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在外面无声地叹了口气,一边连忙打发小太监去厨房取下酒的菜,一边亲自热了一壶酒进去。

“殿下,醉酒伤身,您少喝些。”安平斟了一杯酒。

“伤身?”祁昱嗤笑了声,“纵然伤身,有谁会心疼我?父皇还太后娘娘?”笑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眼泪却从眼角滑落:“他们宁愿去疼爱一个和他们毫无关系的女子,也不愿分一丝宠爱给他们的亲儿子、亲孙子。”

连连喝下几杯酒,祁昱的脸上多了一丝凶狠:“一定是太子怨恨我当初故意压制他,所以现在开始我报复。”他一把将安平的领子狠狠地揪住,连连喝问道:“是不是太子最近在皇上面前说我的坏话了?你是不是瞒着没告诉我?”

“没有!没有!”安平脸色惨白连连摆手,因为紧张和害怕声音有些沙哑:“我的好主子,市井上传的话小的还能听的到。太子殿下住在宫里,小的如今连宫门口都进不去,哪里能知道太子和皇上说了什么话呀?”祁昱松开手,怔怔地退了两步,跌坐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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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转瞬即逝,眨眼间到了青青出阁的前一日,徐泽浩的媳妇王氏代表娘家人替妹子往镇国公府送嫁妆。青青的一百二十八抬嫁妆早已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喜欢八卦的京城人民左等右盼,终于到了送嫁妆的日子,都早早的吃了饭,提前到徐家到镇国公府的必经之路上等候,想瞧瞧这御赐的嫁妆里到底有什么好东西。

百姓八卦就算了,许多夫人闲来无事也十分关注此事,有含蓄的让亲近的奴仆也去瞧瞧好回来给自己说说也就罢了,也的直接提前定了沿街的酒楼,准备到时从窗边一睹御赐嫁妆的真容。

送嫁妆的队伍这边刚出了街口,就被接憧而至的人群唬了一跳。好在自家这是喜事,来看的人越多越好,鼓乐簇拥、吹吹打打,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逐一抬出家门。

百姓们自觉的站在路边,谁也不敢靠近了瞧,那可是皇上赐的,若是离的太近把那金灿灿的首饰、圆滚滚的珍珠碰下来摔坏了,可是要杀头的。因为人太多,五城兵马司的人也赶了过来,十步一人的拦在路边,维持秩序。因大光朝送嫁妆的时候箱子、匣子的盖都是打开任由人瞧的,所以围观的路人们看得格外清楚。虽然有些东西他们都不认得,但这不妨碍他们的认知,用老百姓的话说:晃得眼睛都睁不开,一看就值钱。

几个年轻的夫人站在一家店铺的二楼,挤挤攘攘的瞧着下面路过的嫁妆箱子。一箱箱的头面首饰,有赤金的、有和田白玉的、有珊瑚的、有玛瑙的、有各色宝石的,看花样更是让人眼花缭乱。什么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金镶珠宝松鼠簪、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一件件做工精致首饰看的这些夫人们眼花缭乱,兴奋不已。

“那件双层蝴蝶金簪真真是漂亮,外头可想不出这么精致的法子,一瞧就是宫里的手艺,回头我也找个老师傅给我打一支。”一个年轻娇俏的小夫人说道。

“那些金簪子倒也罢了,不过是打的精致些、样式新颖些,我瞧着最好的则是那串珊瑚珠,那么漂亮的正红可当真是难得。和亲王府的郡主出嫁时也有一条,只是瞧着珠子不如这个大,颜色也比这串暗淡了些。”一个年纪大了几岁,似乎更有见识的夫人说道。

另一个也不甘寂寞,叽叽喳喳的插进话来:“那匣子珍珠你们瞧见没?看那光泽怕是南珠吧?只是怎么都那么大?”

