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婆子有点懵逼:这辈分有点升的太快!

徐鸿达差点把胸口憋闷的一口老血喷他脸上:…深探花,你还要不要脸了?

一听说这说辞, 徐婆子倒是很快接受了,笑眯眯地问他:“怎么这大半年还没定下亲事?有眉目了吗?”

沈雪峰俊俏微红地点了点头,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已经有中意的姑娘了, 我娘说过了年就向女方家提亲。”

徐婆子笑道:“这可是好事, 我过年就不走了, 等吃你喜酒。”

沈雪峰连连点头:“喜酒您老是一定能喝上的,只是明年未必能成亲, 女孩子还有点小…”

听不下去了!徐鸿达使劲给一旁的宁氏使眼色,宁氏也没法啊, 沈家又没明说是相中朱朱了, 两口子只是自己猜测而已, 因此也不好挑明了。徐鸿达只能满腔郁闷的看着沈雪峰一个劲儿的和自己老娘套近乎。

好在徐鸿达没郁闷多久,徐鸿飞两口子带着一儿一女送铺子回来了,徐鸿达顿时来了精神,

连忙找到了赶沈雪峰走的借口:“你赶紧回去吧,我们一家人要说说私密话。”

沈雪峰恨不得扒着桌子喊一句:我也是自家人!好在他看到了徐鸿达威胁的眼神,将话吞了回去,一步三回头地说:“徐祖母,我马上就放假了,等进了腊月,我就能常来瞧你啦!”

徐婆子笑着点头,还不忘夸他:“真是个好孩子!”

徐鸿达头都大了:老娘,您倒适应的挺快!

大光朝的假日比较多,通常进了腊月当值就比较宽松了,每天早上点个卯就可以回家了,腊八连休三天,到小年就彻底放假了,一直得过了正月十五,才正式办公。

见了大半年没见的小孙女和小孙子,徐婆子乐的合不拢嘴,连连说道:“晚上可得好好喝一盅,大半年了没聚的这样齐整。”

自家人吃饭也不必到厅里去,在徐婆子的堂屋里摆了两大桌,徐婆子带着三个儿子三个媳妇坐在一起,另一桌都是孩子。徐鸿翼家的徐泽浩、徐泽天、蓝蓝兄妹三个;徐鸿达家朱朱、青青、徐泽宁、徐泽然;徐鸿飞目前也只得一儿一女,闺女丹丹,儿子徐泽宇。徐鸿达看看自己家的两儿两女,又瞅瞅媳妇的肚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人生赢家,完胜!

徐婆子瞅了瞅,也忍不住说:“老大家还是单薄了点,月娘倒是不用愁,还年轻呢。老大媳妇,要不你这一个月搂着青青睡?”青青满脸黑线:“祖母,我都十岁了。”

徐婆子发愁了:“那咋整?”

青青可算怕了这个名头,思来想去倒得了一个主意:“明天我带大伯娘去拜三霄娘娘。”

徐婆子乐了:“这准成!月娘,泽宇也两岁了,你也跟着一起去。”说是三个人出门,到第二天收拾利索了一瞧,孩子们都想跟着。索性徐婆子、王氏、月娘带着四个女孩出门了,让徐泽浩在家教五个男孩读书。徐泽浩低头看着坐在自己脚边吃手的徐泽宇,再瞧瞧口吃不清还在含糊背三字经的徐泽然,顿时感到头都大了,好在徐泽天和徐泽宁早已读了几年书,两人一起往书房写大字去了,给徐泽浩减轻了不少负担。

两辆马车载着徐家的太太孩子们直奔城郊南云观。南云观据说极其灵验,且还有处,大的梅花林,据说是圣文皇后年幼时出钱建的,如今许多人家烧完香后都喜欢留下来吃吃茶赏赏梅花。

