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沈夫人嗔怒地睨了他一眼:“我和你说正事呢。”

“好!好!好!你说,我听着呢。”沈太傅坐在榻上,沈夫人坐在他旁边,轻声说:“是徐状元的大女儿,闺名叫嘉言的。”

“徐鸿达?”沈太傅挑了挑眉头,看向夫人,见沈夫人点头后方说:“徐鸿达学问极好,人也正派,做事还踏实。”

沈夫人试探着看他:“只是官位低了些,我怕你不中意。”

沈太傅笑道:“这倒无妨,咱家本也不需要联姻才壮大势力,只要家风正,姑娘好,一切都好说。”顿了顿,沈太傅问道:“徐家那姑娘你见过,到底如何?”

沈夫人说:“徐家大姑娘倒是长得白嫩清秀,手也灵巧,你记得我之前摆屋里那个海棠炕屏,就是她画的。徐家也是个清净人家,没有什么小妾通房之流,姑娘心思也纯净,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心眼子。就是有一点不好…”沈夫人叹了口气:“徐家大姑娘小了些,过了年才满十四岁,若是要成亲,只要还得两年。”

沈太傅还当真有什么不好,一听是这个,才舒了口气:“知足吧,好歹这个有盼头,要是这次的事黄了,再过两年他也未必能再相中一个可心的。”

沈夫人一想也是,忍不住叹气道:“打小就主意正,也不知道随了谁。”

“随我呗!”沈太傅捋了捋胡子,得意地瞅着夫人:“我记得我十二岁时就一眼相中你了,在岳父屁股后头奉承了三年,终于磨得的他点头应承了我们俩的婚事。”

沈夫人想起过往,忍不住拿帕子掩嘴笑道:“那时候我娘还说,沈家小子怎么这么厚脸皮啊,见天往我家跑。”

沈太傅哈哈大笑,得意洋洋的说:“我当时成天往你家跑的目的很明确,哪像雪峰,去徐家混了大半年饭了,才琢磨出是为啥,蠢透了。”

“可不是!”沈夫人也一脸嫌弃。

虽说沈家夫妇两个商议定了,但徐家的意思还不知道。沈夫人虽说和儿子说等过了年再去提亲事,但怎么也得提前去探探口风。沈夫人亲自写了帖子让人送去,一边又叫丫鬟备些适合孕妇滋补的药材,还不忘嘱咐多备些上等燕窝。看着礼单,沈夫人心情有些复杂:我未来的亲家年纪有点小…

宁氏接到沈夫人的帖子,略有些吃惊,忙回了帖子叫人送去,自己歪在大靠枕上想了好一会,琢磨着沈夫人或许认识年龄合适的孩子,想帮着朱朱说媒。越想越觉得有理,宁氏忙将朱朱和青青叫来,嘱咐道:“明日沈夫人要来家里做客,你们俩做几样拿手的点心。”又瞧着朱朱说:“这件衣服太素净了,我记得上个月做的那身颜色娇嫩,正衬你的肤色。”

徐家上下和沈雪峰都很熟,青青姊妹两个对沈夫人也极有好感,听了宁氏的吩咐,一口应下来,连忙去厨房去挑选食材,缺少的东西赶紧打发人买去。

吃多了古代的糕点,青青难免想起现代的各种精致的蛋糕、点心、饼干之类的。只是现代做起来容易的东西在这个时候就麻烦的多,黄油、奶酪都得自制,还得用手打发鸡蛋、牛奶之类的。好在青青想起以前来孤儿院的早教机构教小朋友搭建的乐高来,找人做了几个齿轮及一些配件,反复试了几次,最终自制出一个手摇式打蛋器。虽然比不上电动的,但比之前徒手打发奶油可快多了。

朱朱用过几次就熟练掌握了,又学了青青教的烘焙法子,两个用特制的密封炉子反复尝试了许久,终于掌握了温度和火侯。这阵子,朱朱十分热衷于用这法子烤点心,自己还琢磨出几个新方子。明日沈夫人来家,朱朱也想露一手,特意嘱咐厨娘赶紧买新鲜牛乳来,挽起袖子做了些奶酪和黄油放外头冻上。