“进到宫里的南珠自然是最大最好的,咱们没见过也是有的。”

“上回吃酒,XX家那个三少奶奶带了一对南珠的耳环,还说是宫里娘娘赐下来的,我瞧着比这个小一圈还多呢。”

首饰看完了又去瞧一箱箱的衣裳和布料、皮子。因衣裳都是折着的,看不出来样式,但单看那料子、做工和上头露出的精致绣花,也足以让人津津乐道了。

有的人瞧了忍不住和旁边人说道:“宫里这嫁妆早就给备下了吧,单说这么些衣裳可不是几日功/夫就能赶出来的,那衣裳就是最熟练的绣娘一天到晚不歇着也得绣上十天半个月的。”

夏天的衫、冬天的袄,宫里给准备的四季衣裳足足有二三百件之多,件件用的都是各地进上的好料子。

衣裳首饰之类的女人看的一个个眼睛发亮,男人们却有些不明所以,直到看见一件件家具时,都赶紧瞪大了眼睛。黄花梨雕花千工床、红木边镶大理石插屏、紫檀嵌象牙花映玻璃炕屏、紫檀边座嵌鸡翅木围屏、楠木的书格、鸡翅木雕竹屏风、…

黄地青化葫芦瓶、白玉莲花篮、水晶砚山等各种摆件。

各种书册无数…

铺子、良田、庄子,皇上和太后当真和嫁自家的孩子一样,准备的无比齐全。

前头的嫁妆已经走了两条街了,后面的嫁妆还没出门呢。青青这嫁妆,让京城百姓看的是眼花缭乱。

小一个时辰,百姓们才瞧完了宫里赐下来的一百抬嫁妆,都有些意犹未尽。后面的二十八台,是徐家人给懿德郡主备的。原本以为在宫里豪华奢侈的嫁妆的对比下,徐家的嫁妆肯定不值一提。却不料,有人刚这么说完,就被一套红宝石的头面打了脸。

鲜红的颜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栩栩生辉,徐家送的这套红宝石的头面,无论是颜色和质地都瞧着是一块红宝石切割出来的。看着簪子、金钗、戒面上一个个硕大的红宝石,一套三十多件的首饰,不得不让人猜测到底是多大一块红宝石才做的出这样的一套头面。

红宝石带给人们的震惊还未退却,一件件和田白玉的饰品再一次让人鸦雀无声,直到嫁妆队伍走的很远了,围观的人们才回过神来。一家首饰店铺的掌柜咧着腮帮子直嘬牙:“徐家这是挖了和田玉矿啦?”旁边的人听见了忙过来打听,这掌柜也爱做好人,忙介绍道:“您们瞧见没,那匣子里的和田白玉镯子、玉佩、玉簪子居然上百件之多,看那成色可是一块和田白玉掏出来的,关键是那样一块大的和田白玉,居然白如截坊、细润滑腻,看起来毫无瑕疵,真真是太难得了。”

旁边人瞬间惊呼:“那么多东西,一块玉石挖出来的,得多大的玉啊?”

那店铺的掌柜捂住胸口:“我估摸着怎么也得和个西瓜似的那么大。这样好的玉,多少年都没见过了,居然都做成了首饰,太可惜了。”

有人见那掌柜的心疼的直抽抽的模样,顿时忍不住笑了:“又不是用的你的玉石,你心疼个啥劲儿。”

那掌柜的一瞪眼:“若是我的玉石,我哪舍得将它做成首饰?我得把它供起来,一天给它上三炷香。”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嫁妆送到了镇国公府,王氏忙着带人去安床。辅国将军府、沈家、及一些关系近的人家都来瞧。这些人都是见过世面存了不少好东西的,因此也更瞧出了这份嫁妆的贵重,一个个赞不绝口。

新镇国公夫人的母亲张氏脸上虽带着笑容,心里却满是苦涩。张家本就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女儿为未婚夫守了多年,二十余岁才得了这门亲事。张家家底薄,原本给女儿备的嫁妆不过七八百两的东西,后来又得了镇国公府这门亲事,之前的嫁妆就有些简薄了些,全家费尽心力还卖了两百亩地才凑了两千两银子给女儿置办了嫁妆。

可瞧瞧郡主的嫁妆,只怕单那套红宝石的首饰就不止两千两了。张夫人愁容满脸的回了家,唉声叹气地和她家老爷说道:“咱家幸儿虽说是婆婆,可闺女的儿媳妇不仅是郡主,还有那么厚的嫁妆,只怕幸儿以后不好压她。”

