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鸿达:…明天就给闺女换个院子!

朱朱一觉睡到天色大黑才睡眼惺忪的睁开了眼睛,见堂屋里烛光摇曳,她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松松的把头发拢了拢,披了件衣裳就出来了。

青青正盘腿坐在榻上摆围棋,听见声音回头一笑:“姐,你醒了?”

“嗯,什么时辰了?我看天都黑了?”朱朱一边说一边自己倒了碗茶水一干了。

“戌时了。”青青看着睡的脸上红扑扑的朱朱,好奇的问道:“中午时候我就给你倒了两回菊花酿,你怎么就喝多了?”

朱朱一脸茫然:“不会啊,我杯子一直都是满的,我喝了十来杯呢。”忽然想到吃饭时沈雪峰看自己的神情有些奇怪,朱朱后知后觉的悟到了真相:难不成自己喝了沈大人的酒?

朱朱红着脸在那想东想西,青青见宝石和糖糕拎了食盒进来,便将刚才的话题丢开,笑道:“中午吃的多,晚上在娘那屋我也没正经吃两口,这会儿饿了,也正好喝碗粥。”

朱朱收敛了心神,和青青洗了手到炕桌上一看,一碗芋煨白菜、一碟拆骨鹅掌、一碟炒瓢菜心、一碟麻油拌大头菜,另外有一罐熬得又烂又糯的红枣桂圆粥,一盘胡桃大小的馒头。

中午吃了几盘子肉下去,晚上吃着小菜就粥正好,姊妹俩除了白菜只吃了几口外,其他三样小菜都吃净了。

外面的雪越来越大了,青青听着外面沙沙的雪声有些发愁,也不知明天雪是否能停,要知道不叫朱子裕来好了。依他那个实心眼,只要自己说了,天上下刀子他也得过来。另一边,朱朱拿着一本书半靠在榻上,也难得的怔住了…

翌日一早,青青早早醒了,推开房门一看,外面天光大亮,两个粗使婆子在院子里扫那厚厚的雪。宝石从厢房出来,一眼瞧见了,忙把青青请了回了屋里,嘴里还抱怨着:“才刚醒就出来,若是冻着了可怎么使得。”

青青笑道:“你看我从小到大可得过一回病?”宝石这才不言语了,说来也奇怪,普通人家的孩子就是再皮实,一年到头总会病上两次,偏偏青青连喷嚏都没打过一个。有时候朱朱发热鼻塞,青青整日和她吃住在一起,也没过了病气儿。

吃过早饭,青青去厨房亲自将昨晚泡好的各种豆子,加上大米糯米和七八样干果放在砂锅里用小火慢熬。等粥熬好了,青青也不让端下来,将炉火压到最小,将砂罐放上头热着,预备中午时候吃。刚拾掇利索,朱子裕就匆匆忙忙的来了,只是他也来不及多坐,急急忙忙地和青青说:“我外祖家从北边回来了,我得赶紧过去,这几日只怕不能常过来。”

青青忙道:“你打出生就没见过你外祖,这次回来少不得多亲近亲近,你叫天莫来说一声就行了,怎么还自己过来?”

朱子裕看着青青,一脸认真:“昨天都说好了今天再见的,若是我不来岂不是对你说话不算话了。”

看着这实心眼的孩子,青青心里暖暖的,连忙叫人把煮好的粥装一小罐递给他:“一会儿在马车上喝。”

朱子裕接过来递给天莫,又嘱咐青青:“这几日雪大,你别去铺子里了。若是再有什么高官贵胄的要见你,你可别再自己就去了,记得叫人告诉我,一切有我呢。”

青青连连应声,终于将这个话痨送走了。

朱子裕的外祖杨汉奇乃本朝的辅国将军,自打十余年前就驻守在蒙古边境。有这名征战了一辈子沙场的老将在,鞑靼、瓦剌这些势力就不敢造次,反而彼此争斗不休。可杨汉奇已经老了,六十五岁的他开始想念自己的家乡、想念京城、想念他那从未见过面的外孙。于是他给盛德皇帝上了封折子,想卸任回京。

盛德帝感念辅国将军劳苦功高,立即准了折子,又派了一员大将去驻守边疆。杨家在京城的宅子已经十多年没人住了,虽然年年修葺也有下人打扫,但依然有些破败。盛德帝下旨将一闲置的侯府重新翻修了一遍,赐给了杨汉奇。

