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兴皇帝连忙扶太后到内室塌上坐下,孝顺地问道:“皇祖母有什么话要吩咐孙儿?”

太后难掩兴奋之情,把和锦瑟嬷嬷说的话又和太子说了一遍,太子先是一愣,随即笑道:“朕昨晚也做了类似的梦,只是不像皇祖母一样还在梦里见了神仙,而是梦到父皇母后在一仙乐之境泛舟湖上,看起来十分逍遥自在,如今说来倒是和祖母的梦对上了。”

太皇太后闻言一拍巴掌:“哀家就说梦的是真的,锦瑟还有些不信。皇帝赶紧吩咐人为太乙天尊建座道观,再塑上金身,等建成以后哀家亲去磕头上香。”

乾兴皇帝本不特别信神佛之说,只认为是妇人们的精神寄托罢了,昨日做的一场梦也认为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今日和太皇太后说起话来,竟然意外巧合在一起。不管是真是假,凑不凑巧,只要能哄皇祖母开心,盖一间道观对乾兴皇帝压根不是事,便连声应道:“一会儿朕回去就给工部下旨建道观,刚才皇祖母说父皇和母后也到长乐界了,那定然也是仙人了,朕叫人在道观里也为他们二人塑金身神像,以便让父皇母后得享人间香火。”

太皇太后见孙子给自己捧场,越发高兴:“等哀家百年以后,你可别忘了给哀家也塑个金身,天尊说到时他会来接引哀家的。”

乾兴皇帝道:“孙儿一定记得,咱祁家人就属皇祖母最有福气,一看就是长命百岁的面相不说,还有仙人和您预订了成仙的名额,可叫孙儿羡慕煞了。”

太皇太后被逗的咯咯直笑:“要是祖母在仙界混的好,就替你说情,让你也跟着哀家沾沾光。”

俩人一板一眼说的和真的似的,末了都忍不住大笑起来,太皇太后笑了一回,觉得身心都舒畅了,于是好心情的给乾兴皇帝指一条明路:“天尊和青青相熟,等你驾崩的时候记得让青青替你做法事,保准你和你父皇一样能顺利登入长乐界。”乾兴皇帝觉得这天没法聊了,再说下去估计皇祖母估摸都得约他一起归天成仙了。

喝了口茶,乾兴皇帝便说起青青的事:“去年的时候父皇叫人修建了公主府,准备找机会封妹妹为公主,将府邸赐给她。只是之前父皇说过一回,妹妹说无功不受禄给推了,如今这事落到朕头上,皇祖母还得帮朕劝劝妹妹才好。”

太皇太后闻言把胸口拍的啪啪作响:“都让你父皇母后入了仙境了,这还不算功劳?等哀家同她说,这孩子就是太谨慎。”

乾兴皇帝闻言这下才松了口气:“那孙儿就等皇祖母的好消息了。”

这边前脚乾兴皇帝走了,那边青青也起来了,在宫里呆了一个半月,盛德皇帝的在宫里的法事都了了,青青预备着今天出宫。

将自己收拾妥当,青青没顾得上用早饭就来给太后请安。太后原本就将青青宠到心尖上,这回又做了一场成仙的美梦,更是怎么看怎么爱的不行,拉着她的手乐的合不拢嘴。

锦瑟嬷嬷在旁边连忙问道:“郡主还没用饭,不如先传膳来?”

“很是!”太皇太后笑道:“哀家都糊涂了,快去带嘉懿用饭。”

这时候早已过了饭点,青青又睡了太久,并不觉得很饿,只用了半碗菌菇素面,便漱了口来陪太后说话。

太后屏退旁人,只留锦瑟嬷嬷在身边,语重心长地和青青道:“今儿皇帝来同哀家说,哀家这才知道先皇特意为你建了一座公主府。正好趁着你为先皇做法事立了功,让皇帝趁机封你做公主吧!”

青青满脸黑线,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于我来说是郡主还是公主没什么差别,我有皇祖母疼爱,有皇兄护着,已经很知足了,若是再封什么公主,只怕会惹出不必要的是非。”

“你就是太谨慎。”太皇太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有哀家护着你,你怕什么?”

青青笑道:“就是皇祖母护着我,我才不能总是让皇祖母操心呀。”

太皇太后拉着青青的手,有些失落地说:“封你做公主是先皇的遗愿,打去年他就让皇帝把公主府给你建好了,就等着合适机会册封呢。本来他没能亲自册封你已是遗憾了,若是连遗愿都实现不了,哀家实在于心不忍。”

青青闻言顿时沉默了,太皇太后张了张嘴,可是想起皇帝说的不许再提身世的话,终究没敢把话挑明,只含含糊糊地说:“后宫这么多嫔妃,谁也没能为先皇生个女儿出来,在先皇心里,你就如同她亲生女儿一般。”

青青眼圈有些发红,太后继续说道:“皇帝早上来说你原先对先皇说无功不受禄,可昨晚先皇给哀家托梦说你做了超度法事让他和圣文皇后得到了太乙天尊的接引,如今东方长乐世界逍遥自在呢。”

青青原本满腹伤感都被这一句话给打散了,太皇太后兴致勃勃地告诉青青:“太乙天尊还说和你是故人,你认识他吗?”