“糊涂。”张老爷喝了一声:“咱家闺女那镇国公夫人的位置和虚的一样,人家明天进门的郡主才是未来正儿八经的国公夫人呢。你回头和闺女说,好生和儿媳妇相处,别总想着压倒这个压倒那个的,弄那歪门邪道的心思。要是能生就赶紧生个一儿半女的,后半生也好有个依靠,若是怀不上更要老老实实的,以后还得在儿子、儿媳妇手里讨生活呢。”

张夫人应了一声,道:“老爷说的是,这些不过是我自己瞎琢磨的,幸儿向来看的比我通透,定不会糊涂的,等明日我去国公府上再嘱咐嘱咐她。”

此时青青还不知道自己的嫁妆成了众人关注和议论的焦点,她正好奇地坐在廊下,听母亲和姐姐在书房里嘀嘀咕咕地说悄悄话。

当日朱朱出嫁时,徐鸿达奉妻之命出去买/春/宫图,原本以为他是个稳妥之人,定能办事妥当。谁知他竟然把买回来的春/宫/图私藏了起来,反而把赠品给了闺女。那赠品外面看着还有模有样,正儿八经的匣子,里头一卷卷的画图,可打开一瞧画工实在是惨不忍睹,不知道还以为在摔跤呢。

宁氏引以为戒,不再信任徐鸿达去买/春/宫图,万一他再干出上回那事,不仅耽误了闺女的正事不说,自己的老腰也着实受不了。因此打青青及笄那阵子,宁氏就悄悄嘱咐了朱朱,让她私下里给青青画一卷春/宫/图。

朱朱虽成亲了三年,但说起这事来难免还是有些害羞,可想想当初自己收到的那东西,朱朱还是勇于承担起教导妹妹人事的这件重大任务。

之前在家,朱朱也偷偷画过几幅,只是中间没藏好,不小心被沈雪峰瞧见了。这下可好,朱朱像一只送到饿狼嘴边的羊羔一样,差点连骨头都啃没了。面对朱朱哀怨的眼神,沈雪峰还振振有词:为朱朱提供更多的春/宫/图素材。

不敢在家里画了,朱朱又偷偷都拿到娘家来继续,既要躲着青青,又要小心藏好不能让人瞧见,朱朱为了这东西可谓是心身疲惫。好在青青明天要出嫁了,朱朱也画满了十八幅,宁氏面红耳赤地挨张进行了验收,末了意味深长地看了朱朱一眼,心里道:“小两口会的花样真多。”

朱朱险些被她娘那眼看的吐血:那些姿势明明都是你拿的摔跤图里画的。

可若是问为何记得如此清楚,那自然是因为被沈雪峰拿出来挨个实践并反复复习过,朱朱作为当事人之一,定然是记忆深刻。

来不及做画轴,宁氏和朱朱商议过后决定直接放在匣子里。俩人将画逐一放好,抱着东西打开门,却不料被坐在门口的青青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的?你听见什么了?”宁氏有些懊恼又有些心虚,担心青青听了什么不该听的去。

青青笑道:“听你们在里头嘀嘀咕咕说送给我的画,都画好了?我瞧瞧吧?”

宁氏抱着匣子下意识往后一躲,朱朱忙扶住宁氏,小声道:“娘,反正晚上也要给她瞧,她要是现在看,您正好给她细讲讲。”

宁氏下意识看了看明亮的天空:“青天白日的讲这事不太好吧!”

第85章 出嫁

也不知朱朱和宁氏嘀咕了什么,宁氏脸上带着三分羞涩三分恼怒以及满满地不自在瞥了青青一眼, 匆匆丢下一句:“你跟我进来!”就抱着匣子一溜烟似的钻进了屋里。

青青满头雾水地看着宁氏的背影, 忍不住拿胳膊撞了朱朱一下:“咱娘跑那么快做什么?”朱朱扭过头去,躲开了青青探究的目光, 含糊地说:“娘叫你呢, 赶紧去。”

看着娘和姐姐神情中都透着古怪,青青多了几分好奇, 转身进了屋。此时宁氏坐在了青青的卧房里,见玛瑙和珍珠也跟了进来, 忙把她俩打发出去,并且嘱咐道:“守好门, 看着不许让人在窗下偷听。”

青青发誓, 那句在窗下偷听一定是娘亲在寒掺她。她不过是好奇她俩在嘀咕什么,可是宁氏和朱朱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 她当真什么都没听清楚。

宁氏坐在桌旁, 左手搭在匣子上, 右手端起茶盏喝了两口,自认为情绪酝酿的差不离了, 这才脸上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看向青青:“宝啊!”