早早的,姊妹俩起来,在厨房一通忙活,做了六样点心,又回房换了衣裳,重新梳了头。姊妹俩先抹了香润的面脂,又拧开盛胭脂的盒子,用小银勺舀出来一点来拿水化开,轻轻地往两颊拍了拍,最后拿出自制的小棉棒,轻轻沾了玫瑰胭脂,略微往唇上涂了一点,再轻轻一抹就成了。照着镜子一看,肤色好看自然但又不会过于艳丽。

朱朱正是花一样的年纪,略微涂些胭脂就分外光彩夺目。如今没有鲜花带,朱朱选了支绢花带在了发上。青青则选了两串拿碎珠子做的珠串,套在了小小的发髻上。

到了约定的时辰,沈夫人如约而至,笑眯眯地拉着宁氏的手说:“昨日在杨家人太多,也没法说话,今日特意来瞧瞧你。”

宁氏笑道:“原该应是我去拜访夫人的,倒叫夫人跑一趟。”沈夫人说:“这有什么打紧,整日在家坐着骨头都坐酥了,我就愿意出来活动活动。”

两人携手坐下,朱朱和青青上来问安。沈夫人看到花一样的姊妹俩,笑的合不拢嘴:“看着这娇嫩的女孩子心情就好。”把两个女孩都叫过来,问道:“如今天冷又出不得门,在家里都玩什么。”

朱朱笑道:“或是画画或是跟着娘学做针线,有时候下厨做几样娘爱吃的菜,总归能找到事做。”

沈夫人笑道:“好贴心的女儿,徐太太好福气。”宁氏趁机让人将姊妹俩刚做好的点心端上来,一边唤人打水伺候沈夫人洗手,一边笑道:“这是朱朱做的点心,我们家朱朱打小就爱钻研吃食。不是我自夸,天南海北的菜色就没她不会做的。中午夫人一定要留下来,尝尝我们朱朱的手艺。”

此话正中沈夫人下怀,她笑道:“如此就打扰了。”

朱朱洗干净了手,先给沈夫人端上一碗撒了糖桂花的杏仁酪,沈夫人喝了一口,香甜适口、滑润软糯。又去瞧那点心,百果糕、松仁栗子糕两样是家里常吃的,另外四种确实从来没见过。

沈夫人拿筷子夹起一个金黄色小碗一样的东西,咬了一口,香滑甜嫩,沈夫人只能辨别出里面的似乎有加了红豆的蛋羹,外面这个酥酥脆脆的皮怎么做的就吃不出来了。小小的一个,两口就吃净了。沈夫人喝了口茶,回味着刚才那味点心,不禁连连点头:“这个叫什么?我从没吃过。外面那层皮酥香非常,吃着却不油,不像是炸的。”

朱朱笑道:“这个叫红豆蛋挞,是青青想的方子,外面的皮是用牛乳提出来的油和面烤的。”

沈夫人不由地赞道:“好巧的心思。”

青青一边笑道:“我想法虽多,但却不如姐姐做的好吃。”一边夹起一块三角形状的小点心放在沈夫人的盘子里:“这个是我姐琢磨的,叫香甜苹果饼。”沈夫人见一个圆圆的点心被精心分成了十二份,每一份正好一口的分量。外面烤的金黄的面皮像花篮一般层层叠叠,里面能看到浓郁的苹果酱。沈夫人托着帕子,小心翼翼的将这块苹果饼放在嘴里,轻轻一嚼,浓郁酥松的饼皮配着酸甜软嫩的苹果馅,既开胃又可口。

这个点心吃一块,那个点心尝一口,一样吃了一块,沈夫人就吃的快饱了,她洗了手笑道:“哪个都香甜、哪个都好吃,只可惜没那么大的肚子。”

吃了东西,两个夫人就要说些私密话了,宁氏笑着看着女儿说:“昨天那个荷包不是还没做完?趁着天色好再去锈几针。”姊妹两个起身,又向沈夫人施了礼,才一起告退了。

看着两个女孩的身影消失在帘子后头,沈夫人笑的十分开怀:“也不知你怎么教出来这么俊俏灵犀的女孩子。”

宁氏笑道:“寒门小户出身,会的东西就多些,和京城里这些大家闺秀不能比。”

沈夫人可不喜欢这妄自菲薄的话:“你这是谦虚了,你家虽是小户,但女孩的教养却比很多姑娘都强,难得的是心思纯净。”捧着茶碗,沈夫人慢慢将话往正题上靠拢:“大姑娘的亲事你怎么想的?昨日那几个夫人说的,你觉得哪家好?我帮你参谋参谋。”

