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恩憋屈地说不出话来,纵然去蜀王府求庇护,这不也等于落荒而逃吗?

该说的都说了,孟二茗起身告辞,王明恩目送他到门口,忽然问道:“为何你们知府对徐鸿达退避三舍?就是因为那劳什子郡主吗?”

孟二茗叹了口气:“郡主不可怕,郡主背后的靠山才可怕,我们老爷也是怕郡主写信回京告状这才不得不避其锋芒。”

王明恩没再说话,等孟二茗走了以后速回后院,只大体和自家夫人交代了几句,便拿了匣子装了五万两银票,趁着夜黑带着两个随从出门坐着马车往成都方向而去。

天莫和玄莫跟在马车后头,大概走了十来里,见附近没有人,便纵一跃,一个一掌将两个随从砍晕从车上踹了下去。

王明恩坐在车厢里正在琢磨着拿出什么好处让蜀王庇护自己,忽然感觉车厢一震,随即“咕咚”两声。王明恩被打断了思路刚要张嘴问一问,马车已经恢复了安静,继续往前驰骋。

王明恩只当是夜黑看不清路撞到了石头,便没再理会,继续琢磨着自己的心事。天莫和玄莫两人驾车马车进了川南府,又直奔大牢。

马车“吱”地一声猛然停了下来,王明恩没防备直接撞到了头。捂着脑袋,王明恩怒喝道:“怎么回事?”

车厢外一个男人笑道:“王老爷,到地方了,请下车吧!”

王明恩心里一沉,这声音听起来十分陌生,并不是替自己带出来的随从。马车帘子被掀了起来,只见外面亮着灯笼,两个陌生的面孔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王明恩知道自己这是落人手里了,想必半路上听到的动静就是对方和自己随从之间的交手。想到自己的随从就不声不响的被俩人给收拾了,心里顿时胆颤心寒。

躲是躲不过去,王明恩穿上斗篷,带上雪帽,抱起装银票的匣子缓缓地下了车,川南府大牢的牌匾赫然出现在眼前。

王明恩腿一软,两个差役立马过来架住他。看了看身边的差役,王明恩哆嗦着嘴唇道:“我要见孟知府!”

“会见到的!”天莫一脸漠然,挥了下手,立马有人把王明恩压倒大牢里。

此时也是寒冬,北风瑟瑟地刮着,大牢里阴冷潮湿。王有德因为这次腹泻因祸得福,得了一床厚被子,早晚也有热乎饭吃。孟松三人也算老实,也有破被子盖。只苦了王明恩了,他看着牢里角落的破草堆,看着地上厚厚的土,只能紧紧的抱着装银票的匣子,拽了拽身上厚实的皮毛,庆幸自己穿的多。

站了约大半个时辰,腿脚发软的王明恩实在撑不下去了,他缓缓地坐在草堆上,见也没有狱卒过来,便想匣子打开,把银票藏在身上各处,实在藏不下的只能依旧放在匣子里,预备着上下打点之用。

坐着坐着,王明恩就瞌睡起来,不知不觉倒在了草堆上,可毕竟心里存着事情睡的不实,当狱卒巡视的时候,王明恩被脚步声惊醒了。

睁开眼睛,王明恩这才发现自己躺在草堆上睡着了,连忙爬了起来,拍掉身上的杂草,扒着牢门轻声喊道:“狱卒!狱卒!”

“什么事?”一名狱卒不耐烦地过来,喝了一句。

看了看四处无人,王明恩递出来一张二十两的银票,轻声道:“劳烦小哥替我给孟知府传个话,就是自流井王明恩被抓到牢里了。”

本来拿着银票一脸喜色的狱卒一听到“王明恩”三个字像被咬手咯一般,忙不迭地将银票扔了回去。

看着那狱卒转身要走,王明恩连忙说道:“二十两不行,我给你五十两!”

