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路过的一个编修听见了一耳朵,不由地问了句:“难道徐大人抢到了书画坊预订的名额?”

徐鸿达含糊的应了两句,把人糊弄走了,这才悄声嘱咐沈雪峰:“以后这种事回去再说。”

沈雪峰立马打蛇随棍上,笑嘻嘻地点头:“你说的事,明天正好休沐,我去你家找你!”

沈雪峰一脸无语的看着他:“你不在家洗头吗?”

沈雪峰嘿嘿笑了两声:“晚上洗了拿火炉一烤就干了,怎能让洗澡这种小事耽误我去你家的大事呢?”

徐鸿达知道他多半在自己家躲沈夫人逼婚的事,无奈地摇了摇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就是躲到天边去也逃不脱这成亲的大事。回头把沈夫人惹急了,直接给你定下亲事,我看你怎么办?”

沈雪峰一脸苦涩:“你不知道那些闺秀我都见了,一个个都矜持的过了头,我略微笑的大声点,就一副捂着胸口和受惊的兔子似的,实在无趣!”

这对话在两人之间可谓老生常谈了,徐鸿达身为同僚,也不好说的太多,只能点到为止。

沈雪峰也不想多谈这个话题反而一脸神秘地问:“你家大姑娘想开个酒楼是吗?”因为沈雪峰年龄本身不大,每次叫朱朱大侄女,徐鸿达都觉得自家吃亏了,说了好几次终于让沈雪峰改了回来。

“小孩子的想法多的事,有那功夫不如和她娘学学女红!”徐鸿达很不以为然。

沈雪峰闻言痛心疾首,忍不住吐槽他:“你怎么能和我爹一样迂腐呢?谁家还缺针线娘子,学那个有什么意思?太没追求了!”

徐鸿达嗤笑一声:“吃就有追求了?”

“那是当然!”沈雪峰说起吃来昂首挺胸的:“你看看苏东坡为了吃做了多少好诗,研究了多少好菜,那才是人生极致呢!你可别耽误了大姑娘史上留名之路!”

徐鸿达满脸黑线:谁家姑娘要成为史上留名的吃货呀!有了这样的名声,还让不让我家朱朱嫁人了!

谁知,沈雪峰似乎把自己说的话当了真,翌日来徐家的时候真的带了两个针线极好的丫头要送给徐家大姑娘。

沈雪峰见徐鸿达一脸无语的模样也不甚在意,反而问道:“方便请大姑娘出来说说酒楼的事吗?”

徐鸿达一早在书房看书,估摸着闺女这会在她娘的屋子,打发了个小厮去请,等了许久那小厮才回来,说:“大姑娘一早出去了。说铺子里来了个三皇子,点名要见食客,两个姑娘不敢耽搁又怕说了会吓着太太,便悄悄的从后门走了。”

“三皇子…”徐鸿达一惊:“赶紧备车,我去铺子瞧瞧。”

沈雪峰忙说:“上我的马车,就在大门外头。”两个匆匆往外走,沈雪峰还不忘安慰他:“前一阵听说三皇子想找人画百花图为太后贺寿,许是瞧中了大姑娘的画。”

徐鸿达满面焦急,也不怕犯了忌讳,悄声问道:“三皇子脾气如何?”

沈雪峰道:“三皇子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待人十分宽和,就是大姑娘哪里有冒犯的,他也不会和一个姑娘计较,你不用担心。”

听见此言,徐鸿达才略微有些放心。

第38章 虚惊一场

三皇子祁昱一直以温文尔雅著称, 且博学多才, 颇受盛德皇帝喜欢。其生母也母凭子贵,短短几年内从一个个小小的昭仪一跃成为四妃之首的淑妃娘娘。

马车停在了书画坊门口, 朱朱下了马车,一把拽去就要往里冲的青青,轻声嘱咐道:“我自己进去就是, 你到瑰馥坊等我。”

“不行!”青青小小的脸上满是坚毅神色,“是我开铺子时没考虑好后果, 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反倒连累了你。依我说,你去躲躲,我去应付一下。反正我年纪小, 有什么冒犯的他也不好真拿我怎样!”

