几个姑娘忙过来瞧,这一瞧就都愣住了。朱朱的画,简简单单的两朵花,却将海棠那鲜艳的色彩、层层叠叠的花瓣和与朝日争辉的形象完美的展示了出来。

而青青的画…

几位姑娘回过神来,忍不住敬佩地看着青青,想不到她区区九岁年纪,就有这样精湛的画技。许是见那个几个姑娘神色不对,沈夫人也上前一观,只见画上杂树苍翠、花开娇艳,池水静逸、内有荷叶连连,亭内花枝招展的少女们,游乐于长廊、水榭之间,有三五人凑在一起念诗,也有独自一人咬笔沉思。在青青的画卷里,假山、池水、鲜花、草木都不是孤独的存在,它们和少女们互相烘托,将初夏的闲雅舒适在画上一一展现。

沈大人酷爱收集名画,闲暇时常拿出藏品出来赏玩,沈夫人本就是名门闺秀,自幼也是琴棋书画都学过的,嫁到沈家后,丈夫时常和她一起赏画,几十年的耳濡目染,沈夫人的品味非常高,刚才那些小姐们的画作在她眼里不过是儿童涂鸦罢了,朱朱那幅让她眼睛一亮,而青青这幅…

看了不知多少好画的沈夫人,也不得不承认,青青这幅画不亚于自己家收藏的那些名画。原来雪峰说的徐二姑娘善丹青这话,并不夸张。

再看画上的题的那首诗,徐夫人还未读诗,便先被青青写的行书吸引住了,青青的字并不像闺阁女儿所作,她的字迹十分雄逸,宛如鱼跃龙门一般,小小年纪便已自成一体。

沈夫人不由地看了一眼这个才到自己肩膀的小女孩,心下惊骇,一个九岁的女孩居然就有这样的书画功力。可惜啊可惜,为何生为女儿身,若是男儿,只怕前途不可限量。

众人见沈夫人停留在那幅画前迟迟不肯离开,心下好奇,便三三两两去看。李元珊坐的比较远,她见那些夫人脸色变幻莫测,以为青青画的不入眼,忍不住笑道:“都是姐妹间的凑趣,若是你不会画说一句就是了,难道谁会为难你不成,总比现在丢丑好。”

几个看画的夫人闻言,看着李元珊的表情都有些奇怪,沈夫人没功夫搭理这些女孩争强好胜的小心思,她转头问宁氏:“我家老爷酷爱书画,二姑娘这幅画实在让我惊叹,可否送到前院去请我们家老爷一观。”

宁氏也知道青青打算开书画铺子的心思,只笑着谦让几句:“小孩子涂涂画画,当不得真。沈老爷乃当今画评大家,若能得他几句指点,也是嘉懿的造化了。”

沈夫人满脸笑道:“徐夫人太客气了,就嘉懿这幅《初夏行乐图》,能让我家老爷看上一眼,便是他的福分了。”

众人也才回过神来,纷纷过来看画,一时间赞叹不止沈夫人拉着青青不住的赞叹,又问她:“几岁学画?小时候都临摹谁的字贴?”青青一一答了。

李元珊也顾不得吃果子,连忙过来看,只消一眼就愣在那里。青青的画正好压住了李元珊作的那幅画的一角,两幅画一对比,李元珊的整幅荷花图都不如青青那池子里的星星点点看着惹眼,李元珊又羞又怒,忍不住扭头就走。

这一幕落在众夫人眼里,有的眼露嘲讽有的微微摇头,原本有意和乐昌侯相看亲事的,此时都打了退堂鼓,谁家也不愿意娶那娇蛮又愚蠢的媳妇回去,再高的门第也不行。况且那乐昌侯只空有爵位并未有实缺,说句打脸的话,这些实权老爷家还未必瞧的上他家。乐昌候家的少奶奶看见众人脸色,心里暗骂小姑子不省心。只恨婆婆把李元珊惯得到哪都拿尖要强的,偏又没那个本事,只不过徒增笑柄罢了。

孟玉彤素来是李元珊的跟班,见状忙要跟上去,被她娘一把抓住,狠狠掐了她一把,让她少做蠢事。来的这些少女,多半是十三岁到十五岁的年龄,家人也想趁着宴席将自己女儿美好的一面展现出去,好定下门当户对的亲事。

孟夫人刚一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女儿和李元珊眉眼中不知打什么官司,就借着解手之际,叫过来孟玉彤的丫鬟,让她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虽知道自己女儿和李元珊交好,但没想到她竟这么蠢,人家没使唤她,她倒自己主动当枪使。若是这些女孩回家告诉了自家父母,只怕没有几家夫人愿意娶这样的蠢笨媳妇回家。因此孟夫人打定了主意,不许女儿再和李元珊接触。

