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仰头长笑,眼泪滑落下来:“赵家给宫里供了十年的胭脂,嫔妃们没一个说用的不好。偏生那徐嘉懿来了,家里又有胭脂生意,皇上就能把这买卖从赵家夺走交给徐家。这几十年宫里的采买皇上就没问过,可如今为了一个小丫头片子,就能如此不顾我的脸面,皇上心中可还有我?可还有昱儿?”

盛德皇帝握紧了拳头:“所以给瑰馥坊下毒一案,看来你是知情的?”

“是,我知道!”淑妃抬起头看着盛德皇帝:“是我给祖母出的主意,本来想着一个从五品的小官,闹出这种事来肯定捞不着好。却想不到徐鸿达倒有几分脸面,还能请来薛大人替他出面,倒是我小瞧他了。”

盛德皇帝深深地看了眼淑妃:“这几日祈昱一直为赵家奔走,这胭脂的事他是不是也知道?”

淑妃这才有些慌乱,连忙摇头道:“昱儿不知道,这些年我和赵家确实做了些龌龊的事,但是一直避开昱儿。他…”淑妃垂下泪来:“他不过是心疼我罢了。”

盛德皇帝冷哼道:“简简单单的心疼二字就能如此善恶不辨、是非不分,枉费了朕多年对他的教导,朕当真失望至极。”

淑妃慌乱地往前爬了几步,冲着盛德皇帝砰砰地磕头:“皇上,这一切都是我指示赵家做的,与昱儿无关,还望皇上明察!”

盛德皇帝看了眼淑妃,冷酷地下了一道旨意:“淑妃心胸狭隘、为人恶毒、暗害妃嫔;胆大妄为、公然违背宫中禁令行巫蛊之术,罪该当诛。”

淑妃浑身抖的和筛子一样,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盛德皇帝,似乎不相信他会下旨处死自己,她忽然慌乱起来,不停地给皇上磕头:“皇上不可啊皇上!若是臣妾被处死,三皇子该如何自处啊?求求您,皇上,请看在三皇子的面上,饶了臣妾!”

“这会想起三皇子来了?”盛德皇帝略带笑容的表情在淑妃眼里宛如恶魔一般:“你当初做下这些事时怎么没想到三皇子?”

淑妃哭的眼睛血红,她看着盛德皇帝一脸绝望:“皇上,你居然为了那个小丫头要把臣妾和三皇子送上绝路?她还没进宫呢!”

盛德皇帝怒从心起,起身一巴掌就将她扇到在地,又一把揪住她的头发从地上拽了起来,冷笑道:“不妨告诉你,朕从未想过让嘉懿进宫,在朕心里,她就像我和圣文的女儿一样。”看着淑妃不敢置信地眼神,盛德皇帝笑的很开心:“朕早和太后商议过了,等嘉懿及笄后,朕会亲自给她选一门好亲事,朕还会封她做县主、做郡主、做公主,以后太子继位,朕也会留下遗诏,封嘉懿为长公主!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还妄想和她比肩?”

狠狠地往地上一掷,淑妃狼狈地摔倒在地上,还没等她撑起胳膊,盛德皇帝一字一句地说道:“贬淑妃为庶人,杖毙!”

两名太监上前架住了淑妃往外拖走,淑妃挣扎着哭喊着:“皇上,求您让我见三皇子一面,求您让我再见三皇子一面。”

盛德皇帝拿起茶盏轻轻地喝了口茶,漫不经心地看着淑妃饱含期待的眼睛:“像你这么恶毒的人,怎么配有皇子。你放心,等你死了以后,我会将三皇子记到孟昭仪的名下,你害死了孟昭仪,就让你生的儿子给孟昭仪当孝子吧。”

“不要,不要,皇上,求求您,臣妾错了,臣妾错了啊…”凄厉的声音响彻整个庭院,震飞了站在枯枝上的乌鸦。淑妃被拖到专门行刑的地方,被太监粗鲁的拽下了裤子,小臂粗的棍子重重的打在淑妃的腰背上,不过二三十下淑妃就被打的奄奄一息。

“母妃!母妃!”祁昱疯一样的冲进来,看着趴在行刑凳上的淑妃,哭着将披风解下来盖在淑妃身上,他颤抖着手轻轻托住淑妃的脸:“母妃,母妃…”

“昱儿。”淑妃脸上已失去了神采,苍白的嘴唇艰难地吐出三皇子的名字:“昱儿…”

看着淑妃越来越虚弱的气息,祁昱惊慌失措地回头:“传太医,赶紧传太医啊!”