今天一早,杨汉奇带着一家大小十余口人历经数月的跋涉终于赶在腊月前回了京城。杨汉成带着三个儿子进宫觐见,杨老太太则打发人去接她那宝贝外孙。

朱子裕得了信赶紧到中城徐家走了一趟,然后才去了将军府。而此时,朱子裕的后娘高氏则吓得慌了手脚。说白了,当初高氏硬拦着不许朱子裕学文学武,还不是欺负没人替他撑腰吗?虽说高氏没少给朱子裕告状,不是说他独占了老公爷的书房,就是说他不着家,奈何公爷和老太太都不觉得是大事。可若是找朱子裕麻烦,高氏又没那本事,后院小妾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她还摆不平呢,哪儿那么多功夫去查朱子裕在外面做什么。两人僵持了这么些年,眼见着朱子裕一天天大了,高氏正琢磨着想个什么法子将自己儿子的声望提上来,人家朱子裕的将军外公回来了,高氏顿时傻眼了。

朱子裕到将军府时,老太太刚沐浴完正在晾头发,乍见一俊俏的少年郎大步走了进来,顿时泪如雨下,也顾不得头上包着的毛巾,下了炕就将朱子裕搂在怀里:“我的宝贝外孙哦!我那苦命的闺女哦!”两句话将朱子裕的泪也催了下来。

当年,双胞胎外孙战死沙场的噩耗传来,杨家人备受打击,还未从伤痛中走出来,又听闻女儿去世的消息,杨老太太大病一场,既心痛女儿又惦记着未曾见过的外孙,但杨汉奇是武将,三个儿子在军中也身居要职,没有诏令不得回京。

杨家不知写了多少信回京,起初镇国公府还回信说说外孙的情形,可过了一两年娶了继室后,朱家就了无音讯了。朱子裕打小都不知道外公的存在,直到自己重新打开了老国公爷的书房,大管家朱永主动投诚,送上了一箱子的书信。朱子裕这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外公和三个舅舅一直远在边疆。

待杨老太太哭了个够,丫鬟们擦干了她的头发重新挽上发髻,又领她认了三个舅妈,还有五个表哥、两个表弟和三个表妹。突然多了一大家子亲戚,朱子裕觉得既新奇又兴奋。虽然平时也有书信来往,但因距离太远,一年一两封就很难得了,许多话都来不及说。听老太太问起这些年过的好不好,怎么习的武。朱子裕便将这些年的一点一滴都细细讲了出来。

杨汉奇领着三个儿子从宫里回来时,朱子裕正讲到寻宝那一节,原本杨汉奇只当他说话本子逗老妻开心,但又见朱子裕下盘沉稳,腿脚有力,不由地问道:“这世上还真有武功秘籍一说?”

朱子裕笑道:“当初年幼无知,听了话本子就贸然去寻宝,若不是遇到了青青,只怕我永远也寻不到武功秘籍了。”讲起青青,朱子裕话就多了起来,说当初青青怎么帮助自己,又说这一年来,除了自学功夫和兵法外,徐鸿达时常指点他读书之类的。

当初女儿的嫁妆是杨老太太一手置办的,说起那两处房子,杨老太太也有印象,听说徐家每日照看朱子裕的饭食,杨老太太放了心:“幸好当初买了挨着的两个院子,若不是徐家,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我想想就心疼。”

朱子裕时常在家哄祖母,如今哄起外祖母来也十分顺手,略微一矮身,把头往杨老太太肩上一靠,略带些撒娇口吻说:“如今外祖母回来了,我就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一句话又勾起了一家人的眼泪。

杨老太太年事已高,又狠哭了两场,不一会就累的睡着了。杨老将军趁机将朱子裕叫到练武场上,让儿子和他比试比试。矫健的身子、敏捷的脚步、一个个致命的杀招险些让打了无数次仗的杨家小舅招架不住,朱子裕的大舅看的心里直痒痒,也忍不住下了场,和外甥过了百十招,才找到他的弱点,略使了个破绽才胜了他。

杨老将军满意的点了点头:“四年功夫,只凭一本书就练到这般境界实在是难得,该好好感谢徐家人才是。”