姐妹俩拉拉扯扯, 谁也不想对方进去, 这时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白面无须的太监,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小姑娘:“今天这家书画坊有贵客, 你们到旁的铺子玩去。”

朱朱也不知哪里的勇气,一把将青青拽到自己身后, 大无谓地抬头看着那太监:“我是食客。”

那太监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不由地上下打量起她来:也就十二三岁的年纪, 身量高挑,面貌虽不算顶顶漂亮, 但也皮肤白腻清秀可爱。许是因为紧张, 她水嫩的唇瓣微微抿起, 露出腮边的小酒窝,挡着妹妹的手虽然一直在颤抖,但却坚强的伸在那里,毫不退缩。

那太监眼里闪过一丝趣味,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就进来吧。”太监将浮子一甩,做出了个请的手势。青青从朱朱身后出来,看了那太监一眼,正好瞧见那太监看自己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愕。

朱朱和青青手拉着手一起进去,大厅内掌柜的和几个伙计被三个太监拦在一边,看着两个女孩子进来,不由地唤了一声:“大姑娘!二姑娘!”

青青朝那几人点了点头,随着太监往二楼走去。

书画坊在二楼临窗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雅间,大太监眼角一挑,指着两个小丫鬟说:“你们在那等着。”又笑眯眯地朝着朱朱姊妹俩点头示意:“两位姑娘,请!”

朱朱看着太监,忍不住说了一句:“三皇子不说要见食客吗?与我妹妹无关,让她等在外面吧。”

那太监看了看青青,微微笑道:“这个咱家可做不了主,两位姑娘还是一起进去吧。”

朱朱还要说什么,青青拉了她一下:“一起进去,要不我也不放心。”

朱朱暗自叹了口气,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惶恐不安,带着赴死的劲头一头冲进了雅间。三皇子正在窗边喝茶,冷不丁被巨大的开门声吓了一跳。那太监腿脚就慢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这小姑娘惊了主子,顿时忍不住喝了一声:“放肆!”

瞬间,朱朱的脸就白了。

三皇子祁昱放下了茶盏,拿出个帕子擦了擦撒在身上的茶渍,摆了摆手唤了一声:“安平!”

那太监立马禁了声,恭敬地垂首站在门外,小心地将房门关上。

三皇子擦干净衣裳,这才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小姑娘,看到朱朱时倒也没什么表情,而看到青青,三皇子祁昱倒笑了一声:“你和我娘倒有几分相似!”

青青惊愕地抬头看他,只见一十五六岁的少年优雅的坐在窗前,阳光从半开的窗子照射进来洒在他的脸上,看不清面容,只觉得暖暖的阳光和他的笑容彼此交相辉映,十分耀眼。三皇子忽然往前倾了下身体,指了指方桌对面的凳子,轻笑一声:“坐!”

姊妹俩这才看清他的相貌,朱朱心里略微吃了一惊,这皇子乍一瞧倒与青青有三分相像,两人都是丹凤眼,只是青青有一条细窄的双眼皮,更添了几分姿色;要说还有哪里像,就只能说嘴唇的形状有几分相似了。

朱朱看了眼青青,心里不由地想到了宁氏的相貌,青青的鼻子和嘴唇都极像母亲,这三皇子又说青青长的像他娘…朱朱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难道我娘和你娘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吗?”

话音刚落,朱朱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由地咬了咬下唇,神情有些尴尬。三皇子一愣,不由地哈哈大笑起来,看着眼前少女突然涨红的脸,三皇子好心情的答道:“据我所知,我母妃可没有什么失散多年的姐妹。”

话音一落,三皇子就见朱朱的神情更加窘迫起来。轻轻咳了两声,三皇子想起自己来的初衷,眼神里多了几分好奇:“你是食客?”