宁氏道:“不怕夫人笑我自大,其实哪个都不太可心。就说进宫选秀,以我们家老爷的官职,即便选上了也不过是个侍妾的位子,我们家又不打算靠女儿博富贵,何苦将孩子往火坑里推。” 沈夫人点头说:“你这是疼孩子才这么想的。想要加官进爵,男人们应该自己去努力,将前程放在女孩身上的人家总归不会有大出息,就是富贵了也不长久。”

宁氏点头称是,又道:“其实我也知道,以我家的门户,在京城寻婚事未免艰难了些。其实也未必非是官宦人家,只要家里简单,公婆慈爱,孩子肯读书上进的就行。”

沈夫人自己听了,心里立马往身上匹配:家里简单?我家老爷虽是太傅,但只有两个老姨娘,应该不算复杂;公婆慈爱?妥妥的,没问题!孩子读书上进,都考上探花了绝对上进。

宁氏见沈夫人沉吟不语,不由地问道:“不知夫人有没有合适的孩子介绍。”

沈夫人迟疑的点了点头:“倒是有这么个孩子,家里兄弟四个,他是老小。学问也算不错,是今年的新科进士,只是这些年为了读书耽误了亲事,年龄略微大了些,如今都十八,不知道你们家嫌不嫌他大。”

“十八岁了?”宁氏下意识说道:“那和令郎同龄啊。”

沈夫人心虚地点了点头:“可不是嘛,但孩子真的不错,长得也行。”

寻思了片刻,宁氏说:“大五六岁倒也能接受,只是还得相看了再说。”

沈夫人听了这话一块石头才落了地,忍不住笑道:“行,这快进腊月了,等出了正月,我让他家人上门拜访。”

宁氏笑道:“那劳烦夫人了。”

两人都放下一桩心事,心里安定许多,中午小姊妹俩做了一桌精致的饭菜,倒让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沈夫人险些吃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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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沈雪峰发现了自己对徐家姑娘不可告人的心思后,和徐鸿达相处起来就有些束手束脚起来,打死他也不敢再搂着徐鸿达脖子称兄道弟了。

先时,徐鸿达还没察觉,可渐渐地就发觉不对了,看着殷勤地给自己倒茶的沈雪峰,徐鸿达忍不住问:“你今天没事干吗?我喝一口你倒一回,你不觉得累吗?”

“不累不累,给徐大人倒茶怎么能觉得累!咦,是不是你累了?要不要吃水果?”沈雪峰立马去洗了手,屁颠屁颠的削了一个苹果恭恭敬敬地放在碟子里端到徐鸿达的桌上。

徐鸿达迟疑地看着他,半天没敢动那苹果,倒是沈雪峰着急了:“吃啊,一会变成褐色就不新鲜了。”

徐鸿达怀疑的眼神从沈雪峰的脸上转了两圈又挪到苹果上,慢慢地摸起来咬了小小一口,酸甜清脆的口感让徐鸿达放了心,大口的咬下一块,含糊不清地问他:“挺好吃的啊,你怎么不吃。”

沈雪峰狗腿的笑着:“这不孝敬您吃嘛。”

徐鸿达一个没防备顿时被苹果呛住了,当即咳嗽不住。旁边一个同僚见了,忍不住笑道:“沈大人这殷勤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相中了徐大人家的闺女了呢。”

沈雪峰虚汗连连:…大人,您真相了!

被沈雪峰这一闹,徐鸿达一天就没干多少活,回了家不忘了宁氏抱怨:“沈雪峰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一个劲儿的和我献殷勤,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都差点喂我吃饭了,吓得我一身的汗。”

宁氏笑了两声忽然顿住了:“不会吧?”

“怎么了?”徐鸿达拿热帕子擦了擦脸丢给丫鬟,端了桌上的茶来喝。

宁氏迟疑地说:“今天沈夫人来家说给朱朱介绍门亲事,男方兄弟四个,男孩子是老小,过了年满十九岁,今年刚考上进士…”

徐鸿达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沈雪峰你个兔崽子!!!”