杨家重回京城,少不得得摆几场筵席,给相熟的人家、姻亲都递了帖子,徐家也收到了一份。

这几个月来,宁氏带着女儿也参加过不少筵席,家里也请过几个官家小姐来做客。只是那些都是文官圈子的人,杨家是正儿八经的武将,因此徐家一来便有些显眼了。

青青穿了一件大红色貂毛斗篷,趁的小脸越发雪白精致,她一进来,站在杨老太太旁边的朱子裕就笑了:“青青。”

杨老太太生性直爽,知道徐家跟外孙交好,也不等宁氏来拜,便让丫鬟托住了她:“听说你有了身子,快免了这些虚礼。”又叫丫鬟搬椅子请她坐。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杨老太太笑道:“你们不认识,这徐家和我家是旧识,这些年多亏他们家照料我外孙。”

众人皆目目相觑,只是不明白为何一个乡下考上来的状元怎么又和杨家是旧识了,倒有知道杨家老家的,恍然大悟道:“可不是,杨老将军和徐大人都是吉州府玫城县的,是同乡呢。”

青青脱了斗篷交给了宝石,杨老太太招手把她叫到了跟前,握住她柔嫩的小手,细细打量她的眉眼,不住的赞道:“好俊俏的相貌,我瞧着倒有些圣文皇后的品格。”

有几个诰命高的老太太闻言也纷纷点头:“我说着怎么眼熟,你这么一说倒想起来了。不仅这丫头像,徐夫人也有几分像呢。”宁氏听了脸色有些发白,握在一起的双手微微发抖,勉强笑道:“听闻先皇后容貌端庄、品格高雅,我们母女不过是蒲柳之姿,怎敢玷污了圣文皇后的名声。”

幸好众人也没纠缠这个话题,说了两句就丢开了,倒是青青瞧见了母亲不适,回到母亲身后,从荷包里掏出一粒药丸,让宁氏含在嘴里。小小药丸下肚,一股温热从腹中升起,从胸口转了一圈又凝聚在腹部,似乎是在守护那未成形的胎儿。

高氏作为如今镇国公夫人,也坐在较前的位置,虽说如今朱家的爵位比杨家的要高,但高氏本来就是继室,这些年又存着些不好的心思,因此底气十分不足。来了后,她还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随后又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纵然这样杨老太太也没给她好脸色。

高氏鲜少接到宴请,这回出来做客又被人看低,因此心中十分郁卒。这会儿看见朱子裕和徐家的姑娘相熟,又说常得宁氏照看,高氏忍不住嘲讽道:“怪不得子裕整天不着家,天不亮就出门,天黑了才回来,原来外面有个长得像狐狸精似的小丫头勾着。”

话音一落,不仅宁氏气白了脸,众人瞧高氏的眼睛也像看傻子般:刚说了这孩子像圣文皇后,你就说她和狐狸精似的,这不明摆着对圣文皇后不敬吗?

看着杨老太太面色难看,高氏只当自己戳痛了朱子裕的痛处,还有些洋洋自得,不忘了提起自己的儿子:“若子裕像子昊一样,每日在府里认真读书,哪会着了这小妖精的道!”

“镇国公夫人!”杨老太太面沉如水,用力一拄手中的拐杖:“你可敢将这话到宫里再说一遍吗?”

高氏有些懵逼,不过是两个十来岁孩子的事怎么又要扯到宫里?思来想去,高氏这才想起青青长得和圣文皇后想象的话来,顿时面如死灰,瘫倒在地。

杨老太太十分感念徐家对朱子裕的照顾,怕高氏的话对青青名声有影响,少不得辩解道:“徐家和我家本就有旧,前几年子裕去玫城县时也多亏了徐家照看。好好的世交,到你嘴里偏偏如此不堪,高家就是这样教育儿女的?怪不得败落的如此快。”

高家衰败是高氏心中的痛,高家但凡有些能力,她对付朱子裕也不会如此这般束手无策。高氏愤恨地握紧了拳头,长长的指甲扎进了手掌心。

第40章 谈婚事

镇国公府这十来年一直游离在京城高官贵胄圈外, 虽然他家爵位过高,但这任镇国公文不成武不就,整日缠绵在后院, 极少和外人打交道。倒是有一些想巴结的、或是想混他银子花的勾着他去勾/栏/妓/院, 但是镇国公去了两回就觉得没去了, 一是觉得出门实在是太麻烦了, 二是镇国公有点洁癖, 觉得外面的不干净,喜欢什么样的,百八十两银子就买回来了, 何苦去玩那些不知道有没有人动过的女子。一来二去的, 京城的人都知道镇国公是什么样的人了,也鲜少有人找他。