朱朱点了点头,有些手足无措。

三皇子声音越发和善起来:“你不用怕,我不会为难你,我只想你帮我画一幅画。二月二是太后娘娘的寿辰,我想请你帮我画一幅百花图。”又详细说了各种要求和种种限制。

朱朱听了有那么多的限制和要求,不由地犹豫的看了他一眼,神情里有些不安:“我画技并不算精湛,只怕入不了太后娘娘的眼,耽误了殿下的事情。”

“无妨!”三殿下爽朗一笑:“我的寿礼自然不止你这一幅画,你大胆画便是了。若是…”三皇子一顿,见朱朱的神情又紧张起来,三皇子轻轻一笑:“若是画的不好,我就留着自己欣赏了。”

朱朱闻言不禁舒了一口气,和青青对视一眼,神情放松了几分。以三皇子祁昱的眼力自然能看出两个女孩的防备和紧张,他却没揭穿,只高声叫道:“安平。”

门口那个太监立马进来,三皇子抬了抬下巴,安公公激灵地袖袋里掏出五百两银票,递给朱朱:“这是定金,请姑娘收好。”

朱朱有些手足无措地看了眼青青,似乎不知道该不该拿。青青伸手接过银票,朝三皇子点了点头:“不知什么时候交画?”

三皇子轻笑一声,站了起来:“你倒是比她更像姐姐。”

朱朱和青青刹那间同时往后走了两步,三皇子的神情略有些无奈:“说了不用怕我的,我又不是猛兽,又不会吃人。”

话音刚落,房门忽然猛的被推开,一个男子冲了进来,还没看清屋内的场景,先喊了一句:“嘉言!”

朱朱猛然回头,和沈雪峰四目相对,一直忽然惶恐不安的心里就这么安稳下来,虽然此时自己并没有危险,但朱朱还是有一种被获救的感觉,有人为了救自己而来,好安心。而此时,徐鸿达也上了楼,身边还纠缠着几个太监,虽然有些拖着他的脚步,但也没能奈何的了他。

三皇子挑了挑眉头,看门外的身影有些陌生,但眼前这个倒是熟悉的:“沈公子。”

沈雪峰往前走两步向三皇子施礼,顺势挡住了两个女孩。

三皇子看了看他一副保护女孩的架势,不由地挑了挑眉:“你们认识?”

沈雪峰笑道:“自家的孩子,还请殿下不要为难她们。”

三皇子又悠闲地坐了回去: “沈公子多虑了!”

徐鸿达此时也到了门口,那几个太监也收了手,面对着安平斥责的目光,一个个都低下了头。徐鸿达快步进来,看了看两个女儿似乎平安无事,这才舒了口气,向三皇子祁昱行礼。

“这位倒是有些陌生。”三皇子的胳膊撑在桌上,用拳头托住了下巴。

沈雪峰介绍道:“这位是今年的新科状元,翰林修撰徐鸿达徐大人,也是这两位姑娘的父亲。”

“徐大人请坐。”三皇子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诚,一边示意安平倒茶一边说道:“我看了你会试和殿试的文章,做的极好,父皇还夸赞了你。”

徐鸿达拱了拱手:“不敢不敢!”

见徐鸿达无意多谈,三皇子只得又解释了一遍:“今日是想请食客做一幅画,却不料竟是个小姑娘,倒是我孟浪了,也吓到了你们。”

徐鸿达看了眼女儿,暗自叹了口气:“是微臣考虑的不周,原本也不想她们开什么铺子,只是两个女孩自己喜欢,又说用别号来作画,才依了她们。”

三皇子一惊,眼神扫过青青:“难道书香居士是这位二姑娘。”

徐鸿达眼里闪过一丝懊恼,青青倒是大大方方地说:“是我,还望殿下为我们姊妹保守秘密。”

三皇子赞叹地点了点头,看着徐鸿达的眼神更加和暖:“徐大人博学多才,教出的女儿也才华横溢,真是难得。”

徐鸿达一肚子苦涩,尴尬地点了点头:…

见气氛有些尴尬,三皇子站了起来,侧头看向沈雪峰后面的朱朱:“不知徐姑娘现在是否方便替我画一幅扇面。”

有家人在,朱朱就没什么担心的了,她点了点头:“好。”

书画坊一楼作画的各色东西都是齐全的,安平递过来一把扇子,朱朱展开扇面,看向三皇子:“不知殿下想画什么?”