第42章 爬墙头的两人

悲催的沈雪峰发现徐鸿达变了, 自己的端茶倒水削苹果各种殷勤未来岳父都泰然接受,可当沈雪峰小心翼翼地问自己是否能在休沐日去拜访时,徐鸿达就会丢给他一个皮笑肉不笑:“呵呵, 做梦。”

想不明白的沈雪峰都快把自己头发揪掉了, 只能坐车马车悄悄去了朱子裕的外宅, 准备向早熟的小屁孩讨教一二。

沈雪峰不好意思直说, 只委婉问道:“若是你哪天惹到了徐大人, 徐大人不让你上门去瞧青青你怎么办?”

朱子裕将手里的长刀往后一抛正好卡在身后的刀架上,只见他飞身一跃,落在两家的墙头之上,得意洋洋地朝沈雪峰说:“即便沈叔叔不让我上门, 我也能翻墙而入。”话音刚落,就听墙那边一声暴喝:“朱子裕, 你给我从墙上滚下去!”

顿时朱子裕腿一软,登时从墙头摔了下来,好在他灵活, 脚尖在地上一点, 一个转身又趴在了墙上, 一脸诚挚地解释:“徐叔是沈叔叔啦,他非问我用什么特别的方法能潜入你们家!我怀疑他要做坏事!”

沈雪峰眼睁睁地看着墙上那个臭小子就这么把自己卖了, 可打也打不过、够也够不着, 只能扯起嗓子使劲喊给墙那头听:“我没那么问…”

“虽然没那么问, 但是他是那个意思。”朱子裕毫不犹豫地揭穿了沈雪峰, 一副不能和他同流合污的坚定表情。

朱朱和青青听见动静, 都从屋里出来看,朱朱一眼瞧见墙头的朱子裕,忍不住笑道:“你倒是灵活?怎么上去的呀?”

“朱朱姐!”朱子裕招了招手,又脸红红的瞧着一边的青青:“青青,我一会去找你玩。”

徐鸿达正要训朱子裕呢,就瞧见墙上又冒出个脑袋来,身子还在那晃个不停。徐鸿达顿时惊了,难道又一个会功夫能跳墙头的?

却见沈雪峰慢慢地爬上来,两只手紧紧地趴在墙头上面,小脸吓得煞白,还勉强撑住一抹笑来:“大姑娘,上次咱说开酒楼那个事还没定下来呢,什么时候细谈谈啊?”

朱朱笑道:“沈大人,您有事来家里说就行,趴墙上多危险啊!”

沈雪峰心中一暖,还是大侄…大姑娘贴心,登时心中的害怕去了一半:“要不我这就过去?”

赤/裸裸被无视的徐鸿达被气炸了,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怎么上去的?”

朱子裕低头看了一眼,连忙告密:“他把我家摘果子用的梯子搬来了!”

徐鸿达这才放了心,好歹这个不会功夫,要是两个都能从墙上翻过来,他非得叫人在上头钉钉子不可!

抬头看看一大一小两张脸,徐鸿达心里有些堵得慌,低头看看身后一个比一个漂亮的姑娘,徐鸿达更加心塞:好容易养大的漂亮可爱的女儿哦,再过几年就要被墙上头这两头猪给拱了。

越想越生气,徐鸿达招手叫来个扫地的仆妇:“去正院和太太说声,将正院的厢房打扫出来,放上炉子烤上两日,让两个姑娘搬过去住。”

在墙头正看着青青傻笑的朱子裕顿时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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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瘸一拐的沈雪峰带着垂头丧气的朱子裕灰溜溜的从大门进了徐家的正厅。徐鸿达见沈雪峰走路艰难,忍不住问道:“脚怎么了?”

沈雪峰脸一红没做声,旁边那个恨不得时时刻刻表现忠心的朱子裕立马说道:“下来时候没把稳,梯子倒了,他从梯子上摔下来了。”

徐鸿达顿时哭笑不得,忙问道:“你怎么蠢成这样?梯子都不会爬!”说着忙叫侍笔道:“去请个跌打损伤的郎中来。”

沈雪峰忙说:“不必不必,天莫帮我看了,没有伤到骨头,就是稍微扭了一下筋,过几天就好了。”

徐鸿达知道会武之人多半多诊治这些跌打损伤,既然说没事便也没再强求,只吩咐说:“我记得姑娘配了好些各样的药,问问有没有治扭伤的,有的话拿来一些。”

侍笔答应着去了,沈雪峰一脸崇拜:“原来大姑娘还会医术,真厉害。”

徐鸿达:呵呵…

朱子裕一脸不服:“青青也会,我第一次见青青时候关节都错位了,青青一下子就给我掰了回来,可厉害了!”