安明达看着疯狂的三皇子,忍不住叹了口气:“殿下,皇上已下了旨意,您别让老奴为难?”

“什么旨意?”祈昱一边紧紧地握住淑妃的手,一边回头问安明达:“什么旨意?打成这样还不够吗?父皇还要怎样?”

安明达轻声道:“皇上赐了娘娘杖毙。”

杖毙!恍如晴天霹雳一般,祈昱傻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安明达:“杖毙?母妃做了什么要被杖毙?她可是四妃之一啊!”

祈昱回过头,紧紧地搂住淑妃:“母妃不怕,儿子这就去求父皇!”

“昱儿!”淑妃毫无气力地手抓住了祈昱的衣角,她虚弱地看着自己已长大成人的孩子,脸上露出哀求:“不要去,就在这里陪陪母妃。”

祈昱的眼泪滴在淑妃的脸上,摸着淑妃越来越凉的手,祈昱泣不成声:“是儿子没用,儿子没保护好母妃。”

淑妃摇了摇头,她艰难地抬起手臂擦去祈昱脸上的眼泪:“等母亲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想母妃,也不要再管赵家,母妃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看着祈昱,淑妃有一千句一万句想叮嘱他,可此时却没有时间一一述说了。淑妃握住祈昱的手,认真的嘱咐:“以往你仗着皇上的宠爱,和太子一直不太对付,以后万不能再这样了,记得对太子要恭敬、要退让。”

祈昱哭着点头:“儿子知道,母妃放心。”

淑妃捏了捏祈昱的手,又嘱咐道:“母妃去后,无论你父皇下什么旨意,你都要遵从。母妃不希望你为了赵家为了母妃被你父皇厌弃,母妃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嗯嗯!”祈昱一边哭着点头一边搂住淑妃的肩膀,淑妃看着侧过头看着祈昱的脸,心中既满足又难过,此时说后悔已经晚了,可她真的很悔,为什么就这么沉不住气,生生将自己作到这种地步;她也恨,她恨赵家行事不谨慎,牵连到自己,害自己丧命。

力量一点点从淑妃的身体里流失,渐渐地,淑妃觉得自己有些睁不开眼睛了,她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睡着,可再怎么努力,眼皮也慢慢阖了起来。只远远地听见一声哭喊声,似乎昱儿在拼命地叫着母妃,可想再听一听,却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盛宠二十年的淑妃就趴在这行刑的凳子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原本这种杖毙的罪妃通常拿草席子一卷扔在乱坟岗里就成了,可如今祈昱抱着淑妃的尸身哭的泣不成声,死活不肯不撒手,安明达只能到御书房回禀皇上。

皇上听到祈昱半路出现,不禁皱了皱眉头:“他是怎么知道的?”

安明达进来之前就打发徒子徒孙们打听清楚了,忙说:“听说三皇子进宫给太后请安,路过淑妃寝宫时见把守的太监不见了,里头乱成一遭,他便往来御书房来。有个小太监不知道轻重,听三皇子问淑妃,便给指了地方,三皇子便追来了。

“人抓住了吗?”盛德皇帝写着圣旨,头也没抬地问。

“抓到了。”安明达说:“拘在柴房里,打发了两个人看着他呢。”

“杖毙吧!”盛德皇帝轻描淡写地吩咐了一句,安明达应了一声,又等皇上关于淑妃尸身的处置,盛德皇帝叹了口气,语气难得宽和了几分:“淑妃到底生养了三皇子一场,就让他把淑妃的尸首带走,随便找个地方下葬吧。”

安明达应了一声,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雪花一片片落下,淑妃被赐死的消息顷刻间传遍了整个皇宫,还不等众妃嫔打听出缘由,又听说淑妃的父亲被抹了官职,赵家被有的打入了死牢,有的被流放,已经没什么人了。只让人称奇的是三皇子祈昱,都年满二十岁了,居然被皇上记到了一个死去多年的昭仪名下。

一时间皇宫里议论纷纷,众妃嫔都窝在宫里,谁也不想这时候去伺候圣架,就怕哪句话说错了惹怒了皇上。连太后听说此事后都叫盛德皇帝去福寿宫斥责了一句:“淑妃虽有大错,但也生养了三皇子,怎么就给杖毙了?”