青青打了个哆嗦,一脸惊恐地看着宁氏。被青青这样一瞧,宁氏好容易琢磨好的词瞬间忘了七七八八。

“你那是什么表情?”宁氏一脸头疼。

“娘,你十来年没叫过我宝了, 冷不丁一下子有点受不了。”青青指了指脖子上的鸡皮疙瘩给宁氏瞧。

宁氏顺手摩挲了青青脖子两下, 又努力将话题扭回来:“青青啊, 你明天就要嫁人了,娘有些话得嘱咐嘱咐你。你知道吗?这成亲了就和以前不一样了,比如说,小两口得在一个床上睡觉。”

青青很自然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和我爹不就在一个床上睡吗?”

宁氏老脸一红,嗔了青青一眼,努力克制着心里的不自在,试图说的更直白一些:“夫妻两个在一个床上的时候也不是光睡觉,有时候也做些旁的事情。”

青青听到这忽然恍然大悟,原来宁氏这是打算给自己做婚前X教育,所以她和朱朱在书房里嘀嘀咕咕好半天画的是…

“娘,你先给我看看画呗。”青青看着匣子的眼睛满是期待。上辈子她好歹也活了二十来岁,大学时候在宿舍里,别说小黄/文了吗,就是各种字母V也都看过不少。作为一个理论知识很丰富的少女,青青唯一没瞧过的就是一笔笔画出来的春宫图。

宁氏酝酿好的情绪再一次被青青打断,顿时有些恼羞成怒:这孩子怎么话怎么多,当初给朱朱讲的时候也没废这些事啊!本想着循序渐进地告诉她两个人在一起是怎么回事,再让她瞧一两眼画就得了。谁知现在话还没说明白呢,青青就想着看画了。

“看吧!看吧!”宁氏破罐子破摔,将画匣子推到青青手边,琢磨着她一会瞧见画,定然会害羞,到时候自己再细细和她说,总比现在心不在焉的效果好。

青青一脸期待的打开匣子,第一幅画映入眼帘。许是宁氏和朱朱特意排了顺序,第一幅画是常规姿势。朱朱对自己的那套春宫图怨念过深,所以她给青青画的都是写实风格,拿炭笔用素描手法画出来的。

青青脑海里冒出来的一个念头就是:“我姐这素描画的越来越有模样了,看来出嫁后画功也没荒废。”

宁氏无语地看着青青:光溜溜的一男一女纸上,不脸红不心跳的说什么画技。想想当初朱朱出嫁前的时候也是这个反应,宁氏顿时为自己没有第三个女儿松了一口气。

宁氏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语气温柔地说:“青青啊,画技不重要,主要看内容。”

青青皱着眉头盯着上面的一男一女,这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做个害羞的表情。说真的,这些年她也没少脸红害羞过,有时候被朱子裕盯的时间长了忍不住就会脸红心跳,有时候俩人牵牵小手,也会红到脖根。她和朱子裕在一起脸红,那是因为彼此之间相互吸引,有喜欢、有懵懂的爱情。俩人之间的暧昧情绪、恋爱的粉色泡泡不自觉的让人沉浸在让人脸红心跳的气氛里。可单单一幅画,青青实在代入不了任何情绪,况且她以前还看过不少更过火的,自然不会为一幅画脸红。

宁氏看着青青盯着画看个没完没了,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青青迅速反应过来,赶紧回想一下前两日朱子裕在自己耳边说的悄悄话…

一丝丝红润爬上了青青的脸颊,青青将画放在一边,眉眼里都是羞涩和不安。宁氏这才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原来闺女是太迟钝了,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将匣子盖上,宁氏和青青努了努嘴:“那画瞧见了,等成亲的以后两口子都要那个样,你是女孩子,不会没关系,只管躺着就是。两个人刚在一起的时候会有些疼,你咬牙忍忍就好了,千万别把子裕给踹下床去,知道吗?”青青咬住嘴唇忍住笑意,微微地点了点头。

宁氏好歹算是把婚前教育工作给完成了,她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这个匣子你要收好,等成了亲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就打开瞧瞧。你姐她…她给她你画的很详细…”宁氏说完匆匆忙忙的就走了,等出了门还不忘一把拽走坐在廊下的朱朱。

青青追到门外,一句话都没来的及说就见她娘拉着她姐跑没影了。珍珠一脸雾水地看了看青青:“夫人这是怎么了?”