沈夫人让人拿了大幅生纸,小心翼翼地将青青那幅《初夏行乐图》放在上面,一点点的卷起来,交给个稳妥的丫鬟,让她送到前院去给老爷们一起赏画。她又将朱朱那幅海棠图拿起来,半开玩笑地说:“嘉言这幅海棠图我很喜欢,在我家作的画我可不还。回头叫人装裱好了挂我那屋里,看着就富贵喜庆。”众人这才看到朱朱那幅画,忍不住把两个女孩又夸了一回,都说徐状元养的女儿才华横溢。

又有见朱朱身材高挑的,便私下问她年岁,多少有些动了心思,只是想到徐家官位低微,又多少觉得有些遗憾。

此时水榭里酒席已经摆好,沈夫人邀请众人吃席。按照座次坐下,散乐奏起,四五个年轻的女子弹着筝、琵琶、三弦子、拍板坐在长廊里唱曲。

孙念薇自有人围着,倒是之前问朱朱方子那个刘梦丹主动坐在朱朱姊妹俩旁边,另有几个爱画的女孩也同她们一起挨着。席上少不得说些做画的事,也有的姑娘说要下帖子请她们去家里玩,一顿饭功夫,朱朱和青青就多了几个朋友。

交朋友,对于朱朱和青青来说真的是新鲜的事,朱朱还好,小时候在村子里总有一群小伙伴上山下河四处撒野,青青打三岁就上了山,整整六年,姊妹俩除了家人面,整天和道士、道童呆在一起,每天学不完的东西,晚上回家还要写字念书,从来没有玩耍过。因此面对这群小姑娘的热情,青青开心的脸都红了。

朱朱笑道:“你们有空也来我家玩,不知你们家大人会不会答应?我极会做点心羹汤,我妹妹最会做胭脂面膏的。”

有年岁小的,忙笑着答应,立马就要约定时间,青青笑道:“只怕最近不成,我爹有三个月假期,我们打算回家乡去一趟,大约七月底就回来。那时候桂花开的好,螃蟹也正肥,到时候请你们来玩。”几人约定好了,又问她们哪日走,说送她们土仪。

正说笑着热闹,忽然来了两个丫鬟,捧了两大托盘东西,都是上好的笔墨纸砚颜料之类的。那丫鬟笑道:“老爷们看了徐姑娘的画夸其人物灵动、花草逼真,实乃神妙之作;又说徐姑娘的字浑厚端庄,淳淡婉美,将来必成大家。这些是老爷珍藏的上好的笔墨,说赠给徐二姑娘,希望徐姑娘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虽说看到了青青的字画好,但是谁也没想到沈太傅会如此高的评价青青,一时间众人看宁氏母女三人的眼神又火热起来。青青被众人这么直白的看着有些不好意思:…哎呀,当初只想让那几个姑娘打脸而已。青青忍不住瞧了瞧一脸灰败的李元珊,不好意思,打的有点肿。

其实青青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画在世认眼里是什么水准,她实在没想到自己只被画道长教导了六年就能获得世人如此的认可,心里不禁对画道长更加敬仰。又想到,自己的作品都能被这些高官贵胄们赞赏,若是自己将画道长的画展出…

青青已能想到那种火爆的场景了。

酒过三巡,又有丫鬟笑吟吟地来说:“我们家四少爷想给诸位夫人敬酒,只是怕惊扰了小姐们,不敢过来。”此次有好几位夫人过来是想好好瞧瞧沈雪峰。原本只听说沈家四少爷性格散漫有些不受拘束,却不料人家有探花之才,多少勋贵高官家的孩子有几个能考上进士及第的?因此原本嫌弃沈雪峰年龄大的几个夫人立马将自己的念头抛去了,认为沈雪峰是因为埋头苦读才误了婚事。一听说沈家给四少爷办酒席,多少都明白沈家的意思,因此家里有适龄女孩的接了帖子都来了。

有一位夫人年龄较大,她笑道:“都是自家孩子,怕什么,叫他进来就是。今天是他的好日子,合该给我们敬酒。”众夫人皆点头附和。

半柱□□夫,沈雪峰便过来了。众夫人忙细细打量他,只见沈雪峰丰神飘洒、器宇轩昂,举手投足间潇洒自若,脸上爽朗的笑容更为他增添了不少姿彩。

沈雪峰并未朝小姐们那几桌看,只恭恭敬敬地请了安,敬了三杯酒,笑着搭了几句话便转身走了。他这一来,倒牵动了不少少女的心事。至少朱朱琢磨着,原来沈探花也不大啊,以后可不能叫他叔叔了,好尴尬。

几家夫人心里也十分中意,暗地里给沈夫人递了话,准备过两日再递帖子过来详谈。

晚上,沈夫人美滋滋的看着朱朱那幅海棠图,琢磨着叫两个手巧的丫头绣出来,做成炕屏放屋里。沈雪峰略带几分酒意进来,见母亲在赏一幅娇艳的海棠图,不禁问道:“谁画的?”