按理来说, 夫人外交是这些高官们彼此交往的重要手段,也是各家族维持良好关系的桥梁。朱子裕的生母,原镇国公夫人杨氏是杨老将军唯一的女儿, 打小性子洒脱, 为人处世样样叫人称赞, 唯一不如意的是, 打出生时就定了镇国公府的亲事。杨老将军原本认为虎父无犬子,像老国公这样刚烈的英雄, 定会有个勇猛的儿子, 等回京见了朱平章后, 杨将军夫妇傻了眼, 再没想到老国公爷的独子竟然是这副德行,但两家已经写了婚书,再无反悔可能,只得硬着头皮将闺女嫁了过去。

好在杨氏颇有些手段,进了门就将朱平章管的服服帖帖的,让往东不敢朝西,让吃饭不敢喝汤。朱平章是亲眼见过自己的大舅哥徒手将大石头捏成粉末的,也瞧看过媳妇一巴掌拍散一张桌子,他觉得自己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媳妇揍的,还是老老实实的比较好。再加上那时候老国公爷已经回到京城了,在他的管教下,朱平章连通房都没有一个,和杨氏两人一心一意过日子。

杨氏是将门大户出身,和京城各府来往礼仪十分周到,镇国公府在京城官员中声望极好。等杨氏去世了,老国公爷也没了,朱平章又娶了高氏进门。高氏家里是破落的完全没有规矩可言,她又小气贪财,年节里给各府送的礼物都是那些便宜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京城这些高门大户谁家会在意那些东西,重视的是彼此的关系,见镇国公府没诚意来往,便都慢慢的和他家断了关系。而朱平章自打高氏把两个贴身丫鬟给他后,算是开启了新世界大门,整天钻到女人屋里不出来,算成了彻底的废物。

这次杨老将军家办筵席,若不是看在外孙子的面,是不会给镇国公府下帖子的。若高氏是精明的,本该趁机和这些侯爵、将军、高官的夫人们拉拢好关系,重新打进他们的圈子,偏生高氏脑袋里都是自己的小主意,还自认为聪明的很。

此时她像赖皮狗似的瘫在地上,众人看她的眼神十分不屑,杨老太太自从听外孙子说高氏这些年做的种种事情,就恨不得捏死她。若不是朱子裕在六岁那年遇到了徐家人,杨家真不敢想今日回来会见到怎样的孩子。

只是杨老太太再恨高氏也不能拿她怎样,毕竟高氏的诰命不比她低,再一个他杨家的人也管不着朱家的媳妇,何况朱家老太太是个糊涂的,跟她也说不清楚。杨家众人都将此仇记在心里,等回头有空了,再去寻高家的把柄。

有一个吴太妃和杨老太太打小就一处玩,同朱老太太也认识,心里不忍堂堂镇国公府这样没有颜面,不由地说了一句:“镇国公夫人快起来罢,往后记得祸从口出,再不许胡言乱语了。”

高氏垂着头,由着丫鬟搀扶起她,又回到了座位上。杨老夫人趁机说:“我看镇国公夫人身上也有些不爽力,若是呆着不舒服就早些回去,省的让旁人说我怠慢了夫人。”

高氏气的脸上一片煞白,四处看看,个个都佯装没听见一般,有的低头喝茶,有的互相说着悄悄话,没有一个人搭理她。高氏咬了咬嘴唇,强装出一副不屑的样子,又把镇国公夫人的派头摆了出来,朝杨老太太点了点头:“老夫人有空到家里做客,我家老太太还念叨您了。若是没旁的事,我先走了。”

杨老太太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高氏甩着帕子扭头走了。人刚出了门口,就听里头杨老太太说:“我那老亲家糊涂了一辈子,看找了个什么媳妇,把家里闹得乌烟瘴气的。当初我闺女在镇国公府十来年,府里素素静静的谁都说好。你瞧瞧她,几年功夫,把镇国公都教唆成什么样了。”高氏听了气个倒仰。