虽说是为了求子,但也不能只拜三霄娘娘,徐家人各个大殿拜过去,不到一个时辰就撒了近二十两银子。

等最后一处大殿烧完香,徐婆子不免觉得腿脚有些酸乏,小道士忙笑道:“我们道观有干净的房间,不如我领您老去歇歇脚,喝口茶?”徐婆子闻言连连点头,还叹了口气:“人上了年纪腿脚就不利索了,就去年时候,我还能自己上山走好几里地呢。”

王氏忙说:“哪里老了?您这是坐了大半个月车没歇过乏来,等下回您来,保证自己爬上来都没问题。”

徐婆子就喜欢听这话,顿时笑的眼睛都瞧不见了:“等你们怀上以后我来还愿,到时候我就走上来。”

朱朱和青青正是活泼的时候,不想在屋子里闷着,丹丹和蓝蓝更是恨不得满院子跑的年龄。徐婆子说:“不是有梅花林?你们去瞧瞧也摘朵花戴。”

丹丹忙笑着欢呼一声,跑去抱着朱朱的胳膊:“大姐快走!”

徐婆子忙嘱咐:“朱朱看好两个小的,别叫拐子拐去了。青青走路慢些,小心别滑倒了。”姊妹俩答应了,一个人牵着一个小的,往道观的梅花林走去。

还未到梅花林便先闻见了阵阵幽香,姊妹四个手拉手穿过月洞门,千株梅树映入眼帘,枝头繁花似锦,绽放的梅花宛如仙子下凡婀娜多姿;含苞的花骨朵犹如娇嫩的婴儿,粉嫩可爱。远远望去火红梅花林映着洁白的雪地一片绯红。

蓝蓝、丹丹都才只有四岁,两个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起初还安静的看花,没一会就追着打闹起来,你扔我一把雪,我扔你一个雪球,没两刻钟两个人从头到脚就没干的地方。朱朱、青青两个拿着手帕给两人把头上脸上的雪擦了,但衣裳却摸着有些发潮。

青青一手牵住一个:“我领她俩回去换衣裳,你在这等我?”

朱朱迟疑了下:“你一个人行吗?”

青青笑道:“没事,几步路而已。你不是想新作一幅梅花的图,这样大片的梅林极其难得,姐姐在这赏花,我一会回来找你。”

左右是在道观里,也不怕走丢了,朱朱嘱咐了两句又去赏花。这片梅林并不是一种梅树,而是多个品种,但见那花瓣,有红色、有粉色、有白色,□□娇艳;看花瓣有的似玉碟有的像单杏,朵朵婀娜。

朱朱不知不觉看的入了神,一株株一朵朵,千姿百态的梅花在眼前绽放,一幅幅气韵流动、梅花怒放的梅花图已在心中绘画成卷。忽然一阵阵私语从不远处传来,朱朱从梅花的世界中惊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已走到了梅林深处,一座重峦叠嶂的假山挡住了去路,而那声声细语就从假山的另一侧传来。

“殿下,我爹说让我参加今年的选秀呢。“一个娇羞的声音传了过来。朱朱只觉得有些耳熟,但也来不及多想,她一听见殿下两个字就头皮发麻,赶紧悄悄离开是正经。

“哦?你是想进东宫呢还是想给我父皇当爱妃啊?”一个男子冷冷地回了一句。

“殿下,你知道我的心意!”女孩子声音带着娇嗔,还略微有些委屈。

“只怕要辜负李姑娘的一片芳心了,我对你无意。”男子越发冷淡起来。

“可是…”

朱朱头都大了,赶紧捂住嘴悄悄地转过身,蹑手蹑脚地往外走去。来的时候她神游太空,反而手脚轻便,丝毫声音没有留下。而此时心神不宁,生怕让人发现了,却不料越是仔细是出错,一不小心踩上了一根枯枝,“咯吱”的断裂声在此时寂静下来梅林中分外明显。