青青一脸认真地说:“许是想起了什么事忘吩咐了,赶紧打发人去办。”

看了眼俩个丫头深信不疑地表情,青青笑了笑,吩咐道:“守好门,不许旁人进来,我略微躺一躺。”珍珠和玛瑙应了一声,搬着小杌子堵着门口坐下了。

青青抱着匣子坐在床上,一张一张拿出来欣赏,不得不说朱朱在这上头真的是用尽了心思,人物画的逼真不说,连表情都画的惟妙惟肖;至于姿势嘛,理论经验丰富的青青败给了实战性人才朱朱:懂得可真多,好些种她以前都没听说过。

当晚,徐家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团圆饭的时候,青青意味深长地看了朱朱一眼。

朱朱:…

吃罢了晚饭,沈雪峰领着朱朱回家了。青青陪着徐婆子说了好一会话,又替她按了回腿脚,才随宁氏回房休息。

青青平躺在床上,宁氏侧躺在她外面,支着胳膊看着她,心里既有喜悦又带着丝丝的酸楚。女儿大了,要嫁人了,以后不能每日陪伴在爹娘身边,说不定得十来日甚至一个月才能见上一回。又想起自家夫君说今年怕是要外放,也不知会到什么地方做官,那时与青青一别少则三年,多则六年九年,只怕自己再见到时,女儿都带着儿女喊自己外祖母了。

越想越难受,宁氏顿时泪如雨下。青青唬了一跳,连忙爬起来拿帕子给宁氏擦泪:“娘不哭,娘若是舍不得我,我明日不嫁了。”

宁氏的眼泪顿时止住了,没好气地看着她说:“这是皇上指的婚、定的日子,你有几个脑袋不嫁。”

青青把宁氏的眼泪擦干,轻轻地躺在亲娘的怀里,头枕在娘的胳膊上,手臂紧紧搂住娘的腰。宁氏下意识用胳膊将青青搂住,母女相对无言,沉默了片刻,宁氏方说:“你小时候最喜欢这样躺在我怀里。”

青青在宁氏怀里点了点头,上辈子她没有父母,从来不知道有娘是什么滋味。这辈子有了疼她爱她的亲娘,她就忍不住想把上辈子缺失的爱一并找回来。

“若是嫁了人也能和娘住在一起就好了。”青青闷闷地声音从宁氏怀里传来。

宁氏好笑地捋着青青黑亮的头发:“傻孩子,那招上门女婿的才能一辈子和爹妈住在一起呢。”

“我舍不得娘。”青青鼻子有些酸,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也舍不得我的青青…”宁氏收紧了手臂,泪水无声地滑落。

***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起,青青穿着郡主冠服端坐在房中。沈雪峰带着一群翰林院同僚团团将进门的路拦住,闹着笑着让朱子裕答题作诗。

前面的热闹后院虽听不到,但当不住画眉腿勤,一趟一趟地跑来学话。画眉本就是说书的,她将前院发生的事有声有色地讲出来不说,还加了许多趣味横生地描述,听得屋里的夫人们哈哈大笑。

青青只微微弯了下唇角,算算时间,还有不到小半个时辰她就要离开徐家嫁入镇国公府里。告别生养自己十五年的爹娘,成为别人家的媳妇。看着宁氏红肿的眼睛,青青一揪一揪地有些心疼,真到离别时,才知道心有多痛。

此时,徐鸿达坐在前院的正厅里,他听着外头嘻嘻哈哈的哄笑声,想起朱子裕待青青的点点滴滴,脸上露出一个欣慰地笑容,可红红的眼圈的眼圈泄露了他内心的不舍。

盛德皇帝一个人坐在御书房,他犹豫了几日最终还是没有出宫观礼,因为青青离别的时候跪拜的是父母,跟他——大光朝的盛德关系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在青青眼里,他只是皇帝,仅此而已。