众人想起往日的传闻来,纷纷点头,都庆幸自家没娶回来这样一个儿媳妇。说着说着,杨老太太和老相识又说起旧年的事来,年轻的夫人们也聚在起来闲聊。有些夫人听说宁氏长得像圣文皇后,都忍不住去瞧她。好在沈夫人和宁氏是见过的,忙把她叫到身边来坐,和众人笑道:“徐家老爷和我家小儿是同科的进士,两人又一起在翰林院当值,十分亲近。”

这些夫人们闻言也和善的朝宁氏笑笑,问问她家里情况,又有的说徐家两个姑娘长得好。因朱朱个子高挑,也有夫人忍不住问道:“你们家大姑娘几岁了?”

宁氏笑道:“在我们老家都说实岁,若是按京城的算法,过了年满十四了。”

“哎呦,长的倒是高挑,定了人家没有。”有人打探起来。

这一年来,宁氏也开始琢磨朱朱的婚事了,大光朝的女子一般议亲比较早,按照法律男孩十六岁、女孩十四岁就到了适合婚嫁年龄,虽说大多是人家都会将姑娘留到及笄才出嫁,但亲事却得早早商议的。倘若耽误了,男子超过二十五岁、女子超过二十岁还未成婚,就“过时”了,按照时下人的想法,多半是有毛病的。因此宁氏纵然现在怀着身孕,也依然乐衷于带着朱朱参加各类筵席,就是希望和京城的这些夫人们多接触接触,给朱朱寻个好人家。

宁氏听见有人问朱朱的亲事,满眼的笑意:“还没呢,我们今年刚来京城,一切还不熟悉,想着慢慢帮她相看。”

沈夫人坐在一边点头道:“婚姻大事可马虎不得,两个孩子既要脾气相合又要兴趣相投,这样才能一辈子恩恩爱爱不吵闹。我不是我自夸,我那三个儿媳妇相看的时候不知费了多少功夫,娶回来日子过得都和和美美的,这些年我们家可清净的不得了。就是我家那个小的让人头疼,眼瞅着十九了,还定不下心来,也不知道他要娶什么样的天仙。”

沈雪峰常来徐家,宁氏对他也极熟的,安慰沈夫人道:“沈大人相貌又好、学问又高,眼光高些也是有的。”

沈夫人一提她儿子就愁的慌,拍了拍宁氏手道:“你不晓得,为了他的亲事不知得罪了多少亲戚。谁家的女儿不是娇生惯养的,谁愿意被他挑来挑去,说实话如今我都不好意思和人家提相看的话了。”叹了口气,就见朱朱、青青姊妹两个乖巧的和几个女孩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忍不住羡慕道:“你家两个女儿都养的极好,又会作诗又会画画,心思也巧,将来必会顺遂的。要是当初我也生个女儿出来,就没今儿这些糟心的事了。”

徐家虽如今底子浅薄,但徐鸿达乃新科状元,据说又极得皇上赏识,将来未必没有封侯拜相的可能性。如今徐家的女儿配不上自家嫡系的孩子,但旁支总还有些优秀的子弟的。

中军都督的夫人笑道:“我们家旁系有个孩子今年十五岁,虽说读书不行,但打小就是个练武的好料子,人长的也壮实。家里虽说穷点,但是他爷爷和我们家老太爷可是正儿八经的堂兄弟,最是亲密不过的,我家老爷也说了,回头将那孩子扔军中历练一两年,谋个差事养家糊口是没问题的。等过了年,我叫他娘去找你家说话。”

宁氏估摸着朱朱未必能瞧上这样一个孩子,但面上仍微微笑道,说了句:“多谢夫人想着。”

那沈夫人听了却不大满意:“王夫人虽然好意,但我觉得您那侄子和徐姑娘怕是不太合适,这徐姑娘也来过我家两次,你不知道她手多巧,做的点心又好吃又好看,都是没见过的新鲜样式,难为她怎么想的出来。不光这个,徐姑娘画的花儿也好,上回左都御史李夫人上我家去,一眼瞧中了我那屋的海棠炕屏,死活要了去,那画就是徐姑娘画的。”

都督同知夫人道:“依我说,明年正好是选秀的年份,太子、二皇子、三皇子的府上都要进人,不如将姑娘送进宫去,以徐姑娘的才貌还怕不入选?”