三皇子略微沉吟片刻,方说:“就画梅花吧,我见过你那幅踏雪寻梅,画的极好。”

朱朱点了点头,伸手去调制颜色,原本还有些紧张地情绪,也慢慢地平稳了下来,手一动,一朵朵精致的梅花出现在雪白的纸上…

虽说早知道朱朱也善丹青,但是沈雪峰还是第一次见她作画,只见她眼神专注地盯着扇面、嘴唇微微抿起,神情分外认真。而三皇子此时的视线也从画上逐步转移到她的手上,又兴趣盎然地看着她的脸。

朱朱此时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自己的画上,她将自己脑海中记忆深刻的梅花一笔一笔的添在扇面上,直到最后一笔完成,她抬起手腕,看着自己作的扇面,不由嫣然一笑:“好了!”

原本只算清秀可爱的少女因这灿烂的一笑,瞬间像绽放的鲜花一样夺目,三皇子神情略微恍惚了一下,不由地问了一句:“你叫嘉言?”

朱朱一愣,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三皇子祁昱这才回过神来,有些羞赧地咳嗽了一下:“抱歉,我…”似乎不知道怎么说,祁昱顿了顿,又低头去瞧扇面:“你画的极好,我很喜欢。”

沈雪峰似乎察觉三皇子神情有异,不由地上前两步,将朱朱轻轻拽到自己身后,故意笑道:“三殿下难得出来一趟,将时间都浪费在这里可惜了,不如我请殿下到对面去吃茶。”

“不吃茶了!”祁昱摆了摆手,半开玩笑的说:“我怕再不走就该惹人厌了。”

沈雪峰笑眯眯地说:“三殿下说笑了,我是真心邀请您。”

祁昱不理他,朝徐鸿达点了点头:“徐大人学问极好,有空的话只怕要叨扰叨扰徐大人,请徐大人帮我讲讲书。”

说着又看了眼朱朱,转身离去。

徐鸿达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朱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头上都是冷汗。沈雪峰从袖子里掏出帕子递给她,安慰道:“三皇子为人和善,你不用害怕。”

朱朱顺手接过沈雪峰递的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有些虚弱的抿嘴一笑:“我见过最大的官就是我爹,一听说皇子来了,可吓坏我了。”

恢复自由的伙计们赶紧烹水煮茶,沈雪峰见朱朱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蛋渐渐恢复了红润,不由地舒了口气,提议道:“今天既然出来了,索性放松一下,我知道京郊有一处寺庙做的好素斋,那里的梅花也开的极好。”

原本听见素斋还眼睛一亮的朱朱瞬间皱起了小脸:“我不想看梅花!我现在听见梅花就头疼。”

沈雪峰想起刚才那副扇面,不由一笑,刚待说什么,就见朱子裕从一匹马上跳了下来,几步就冲了进来:“青青,你没事吧?”

青青见朱子裕脸上的汗珠都挂了白霜了,连忙叫他进来,吩咐宝石去打了热水,自己拧了热毛巾递给他擦脸。朱子裕上下打量了青青一遍,见她的神情似乎不像受惊的样,这才放下心来,接过热毛巾擦干净脸,方道:“我去你家来着,听见小厮说一早来了伙计把你们叫走了,说来了什么皇子,唬的我赶紧来了。”

青青眉毛微颦:“你没惊动我娘吧?”