青青深深地给徐鸿达和宁氏磕了三个响头,父母亲留着泪的面容最终被红盖头给遮挡。十二岁的徐泽宁背起姐姐,一步一步走向门外的花轿。

在声声震耳的鞭炮声中,朱子裕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自己期盼了多年的新娘回家。

第86章 外任

在拜过天地后, 青青被喜娘扶着进了自己的新房。镇国公府的亲戚并不算太多, 此时在新房里的女眷多半是杨家的人。朱子裕从喜娘手里接过秤杆, 欢喜的手竟然抖有些哆嗦, 连伸了几次才够住红盖头,轻轻往上一挑,正好瞧见青青微微上扬的嘴角。

青青从小就长的好看,到了豆蔻年华的时候容貌更加出众, 今天是出嫁之日, 青青的妆容有别于以往的轻描淡画, 盛妆的她看起来越发动人心魄。看着青青坐在自己的新床上,满足和喜悦满满地充斥在朱子裕的心里, 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外面还要敬酒, 朱子裕嘱咐珍珠和玛瑙两个好好照顾青青, 又想着青青一下午滴水未进,赶紧叫人把准备好的茶点端上来, 又叫上一桌酒菜, 把想到的事都安排妥当了,朱子裕才在众人的催促下恋恋不舍地走了。

杨家的人青青早已熟悉了,朱家的四个姐妹以往来的时候也总见到,并无生疏之感。热热闹闹的互相见了礼,说了会闲话,见茶点羹汤都送了进来, 众人才起身告辞。

换上轻便的衣裳, 青青叫玛瑙打了热水来把脸上的浓妆卸了去, 又涂上了面脂。珍珠笑道:“废那么多时候才画出这样的妆,总共旁人还没瞧上两眼,可惜了。”

青青笑道:“成亲不都是这样吗?难不成为了让人瞧见我还得出去转两圈?”

珍珠不好意思地笑了,连忙问道:“姑娘喝哪种粥?”

青青看了送来的几样粥,往莲子百合粥上点了一点,珍珠忙上盛了一碗放到青青面前。青青舀了勺粥,轻轻地吹了两下才慢慢喝下。玛瑙拿筷子夹小菜给她就粥吃,往桌上一瞧,每道菜都是青青爱吃的,不禁笑道:“这桌席怕是早就交代好的,方才能有这几样,姑爷真的是时时刻刻都记着我们姑娘。”

刚喝了一碗粥,又夹了一个干煨鲫鱼到碟子里,忽然听到外间屋子有说话声传来,珍珠刚要去看,就见朱子裕急匆匆地进来。

青青起身相迎,忍不住笑道:“你这敬酒还没到两刻钟就回来了,他们在席上肯放过你?”

朱子裕顺势将青青搂在怀里抱了起来转了个圈,笑道:“杨家几个表兄帮我挡酒,我赶紧趁机就溜回来瞧你。”

青青问道:“还去席上吗?”

朱子裕搂着青青的手越发紧了起来,轻声道:“今晚是我们俩的洞房,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陪你。”

玛瑙和珍珠见状对视一眼,连忙悄悄地退了出去。屋里没了人,朱子裕更大胆了些,使劲在青青脸上亲了好几口,又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青青,我很久之前就想这么抱你,一直把你搂在怀里不撒手。”

青青白皙的脖颈被朱子裕的呼吸弄的痒痒的,忍不住笑着躲开:“难不成这样抱着你就很开心?”

“是呀!”朱子裕忍不住在青青的脖子上亲了一口,惹来青青一声娇嗔。朱子裕见状笑了一声,无比满足地在青青细嫩的小脸蹭了又蹭:“以往拉你一下手都得背着岳父大人,亲你一下更是梦中才敢的事情。现在我们成亲了,每日我都可以拉你的手,亲你的脸,你说我开心不开心?”