“谁在那?”那女孩子告白被拒正是沮丧,又被不长眼的人撞破了此事,顿时有些恼羞成怒,提起衣裙就跑了过来。

朱朱此时再跑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僵硬地回过身来,看着越跑越近的红衣女子不禁苦笑起来,这种地方居然也能碰见熟人。原来来的人正是李元姗,乐昌侯的小女儿,当初在沈家被青青用一幅“初夏行乐图”打脸的那个姑娘。等那个“殿下”也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朱朱只能叹一句“倒霉”了,盛德皇帝那么多儿子,偏偏又让她碰见了三皇子祁昱。

“三皇子!李姑娘!”朱朱尴尬地打了声招呼:“好巧!”

“是你!”李元姗顿时火冒三丈:“乡巴佬,你偷听我们说话?”

朱朱一张俏脸顿时一片雪白:“我没有!”

“那你怎么在这里?”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当初就因徐家姐妹被嘲笑,如今又让她看到自己窘迫的一幕,李元姗怎能不恨。

朱朱也不是软柿子,当即被气的回了一句:“又不是你家的地方,谁知道在道观里赏个梅花也能碰见这样的事情。”

“你…”李元姗顿时红了眼眶,一跺脚转头朝在一边看戏的祁昱告状:“三殿下,你瞧她,太欺负人了。”

祁昱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一脸无辜:“徐姑娘也没说错啊,我也没想到赏个梅花还能碰见这样的事情。”

被祁昱这样直白的讽刺,李元姗登时脸上挂不住了,恨恨地看了朱朱一眼,一边擦泪一边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朱朱傻住了:李姑娘,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带上我啊。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朱朱犹豫地瞅了眼祁昱,刚想抬腿溜走,可惜天不遂人愿,祈昱轻笑一声:“徐姑娘,不和我打声招呼吗?”

朱朱讪笑着回头:“刚才不是打过招呼了?我在这怕打扰了殿下赏花的雅兴。”

“无妨!”祁昱用手慢慢抚平刚才被李元姗拉皱的袖口,一边看着朱朱:“一直想找你来着,又怕吓着你,我托你画的画怎么样了?”

朱朱心里吐槽:知道我看你害怕还不让我走。可面上却只能保持微笑:“已经画了一半了,年前就能完成,必不会误了殿下的事。”

祈昱点了点头:“那你说个时间,我找你取画。”

朱朱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咦?不用找我的,我画好就会让人放到铺子里,到时候殿下派人去取就行。”

“那怎么行?”祈昱脸上挂着一抹狭促:“我们得当场交割才行,若是画的不满意我还得让你重画才行。”

“不对啊!”朱朱傻住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当初你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若是画的不好你就不当贺礼了,没说让我重画啊。”

“哦,这样吗?”祈昱笑的十分开心:“我改主意了不行吗?”

朱朱:…骗子!

祈昱见朱朱撅着小嘴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忍不住轻笑:“每回见了我都和老鼠见到猫似的,我有那么可怕吗?”

朱朱立马垂下头:“您是殿下啊,我自然是怕的。”

祈昱的眼睛在朱朱面上轻轻滑过:“那就多见几次吧,见多了就不怕了。”

朱朱听了恨不得拍烂自己的嘴:让你话多。

*****

朱朱在梅林里不幸地遇到了三皇子祈昱,而青青也遭遇了人生第一次倒霉事,眼看着就要梅林了,她却被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醉酒男子抓着衣袖。

青青气的脸色涨红,使劲拽自己的袖子:“你给我松手,登徒子!”

那人醉眼朦胧,但看着青青的眼神满满的都是孺慕,他脸上略带了几分委屈,拉着青青的袖子晃来晃去:“娘,显儿想你!”

青青郁闷的差点喷他一脸血,苍天啊,大地啊,活了两辈子都没谈过恋爱,和朱子裕也顶多算个暧昧,怎么就被人叫娘了,看了看比自己高一头的俊朗男子,她忍不住吼了过去:“你见过十岁就当娘的吗?”