盛德皇帝冷笑:“母后不知道她做了多少恶心人的事,残害妃嫔不说,居然还行巫蛊之术,给嘉懿下了诅咒。好在她不知嘉懿的八字,这才不灵验。朕这辈子就这一个女儿,倒险些能让她害了去。”

太后闻言说道:“淑妃死有余辜,但哪种赐死不行,你也太粗暴了些,让三皇子情何以堪?以后如何在朝中立足?”

盛德皇帝冷笑:“母后不知他做的糊涂事,赵家下毒原本没他什么事,他非得往自己身上大包大揽,怕显不出他来一样,当真是愚蠢至极。朕有七个儿子,哪个也没他那么蠢,我看他就老老实实当个普通的皇子罢了,想必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能耐。”

太后叹了一句:“也不知你这么冷清冷心的到底随了谁,哀家瞧你除了圣文外,旁的人都没放在心上。三皇子好歹也是你疼了多年的儿子,就这么舍弃了?”

盛德皇帝越过三皇子的话头不提,只笑着搂住太后的肩膀:“朕哪有冷情冷心?朕心头上最重要的人就是母后了。”

太后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说了一句:“早先你对太子也是一阵好一阵孬的,弄得太子快三十岁的人了,看见你还和老鼠见了猫似的,以后万不能这样了。”

盛德皇帝忙说:“朕知道,以往是朕糊涂了,一想到望舒的死就忍不住怪在太子身上。可再想想望舒拼了命给朕留下了她的血脉骨肉,朕哪能对他不好?”

太后点了点头:“你明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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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瑟瑟,天气越发寒冷起来,青青就像一个小仓鼠一样,整日窝在暖洋洋的屋子里不肯出来,连宫里也不去了。宁氏想着青青过了年就十三了,再等几年也到了成亲的年龄,也就这几年逍遥自在一些,因此也由着她去,还免了她早晚的请安,一日三餐也随着她在屋里吃。

青青虽不出门,但她屋里一直很热闹,蓝蓝和丹丹两个刚学了打络子,时常带着各种颜色亮丽的线来找青青配色。青青在女红方面一直比较懒散,不肯在上头多花费功夫,一年到头也就做些福袋,再做几个香囊,这几天青青闷了琢磨着给徐婆子做抹额,激动的徐婆子一天来瞧三回,逢人就说:“我当我这辈子只能穿青青做的袜子了,没成想还能见到她做的抹额。”

只可惜青青做的活计太慢了,徐婆子从一开始的兴奋到后来的绝望,每天一来先问一句:“我过年时候到底能不能戴上这新抹额?”

青青一边做着针线一边连连保证:“保准您过年能戴上。”

抹额的图案是青青自己画的“凤穿牡丹”的花样子,纸上的牡丹花色彩艳丽层次分明,锈到抹额上就费了事了,锈上几针就要换一种颜色。徐婆子看那匣子,但红色的线从深到浅就有十余种。徐婆子看青青锈几针瞅一瞅再来几针,急的脑门直冒汗:“也不用这么仔细,能戴就行了。”

青青却不肯依:“这马上过年了,祖母带我的抹额出去吃席,若是好看倒还罢了,倘若锈的呆呆板板,多丢祖母的面子。”

徐婆子闻言满脸笑容:“你说的也是,子裕她祖母说等到正月时候,她家请那有名的戏班子来唱戏,还邀我去听,到时候我就带你的抹额去。”

青青诧异地看了徐婆子一眼:“镇国公夫人的孝期还没过吧?请戏班子合适吗?”