狱卒疼的心都快碎了,捂着胸口说:“王老爷,您就别为难小的了,您老就是给我再多我们也不敢收。”往里头指了指,说道:“里头还关着两个呢,就是收您银子惹的祸,也不知会发配到哪儿去,能不能活。”

狱卒摇了摇头,一边走一边叹息道:“有命赚也得有命花才是。”

王明恩弯下腰默默地捡起了银票,神情有些茫然,他做盐商这么多年,一直秉承的原则就是“钱多好办事”,用银子开道,贿赂县城、府城、甚至整个四川的官员,结成一张关系网,这些年他虽不知花了多少银子,但也凭借这张关系网抖尽了威风、出进了风头。谁知一直无往不利的王明恩居然踢到了徐鸿达这块铁板,还被关进了牢里。

抱着膝盖,王明恩第一次觉得有些后悔,当初不该没摸清徐鸿达的底细就轻易出手□□,让自己陷入前所未有的被动。

“还是太得意忘形了。”王明恩叹了一声,“早知道该拿银子开路的。”

徐鸿达一夜好眠,早上刚到衙门,就听说天莫、玄莫二人抓住了潜逃的王明恩,徐鸿达知道,这定是孟知府给王明恩送的信。

徐鸿达将带着的一包火边子牛肉递给昨晚值夜的士兵,好让他们就着吃粥吃,省的嘴里没滋味,又吩咐:“事不宜迟,这会正好提审王明恩。”

王明恩自打半夜醒来就没再睡,早上刚迷糊过去,又被狱卒叫了起来:“赶紧出来,徐大人要提审你。”

王明恩从草堆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跟在狱卒身后。出了监牢的门,看到初升的太阳,王明恩“呵呵”两声:“你们这徐大人倒是个勤勉的,这么早提审我可是怕孟知府知道?”狱卒也不做声,将他交给差役转身便走。

王明恩曾捐纳银两得了一个虚衔,上堂是不必跪的,短短的上百步路,王明恩在心里盘算应对徐鸿达的态度,是抵抗到底还是趁机赔罪备上厚礼与徐鸿达化干戈为玉帛?

徐鸿达端坐在高堂之上,王明恩进来作了一个揖,便站着不动。徐鸿达一敲醒目:“下方是何人?”

“自流井王家王明恩。”

“王有德是你何人?”

“按辈分他该叫我一声堂叔。”

王明恩可谓是个老油子,他在公堂上态度自若,不赶紧要的事说的十分详尽,一旦涉及□□、贿赂官员之事能绕便绕过去、不能绕便死不承认,徐鸿达问了半天也没问到实质性的东西,心里难免有些焦躁。

***

青青昨日去了府衙一回,又听朱子裕讲了这川南的种种,深知父亲为官不易,便想尽自己一些绵薄之力,给父亲一些助力。

谁知他的想法一说,不但朱子裕不乐意就连徐鸿达说她胡闹,宁氏拽了拽青青的衣袖:“你有这个心意就得了,若是真去了能做什么?不过是添乱罢了。”

“怎么添乱了?”青青很是不服气,“就像昨日,我若是去晚了,那王有德早就被他们毒死了,到时候爹肯定得焦头烂额。”

宁氏无言以为,朱子裕也十分无奈,因为青青说的是事实。朱子裕耐心地劝他:“这看病也是凑巧罢了,总不能让你真的每日蹲在那里给犯人瞧病吧?我今儿就从川南最好的药铺雇个大夫,叫他去衙门守着,直到岳父审完这桩案子,如何?”

青青又道:“那我和你去清剿太平寨。”朱子裕一听心都快跳出来了,青青看他的神情还以为不信自己,冷哼道:“我的五禽戏可我爹练的好,我爹都能抓住太平寨的匪徒,还将他们重伤,我自然也能。”

朱子裕顿时有些无语:“爹那是运气好,遇到了两个毛头匪贼,我去太平寨可以抓陈四海那个老狐狸的,你在家乖乖的别闹,就是给我们最大的帮助了。”

青青见朱子裕实在不愿意带着自己,便也也不去为难她,她想了片刻,又有了新的主意。

王明恩的两个随从被打了天莫、玄莫敲晕后直到后半夜才醒过来,一见马车也没了,老爷也没了,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连滚带爬的回了自流井,天不亮就请人传话给夫人,说老爷丢了。