“没有。”朱子裕摇了摇头:“我去的时候婶婶还睡着,我嘱咐他们若是婶婶醒了问起来,就说我带你们出来了,徐叔叔也跟着。”见青青点了点头,朱子裕又问:“刚才怎么回事?”

沈雪峰说:“三皇子请大姑娘帮他画一幅贺寿的画。”

朱子裕闻言舒了口气:“三皇子人还不错,不会为难一个姑娘的。”

刚才关于午饭的话题刚说了一半就被朱子裕打断了,沈雪峰又重新拾起这个话题,轻声地朱朱:“既然不想吃素斋,那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吃鱼吗?还是想吃什么新鲜的?”

朱子裕听见说吃新鲜的,忙吞进去口里的茶,忍不住说道:“说起新鲜的,我倒知道有一处地方。”

青青和朱朱把丫鬟留在了铺子里,徐鸿达带着两个女儿挤进了沈雪峰的马车,幸亏沈府的马车大且豪华,坐了四个人丝毫不觉得拥挤。朱子裕刚骑着马走了两步,就听见马车里青青开怀的笑声,立马跳下马来,将缰绳丢给了天莫,一抬腿跳上了马车钻了进来。面对众人疑惑地目光,朱子裕一脸无辜:“外面太冷了。”

朱子裕说的新鲜的吃食不在什么酒楼,而是一个二进的小院。一个高壮的汉子将他们迎了进来,一开口满嘴的东北话:“吃锅子不?”

青青忍不住扑哧一笑,那汉子低头一看,原来是个十分漂亮的小姑娘,忍不住红了脸挠了挠头:“姑娘是不是笑我说话土。”

“不土不土!”青青摆了摆手:“您怎么称呼?这里是什么锅子?”

那汉子忙说:“姑娘叫我老张就行,这个锅子是俺家那边的吃食,现在有煮好的鸡肉锅子、羊肉锅子,这时候吃羊肉的最好,驱寒。”话音刚落,两个小厮抬着一盆满满的羊肉铜火锅往一个小院走去,老张忙指着叫青青看:“姑娘您看,就是那样的。”

青青看着铜火锅瞬间眼睛一亮。

老张家乡的铜火锅是煮好了肉端上去,再涮些青菜,这样吃未免有些无趣。青青挽起袖子,一招手:“带我去厨房。”

老张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漂亮的不像样的小姑娘把他厨房里的几个厨子指挥的团团转,一个泡香料的、一个切辣椒的、一个挑花椒的…

京城人不太吃辣,辣椒、花椒不过是借个味而已,老张这存的虽不算多,但也够一个冬天使得了,但瞧这姑娘的神情,似乎还不太满足,嘟囔着有些太少了。架起大锅,这漂亮的姑娘也不用旁人帮忙,自己拿起牛油罐子,先舀上两大勺…

麻辣锅底还得煮一会,食材也要亲自把关才行,老张今早现杀的羊肉、新进的牛肉都在后院放着,如今天气寒冷,各样的肉类放在外面几天也不带坏的。

青青选了几块涮起来肥嫩的肉切下来几大块,交给厨子洗了自己先切了半盘子羊肉片出来,然后将刀交给厨子,不忘嘱咐:“千万不要切厚了,厚了该不嫩了。”

厨子哈哈一笑:“姑娘放心就是,咱保证切得和你一样好。”

后院的牛肉青青拿起来细细看了,正好是块上脑,青青忙问:“这牛是怎么死的?”

老张忙说:“姑娘放心,是头小牛摔了一跤一头撞石头上了,我特意去了瞧了绝对没有任何疾病才买回来的。”

青青拎起来那块牛肉也递给老张:“这块也切了。”

其他的就好说,蘑菇、木耳、冻豆腐、鲜鱼、白菜、豆芽都是现成的,青青转了一圈略显有些不足,问老张:“你买牛肉的时候牛肚买回来没?”

“姑娘也喜欢吃那个?”老张从厨房的柜子里端出来一盆泡好的牛肚,青青大喜:“切成条!”