沈雪峰一脸黑线:原来漂亮的小姨子居然这么凶残!

徐鸿达:呵呵…

侍笔去了垂帘门找了人看门的通报,没一会不光朱朱和青青来了,就连宁氏也扶着腰出来了。

徐鸿达忙扶住她问:“你怎么出来了,外面路滑摔着怎么办?”

宁氏和沈雪峰问了好,坐在了椅上:“我听说沈大人扭着脚了,也不知严重不严重,赶紧出来瞧瞧。”

沈雪峰连忙撑着扶手站了起来,可是到嘴边的称呼却咽了下去,瞬间懵逼了:这要怎么称呼啊?

原来自己每次来,都大咧咧的叫嫂子好。可是现在还叫嫂子的话,这和管朱朱叫大侄女有啥区别?

沈雪峰脸上变幻莫测,想了好一会憋出来一句:“夫人好!”

宁氏看着沈雪峰也百感交集,原本对自己的猜测还所有怀疑,可这会见他连对自己的称呼都改了,小眼还一个劲的瞄朱朱,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叹了口气,宁氏说:“子裕,你扶沈大人到屏风后头敷上药。”

朱子裕从朱朱手里接过药瓶,朱朱不忘嘱咐:“将要涂在红肿之处,用力揉搓,直到感觉手掌**为止。”

朱子裕应了一声,将沈雪峰架到屏风后头,没一会就听惨叫声传来,徐鸿达忍不住扑哧一笑,连连摇头:“往日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啊,现在怎么蠢成这样。”

宁氏嗔了徐鸿达一眼,又悄悄留意朱朱的神色,只见朱朱两只手紧紧捏在一起,脸上有些神色不宁地望着屏风处,还忍不住地问青青一句:“他怎么叫的这么厉害?”

青青说:“活血化瘀的药能有多疼,不过是子裕手劲大罢了。将淤血揉开也好,这会虽然疼,但等药劲吃进去就好的快了。”

徐鸿达和宁氏两个对视一眼,皆面露不解: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时候看对眼的?

等沈雪峰从屏风后面出来时,腿脚明显好了许多。在众目睽睽之下,沈雪峰有些不自在地看着朱朱:“我这次来是想和大姑娘商议一起合伙开酒楼的事。”

朱朱笑道:“我倒有这个想法,只是找不到靠谱的厨子。”

沈雪峰忙说:“这个你不用操心,铺面、厨子、掌柜、伙计都我来找,你只要负责指点厨子,定期出几个新菜品就行。”

朱朱点头说:“这样也好,不知需要多少银子?”

沈雪峰寻这个事不过是为了让朱朱开心,便说银子自己出就得了。可在这方面,朱朱十分坚持,家里娘亲和妹妹都开过铺子,哪有不出银子的,打发糖糕回屋取了银票回来,当场递给沈雪峰一千两:“也不知这些够不够,若是不够回头再找我拿。”

沈雪峰拿着银票忙说:“尽够了,只怕用不完。我娘说你做的点心也极好,要不要在酒楼旁边开个点心铺子?想吃就去铺子里拿,省的自己做了。”

朱朱笑靥如花:“好!”

徐鸿达:…都不问问我的意见吗?

当天下午,沈太傅和沈夫人看着儿子一瘸一拐的回来大吃一惊,追问之年才知道是趴徐家墙头掉下来摔的,老两口的心情难以言喻,沈太傅看着儿子乐颠颠的背影,表情复杂地说:“要不你明天就去提亲吧?”

沈夫人坚决反对,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太丢人了,我不去!

*******

又下了一场雪,天越发冷起来,眼瞅着就进腊月了,宁氏开始盘算过年的事。正想着要置办什么东西,就听一个婆子大呼小叫地进了院子,宁氏皱了皱眉头,葡萄连忙掀开帘子去瞧,呵斥还未出口,就听那婆子笑道:“老太太回来了,还有大老爷一家!”