王夫人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何人掳走了王明恩,生怕他落到匪贼手里,不知得费多少银子赎不说,指不定就能丢了性命。

王夫人跟着王明恩多年,也不算是迷糊的人,当即立断换了衣裳,备上一车的礼物就往府城孟知府家来了。

孟夫人一早起来身上就不自在,右眼皮总跳个不停,正吩咐丫鬟拿热汗巾子来敷一敷,就听外面有人回道:“夫人,郡主来了。”

孟夫人闻言心里一哆嗦,得,热汗巾子也不用拿了,这煞星来了就是把脑袋泡热水里估计眼皮也照样跳。

郡主的品级也不知比孟夫人高多少,突然其来的拜访让孟夫人手忙脚乱,她一边让人请郡主进来,一边赶紧让丫鬟翻箱倒柜的拿衣裳。

孟夫人换了大衣裳,也顾不得梳妆了,在髻上多簪了一支金簪子看着不素净,过的去眼就成了。

青青进来的时候,孟夫人刚到门口迎接,只见青青裹着大红色的披风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来,越发显得眉目精致、肌肤如雪。孟夫人行了一礼,笑道:“郡主有什么事只管打发人来叫我就是,还劳您亲自跑一趟。”

青青笑道:“倒没什么事,不过是在家闷了,想来找你说话。”

孟夫人心里苦不堪言,脸上却还挂着笑:“郡主能想着我,是我的福分。”请了青青上座,又吩咐人拿糕点。

青青来的早,厨房里的糕点刚出锅,送过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孟夫人笑道:“郡主是吃惯了宫里的点心的,也尝尝我家的如何?”

青青也不扭捏,捏了一块鹌鹑蛋大小的糕点放进嘴里,待细细品了方笑道:“奶香味足,吃着顺口。”

闲聊了几句日常,孟夫人试图将话题往青青来意上带,青青似乎浑然不知,只说:“以往在京城的时候,进了腊月翰林院就放假了。川南倒是和京城不一样,若不是我娘说起,我还不知道今日是腊月初一呢。”

孟夫人道:“这个时候通常也是全年最清闲的时候,今年这不出了几个恶人,让徐大人受惊了不说,还得累的去查案。”

青青说:“我爹旁的事还没上手,让他把这桩案子审清了也好,我听说一件牵扯一件,倒扯出了许多积年的旧案子,也不知这川南府积压了多少旧案。”

孟夫人讪笑道,刚要解释两句,就听见一丫鬟来报:“夫人,自流井王家的王夫人来了。”

青青弯起了唇瓣:来的倒是凑巧了。

第102章 一蒙一个准(已更小剧场)

孟夫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昨晚孟知府把徐鸿达要捉拿王明恩的事告诉了孟夫人, 又嘱咐这几日王家只怕会来走动, 嘱咐若是送东西该收就收, 记得千万别应承什么就好。

孟夫人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这么凑巧, 懿德郡主前脚刚到,还没坐多大一会后脚王明恩家的就来了。

孟夫人看了青青一眼, 脸色有几分尴尬, 轻声道:“原本不知道她要来。”, 接着转头怒斥传话的丫鬟:“没瞧见我在陪郡主说话吗?叫她改日再来。”

丫鬟应了一声就要退出去,青青笑道:“人多说话才热闹,叫她进来吧。”

孟夫人连忙劝阻,说:“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妇人,连品级都没有, 说话难免粗俗, 怕扰了郡主的雅兴。”

青青面上带着笑, 语气却不容置疑:“不过是说些家长里短的话罢了, 我倒觉得无妨,还是请她进来吧。”

孟夫人无奈, 只能给丫鬟使了个眼色, 吩咐说:“叫她进来吧。”

在廊下等候的王夫人心急如焚, 心里惦记着丈夫的安危,见那丫鬟说叫自己进去, 匆忙起身就走, 丫鬟揣摩着孟夫人的意思嘱咐的那几句话, 王夫人当真是一句也没听就去。

掀开帘子,王夫人一眼就瞧见了孟夫人,心里的恐慌害怕瞬间压不住了,登时就哭了出来:“夫人,快救救我家老爷吧。”