男子似乎被惊醒了,和青青十分相似的丹凤里闪过一丝迷茫,拉着她袖子的手也松了下来。青青趁机抽回自己的袖口,远远地听见有人呼喊的声音,连忙左右看看,三步并两步窜进了旁边的财神殿里躲了起来。

不多时,只见四个面白无须地男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直到见到那个男子才放松下来:“太子殿下,您没事吧?”

青青吓得差点惊呼出来,幸好及时捂住了嘴巴。被称为太子的那个人晃了晃脑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我好像看到母后了。”

那太监忙劝慰道:“一定是殿下太过思念皇后娘娘了,这才出了会神。殿下,咱回吧。”

“回?”太子殿下摇了摇头:“孤不回,孤要在梅花林里等母后,今天是孤的生日,母后一定会来瞧我的。”

那太监急的抓耳挠腮,却不敢拂了太子的话,只得赶紧打发人去梅林看看,有闲杂人等赶紧撵出去,一边又叫人去把做好的醒酒汤端这来,看能不能喂太子喝两口,至于自己,扶着太子的胳膊哄他走慢一些。

三皇子祁昱正一脸兴味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明明对自己满肚子牢骚,面上却假模假样的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有时候逼急了还会冒出两句实话,然后又手脚无措的来掩饰。朱朱哪里见过这样无赖的人,眼看着快被他逗哭了,忽然远处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祁昱收起了逗弄朱朱的心思,往远处望去。祁昱的贴身太监安平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快步走了过来,轻声说:“太子殿下来了,看着像是喝醉了。”

“喝醉了?”祁昱皱了皱眉头:“父皇不是说中午要给太子庆生吗?怎么这会喝醉了?”安平自然不知道缘由,只能垂手不语。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祁昱看了朱朱一眼,还不忘最后逗她一句:“徐姑娘,记得交画的时候要自己亲手交给我哦。”说着带着安平转身朝另一个方向离去。

很快,祁昱的身影消失在梅林里,朱朱舒了一口气,一转身又被走到身后的太监吓了一跳。小太监刚想拍拍这个姑娘的肩膀让她赶紧离开,却不料她突然转身,看到自己又一幅见了鬼的模样,就差高声尖叫了。

小太监连忙摆摆手:“你别害怕,别害怕,我不是故意吓你的。那个姑娘,你得赶紧离开,太子殿下就要到了。”

朱朱揪着衣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碎银子塞那小太监手里:“刚才多谢了。”就匆匆跑开了。

小太监看着手里的银子,一脸茫然:“谢我什么?”

朱朱绕开有人的地方,有惊无险的出了梅林,正好此时青青瞧见外头安静下来,也从财神殿里走了出来,姐妹来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青青只当朱朱也被太子吓到了,也未多问,两人携手一气儿跑回祖母身边。

这时,徐婆子也歇的差不多了,见两个孙女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顿时唬了一跳:“怎么都跑出汗了,那么冷的天再闪着怎么办?”

王氏和吴氏赶紧麻烦小道士打了盆热水,给两个女孩擦了脸,青青从荷包里拿出两粒丸药来,一粒自己吃了一粒塞进朱朱嘴里。

青青等闲不吃药,如今见她吃了一个药丸,徐婆子不免担心起来:“怎么了这是?哪里不好受?”