宁氏听了连忙快步走到门口,就见一大家子人裹得严严实实的从外面进来。宁氏连忙迎了上去,忍不住笑道:“娘,大哥、大嫂,这大冷天你们怎么了来了?赶紧屋里去。”

徐婆子笑道:“本来想在老家多呆一阵,可前些日子你们来信说你们回不来过年,老三铺子忙也不能来家,我就坐不住了。这些年咱家还从没分开过年呢。你们不回去,我们就过来,总得热热闹闹在一起才好。”

宁氏笑道:“娘来了可算解了我的心事了,我刚才还盘算过年的事呢,正愁着没头绪了,可巧你们就到了。”

众人说笑着进了屋子,宁氏连忙叫人去烧徐婆子院子的地龙,再多烧几个炭盆放屋里。铺盖经常晒倒不打紧,赶紧铺上放了汤婆子进去暖一暖。徐婆子连喝了两杯热茶水才缓过劲来,见宁氏一连串的吩咐下去,忙说道:“我院子大,一个人住闷得慌,让你大哥、大嫂他们和我住一起就行,等开春了他们就回去了,不必再收拾院子。”

宁氏答应了,又赶紧让人打热水,一大家子都洗了脸和手,这算是暖和过来了。朱朱、青青带着泽宁、泽然两个都过来了,给徐婆子、徐鸿翼、王氏请安。徐泽浩和她六岁的妹子阿蓝又赶紧向二婶问好。

泽宁、泽然和阿蓝三个一会就玩一起去了,泽然从宁氏的卧室拖出来一个篮子,里头有一些九连环、积木块之类的。阿蓝没玩过这些,泽宁拿了一个简单的九连环教她解。

如今泽浩已经十五岁了,今年考上了秀才,还说了一门亲事。徐婆子提起大孙子的亲事就眉开眼笑的:“是县学里王先生的大闺女,温柔端庄还做了一手好针线,我听说还会写字作诗呢。”

宁氏忙说恭喜,又问什么时候办亲事,虽人回不去,但定要帮着准备些成亲的东西。王氏笑道:“定了明年秋天,还得和弟妹说声,怕是得在你县里的房子成亲。若是回乡下办喜事的话,就离女方家太远了,不太近便。”

宁氏笑道:“嫂子老和我说两家话,外道了不是。我乐意沾这个喜气,回头小两口也不要另外租房子住,还住那院里,省得宅子白放着可惜了。”泽浩听了起身郑重向婶娘行礼道谢。

这边院子热闹,朱子裕在那边听到动静忙过来请安,徐婆子一见他就笑了:“子裕来了,我瞅瞅。哎呦,瞧着又高了,感觉和我们家泽浩差不多个头了。”又叫泽浩过来:“你和子裕比比?”

徐泽浩无奈地看着他祖母,只得和朱子裕背靠背站在一起,徐婆子眯着眼瞅了半天,才笑道:“可不是,就差一个头发顶了。泽浩你明年可要娶媳妇了,得赶紧再长长才行。”

徐泽浩笑道:“祖母,不是我矮,是子裕太高了。”

徐婆子拉着朱子裕的手亲亲热热地说:“我就喜欢这样结实高大的孩子。”又问他道:“这半年好不好?你后娘欺负你没?”

朱子裕笑道:“我外祖父一家回来了,她可不敢欺负我了。”徐婆子忙问:“以前怎么没提你提过?打哪儿回来的?”

朱子裕道:“我外祖父是大将军,以前在北边边境来着。这不刚回来没一个月。” 徐婆子听了没再言语。

眼看着就中午了,突然来了这么多人,现置办饭菜是来不及了。朱朱叫人把之前打的铜火锅抬了出来,亲自下厨熬了骨头锅底、微辣锅底和麻辣锅底。朱子裕打发天莫骑了马出去,没两刻钟就带回来一头刚宰杀好的小羊羔、十斤牛肉、还有些青青爱吃的牛肚、黄喉之类的下水回来。

那边厨房切好了送上来肉,这边锅也烧开了,大家按照口味分别坐了,朱子裕紧紧地挨着青青,殷勤地帮她涮牛肚。朱朱一个人坐在另一边,吃一口肉喝一口甜酒,忽然想起那日自己误端了沈雪峰的酒杯喝醉了的事,不禁满脸酡红。

除了徐鸿达、朱朱、青青和朱子裕几个,旁人也没吃过火锅,学着青青的样子一边涮一边吃,发现这锅子不仅吃起来方便还滋味足、味道香,众人热热闹闹一边吃一边笑,没一会就都出了一身的汗。

吃罢了饭,徐婆子打发大儿子两口子带着孩子们先回院子歇晌,见屋里清净了,徐婆子拉着宁氏问:“我看着你走路说话一直握着肚子,可是又怀上了。”

刚才大伯哥在,宁氏没好意思告诉徐婆子,没想到婆婆眼睛倒是好使,自己就看出来了。见宁氏点头,徐婆子笑道:“好好好!多子多福是好事!”