孟夫人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看了眼青青的脸色,嘴里呵斥她:“胡闹,没瞧见郡主坐在这吗?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青青刚来川南没多久,也就官员之间都知道她的身份,再往下消息灵通的盐商也知晓,而王夫人因和丈夫的关系并不密切,加上王明恩心里装的都是刺杀失败如何撇清自己的事,因此并没有和王夫人提过川南来了个郡主的话。

此时王夫人听到“郡主”就有点发愣,下意识就以为是蜀王家的姑娘,想着自己丈夫平日里没少孝敬蜀王,顿时有了见亲人的感觉,跪下磕了头,脸上又落下泪:“民妇见过郡主。”

“起来吧。”青青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怎么了这是,哭的这么伤心?”

“我家老爷昨晚被人截走了。”王夫人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忍不住抽噎了两声。

“王夫人。”孟夫人连忙打断她,语气带了几分严厉:“郡主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听你哭的。”

唬的王夫人立马把哭声憋了回去,拿帕子捂住嘴,眼泪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青青责备地看了孟夫人一眼:“她这不也是着急吗?”又和颜悦色地看着王夫人:“你别急,慢慢说,看是在哪儿被人截走了,我让我爹替你找。”

王夫人只当青青说的父亲指的是蜀王,连忙说道:“昨晚我们家老爷匆匆忙忙的进来,和我说身上缠了官司要出门避一避,我问他去哪里躲避,他说准备去蜀王府。因说的匆忙,也来不及准备东西,只给他打包了两身换洗衣裳,又装了五万两银票,便送他走了。”

“哦!”青青意味深长地看了王夫人一眼:“你们家和蜀王府很亲近?要不然怎么会往那去避难。”

王夫人听郡主直称蜀王府,心下有些奇怪,只当是便于称呼,便也没多想,老老实实地交代:“蜀王府一直同我家走动密切,往日王爷有什么吩咐,我们老爷都尽心尽力去做,就像前年开始王爷在川西高原那建了马场,当初建马场的花费以及这两年养马的银子一直是我们老爷出的。”

孟夫人闻言脸色都变了,一个藩王都能私自养马,谁知道有没有暗地里屯兵,这可是造反的节奏呀。

孟夫人听到这样的秘辛吓得心脏砰砰直跳,总觉得王夫人在她家里说这事不妥当,若是传出去还当他家大人是同谋呢。孟夫人不敢让王夫人再说了,强撑着笑脸道:“你还是说说你们老爷失踪的事吧。”

王夫人擦了擦眼泪,说:“我们老爷说去蜀王府避一避,连夜带着两个身手好的随从走了,谁知早上天还没亮,两个随从一身狼狈的回来,说是昨晚刚走出去十来里路就被人给打晕了,等他们醒来的时候,马车没了,老爷也不见了。”

青青从朱子裕那得知天莫和玄莫被父亲派出去监视王明恩,便猜到是天莫两人出的手,想必王明恩昨晚就被关进牢里了。

青青看了眼孟夫人,又问王夫人,道:“你可知道王老爷是从谁那里得知自己官司缠身的事的?是不是被人哄骗了出去被绑了。”

孟夫人赶紧朝王夫人挤眼睛,可惜她眼白都快翻出来了,王夫人也没瞧见。此时王夫人的心思都在“蜀王家的郡主”身上,在她看来,蜀王比知府能力更大些,救出自己老爷还是得指望蜀王。但知府作为川南的老大,王夫人也不敢得罪她家,连忙辩解道:“那不能,是咱知府大人派管家去说的,要不然我们老爷也不会急匆匆地走了。”

青青看着孟夫人一笑,孟夫人心里恨不得把王夫人千刀万剐,恨她没弄清郡主的身份就什么都往外说。孟夫人也不敢再坐着了,直愣愣地跪在青青面前拿着帕子拭泪:“郡主万不能相信这妇人的一面之词,我们家老爷最是清明公正的人,怎么会给嫌犯通风报信?”