徐婆子一边看着丫鬟劈线一边说:“哪有老的给小的守孝的,不过是应个景罢了。”

青青咬断了线头,又换了一个略浅些的红色,提议道:“其实咱家也能唱戏,虽请不来那些知名的戏班子,但是请几个吹拉弹唱的倒也容易。”

徐婆子笑道:“其实就看一个热闹,认真听起来,谁知道唱的啥,倒不如找个女先说出好听。”喝了口茶,徐婆子又说:“我在镇国公府也听了几回书,我觉得还不如青青讲的故事好听呢。”

青青想起朱老夫人专听后妈爽文的爱好,忍不住问道:“如今子裕的后妈都没了,老夫人还听恶毒后妈的故事不?”

“不听了。”徐婆子笑着说:“说是听腻烦了。倒是你上回讲了个什么穷小子修仙路的故事,老夫人听上了瘾。只是你讲了个开头就没再去,老夫人又叫那些女先讲。只是我听着不对味,什么捡了个神仙的鞋吃了个仙丹就成仙了,听着不痛快不说,也没什么意思。”

青青笑道:“最近闲着没事,练字时就写那穷小子修仙记来着,如今已写了厚厚的一摞,不如找个女先来让她背下来,回头讲给您听,您老瞧着如何?”

徐婆子笑道:“那感情好,要是那女先讲的好,我就带她去镇国公府,也请朱老夫人听听去。”

既然说定了,徐婆子就叫人送信给徐鸿飞,让他找个女先来家里。徐鸿飞正愁自己亲妈整天不着家光往人家跑呢,一听说老太太要女先听说书,连忙答应了,屁颠屁颠地去找。只是如今城里有名头的都被达官贵人家定走了,如今天气冷,那些夫人都喜欢在家里听个书听个曲啥的。

徐鸿达转了两天,最后从一个有名的女先手里花了一百两银子买了个叫画眉的小女孩回来。画眉十岁的年纪,跟着女先也学过几日,知道些门道,口齿伶俐不说,说话也十分逗趣,难得的是认识不少的字。

将那孩子领回家,先给徐婆子讲了一个街面上时兴的故事。徐婆子砸了砸嘴,依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催着青青说:“把你写的那话本子拿给画眉,让她学会了好讲给我听。”

青青笑着递了厚厚的一摞子,画眉略翻了翻,笑道:“原来咱家姑娘是个才女,我瞅着姑娘写的故事比那些书生们写的好看多了。”

徐婆子闻言洋洋得意:“这世上的东西就没咱家青青不会的。”青青笑道:“我都脸红了,祖母竟说大实话。”众人闻言哄堂大笑起来。

隔壁朱府,朱子昊被拎着练完一遍五禽戏后一脸忧郁地叹了声气:“青青姐啥时候来看咱俩啊?你说她都不想你吗?”

朱子裕照着朱子昊的脑门就拍了一下:“又想你青青姐做的吃的了吧?咱家是短你吃了还是短你喝了,你咋和沈雪峰似的,见了徐家的饭菜就走不动道?”

朱子昊叹了口气,用一种你不懂的眼神看着朱子裕:“咱家厨子做的菜虽然好吃,但是比起青青姐做的似乎少了点什么?如果隔三差五能吃上一回青青姐做的汤,那简直太美好了。

朱子裕:“呵呵,想的美,我都舍不得让青青给我做饭呢,你小子算哪颗葱?”

拎起朱子昊,朱子裕一脚给他踹出门外:“再做一遍五禽戏!”

朱子昊毫无形象地趴在门上:“哥,我错了哥,我再不让嫂子给我做饭了。”

朱子裕闻言忍不住捂着嘴嘿嘿地笑个不停:嫂子什么的太顺耳了有没有!