青青挤出一个笑脸:“无妨,刚才太子去梅林了,我和姐姐唬了一跳,赶紧跑出来了。”

“太子啊!”徐婆子立马脸上又是崇敬又是害怕,想不到自己能和太子同时在一个道观里,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只是这福气远远的沾了就罢了,可不能凑进了,万一哪里粗鄙惹怒了太子,可是会掉脑袋的。想到这,徐婆子也不敢在呆了,赶紧起来穿上大棉袄,带着一家人匆匆地离开了南云观。

回到了家,姊妹俩也没什么胃口,吃了半碗粥就回去睡觉了。青青还好,睡了半个时辰起来后神清气爽,可朱朱底子还是弱些,昏昏沉沉地发起烧来。

青青给朱朱把了脉,从自家的小药房里拿了十几味药出来,亲自拿药锅给熬了,等朱朱醒了先叫她吃了些粥,过了一会才让她把药喝了。

宁氏过来坐了一会,问朱朱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还哪里难受?朱朱恹恹地摇了摇头:“让娘担心了,我没事,只是今天有些吓着了,等明儿就好了。娘赶紧回屋吧,您怀着身孕,别过了病气。”

宁氏听说了今天撞见了太子的事,只当孩子胆小,便宽慰了她几句,没一会,朱朱又沉沉地睡着了,宁氏这才离开。

青青坐在屋里没事,到画案旁边想画两笔,却又心思不宁。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站起身来披上衣服快速来到园子里。见左右没人,她朝着两家相邻的墙壁拍了三下。几乎同时,墙壁忽然裂开一道缝,一个小厮笑眯眯地冒出头来问道:“姑娘是过来,还是让我少爷过去。”

青青道:“我过去吧。”小厮缩回了头,费力的将伪装成墙壁的门拉开,将青青迎了进去。

正在看兵书的朱子裕见到青青来了,登时放下手的书迎了上来,面上露出惊喜的笑容:“青青,你还是第一次过来呢。”

青青胡乱地点了点头,忍不住将憋了一天的事说给朱子裕听:“我碰到太子殿下了…”

第44章 子裕诉衷情

第四十四章

外面寒冷的北风吹着, 青青端着一杯热乎乎的蜂蜜水果茶坐在温暖的小屋里,朱子裕坐在青青的对面,认真地聆听青青的讲述。

青青盯着茶盏里的花瓣, 微颦着眉头, 似乎有点害怕和紧张。虽然没对任何人说过, 但她依然清楚的记得自己刚出生的情景。从那时起, 她就知道自己不是徐鸿达的亲生孩子。

她不想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也不想知道宁氏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只想一家人相亲相爱的生活在一起。她怕自己的身世揭穿后, 自己温馨和睦家庭不再存在。无论是宁氏还是她, 甚至徐家所有的人都无法承受那样的结果。

可自打从上次去沈家, 有些老夫人看他们的眼神就有些奇怪;在杨家做客时, 青青方知自己母女长的像已故的圣文皇后, 如今酒醉的太子甚至将她误认为生母。青青不知道这样下去,在这没有秘密的京城里, 自己的生父会不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毫不留情地揭穿这一切。

青青的小手将茶盏握的越来越近, 手指关节逐渐有些发白, 微微的颤抖让茶水溅出来些许。朱子裕叹了口气, 轻轻的将青青的手指一根根打开, 将茶盏拿了下来放到一边。

“青青, 你别怕!”朱子裕握住青青的手, 认真的看着她:“太子喝醉了, 他不会记得这一切。”

虽然两人都是十岁, 但朱子裕因是男孩,又长期习武,比青青高了一个头还多。青青的紧紧握在一起的小拳头被朱子裕包在了手心里,掌心的粗糙和温暖缓解了青青内心的恐惧。青青抬起眼睑,和蹲在自己身前的朱子裕对视在一起,看着朱子裕眼睛里的关切和担心,青青不由地眼圈一红。

“别怕!有我呢!”朱子裕用拇指轻轻擦去青青掉落的眼泪,安抚地拍着她的手背。待青青情绪平稳下来,朱子裕慢慢讲述起圣文皇后的事。

圣文皇后是原太子太傅常青山最小的女儿,在一次踏青时遇到了当时还是太子的盛德皇帝。据说当时的圣文皇后虽才十岁,但已初显绝色的容颜,盛德皇帝对她一见钟情,此后更是借着探讨学问的借口每隔几日便到常家去做客。