王夫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不对,看了眼端坐在上面貌美如花的郡主,又看了眼跪在郡主前瑟瑟发抖的孟夫人,有些摸不到头脑。只是孟夫人都跪下了,她也不好再坐着,只能一头雾水的跪在孟夫人身边。

孟夫人恶狠狠地看了眼身边的无知妇人,等转过脸来,脸上又带着哀求的神情:“郡主,我们老爷在川南多年,一直兢兢业业为官、坦坦荡荡做人。咱川南的税收基本都靠盐业,为了给朝廷多缴纳些税金,我们老爷平时难免和这些盐商关系近些,但也仅限于此,绝不对做出包庇他们的事来。”

青青看着孟夫人惶恐不安的神情笑了笑:“夫人这是做什么,我虽为郡主,但也管不了这官场上的事,知府怎么样你同我说是无用的。”

孟夫人闻言暗地里松了口气,心里不由地想着怎么讨好郡主好让她别把这件事捅上去,青青又笑吟吟地开了口:“倒是前一阵子收到宫里的信,说皇上任命了川省总督,想必也快到了,到时候夫人不如和他说一说?”

孟夫人心里一惊,面上却勉强带着笑容:“没听老爷说过这事。”

青青笑了笑,又看了眼惊疑不定地王夫人,起身笑道:“我约莫着知道你家老爷在哪儿,不如我带你去?”

下意识去看了眼孟夫人,谁知孟夫人低着头不想搭理她,王夫人也顾不得多想,朝着青青磕了个头,道:“多谢郡主。”

孟夫人垂着头不敢吭声,直到丫鬟在轻声说道:“夫人,她们走了。”这才扶着丫鬟的手,哆哆嗦嗦地站起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发愣。

看着她的样子着实吓人,丫鬟目目相觑谁也不敢上前劝一句,孟夫人呆愣了片刻自己醒过神来,一叠声地吩咐:“赶紧叫老爷来。”

孟知府在府衙里读邸报,随从匆匆进来回道:“老爷,夫人有请。”

孟知府放下邸报,问道:“知道什么事吗?”

随从摇了摇头:“只说郡主来了,王明恩家的来了。”

“她们俩怎么撞到一起了?”孟知府紧缩眉头,急匆匆地往家去了。

孟夫人坐在榻上魂不守舍,两个丫鬟分别帮她揉按膝盖。孟知府进来,见到这样的情节,忍不住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了这是?”

一句话把孟夫人的泪都勾出来了,她拿着帕子擦着眼睛,哭哭啼啼地说:“王明恩家的就和傻子一样,一听说徐家的姑娘是郡主,也不问青红皂白,直接把家底抖落了个干净,说她自家的也就罢了,偏又牵扯到咱府上。”

“她说什么了?”孟知府心中着实不安。

“说什么蜀王建了马场都是她家出的银子,说王明恩要去蜀王府避难,也是你的主意。”孟夫人垂泪说:“我当时给给郡主跪下了,说此事与咱家无关。郡主说她不管这些事,让咱回头和总督说去。”

孟知府黑了脸:“蜀王建了马场?他想干什么?”

孟夫人叹道:“这不就是说,我就怕以后蜀王做了什么掉脑袋的事会牵扯到老爷。”

孟知府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蜀王就是有那贼心也未必有那贼胆,旁的不说,起码杨提督和朱子裕在这,他就不敢轻举妄动,这两个煞星可是连缅甸都给灭了的人,蜀王有几个胆子敢去惹他们。”

孟夫人这才放了心,又想起王家的婆娘把孟知府通风报信的事说了,不免也有些担心。孟知府摇了摇头,说:“到时候咬死不认就得了,只说孟二茗去他家还东西,毕竟我的品级在徐鸿达之上,想必他也不会刨根问底。”

孟夫人连连点头,又骂王明恩的媳妇:“平时人模人样的,给她个面子叫个夫人,可你瞅瞅那脑袋就和榆木疙瘩似的,比起张家的夫人来,差的真不是一点半点。”

孟知府叹道:“贫贱时的夫妻,王明恩还能休了她不成?对了,她来不是送东西吗?怎么扯出这么些有的没的?”