沈夫人笑道:“徐大姑娘画的,那姑娘点心做的好,画也不错。”

“点心?”沈雪峰眼睛亮了:“在哪儿呢?”

沈夫人开心的笑道:“吃没了。”

沈雪峰十分失望地叹了口气,目光又落到那幅海棠图上,喃喃自语:“原来徐家大侄女不仅会做羹汤,还会作画呀。”

沈夫人闻言不禁颤抖了:…啥?大侄女?

第35章 回乡(半夜改错字)

徐鸿达打殿试以来就没闲着, 去了沈家的宴席后, 自己家也摆了几桌,请了附近的邻居, 国子监祭酒马德诚和翰林院侍讲学士赵明是生都携家眷子女来了。户部侍郎邢爱民原本不屑和一个小小的翰林编修打交道, 想着这样的事派个管家去送些贺仪也就罢了。虽说素来翰林有储相之称, 但也并不是所有的翰林都能入阁, 徐鸿达发展如何,还要慢慢来看。

可是昨天听说徐家一家人都去了沈太傅家的宴席, 邢爱民对徐鸿达就有些拿不准了, 琢磨了一天,还是放下了身段, 自己单身赴宴。徐鸿达对于邢大人能来,心里虽略有些惊讶, 但面上热情十足。

等宴席结束, 徐鸿达好好地歇息了两天,宁氏打包好东西,一家人款款上路了。当然一起蹭上车的还有沈雪峰和朱子裕两人,他俩坐在一辆马车里,大眼瞪小眼。好在徐鸿达不肯荒废光阴,带了一箱子的书,沈雪峰借来一本刚看了两页就颤抖了, 下了马车拽着徐鸿达就不撒手, 问他从哪里抄的手抄本。徐鸿达回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心里嘲笑他:没见识, 这就颤抖了!要是让你看见我闺女那一箱珍本…打住,不能再想了,心好痛!

回吉州府,徐家走的是官道,这次徐家人没有拉行李的骡车拖累,又有天莫玄莫两个骑马探路,一路上马车跑的飞快,大半个月一行人就到了玫城县。

天莫带着侍笔先骑马到了阳岭山下的宅子里送信,王氏听了婆婆和小叔子一家回来了,连忙叫人收拾屋子换上新晒好的被褥,又去厨下亲自安排粥菜。

徐鸿达等人到家后已是未时了,众人都疲惫不堪,直到喝上一碗温热的莲子粥,吃上家乡的小菜,才略微精神了几分。

吃过了饭徐婆子和宁氏回房里去歇息,徐鸿达和朱朱、青青则打算上山去聚仙观后面看看四位道长的小院。朱子裕被文道长教导过几日,有师徒之情,自然也要前往。沈雪峰对四位道长早已好奇,虽知道只剩下空屋子,但也跟着往山上去了。

到了小院门前,看着半开的院门,青青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知道自己是幻想,但她多么希望一推开门就能看到四位道长慈爱的笑脸。看着青青略有些失落地身影,徐鸿达轻轻按了按她的肩膀,安慰道:“你怎么知道四位道长看不到我们?”

青青第一个迈进院门,小院空空如也,已有半年没有人居住了,墙角已经生出了杂草。徐鸿达几人挨个屋子转了一回,每到一处都停留许久,似乎是在回忆这里原有的摆设,或是在回想与道长们相处的点点滴滴。

一迈进画道长的屋子,沈雪峰就被墙上的《仙人赴宴图》震惊了,他站在门口,痴痴地盯着墙壁,恍惚置身于彩云飘飘的仙境中。徐鸿达站在他身后,见他半晌不动,探过头瞅了他一眼,回头无奈地说:“看痴了。”

几人也不扰他,自去杂物间找了趁手的工具,把院子里的杂草都锄了,各样花卉修剪了一番。朱子裕寻了些干燥的柴火回来,朱朱烧水煮茶,几人像一年前一样,坐在小院的石桌而坐,喝茶谈天。淡淡的花香、吱吱喳喳的鸟鸣,熟悉的院落,让奔波了半个月的几个人彻底放松下来。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将天边的云朵映得像火一样红,徐鸿达起身伸了个懒腰,上前去拍了拍沈雪峰的肩膀:“看够了没?得回家了!”

沈雪峰这才回过神来,他一把拽住徐鸿达的袖子,看着屋子的壁画眼里闪过狂热的痴迷:“好画!好画!此画定是画圣吴道子的真迹!”

沈雪峰无奈地拂下了他的手:“这个房子才盖了七八年,画圣已经仙去几百年了,怎么可能是吴道子的真迹?”