第74章 初谈婚事(含小剧场)

自打朱子昊无意中刺激了朱子裕一回, 打那以后每天除了一套五禽戏外, 朱子裕亲自给朱子昊加了一套基础拳法,每天把朱子昊训练的鬼哭狼嚎的。如今朱子昊一见他就恨不得跪下抱他大腿:“哥,我觉得我身子骨已经好多了,要不我还是回去读书吧。”

朱子裕露出个和善的笑容,顿时看到的朱子昊一哆嗦:“我觉得还是练拳法比较好,哥的决定是英明的!”朱子裕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拍朱子昊的后脑勺:“去沐浴吧,一会咱涮火锅吃, 你青青姐叫人送来的火锅锅底。”

主要靠吃青菜长大的朱子昊压根就不知道火锅是什么, 但不妨碍他对火锅的期待。只吃了几次青青做的饭菜, 朱子昊就坚定地认为, 只要是青青姐做的,哪怕是大白馒头都好吃!朱子昊蹦蹦跳跳地消失在屏风后头,朱子裕已吩咐厨房赶紧准备东西。

天莫忙说:“正好今儿庄子上送来了一头鹿, 刚剥了皮十分新鲜,不如切一块烤了吃。”

朱子裕想起青青最爱吃烤肉之类的,忍不住笑着说:“我去请一请青青, 看她要不要过来。”

天莫眼睁睁地看着他家少爷一扫之前脸上的郁色, 几步蹿到墙头之上, 将手放在嘴边,学起布谷鸟的叫声。

青青闺房的窗子咯吱一声打开, 裹得严严实实的青青探出一个脑袋, 看着墙头上的朱子裕笑道:“你又闹什么?”

朱子裕说:“庄子上弄了头鹿来, 请你来吃烤鹿肉。”

青青闻言眼睛一亮,笑道:“好呀,我一会儿就过去。”

朱子裕喜不自禁,乐呵呵地从墙头蹦下来,扭着屁股哼着曲回了屋子,想着青青吃烤肉时候喜欢绿油油的小生菜,连忙打发人去暖房摘些新鲜的生菜来。

不多时,青青穿着披风带着丹丹和蓝蓝两个来到了朱府。丹丹和蓝蓝如今七岁了,但还没到旁人家做过客。一听说青青带她们去隔壁吃饭,兴奋的小脸都红了。

听说是吃烤肉,青青来的时候带了自己做的辣白菜,还特意调了几味酱料。等三人来到暖阁,就见一个硕大的铜锅摆在桌上,煮开的锅底咕嘟咕嘟冒着气泡,散发出又香又辣的味道。

旁边小案上摆着一个烧的旺旺的炭盆,上面的铁丝网上放着几个地瓜,表皮已经干皱,看样子已经烤熟了。

和朱子裕问了好,丹丹和蓝蓝嘴甜的叫了声哥哥,就脱下了大衣裳,一脸期待地看着炭盆上的烤地瓜。

朱子裕见状笑道:“我想着你爱吃烤地瓜,火盆送来后就放了几个小的上去,这会子不知道好了没?”

青青洗了手,拿长筷子将地瓜都夹到盘子里,摸着没那么烫后拿起一个小心翼翼地将皮剥去,只见里头的瓤黄中带着红,散发着香甜的味道。丹丹忍不住,搂着青青的胳膊叫道:“姐,给我尝一尝。”

青青笑着将地瓜放到丹丹嘴边,丹丹咬了一口,烫的连呼几口热气,一边嚼着一边点头说:“好吃。”青青又递给蓝蓝咬了一口,笑着说:“一会还有火锅和烤肉,你俩就分吃这一个罢,省的占了肚子一会吃不下好的又该哭鼻子了。”

蓝蓝笑着将地瓜接了过来,皱了皱鼻子道:“我和丹丹都多大了,哪里会哭鼻子,姐竟瞎说。”

青青笑着又剥了一个地瓜,刚要吃就看朱子裕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青青看了眼满盘子的地瓜忍不住说:“那里不还有吗?”朱子裕眨了眨眼睛,一脸认真地说:“一个吃不下,占肚子,要不咱俩分着吃?”

青青红了脸,看了眼你一口我你一口吃的香甜的丹丹和蓝蓝,忍不住瞪了朱子裕一眼,将手里刚剥好的地瓜递给了朱子裕。朱子裕笑嘻嘻地接过来,又递到青青嘴边:“你尝一尝,香甜不香甜。”

青青看了眼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两个妹妹,顺势咬了一口,朱子裕捧着地瓜笑的一脸满足。

几个人刚吃完地瓜洗了手,沐浴好的朱子昊也过来了,一见到青青就兴奋地冲了过来:“青青姐,你好久没来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死我哥手里了…”

话还没说完,朱子昊就被朱子裕的胳膊给夹住了脖子。朱子昊两只手扒住朱子裕的胳膊,艰难地继续说道:“即使死我哥手里我也甘之若饴!”