孟夫人这才想起来,自己最关键的事没说,当即白着脸道:“王明恩在去蜀王府的路上丢了,王家的来找我们帮忙寻找,后来郡主说她能找到,王家的就随郡主走了。”

孟知府可是官场上的老油子了,脑子一转就知道王明恩的去处了,叹了口气道:“甭找了,这定是被徐鸿达捉去了,反正我提前和他说了,也算是对的起他了。至于王明恩她媳妇,是自己被骗走的,也与咱无关。”

孟夫人见孟知府安然若素的样子,便也放松下来,问起刚从懿德郡主那听说的消息:“老爷,您听说咱四川要来总督的消息了吗?”

孟知府点了点头:“也是今天才得的信,预计十天后到,我听说总督衙门已收拾齐整,接官厅也布置的富丽堂皇,叫我们到时都去接官厅恭迎总督大人呢。”

孟夫人收了泪,亲手给孟知府递了茶:“可知派来的是谁?能不能搭上话?”

孟知府叹道:“是上任鲁省总督钱万里,咱家数遍三代也和他没什么交集,倒是徐鸿达能和他搭上话。”

孟夫人一听见“徐鸿达”三个字就头疼,脸上闪过愤愤不平之色,语气十分恼怒:“他一个土包子出身,怎么会和前任鲁省总督搭上关系?”

孟知府押了口茶,说:“徐鸿达当年治理水患就是在鲁省,他前后在那呆了两三年。因太子也在,钱总督每隔几个月就要去一回,因此同徐鸿达算是熟人。”叹了口气,孟知府脸色更加难看:“还有懿德郡主,她的封地就是鲁省,自打册封以后,鲁省的税收都归郡主所有,俩人纵使没见过,但说起来也比旁人亲近一些。”

孟夫人倒吸一口凉气:“那么大的省,所有税收银子都给那个煞星?”

孟知府垂下眼帘拨了拨茶盏里的茶叶:“这可是大光朝的独一份,别说其他郡主了,就连唯一有封地的蜀王也没这待遇。要不然你以为蜀王这些年为何不服,还不是因为他虽人在四川,封地是四川,但盐税的银子一文钱都拿不到,因此才心生不满的。”

孟夫人不知道鲁省一年的税收银子是多少,但是川南的倒是知道,就是除了盐税以外,剩下的旁的税收也够她眼红的了。孟夫人心疼的后槽牙都疼:“这么些银子都给她了,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上的亲闺女呢。”

孟知府冷哼一声:“还不是仗着太后喜欢她,皇上也不过是为了孝敬太后。”孟知府压低了声音,将伺候的人都撵出去,悄声和孟夫人道:“你等以后太子继位的,我就不信太子还会继续给她这恩宠。”

孟夫人就像把自己的银子送出去一样,脸色十分难看:“就这些年也够她赚的了,整个省的税收呀,她一年得的银子只怕比咱家攒一辈子还多吧。”砸了砸舌头,孟夫人浑身酸气都快把孟知府给淹没了:“你是没瞧见她那浑身的打扮,那穿的绸缎都是我没见过的花色,就连她身上的蜀锦都比这些年我见过的还要好。还有她头上手上那首饰,那珍珠、红宝石别提成色多好了,我瞧着就蜀王妃戴的都不如她,也不知她每年在穿着打扮上花费多少。”

看了眼妻子,孟知府冷笑一声:“一文钱不用花,她的穿戴都是太后给的。”孟夫人不说话了,人比人气死人,她想静静。

话说青青带着王夫人坐上马车,不过一炷香/功夫就在府衙大牢停了下来,王夫人一下车就软了腿脚,她虽不认字,但见里头这架势也猜出是什么地方来了。

王夫人吓得都快哭了,僵硬地转过身来,看着青青问:“郡主,您带我来这做什么?”