到了适婚年龄后,盛德皇帝亲自去求了先皇,指了常家的女儿为太子妃。两人成亲后,恩爱非常,纵使婚后三年未生子嗣,身为太子的盛德皇帝依然顶住了压力,始终没有开口纳侧妃。

当时盛德皇帝的两个兄长以此为借口,想借机生事让先皇废掉太子。圣文皇后到处寻医问药,也不知从哪里寻到了偏方,连吃了两个月后如愿怀上了身孕,又在十个月后产下健康的男婴。太子有后了,还是嫡子,一时间太子的声望大涨,摇摇欲动的储位又稳固下来。一年后,先皇驾崩,盛德皇帝顺利登基。

原本该是让人高兴的结果,可仅仅三年后圣文皇后的身体却日渐不好了,据说当初那副生子的偏方耗尽了皇后的生机,纵使盛德皇帝遍请天下名医,用了不知多少珍贵药材,仅仅只延续了圣文皇后两年的生命。在盛德皇帝登基的第五个年头,圣文皇后殡天了,留下了伤心绝望的盛德皇帝和年仅六岁的小太子。

据说当时盛德皇帝想为圣文皇后守上三年的,但是太后对此十分不满。纵然皇太后再喜欢圣文皇后,也不愿身为皇帝的儿子为已故的皇后守身如玉。在一个大年夜的晚上,皇太后亲自下令将一个从宫外寻的有几分像圣文皇后的女孩送到了醉酒的盛德皇帝的龙床上。

盛德皇帝醒来既懊恼又生气,虽然大发雷霆但却没有放那女孩离开,反而将她封为昭仪。纵然王昭仪只有几分像圣文皇后,但却可以让盛德皇帝欺骗自己,假装自己的爱妻还在。

原本王昭仪可以凭借相貌青云直上,但是她出身在一贫寒人家,乍然得到帝王的宠爱让她骄纵非常。紧接着皇太后举行了选秀,挑选了十余个年轻貌美家世又好的女孩入宫,其中就有三皇子的生母淑妃娘娘。

淑妃比王昭仪更像圣文皇后一些,且家里按照圣文皇后的穿着打扮日常喜好认真地教导过,有了更像圣文皇后的新替身,王昭仪就失宠了,很快被其他的妃嫔捉到了错处,一两年功夫就死在了冷宫里。

盛德皇帝的后宫由此热闹起来,皇太后见盛德皇帝一个月总要翻二十天的牌子这才放下心来,以为儿子的丧妻的伤痛就这样过去了。谁知三年后的选秀,盛德皇帝又想找与圣文皇后相像的女子,皇太后这才知道,他的皇儿依然遍体鳞伤。

皇太后断然回绝了盛德皇帝的要求,要求他忘却圣文皇后,必须将心思放在朝政上。更为此下了懿旨,禁止官员送与圣文皇后相像的女孩入宫。

朱子裕叹了口气:“皇上和先皇后的事也就这几年谈论的少了,我也是之前听我家的管家提过一次,上回又问了外祖母详情。”

见青青的嘴唇有些干涩,朱子裕起身将那碗冷水泼了,又倒了一杯暖暖的热茶,递到青青嘴边,喂她喝了几口。

“据说盛德皇帝对太子的心情也很复杂,有时候想起他是圣文皇后唯一的儿子就宠的不得了,有时候又因为思念盛德皇后而怨恨太子的出生伤了圣元皇后的身体,置其英年早逝。”朱子裕叹了口气:“圣文皇后十分宠爱太子,打出生起就亲自养在身边,据说私下里还常让太子像寻常百姓家里那样,叫自己娘亲。圣文皇后去世后,太子打击颇大,每到圣文皇后的生辰、忌日都会大醉一场。如今坤宁宫除了盛德皇帝旁人都不许进去,太子只能到圣元皇后出嫁前栽种的梅花林里寻找依托。只是每年太子生辰时他都在宫里庆生的,不知今年怎么喝醉出宫了。”