坐在雅间里的众人们见伙计们一会端进来一锅热气腾腾的大骨汤、一会又提进来一个冲鼻辣味的锅子来,沈雪峰被呛的咳嗽了两声,捏着鼻子上前看了一眼,只见锅里红乎乎的一片,旁的什么也没有。

“这是什么?”沈雪峰捏着鼻子瓮城瓮气地问,那伙计笑道:“你们那个姑娘自己做的。”沈雪峰咳嗽了两声,去将窗子开了一条缝,冷气灌了进来冲淡了辣味,众人这才觉得好些。

不多时,一盘盘片成卷的牛肉、羊肉、鱼肉就端了进来,又有各种生的配菜,青青挽起袖子调好了油碟,让伙计端到雅间去。

香辣锅很快咕嘟咕嘟烧开了,青青夹起一筷子羊肉就下了进去,不过片刻功夫就拿筷子夹了起来,往油碟里一滚,也不怕烫就那么塞进嘴里,滚烫的羊肉伴着辣汤滚进喉咙:“好吃!”

青青一口肉下去,额头立马冒出一层汗来,见众人都瞧着她,不由地问了句:“你们不吃吗?若是不吃辣的,那里有骨头锅。”

徐鸿达学青青的样子,下了些羊肉到骨头锅里,朱朱知道青青最会吃,虽她极少吃辣,但十分勇于尝试,下了羊肉到辣锅里,滑嫩的羊肉一进嘴里,又香又辣又嫩的口感占满了整个口腔,朱朱咽下肉去,顺手就将手边的酒杯端了起来,一口进去,香甜的菊花酿冲淡了口中的辣味,朱朱又想起刚才的滋味来,不由地点了点头:“确实好吃。”

沈雪峰愕然的看着自己刚抿了一口的菊花酿,就被朱朱无意识的端了进来,然后往被辣椒烫的红嫩的唇边一放…

沈雪峰瞬间红了脸。

第39章 第一次交锋(改错字)

沈雪峰的吃货精神不亚于朱朱, 他知道朱朱十分会吃,既然她都说美味, 自然不会差了。而朱子裕向来以青青马首是鞍,青青吃辣,他必须得跟着吃辣。起初朱子裕和沈雪峰两个还有些受不了, 吃两口辣的再去吃一回清汤的, 可连续几次就发觉清汤的有些寡淡,麻辣的吃起来越发让人欲罢不能。

朱子裕吃得眼泪汪汪,却夹着毛肚不肯松手, 上回他刚放进去还没等吃,就被沈雪峰给夹走了, 他被辣的一边张嘴哈气一边道:“来这吃了那么多回, 没有一次像这般过瘾。”

沈雪峰透过窗缝见外面天色有些阴沉,雪花已经飘落下来, 而屋内热气腾腾的滚着火红的锅子,顿时让人觉得无比安逸满足。微微侧头, 见徐鸿达也忍不住开始尝试吃辣,却不料一口下去呛的咳起来, 却又舍不得将口中的美食吐掉。朱朱也不知喝了几杯酒,脸颊娇艳若桃,两眼水汪汪地似乎含了水雾一般, 瞅一眼心脏都跳的发慌, 别过眼去可是又忍不住想瞧。

沈雪峰只当是吃的太辣所以才脸红心跳, 忍不住到窗边吸了两口冷气, 努力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点,身后青青不知道说了什么,朱朱笑了起来,银铃般的声音撞击着沈雪峰刚刚冷静下来的心脏,沈雪峰捂住胸口,忍不住回头瞅了一眼,正巧此时一股冷风带着雪花从半开的窗子吹了进来,朱朱下意识扭过头来,醉眼朦胧。两人四目相对,朱朱的眉眼中带着不韵世事的纯真笑容:“下雪了呢!”

沈雪峰僵硬地把头扭过去:昨天母亲说要相看哪家闺秀来着?