沈雪峰冲进屋子,几乎是趴在墙壁上一点点的细究:“这画法、这下笔方式,都同我见过的吴道子壁画拓本十分相像。如说若有什么不同…”沈雪峰环视整面墙壁:“这幅画比当年吴道子的壁画更胜十分!”

青青站在门口,怀念地看着这个屋子,眼神里是满满的留恋:“这幅壁画是画道长所作,我和姐姐在这屋子里跟着画师父学了六年的画。”

沈雪峰想起半个月前在宴席上青青那副《初夏行乐图》,朱朱那副《富贵海棠》,忍不住露出羡慕的神情:“我说你们姊妹小小年纪怎么会有如此高深的画技,原来竟有这样的大家教导你们。”

“是啊!”朱朱认真的点头:“刚学画那会,妹妹笔都拿不稳,画道长就拿了许多只完成了一半的画,叫我们上色。”

沈雪峰闻言心痛地差点吐血,一脸控诉地看着两个女孩,痛心疾首地捶着胸口:“太败家了!”

徐鸿达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忍不住跟着吐槽:“四位道长最惯着她俩,青青学字那会,大字还写不好呢呢,文道长就给她拿王羲之真迹当字帖,当时我就说…沈大人你怎么了?沈雪峰?”

一个踉跄趴在地上的沈雪峰十分想吐血,扶着徐鸿达的胳膊颤抖地爬起来:“以后这样的事就不要讲给我听了,我心肝弱,受不住刺激。”

眼见天边那抹红色的晚霞渐渐消散,徐鸿达说:“得赶紧下山,等天黑了就看不见路了。”

沈雪峰恋恋不舍的趴在墙壁上:“好想把这面墙搬走。”

徐鸿达一边拎着他一边招呼众人赶紧下山:“别做梦了,我们还在县城呆两日,等有空了还叫你上来看。”

沈雪峰这才放弃了抵抗,一边恋恋不舍的回头一边哀怨自己为何画技不精,无法将这幅巨作临摹下来。

众人到家,才发现县太爷吴良安早已在家中等候,见到风尘仆仆的徐鸿达忙拱手道:“徐大人恭喜恭喜!”徐鸿达忙请他上座,歉意地说:“原想明日登门拜访,却不料大人亲自登门。”又将沈雪峰介绍给吴良安。

吴良安一听,不仅状元回来了,连探花也跟着来了,登时大喜过望,非要给二人办上半个月的流水席。徐鸿达自然不会愿意在这上头浪费时间,只推说还要回村里,谢绝了吴知县的好意。

翌日,徐鸿达等人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打发侍笔去包了县城最大的酒楼,一边写帖子打发人给吴知县、县学的院长、老师、昔日同窗送去,又有住的近便的邻居前来探望。

徐婆子正在屋里和自己的亲家吴月娘她妈坐在炕上说话呢,就见朱朱一脸惊吓的跑进来:“祖母,我舅奶奶来了。”

话音未落,就听外头一叠高声传来:“大妞怎么见了我和见鬼似的,跑那么快干啥?”

徐婆子连忙穿鞋,还不忘和吴娘子知会一声:“我娘家嫂子来了。”吴娘子立马想起月娘成亲时见的那个大黑塔似的妇人,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哆嗦。跟着徐婆子刚要出去,就见一个穿着一身大红宽袖的高黑胖妇人带着三个小媳妇从外面进来了,吴娘子强撑着笑打了声招呼,便忙说:“你们姑嫂慢慢聊,我先家看看我家小子去。”说着匆匆地走了。

徐婆子忙把傅舅母让屋来,一边问她:“我们打算过两天就回去,你咋先来了。”

傅舅母一脸与有荣焉,拉着徐婆子手道:“这不是听说我状元外甥回来了嘛,就赶紧套车来了。你说你咋养的儿子,咱镇上那么多学生,出了个举人都算祖坟烧高香了,你家直接考出来个状元,这祖坟…”

徐婆子生怕她说出什么让人吐血的话,上前一把捂住傅舅母的嘴:“我家祖坟好着呢。”

傅舅母白了她一眼,嫌弃地扒下她的手,拿着帕子擦了擦嘴:“把我脸上的粉都蹭掉了。”

徐婆子看她嘴边偏黑的一圈,忍不住在衣襟上抹了抹手心的粉,无语地说:“都多大年纪了还擦胭抹粉的,你也不怕吓着我哥。”

傅舅母从袖子里掏出一盒脂粉来,对着铜镜抹了两把,一边不屑地说:“要是不擦粉,我才怕吓着你哥。”

徐婆子被堵的无话可说,又瞅那黑乎乎的侄女,想起那几个黑丑的侄子,忍不住暗叹:“我们老徐家的好相貌都被你这个老娘们给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