宁氏却有些羞赧:“眼看着朱朱都要说婆家了,我还怀上身子了,怪不好意思的。”

徐婆子说:“这有什么,咱县里还有当小叔叔比侄子年岁还小的呢。孩子是神佛赐的,有总比没有好。”

宁氏点了点头:“这个倒是乖,和怀青青那会似的,许是个闺女。”

徐婆子笑道:“儿子闺女都行,满院子都是孩子,家里头才兴旺。对了,刚才朱子裕说他外祖家回来了?还是个什么将军?”

宁氏将杨家的事略微简明的说了说:“那日杨家请客我也去了,极和善的人家,待子裕也好。”

徐婆子听了叹了口气:“你说朱子裕和咱青青到底能不能成?原本就是什么公爷家,这又回来个将军外祖,人家家里能看上咱这小门小户的?我是不懂这些,你瞅着呢?不行的话,就别让孩子那么亲近了。如今还小不懂,一二年转眼就大了开窍了,到时候再隔开就该伤心了。”

宁氏听了也满肚愁肠:“我也说不准,这一年我冷眼看着,子裕这孩子对青青很上心,青青和他从小认识待他也亲近。可成亲毕竟是两家人的事,前几天在杨家,子裕后娘他还对青青冷嘲热讽来着,说勾着子裕不着家,还好杨老太太打圆场说两家是世交,原本就托我们照看,这才圆了回去。”

徐婆子叹了口气:“孩子再好,婆婆不好也白搭。你在村里呆的时候少,没见过那些磋磨儿媳妇的婆婆,怀着七八个月的身子还叫大冷天的去河里洗衣裳。虽他们家有仆妇伺候着不必干活,可我听说大户人家还得什么婆婆坐着媳妇站着、婆婆吃着媳妇看着?这可不行,青青打小就宠着长大的,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两口子再好再亲近,可总有护不到的时候。后院啊,可是女人的天下。”

宁氏小时候在大户人家当大丫鬟,见过的听过的事不知有多少,可她没想到一直在村里呆着的徐婆子也看的这么透彻。原本是因为两个孩子年龄小,再一个怕青青不乐意,宁氏才不拘束他们。眼见的一天天大了,确实也不能这么下去了。想到这,宁氏点了点头说:“娘说的是,只是乍一分开也不好。等过了年,我就借口让青青做针线,把她拘在后院不叫她出来,子裕一回见不到两回见不到,时间长了他就明白了。”

朱子裕还不知道自己就这么给隔离了,他还欢喜的坐着马车道翰林院去送信:“徐叔叔,徐祖母和徐大伯一家都来了。”徐鸿达听了就坐不住,忙告了假就要回家。沈雪峰也非得跟着,只是两手空空不好上门,赶紧打发小厮回家取些礼物回来。

这边徐鸿达的马上刚到家门口,那边小厮也拉了半马车的东西来了。徐鸿达见满满的东西,不禁提醒他:“殷勤的过了哈!”

沈雪峰讪笑着假装听不懂的样子。两人前后脚进去,徐婆子还没瞅见儿子呢,就见沈雪峰先蹿了进来:“老太太,您回来了。”

沈雪峰跟着徐鸿达回了一趟老家,徐婆子和他很熟悉了,见了他不禁笑道:“怎么还客气上了,还叫我老太太,也太生疏了,还和以前一样,叫我大娘!”

沈雪峰:…

徐鸿达:哈哈哈哈哈!

第43章 惊吓

徐鸿达见沈雪峰一脸吃瘪的样子, 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沈雪峰年轻脑子转的快,眼睛往徐鸿达身上一撇,就有了说辞, 只见他委委屈屈地搓着手, 小声说:“徐叔叔说了, 我年纪小, 不能和他一辈。我娘也说, 我还没成亲呢,算是孩子,之前叫错了,如今得改回来。要是您觉得叫老太太生疏了,我叫您徐祖母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