青青闻言不由地有些懊恼自己倒霉,那么多日子可以去道观,偏偏碰上了太子的生辰。朱子裕安慰道:“虽然太子撞见了你,但听你的描述,他能将一个十岁的女孩误认为娘亲定是醉的厉害,等醒来以后也不过以为是南柯一梦罢了,不会当真的,你且宽心就是。”

青青闻言心情好了许多,可想到自己的父亲定不会止步于六品,以后官做的大了,母亲得了诰命以后每年就要进宫,也不知会不会因为长相惹到太后和皇上。

朱子裕听了青青的担忧,忙安慰她说:“过年进宫的诰命就有几十个人,太后娘娘根本没工夫细瞧每个人长什么样,听我祖母说每年不过是例行的和几位老太妃说说话就叫大家散了。至于皇上就更不用担心了,女眷进宫时,皇上轻易不到太后宫去,基本碰不到。就算是哪天倒霉,在宫道上碰到了,皇上也不会对官员的妻子怎样的,毕竟皇上的一举一动天下人都看着呢,就是太后也不许的。”

青青这才放下了心事,一边拿帕子擦脸上的泪痕一边忍不住笑道:“看我,遇到点事还哭了,你可别笑我。”

朱子裕蹲在青青前面,一脸认真地说:“我怎么会笑你呢?你有心事和我说,我开心还来不及。往后有什么难解的事你找我就是,我纵使现在没能继承爵位,但当初祖父和哥哥的手下已经叫我收拢过来。就算遇到再难的事,就算捅破天去,就算豁出命来,我也会把你护的好好的,不会叫你受一点委屈。”

纵然此时朱子裕只有十岁,但他坚定的眼神、刚毅的脸庞,都向青青表明:我会永远守护我的承诺!

青青本就活了两世,虽然上辈子没谈过恋爱,但也不是懵懂无知的孩童;而朱子裕坎坷的经历让他小小年纪就有像成人一样的心智。

朱子裕的像告白一样的誓言击中了青青内心深处,在朱子裕注视下,一抹粉红的色彩渐渐爬上了青青的脸庞,连小巧的耳垂和修长的脖颈都被染上了漂亮了胭脂红。

青青试着脸上滚热,不禁害羞起来,两只小手握住了脸颊。朱子裕轻轻笑了一声,安抚的捏了捏青青的手背,这才起身从炉子上提了热水倒在脸盆里,又拿了冷水壶对上一半,摸着水温热不烫了,又拿来一个干净的毛巾围在青青身上,又将脸盆端到青青面前:“惹哭青青姑娘了,罚我伺候姑娘洗脸。”

青青扑哧笑了一声,也感觉脸上有些发皱,低头用手舀水将脸洗干净。等青青拿起帕子擦脸时,朱子裕将残水放到一边,胡乱几下将桌案收拾出来,从箱子里拿出一个铜镜摆上,又拿出一套瑰馥坊全套的香膏和胭脂。见青青诧异的眼神,朱子裕红着脸挠了挠头:“上回你送我让我拿回去给祖母的,我没舍得。”

青青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有什么舍不得的,你一个男孩子又用不到这些。”

“谁说用不到,若是送给祖母了,青青今天不就没得用了。”一边说一边又不知从哪儿摸出支眉笔来,跃跃欲试地看着素颜的青青。

青青一边往脸上擦了香膏一边从镜子里瞪了朱子裕一眼,朱子裕这才讪笑着将眉笔放在桌上。朱子裕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青青描眉,擦胭脂,往唇上涂上一抹淡淡的红。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享受这难得的独处的时光。

直到青青收拾利索了,天莫也在外面敲门了:“爷,隔壁在找徐姑娘了。”

朱子裕遗憾地叹了口气,去椅子上拿过青青的斗篷,替她披上,又帮她戴上雪帽:“走吧,我送你回去。”

青青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屋子,来到了暗门处。青青见这边磨的锃亮的铜把手,忍不住笑道:“我听三叔说买宅子时遇到了奇怪的卖家,只花了一半的银子就得了这个宅子。等见了这个暗门我就猜到了,怕是你卖给三叔的吧!”