青青闻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好的孩子几日不见越发会耍宝了。”朱子裕见青青笑的开心,这才松开朱子昊。朱子昊揉着脖子蹿到青青身后说:“我哥翻脸和翻书似的,若再不拍点马屁我怕我招架不住啊。”

青青笑了笑,又把两个妹妹介绍给朱子昊认识,看到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子,朱子昊立马腼腆了,红着脸作了个揖,还有点手足无措。

一盘盘片好的各种肉类都端了进来,几人围着圆桌坐下了,朱子裕先下了两盘子羊肉进去。由于青青煮的锅底比较辣,丹丹和蓝蓝两个一边吃一边喝水,朱子昊更是连辣都没吃过的,夹了一筷子顿时泪涕直流,可是又鲜美又香辣的滋味却留在了口中,一副想吃又不敢吃的样子惹的青青哈哈大笑。

见朱子昊馋的没法,朱子裕便让厨房用老汤调了个锅底,单独放在一个火锅内让他自己涮着吃。偏生朱子昊吃过了辣的,又嫌这老汤滋味不足,干脆从辣锅里捞出肉来,再到清汤锅里涮上一回,吃的满头是汗。

众人各样涮菜都吃了一回,又坐在火盆旁,小厮端上片好的鹿肉来,青青拿夹子将鹿肉放在火盆上的铁板上,又道:“这个太瘦,再切些肥嫩的羊肉和牛肉来,有上好的猪五花也来一盘。”

小厮飞快地跑到厨房,不一会就用食盒提来了各种肉类,此时青青已烤好了一盘,拿水嫩的生菜叶子包了烤好的肉又抹上自己特质的酱料,给每人都包了一个。朱子昊一个烤肉吃进去,香的眼睛都亮了,连忙拿了筷子自己又包了一个。

朱子裕心疼青青忙活半天一个都没吃,连忙给她包了一个,递到她嘴边,青青两个手都忙着,下意识低头咬了一口,朱子裕又赶紧夹了一筷子辣白菜送到青青嘴边,后知后觉的青青这才发现有些不对,看着一边吃烤肉一边用诡异地眼神看着自己的妹妹们,青青理直气壮地将辣白菜吃了。

丹丹、蓝蓝:…姐,你不怕教坏小孩子吗?

在朱子裕满足的神情里,青青将夹子递给了他,乐呵呵地吩咐:“你烤,我吃!”朱子裕连忙手里青青吃了一半的烤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你只管吃就是。”

这边烤着肉,青青看到旁边摆的各样食材里头居然还有几穗新鲜的玉米,顿时惊奇道:“这时节怎么还有玉米?”朱子裕回头看着她笑道:“秋天时候特意让人冰库里存了一些,想着冬天时候吃个新鲜。”

青青忙让人再端一个火盆来,再拿一个架子来。她把玉米穿在长筷子上放在铁架子上烤,烤一会就刷一层蜂蜜,等小半个时辰过去,烤熟的玉米焦香金黄,抹的蜂蜜像融化了的水晶一样,晶莹剔透地裹在玉米上,让人垂涎欲滴,虽然几个小的都吃得很饱了,但都第一回看见烤玉米,一个个眼睛都直了。

青青笑着拿刀将玉米切成几段,分给他们一人一块。朱子昊三口就啃完了那小块,一边叫着好吃一边又眼巴巴地看着青青:“青青姐,再给我一块呗?”