青青想起以往两人相处的情景,忍不住轻笑道:“也不怪我爹老盯着你,谁让你到我家来去自如的,我爹不防你防谁。”

拍了拍朱子裕的胳膊,青青说:“我刚喝了碗粥,菜还没吃呢,我们坐下先吃了饭再说话。”

因丫鬟们都出去了,朱子裕亲自给青青舀粥夹菜,又给她斟酒。野鸡烧鱼翅、螺丝燕窝、荷叶豆腐,俩人肩挨着肩坐在一起,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喂酒,一餐饭吃的含情脉脉,交杯酒不知喝了多少杯。直到在耳房的珍珠、玛瑙都吃饱了饭,又喝了好一会茶,才有一个小丫头进来回道:“姐姐,我听见里头三爷在叫人。”

珍珠、玛瑙连忙带着两个小丫头进去,一进屋就瞧见刚成亲的小两口脸上酡红,再一看桌上一坛子酒吃了一半,菜也吃了七七八八。珍珠见状不禁头大,一面打发两个小丫头收拾桌子,一边又出来叫人抬了热水进去。

见俩人都有些醉了,也不知要不要一会儿沐浴,玛瑙有心想去问问,可一瞅俩个人手拉手正说着热闹又不好打扰,只得先让人把浴桶装上微烫的水,这才恭敬地说道:“三爷、三奶奶,热水已经放好了。”

青青抬起有些发沉地脑袋,看着玛瑙直笑:“傻丫头喝醉了,还管我叫奶奶,我是你家姑娘!”

玛瑙见状头都大了,带着丫鬟们退了出来。见丫鬟们都有些懵逼的模样,玛瑙忍不住悄声和珍珠道:“只听说过新婚夜有新郎被客人灌醉的,还没听说过新娘和新郎在洞房里吃酒吃醉了的。”

珍珠道:“倒也无碍,左右没外人知道,只是怕他们闹晚了明日起来头疼。”两个丫头到底不放心,赶紧熬煮了醒酒汤想送进去,可在外头问了几声,屋里除了不知什么动静外,并没有人说话。

此时朱子裕已将青青抱在了床上,俯身压下,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青青,这一刻朱子裕的眼神无比明亮。他轻轻的低下头吻住青青的唇,意识有些模糊的青青嘤咛一声微微张开了唇瓣,燥热一点点传开,朱子裕胡乱起解开自己的衣裳,又去拽青青身上的盘扣…

龙凤喜烛的烛火跳跃着,映出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影子。

****

如今天长,早上天也亮的早,不过才到卯时,天光已经大亮了。珍珠和玛瑙俩人提了刚烧滚的山泉水来,泡上热茶。这才悄悄走在内室门口,轻声道:“三爷、三奶奶该起来了。”

连唤了三声,才听到里面朱子裕粗声粗气地应道:“听见了,外头侯着。”两个丫头应了一声,自去外头等候不提。

此时新房内可谓是一片狼藉,屏风后头浴桶里的水撒了一半,地上胡乱地丢着衣裳都被水给浸了,怕是不能再穿了。帷帐内各种姿势的春宫图撒了满地都是,甚至外头还有几张。

十五岁的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更何况娶的又是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孩,洞房之夜的朱子裕别提有多快活了,紧紧地抱住青青,恨不得立即与她融为一体。搂搂抱抱亲亲摸摸,俩人脸上都气喘吁吁带了几分春意。与女孩婚前有母亲教导不同,大光朝的男孩多半靠自己摸索无师自通。

朱子裕年纪虽不大,但是行军打仗时也听了不少浑话,那事也明白不少,只不过是缺乏实际经验。俩人亲摸了小半个时辰,朱子裕只觉得浑身滚烫,像是要爆炸一般,便压住青青想着攻防阵地。

可青青到底是娇生惯养的女孩子,从小到大手没割破过,见到这架势难免有些害怕。一个要攻、一个忍不住想躲,好容易抱在怀里心肝肉儿的话说了上百遍,可慢慢进去的时候,青青依然因突如其来的不适皱起了眉头。朱子裕瞧见了又忍不住心疼,顿时卡在那里不敢动弹。

俩人脸上都带了几分痛楚,可渐渐地,青青身体一点点适应了他的存在,朱子裕的疼痛却持续增加。看着朱子裕脸上身上的汗水,看着他宁愿忍受不适也不想弄痛自己的举动,青青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忽然反身将朱子裕压住,一抬腿坐在了朱子裕的身上。青青因突如其来的疼痛顿时僵住了身子,朱子裕将她圈在自己的胸前,细细亲吻,直到抚平了她微皱的眉头。朱子裕这才反客为主,逐渐带领青青感受夫妻间的趣味…