朱子裕嘿嘿笑了两声,却不敢对青青隐瞒:“我当时怕三叔从外城买宅子,以后见你该不方便了。”

青青抿起嘴笑而不语,天莫跳上墙头,见徐宅园子里没人这才示意小厮打开门。青青迈过门去,回过身来,轻轻说道:“你也该回内城了,如今天越发冷了,别每日都过来了,在家看书也是一样的。”

朱子裕答应了一声,门在两人中间慢慢关上。青青看着这扇和围墙一模一样的门忍不住笑朱子裕的歪脑筋,也难为他怎么想的出来,若不然敲起来空空做响,任谁都会当做真墙一般。

快步从园子里出来,迎头正碰见找她的仆妇。见到了青青,这些人都舒了一口气:“姑娘去哪儿了,太太找你都找的急了。”

青青“嗯”了一声,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快步向正院走去。此时在屋里转圈的宁氏坐立不安,不停地问:“找到了没?”又说:“宝石、糖糕两个就没瞧见?”

葡萄一边扶着宁氏的手臂一边安抚她道:“前后门都问了,姑娘没出去。咱家园子大屋子多,许是藏哪里了,一会就出来了。”

话音刚落,就外面有人说:“姑娘回来了!”葡萄马上笑道:“您瞧,姑娘这不是回来了。”

等青青进来还未请安,就被宁氏拽到怀里,仔细查看了一番,见脸上没有磕碰,小手温热宁氏这才放下心来,却也没忍住骂了她几句:“你钻哪里去了?也不叫人跟着,我只当你掉湖里了。”

见宁氏脸色发白,眼圈发红,青青懊恼自己只顾着说话而忘了时辰,害娘亲担心了。将宁氏扶到床上,又摸了下脉搏见没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心来。面对宁氏斥责的眼神,青青红了脸:“去园里的清明阁里找东西,一时忘了时辰。”

宁氏责备道:“那里一个冬天也没生火,冷飕飕的有什么东西非得现在找。一会我叫人熬上姜汤,你热乎乎的喝一碗,往后不许不打招呼自己出去了,听到没?”

青青连连应声,下了保证,宁氏这才让她回去。

回到屋子,朱朱还在睡觉,青青摸了摸朱朱的额头,见她已经发出汗来也退了烧这才放心。帮她往下揭了揭被子,又摸了脉,换了副安神的方子让糖糕去熬药。

到吃晚饭的时候,朱朱醒来了,换了身干爽的衣裳,和青青一起就着几样小菜喝了粥。趁着丫鬟吃饭旁边没人时候,朱朱小声和青青说:“今天我在梅林看到三皇子了,他说让我亲自交画给他,还说若是画不好还让我重画。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就和逗弄小猫小狗似的,让我特别不舒服,也让我害怕。”

青青知道原来还有这样一桩事,不由地后悔不该让朱朱单独在那。拉住朱朱的手,青青安慰道:“等送画的时候我们都去,当着爹的面他总不会拿你怎样。若是爹的面子不够大,我们把沈大人也叫去,还有朱子裕也让他跟着,他总该有所顾忌才是。”

朱朱点了点头,心头那块巨石去了看着精神头也好了许多。

翌日一早,徐鸿达去翰林院之前还特意绕过来看了看朱朱,嘱咐她多躺着不要出去这才走了。到了翰林院沈雪峰凑了过来:“我家正好有几个铺子租期到了,我都让他们空了出来。正好今日没事,我去接了大姑娘去铺子瞧瞧?看她中意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