青青笑着说:“不是说你脾胃弱?再吃坏了肚子。”

朱子昊好爽地拍了拍鼓起来的腹部:“原本是比较弱,但这阵给我哥给折磨的刀枪不入了,我前儿还喝了一碗凉水都没闹肚子。”

青青又递给他半个,说道:“虽然身子骨强了但太冷天的还是不能喝冷的,若是激住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朱子昊接过来一边啃又一边点头,等吃完了玉米,这几个人都抱着肚子坐在椅子上直哎呦。还好青青早有准备,从荷包里取出大山楂丸来,一人一粒吃了。朱子裕让人撤了桌子和火盆,领着几人人在屋里转圈。

等消了食,青青准备带两个妹妹回家。朱子裕恋恋不舍地看着她道:“难得出来一趟,再坐会嘛。”

青青笑道:“这身上又是火锅又是烤肉的味,我坐不下去了,得回家换身衣裳才行。”蓝蓝是个好热闹的,不由地提议道:“不如请子裕哥和子昊哥到我们家去玩,我听说画眉昨日给祖母讲了一段书,十分有趣。趁着这会有空,不如让她给咱们也说一回。”

朱子裕顾忌着自家在孝期,平白无故直接上门不太好。青青笑着说:“无妨,没那么见外的,我祖母这一阵子不也经常到你家去嘛。”

朱子裕听了这才点了点头,只是众人吃了火锅和烤肉,衣裳都沾了味道,还得换衣裳。青青带着两个妹妹先家去了,等换好了衣裳重新梳了头朱子裕兄弟两个也来了。

如今天短,徐家上下都不敢歇晌,吃了饭略歪一歪就起来了。几个人到了徐家,徐婆子听了动静忙把他们叫过来,朱子裕带着弟弟给徐婆子请了安。

徐婆子拉着朱子裕说:“你好几个月没来了,我们家没那么多忌讳,你还照常来就是。”又看着站在一边看起来无比乖巧的朱子昊,不由地问道:“这个是你弟弟,我倒听你祖母说过,只是第一回见。”

朱子昊腼腆地笑了笑,徐婆子说:“我家里也有几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说着叫人几个男孩子叫来。

王氏的儿子徐泽天、宁氏的儿子徐泽宁都和朱子昊一样大,三人人见了面往那一坐就说起了四书五经。朱子昊从小被他娘教的读书读书,都快读成了个书呆子,他原本一直也觉得读书有趣,可这阵子练武后,再听那俩人说起功课,居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好在没多久,徐泽然和徐泽宇两个小的也来了,气氛才又热烈起来。

徐婆子听说他们要听书,就让人叫了画眉来,又叫人摆上水果、点心、干果等物,随口吃着,不至于无聊。

画眉记性很好,来了没半个月,就记住了大半本书。她虽然年纪不大,但声音清脆,说起故事来也有腔有调的,一会儿功夫几个孩子就听住了,连青青也听的津津有味。

几个孩子听了一回嚷着不够,还让画眉继续讲。青青让人给画眉拿了润喉的茶,让她吃了两块果子,休息了片刻再继续讲,一直到天色暗了下来,朱子裕才回过神来,匆匆地和徐家人告了别,赶紧带着弟弟回镇国公府。

朱子昊听的如痴如翠,在马车上还在发愣,回了家俩人给镇国公老夫人问安的时候,朱子昊迫不及待地说起在徐家听的话本子。镇国公府老夫人一听,居然是自己最喜欢的成仙故事,也不顾天色已晚,当即打发人去,邀了徐婆子明天带着女先来自己家。

徐婆子听见邀约半是得意半是抱怨地说:“我还想着等画眉把青青写的都记住了再去镇国公府和那老夫人显摆显摆呢,结果倒让这两个臭小子给抢了先。”

众人闻言都抿嘴笑,徐婆子还叫人熬了银耳雪梨给画眉送去,生怕画眉今天讲的多了明天嗓子哑。

翌日,徐婆子带着画眉到了镇国公府,早早等着的朱子昊抱着瓜子十分期待地看着画眉,可真等画眉说起书来,朱子昊别说吃瓜子了,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讲了三回书,就已到了晌午,镇国公老夫人留徐婆子用饭,又单独叫人做了一桌子酒席给画眉吃。镇国公府老夫人一边叫人把那蒸的十分软烂的火腿蒸肘子给徐婆子夹一块,一边说道:“还是你家青青写的话本子好听,外头女先讲的实在是不中听。”

徐婆子吃了口火腿,又端起酒盅来喝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睛。镇国公老夫人也跟着喝了一口,又让人给徐婆子夹炸乳鸽。徐婆子拿起乳鸽腿咬了一口说道:“我想吃什么就让她们给我夹了,你不用让,我在你这和在家一样自在。”

朱老夫人看徐婆子吃的香甜,这才慢慢把心中想了许久的话说了:“老妹子,你看咱俩这么投缘,更巧的是我家子裕和你家青青是同岁,又是打小就认识的,俩人时常在一处玩。我想着难得两个两个孩子喜欢,不如早些把亲事定下?”