大光朝选秀多是选的官员的女儿,但并不强求,符合年龄报名应选也行,不愿意的自行婚嫁也罢,极为宽松。大皇子、二皇子都有了正妃,明年要纳两个侧妃和几个侍妾,三皇子尚未婚配,明年要选正妃。

宁氏十分了解朱朱的性子,打小父母恩爱、姊妹一心,从未经历过尔虞我诈的事情,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子。虽说现在她也慢慢开始讲些后院的事给她听,但看朱朱似乎并未明白多少,因此宁氏想着以后一定给她找个婆婆和善,家庭简单的人家。至于进宫,宁氏想都没想过。

说了几句,大家便转移了话题,朱子裕在屋里坐了一阵,见青青只和女孩子们在一起,自己没什么机会和她单独说话,又顾忌着刚才高氏的话,怕对青青有不好的影响,只能找借口灰溜溜的去了前院。

沈雪峰正在和徐鸿达喝酒,见朱子裕出来了,忍不住笑道:“怎么这副模样,谁气你了不成?”

因人多朱子裕也不方便细说,只忍不住叹道:“若我年龄再大两岁就好了,能赶紧定下婚事来。”说完就眼巴巴地瞅着徐鸿达,一脸委屈。

徐鸿达眉头一跳,一巴掌把他脸推到一边去:“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孩子的话做不得数。你有功夫想这个,不如读好你的兵法,过几年谋个差事是正经。”

沈雪峰幸灾乐祸地笑道:“小小年纪想的倒挺多,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没开窍呢。”

朱子裕藐视地看着他一眼:“好像你现在开窍了似的!”

沈雪峰想起前几天自己第一次才感觉到的心慌意乱的,还不知道是啥原因,顿时哑口无言一脸灰败,捂着胸口感觉十分扎心。

朱子裕见状也不再打击他了,见没人注意这里,凑到徐鸿达跟前去卖好,悄悄地告诉他:“刚才屋里有人要给朱朱姐做媒呢。”

徐鸿达眼睛一亮,忙问道:“是什么样的人家?”

朱子裕说:“中军都督王大人的远房侄子,据说不通文墨,只会耍刀弄棒,看样子婶婶似乎不是很满意。”

徐鸿达还未发表意见呢,沈雪峰就在旁边连声反驳:“这样粗鄙的男子怎能配的上嘉言,王夫人怎么说的出口。”

朱子裕瞟了他一眼,又道:“李都督同知的夫人说不如让朱朱姐入宫去应选,说明年太子、二皇子府、三皇子府都要进人,说以朱朱姐的才貌必能选中。”

沈雪峰刹那间想起那日三皇子祁昱瞧朱朱的眼神来,顿时心里十分不舒服,又连连摇头:“王府里的人都十个心眼子,嘉言去了必会吃亏,不妥不妥。”

徐鸿达想说的话都叫沈雪峰给说完了,不由有些气结:“你嫁闺女还是我嫁闺女。”

沈雪峰这才发现自己逾越了,心虚地缩了缩脖子:“那不是我大侄女嘛,怎么就不能让我说两句了。”

徐鸿达忍不住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你自己还没娶上媳妇呢,还管我未出嫁的闺女叫大侄女,少占我闺女便宜。”

沈雪峰连连点头,保证再不乱叫了,徐鸿达又说:“还有,你一个外男不许叫我女儿的闺名。”

朱子裕连忙落井下石:“就是,你一个大男人哪能整天把朱朱姐的名字挂在嘴上。”

沈雪峰听了十分不服气,瞪着朱子裕道:“你倒是整天青青、青青的叫个没完。”

朱子裕闻言十分得意:“我和青青认识时候才六岁,和你不一样。”

沈雪峰气结,但又没法说,只能厚着脸皮继续问朱子裕:“还有哪个夫人给嘉…给大姑娘说媒了?”

“不知道。”朱子裕挑了挑眉头:“我见没我什么事我就出来了,没听见后头又说什么。”

沈雪峰一颗心半上不下的十分难受,忍不住站起来往垂帘门瞅:“要不我进去听听?”

“你快拉倒吧。”徐鸿达哭笑不得的拽回来他:“你都二十岁的人了,里头一群小姑娘你好意思进去?”

“十八!”沈雪峰一脸严肃的更正:“过了年才十九呢,我可没你说的那么大。要是被别人听了去,没姑娘愿意嫁给我了,看你拿什么赔我?”