青青道:“你不是想找王老爷吗?我估摸着肯定在里头?”

“我家老爷被抓了?”王夫人闻言也顾不得害怕,连忙伸头往里瞅。

青青扶着珍珠的手下了车,门口的差役连忙行礼,青青问道:“王明恩在里头吗?”差役忙道:“在,昨晚半夜送进来的。”

王夫人闻言腿又哆嗦起来了,扶着青青的胳膊就哭:“郡主可要救我家老爷呀。”

青青朝她一笑:“不忙,我们先进去再说。”

王夫人信服地点了点头,差役带着二人来到一间平时供大人当值时休息的屋子,请二人稍坐片刻。屋里虽然布置的简单,但胜在整齐干净,屋里也放了两个火盆,烘的屋子十分暖活。

解了外面的斗篷,青青问那差役:“我爹呢?”差役忙道:“回郡主,大人在审问王明恩呢。”

王夫人闻言一头雾水,看着青青直愣愣地问:“蜀王怎么来川南审案子了?”

青青笑的十分开心:“谁说我爹是蜀王了?难道你不知道我是川南府同知徐鸿达的女儿?”

“你是徐鸿达的女儿?”王夫人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再看到青青肯定的点头后,眼前一黑,身子往后一倒,登时晕了过去。

总觉得自己的郡主身份坑害了许多人,关键是谁能猜到同知的女儿能有郡主的身份,简直不合常理。

此时站在公堂之上的王明恩还不知道自家来了个露底的猪队友,他在公堂之上软的硬的都使了,甚至暗示徐鸿达可以孝敬徐鸿达上万两银子都被无视了。徐鸿达不厌其烦地逐条审问王明恩这些年所犯的事,王明恩为商多年,脑子最是奸猾,他把那些无关紧要的小案子都一一认了,可当涉及到官员的,王明恩都咬死牙关不肯承认。

徐鸿达冷笑着看着王明恩,道:“旁的案子不说,就单刺杀本官这宗事,不仅王有德将你供了出来,太平寨的孟松也指认了你,你觉得你还能抵赖吗?”

王明恩硬挺着脖子,一副不肯屈服的模样,强硬地说道:“他们这是污蔑,我不认罪,我要上告!”

徐鸿达嗤笑一声:“王老爷是不是觉得若是孟知府审案,定能放你一马呀?”

王明恩不屑地看了徐鸿达一眼,紧闭着嘴不说话,徐鸿达正要开口,忽然一个小吏从后面绕过来,轻轻在徐鸿达耳边说了几句话。

徐鸿达看了王明恩一眼,让人将他捆绑起来关入牢笼,又让人把王夫人带上公堂。可怜王夫人打早上起就饱受惊吓,先是丈夫失踪,后又被郡主拐到了衙门,现在居然给弄上了公堂!被冷水泼醒的王夫人看到自己所在的地方,顿时哭了起来。

徐鸿达到是和颜悦色,见她跪坐在地上也没多说,只道:“本官问你些话,只要你老实说了,本官就放你回家。”

一盆冷水多半被皮毛给挡住了,只是难免有皮毛盖不住的地方,因此身上也湿了几处。公堂上宽大通透,只有两个火盆并不算暖和,风透过门缝吹了进来,没一会功夫王夫人就有些瑟瑟发抖。

徐鸿达问道:“你可知本官为何抓你的丈夫?”

王夫人本就是胆小的妇人,心里又没什么成算,这些年虽享受了荣华富贵的生活,但眼界却在那一直没什么提升。见官老爷问话,王夫人也不敢不说,只道:“我们家老爷不太爱和我说话,就是昨天晚上要去蜀王府,这才和我说了一二。他说花银子让太平寨的匪人刺杀新来的同知大人,结果匪人失手了,被抓了进去,连出面的王有德都没捞着好,他要出去避一避。”

徐鸿达甚是满意,有王夫人的口供,就是王明恩不认罪也无妨了,单凭这孟松、王有德、王二虎、王夫人几个人的供词,就能将王明恩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