徐婆子一愣,险些被乳鸽的骨头卡住,连忙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捂着嘴咳嗽了好一阵才缓过来,她埋怨地看了朱老夫人一眼:“怎么好么生的突然说这个,倒唬了我一跳。”

朱家老夫人也唬了一身汗,看着徐婆子没什么大碍才舒了口气,叫丫鬟给徐婆子倒了茶,又说道:“我家子裕打小没了亲娘,后娘一肚子坏水又自己把自己治死了。我那儿子也不知明年能不能说上媳妇,就是再娶上一房,我也不敢把这几个小的婚事都交给那后娘。其他的年纪小,就子裕一年大似一年了,我虽然是个老糊涂,但也知道孩子的心思。我琢磨着啊,先和你们说下,别把青青定出去。等子裕出了孝,我就找人上门提亲去。”

徐婆子这几年最担心的是青青和子裕的婚事,虽儿子也是大小也是个官,可比镇国公府可差的太远了,她就怕镇国公府嫌弃自己门户低、不匹配,到时候青青指不得多伤心。却不想今日镇国公府的老夫人主动提出要结亲,徐婆子面上虽绷着,但心里却乐开了花。

见徐婆子半天不吭声,镇国公府老夫人急了:“到底行不行啊,你到底吱一声啊。”

徐婆子这才矜持地点了点头:“也中,只是孩子父母都在,我得回去说一声,中不中还得青青她父母说的算。”

老夫人又赶紧叫丫鬟给徐婆子斟酒:“那我等你回话,若是成呢,往后就不给孩子相看亲事了。”

徐婆子点了点头,高兴地又喝了一杯,等回家的时候已是醉醺醺地了。王氏和宁氏听说徐婆子喝醉了,忙过来伺候,一边给她换了衣裳一边说道:“怎么今日还喝上酒了?”

徐婆子拽住宁氏的手说:“青青她娘,我心里高兴。你不知道,今天镇国公府的老夫人亲自和我提子裕和青青的婚事了,说等出了孝就请人上门提亲。”

“真的?”宁氏闻言都又惊又喜,忙问道:“怎么好不生说起了这事,我还以为等两年才能说到婚事上呢。”

徐婆子晃了晃晕乎乎地脑袋,努力地睁开眼睛:“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吃着饭呢就突然提了起来,唬的我差点没被骨头卡死。”喝了两口茶水,徐婆子便躺在了被窝里,勉强又说了一句:“早点把青青的亲事定下来,我也好放心。”说着呼呼地睡着了。

此时镇国公府,朱老夫人却没有喝多,她兴奋地盘腿坐在炕上,把朱子裕从前院叫过来,显摆地告诉他:“好孙子哎,祖母给你定了门亲事。”

朱子裕刚坐稳,吓得好悬没从椅子上摔下去,也顾不得狼狈,又急又怕地问道:“哎呀,怎么能胡乱给人家定亲事呢?”可转念一想今天只有青青的祖母来了,顿时心里七上八下,忐忑地问道:“祖母给我定的是哪家姑娘啊?”

“青青啊!”老夫人一拍大腿:“这个青青姑娘可了不得,写的那话本子那叫一个好听,等她嫁到咱们家来,我就不愁没好故事听了。”

朱子裕:…虽然他很想娶青青,但是祖母这个理由好像怪怪的!

老夫人笑着揪了揪他的耳朵:“是不是欢喜坏了?只可惜你太小了些,要不然就能早点把青青娶回来了。”

朱子裕可算找到知音了,拉着他祖母泪眼滂沱:“我左盼右盼盼了三年,结果才十二。像沈雪峰就好命多了,等了三年媳妇都娶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