也许是第一回得了趣儿,又或是第一次就被压在下面有些不服,朱子裕很快就要征战第二场。俩人也不知闹了多久,连青青都昏头昏脑地将装着春宫图的匣子拿了出来,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等闹够了玩够了,小两口连收拾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了,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被唤醒的朱子裕看到满地的春宫图,不禁想起了昨日的洞房之夜,顿时忍不住哀嚎了一声捂住了脸,自己的第一回居然被媳妇给强压了!

将春宫图一张张捡起来收好,朱子裕拿了件中衣披在身上,才唤丫鬟送热水进来。浴桶里换上干净的热水,地上也都收拾妥当了。朱子裕掀起鸳鸯戏水的被子,看到青青身上的吻痕,顿时有些责怪自己吃醉了酒没轻没重。

叫了青青两声,青青闭着眼睛哼唧了一声又睡了过去。朱子裕只能打横将青青抱起,放到浴桶里,青青枕着浴桶的边上垫着的厚厚汗巾,睡的越发香了。一处处细细地把心爱的小媳妇洗干净,朱子裕又将青青抱到一边垫了七八条汗巾子的椅子上,帮她将身上擦干身上的水珠。此时具有专业优秀素养的玛瑙和珍珠已快速地将新床收拾妥当,换了干净的被褥后悄悄地退了出去。

躺在床上,把洗的香喷喷滑溜溜的小媳妇搂在怀里,朱子裕一点点的啄吻她的额头、眼睛、鼻子,青青微微睁开了眼睛,撒娇的哼唧了一声:“别闹,还想睡会呢。”

朱子裕轻轻笑道:“小懒猪,还得起床请安呢,等见了祖母后再睡好不好?”

青青这才想起来成亲第二日还有好多事等着她,请安见姑舅,还要祭拜祖先。青青越想越精神,连忙侧过身便想起来。可她刚微微一动,就忍不住“嘶”了一声又倒了回去。

“怎么了?”朱子裕急忙搂住她,还不忘掀开被子看看哪里不对。

青青按住被子,脸蛋红红地看着他,神情间还有些不好意思:“我下面有些痛,你帮我打开那个箱子,上头匣子里头有个碧绿色的小瓷瓶,你帮我拿过来我涂些药。”

朱子裕连忙拿了药来就要给青青涂。青青抢了几次,反而被朱子裕说道:“你我都是夫妻了,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赶紧躺下,我瞧瞧哪里肿的厉害,一会儿多抹点。”

青青被她说的脸上一热,索性摸了件衣裳盖住了脸不去瞧他。淡绿色晶莹剔透的药膏散发着阵阵地清香。轻轻抹在红肿之处,青青只觉得丝丝冰凉盖住了火辣辣的疼。里外抹了三次药,青青的脸越发红了,再想起昨晚自己喝醉了干的那些事,青青忍不住紧紧地捂住了脸:“酒醉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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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开遍菊花,每日都有螃蟹下酒的时候,小两口也成亲一个月有余了。朱子裕自打打仗回来职位挂在军中,还未再领朝中职务,因此也不用当值点卯的,每日除了练武外,其余时候都和青青在一起。

镇国公府夫人张氏此时也嫁过来几个月了,明珠交了几次中馈都被退却回来。等青青进了门,是正儿八经的少奶奶,明珠又琢磨着将府内事物交给青青比较好。

看着明珠带来厚厚的账本和对牌,青青笑道:“好妹妹,我才嫁过来几日呀,万事还不熟悉呢,麻烦你再多辛苦些日子,等转过年去再说。”

姑嫂俩还在你推我让的时候,玛瑙撩起帘子进来:“三奶奶,咱家太太打发宁哥儿来了。”青青忙道:“快请进来。”明珠见状只得起身笑道:“嫂子有客,我明日再来。”青青笑着将明珠送到门口,待人都远了,才叫人请徐泽宁进来。

徐泽宁进来茶还没喝上一杯,就匆匆忙忙地说:“姐,咱爹放了外任。”

青青脸上一白,声音也有几分颤抖:“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