徐鸿达忍不住笑道:“你还会担心娶不上媳妇?真是难得!至于拿什么赔你?我总不会是拿闺女赔你的,赔你一盘点心都算便宜你了。”

徐鸿达却不知道自己半开玩笑的一句话,却让沈雪峰心里一动:拿闺女赔我?这话怎么听着那么舒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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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闹哄了大半天,等散了席面,三个儿媳妇都有的帮杨老太太通头发,有的帮她捏背,杨老太太摆了摆手:“你们也累了一天了,让丫头们做就行了,你们也坐下歇歇。”

杨大太太孟氏笑道:“整天听子裕说徐家多好徐家多好,原来徐家有一个那样漂亮的小姑娘,我瞧着子裕多半中意人家。”

杨二太□□氏打回来起就琢磨着将自己的小姑娘许给朱子裕,姑舅亲不说,嫁过去就是镇国公夫人,比自己的诰命还高,可是难得的一门好亲事。因此见大嫂如此说,安氏多少有些不乐意:“漂亮有什么用,门第太低了些。咱子裕可是未来的国公,怎么能娶一个芝麻官的女儿呢。”

妯娌这么多年,孟氏自然知道安氏的打算,忍不住提醒他:“咱家不过是外家,婚事还是人家朱家自己拿主意。”

安氏一听不禁竖起了眉头:“那高氏可不是个好东西,指望她给子裕找个好亲事,比杀了她还难。估摸着她多半会把高家那些破烂亲戚塞给子裕。”

三太太李氏嗤笑一声:“高氏核桃大小的脑仁,看她一眼就知道她脑子里打的什么主意。她纵然这么想,也定不会成功。子裕这孩子年龄虽小,但主意很正。我琢磨着他的亲事,旁人是做不了主,多半还是他自己说了算,高氏可斗不过这孩子。”

安氏一听就急了,跺了跺脚,忍不住将心思透给了婆婆:“娘,梦锦可是打小从您身边长大的,模样性子您都知道,年岁也和子裕相当。等过两年让她嫁去镇国公府,咱依然和那边是姻亲,这样多好。”

杨老太太看了眼安氏,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闭上眼睛说乏了。安氏见状只得闭了嘴,半天见杨老太太没动静,三个媳妇彼此瞧了一眼,悄悄地退了出去。

等人走光了,杨老太太又睁开了眼睛,瞅着灯罩发呆。杨老将军喝的半醉从外面进来,见杨老太太没精打采的样子忙问她缘由,杨老太太说了安氏的想法,又道:“梦锦从小就跟咱亲近,若是她和子裕能在一起那是再好不过的。可你不知道今天的光景,这子裕一颗心都在那个叫青青的丫头身上。”

杨老将军闻言不以为意:“多大的孩子还懂得喜欢了?不过是懵懂罢了,等过两年大了,说开了,他就知道什么是对他好了。”

杨老太太疲惫的摇了摇头:“你不懂,这青青姑娘是在子裕最艰难的时候出现的,还帮他寻找到了机缘,巩固了在镇国公的地位。即便这恩情不说,就凭那姑娘长得那一副花容月貌,又是子裕第一个相识的女孩,旁人就越不过她去。说句心寒的话,虽然咱是子裕的外祖父、外祖母,但咱在子裕心中的分量,未必能有徐家重。”

杨老将军一根筋,不明白老妻在为难啥:“既然子裕这么看中徐家,又喜欢那徐家姑娘,将来娶她不就是了,你又难受啥?”

杨老太太忍不住说:“可是我又希望梦锦…”

“打住打住!”杨老将军一听这车轱辘话就头疼:“你都说了别人进不去子裕心里,何苦将梦锦填这火坑,难道亲事不成子裕就不是我外孙子了?真不懂你们这些妇人,净想这些没用的。”

杨老太太叹了口气:“过两年再看吧,若是子裕真对徐家姑娘一门心思,趁早让老二家的打消这主意。”

这杨家说着姻缘,这沈家也没肃静,沈夫人就见她那小儿子一步三挪的凑到自己旁边,又是捶腿又是捏肩的,把沈夫人伺候的浑身发毛。

端着儿子给倒的茶,沈夫人浑身直哆嗦:“你想说啥直接说行不,我受不了这刺激。”

“娘!”沈雪峰坐在沈夫人对面,期期艾艾地看着她:“您说中意一个姑娘是什么感觉啊?”