马车里的火炉烧的旺旺的,沈雪峰上去检查了一番,见里头暖和又没藏什么烟气,赶紧让两个姑娘裹着披风上了马车,徐鸿达一脸忧愁地爬了上去,看着靠在小女儿肩膀上的朱朱,十分不解:“没给她倒酒啊?怎么就喝醉了呢?”

沈雪峰:合着你闺女一杯一杯光喝我的酒你就没瞅见啊?

叹了口气,见朱朱已经靠在青青肩膀上沉沉地睡着了,沈雪峰解下自己的大氅盖在她身上,忍不住说道:“估摸着吓着了,喝点酒也好,回去睡一觉醒了就忘了。”

徐鸿达苦着脸看着沈雪峰:“领了个醉醺醺的姑娘回家,我一定会被罚跪搓衣板的。”

沈雪峰惊愕地看着他:“居然还要被罚跪吗?”

徐鸿达满心苦涩没处说,还是朱子裕十分贴心,凑过来嘻嘻笑道:“徐叔,你说了他也不懂,他可是万年老光棍。”

沈雪峰忍不住从车厢里的小匣子里摸出一把扇子,朝着朱子裕的脑袋就敲:“屁大点的孩子,好像你懂似的。”

朱子裕一边躲一边偷偷看着青青,有些羞赧地说:“要是我喜欢的人让我跪搓衣板,我甘之若饴。”

青青正好将朱子裕的神情纳入眼中,心中一暖,她两辈子的人生经历自然知道朱子裕喜欢她,她为少年纯粹热情的喜欢而感动,但家世的悬差让她只能假装懵懂,毕竟离及笈还有几年,未来变数太多,她不敢随便应承,她怕两人实现不了对彼此的承诺。

徐鸿达见朱子裕的眼睛粘在青青身上就离不开,心中十分无语:你别以为你瞅我闺女没人看见,屁大的小孩竟然敢对我闺女起心思,再不能让你进门了。

沈雪峰则是震惊脸: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喜欢,那我…刚才那种心慌是喜欢吗?可是嘉言才十三岁,还是个孩子呢,自己一定是喝醉了才心慌的。

马车没敢停在大门,直接从后门进来,叫了个婆子背着朱朱送回了她的院子。沈雪峰看着朱朱消失的背影,怅然一叹,总觉得自己今天有些不对,有气无力的和徐鸿达告别,他上了自家的马车。

沈夫人听说儿子回来了,自己亲自到二门处拎着沈雪峰的耳朵把他揪到正院:“今天一天你跑哪儿去了?”

“啊?”沈雪峰茫然地看着沈夫人。

“啊什么啊!”沈夫人一巴掌拍他背上:“下次休沐不许出去了!你大嫂的表妹要到家里来做客!”

此时满脑子都是浆糊的沈雪峰下意识的问:“她喝酒会脸红吗?”

沈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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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鸿达看着亦步亦趋跟着青青后头的朱子裕,眼看都要跟到姑娘的院子里了,还舍不得走。徐鸿达实在忍无可忍的抓住他的领子:“什么时辰了你还不回家。”

朱子裕委屈地暼着青青,青青见他像是要被抛弃的小狗一样看着自己,忍不住又心软了:“今天吃了太多辣,恐怕胃会不舒服,晚上吃点粥汤。明天我煮八宝粥,你要是出的来就过来吃,要是明天雪太大就别出门了,后天还做呢。”

朱子裕的脑袋就和小鸡啄米似的不停点头,他自动忽略了最后一句,拍着胸脯保证:“明天一准儿来。”

青青忍不住噗嗤一笑:“行了,快回去吧!”朱子裕嘿嘿笑了两声,似乎想显摆显摆自己,脑袋一热腿一蹬,徐鸿达就见眼前一花,待回过神来便见朱子裕蹲在两家之间那堵高高的墙上,朱子裕回过身来还向青青招手:“青青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