沈夫人一听乐了:“我儿子这是开窍了?快和娘说说,你看中谁了?”

沈雪峰脸上带着几分迷茫:“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中意,反正听见旁人说给他相看亲事我就难受,总觉得谁也配不上她。”

沈夫人点了点头,一脸兴奋:“还有呢,继续说!”

沈雪峰又道:“就是看她笑我心里就发慌,想看又不敢看。”

沈夫人听到这激动的一拍巴掌:“苍天有眼啊,我傻儿子终于开窍了,再也不用担心他孤身终老了。”

沈雪峰面上却带了几分苦恼:“可是她是我大侄女啊!”

沈夫人顿时傻了眼:“你到底看中谁了?”

沈雪峰抬头,一脸羞涩的看着母亲:“徐家我大侄女,徐嘉言啊!”

沈夫人沉默了片刻,一巴掌拍飞了儿子:“你妹的大侄女!”

第41章 不小心猜出了真相

看着儿子满脸纠结的蠢样, 沈夫人认真的进行了反思,老沈家不说个个聪明绝顶吧,但是哪个也不差啊, 这傻儿子这么蠢到底随了谁?沈夫人思前想后琢磨不明白, 一脸怀疑地问沈雪峰:“就你这脑子, 你那探花真的是考出来的?你没找你哥先给你写好答案吧?”

沈雪峰一听就炸了:“娘你咋能这么怀疑我呢?我可是真才实学, 货真价实的探花!”

沈夫人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瞅着儿子不知道咋说。沈雪峰没忍住,问道:“娘,你说我要是把心事和徐鸿达说, 他会不会揍我?”

沈夫人毫不犹豫地点头:“那揍一顿都是轻的,三顿五顿都不带解气的。”

沈雪峰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可咋整,我也不知道咋就看着大侄女格外好!”

沈夫人忍了又忍, 实在没忍住跳起来拎起儿子的耳朵, 一字一句的说:“能不能不叫大侄女!要叫徐姑娘!记住没?徐姑娘!”

“记住了!记住了!”沈雪峰连连点头,奋力地从沈夫人手底下抢救出自己的耳朵:“娘,咱说正事呢,别闹!”

沈夫人一口气憋的差点没上来,伸手点着儿子半天不知道说啥, 自己生的儿子, 再蠢也不能放弃。沈夫人无力地锤了锤胸口, 实在不想跟儿子废话了:“这眼瞅着也就进腊月了, 等过了年出了正月, 我再去提亲, 看看徐家愿不愿意要你这个大龄女婿。”

沈雪峰美滋滋地点头:“行,我等娘的信。”

沈夫人看着儿子的傻样,觉得自己这一晚上老了好几岁,不由地赶他:“那请你赶紧滚吧,别在我这晃悠了,看见你我就闹心。”

沈雪峰起身,笑眯眯地说:“等我娶了媳妇回来娘就不闹心了。”

沈夫人摆了摆手,示意他赶快走,等见沈雪峰掀开帘子要出去时,沈夫人不忘了喊了句:“记住,以后再不许叫人家大侄女!”

“记住了!”沈雪峰头也没回的挥了挥手,还小声的嘟囔了句:“我又不是傻!”

沈夫人听见差点没从炕上掉下去,看着自己的丫头在后头捂嘴笑,连忙吩咐了一句:“还笑呢,赶紧去叫人去前院把老爷请来啊!你说说我怎么生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孽障!”

正在书房里看书的沈太傅听说夫人要找自己商量沈雪峰的婚事,不由地叹气:“每个月都为这事找我商议,到底有什么好商议的,让他当光棍去不就得了。”

虽这么说,沈太傅还是放下了手里的书,背着手到了主院,见夫人的脸上一会喜一会忧的,不由问道:“怎么了?你又看中哪家姑娘了?”

“不是我看中的。”沈夫人喜滋滋地上前帮沈太傅解下披风,笑呵呵地说道:“是峰儿自己瞧中的,只是我不知道合不合适,找你商议下。”

“是个姑娘就行,没不合适的。”沈太傅十分敷衍地摆了摆手,从丫头手里接过热茶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