青青:…

“不记得了吗?”看着青青一脸无语的表情,太皇太后遗憾地叹了口气:“许是你投胎就不记得前世的事了,哀家觉得你前世是个神仙呢。”

青青原以为自己念了四十九天的经文还真能超度魂魄,可一听太皇太后这话就知道自己想太多了。旁人不记得自己的前世,可青青是带记忆投胎的,她前世就是一个孤儿,没爹没娘的也没见过什么神仙,就是一普普通通的美院学生,除了长得比别人好看点、运气比别人强一点,也没什么特别的。

太皇太后又絮叨盛德皇帝嘱托:“皇帝说公主府的府邸舆图是他亲自设计的,里头的一草一木是他亲自看着人种的,家具摆件是他亲自挑选的,你若不是不应,你皇兄该多伤心?”

青青知道,太皇太后是想给自己更多的依仗,两代帝王也是真心实意对自己好,想尽可能的抬高自己的身份不让有人欺负自己。

青青忍不住落了泪,站起来郑重地行了大礼,太皇太后一边叫锦瑟嬷嬷扶起青青一边道:“好生生的,怎么跪下了。”

青青一边落泪一边说道:“嘉懿又让皇祖母操心了。”

太皇太后听这话音,便知道青青是同意了这事,当即笑道:“哀家就乐意为你们操心,这事可就说定了,我这就打发人去禀告皇上去。”

说是册封,可这一切都得等盛德皇帝下葬以后再议,可得了青青的准话,太皇太后和乾兴皇帝便将这事在心里默默谋划起来。

宫里没什么要紧的事了,青青便和太后告辞回了镇国公府。青青先回了正院,朱子裕今日当值并不在家,双胞胎这一个来月一直养在老夫人房里,青青便换了身衣裳去给老夫人请安。

一进屋就瞧见两个胖小子在炕上一边翻滚一边乐的咯咯直笑,瞧那身量在看看那像嫩藕一样的胳膊,就知道这两个小子这一个来月又长了不少。

老夫人正看着坐在炕上两个重孙子呵呵直笑,见青青回来了,连忙叫到跟前问道:“听说你在宫里替先皇做法事来着?怎么叫你做?不是有和尚道士的吗?我问子裕,他也没给我说清楚。”

青青道:“原是因为太皇太后的一个梦,梦到说由我念的超度经文比旁人念的灵验,所以才叫我额外做了一场。”

“那是因为你心诚。”老夫人煞有其事的说,又问道:“这些日子累坏了吧,你祖母也惦记着你呢,虽知道你不在家里,还是隔几日就来一回问一问,这会儿你回来了赶紧叫人去给她送个信,好叫她知道你出宫了。”

青青应了一声,连忙打发珍珠回徐府一趟,又把宫里赐下来的各种菌菇分两篓给徐府送去。如今正值国孝,吃不得肉食,这菌菇做好了比肉吃着还香甜。

青青洗了手,看着原本躺着的明恩一翻身熟练的坐了起来,顿时惊讶地笑道:“居然能坐起来了,好宝宝,过来娘抱抱。”

一个半个月没瞧见青青,明恩对她已经有些生疏了,他虽不哭不闹地乖乖地坐在青青的怀里,但一双凤眼却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她。青青颠了颠,乐呵呵地问道:“是不是不记得娘了?”

明恩歪头看了看,依然没有想起来的样子,转身朝老夫人伸出小手啊啊的叫着。两个孩子小的时候,老夫人还能抱一会儿,如今两个小子不但越来越重了还不老实,老夫人早就不敢抱他了,就怕他一不小心蹿地上去再摔着脑袋。

李嬷嬷笑着把明恩接过去放到炕上,那边明礼却好奇的连翻带滚的蹭到青青旁边,主动拽着她衣裳要抱抱。

青青惊喜的把明礼抱了起来,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还是明礼记性好,是不是想娘啦?”

明礼朝着青青裂开嘴一笑,一手抓住青青的珍珠手链一手抓住青青的和田玉镯子,两眼直冒光。

看着儿子落在自己衣襟上的一串口水,青青沉默了:…就不该对着财迷儿子抱有幻想。

第140章 抓周

晚上朱子裕回来看到青青喜出望外, 连连说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你该打发人和我说声, 我去宫门口接你。”

青青笑道:“光天化日的又不是多远的地方, 有什么好去接的, 难道我会丢了不成?”一面说一面帮他把斗篷摘下来,看着朱子裕明显有些黑瘦的脸庞顿时十分心疼:“怎么瘦成了这样?”

朱子裕覆住了青青的手, 咧嘴笑道:“先皇驾崩、新皇登基,京师戒严,我连着黑天白天的捞不着歇着这才看着瘦了些。如今先皇的棺木已移至殡宫,我们倒能轮换着歇几日了。”

青青摸了摸朱子裕的脸庞,突然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胳膊搂住他的腰,沉默了半晌忽然闷闷地说:“等你哪日歇着了, 陪我回娘家看看我爹娘吧, 我好想他们。”

朱子裕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青青的后背, 脸上满是心疼:“若是想哭便在我怀里哭出来。”

一听这话青青的眼圈立马红了,她在朱子裕的怀里摇了摇头道:“我只是想我爹娘了。”

朱子裕闻言没再说话,只是爱怜的吻了吻她的发丝。原本青青在宫里格外受太后宠爱,朱子裕并未多想,他总觉得自己的媳妇又美貌又聪颖又可爱, 人见人爱是理所应当的。后来青青加封了郡主,他也一根筋的以为真的是拿自己军功换的。甚至太后认了青青当孙女、太子认了青青当干妹妹, 朱子裕也没放在心上, 以为太子只不过是为了哄太后高兴而已, 当不得真。

直到先皇驾崩那日, 盛德皇帝放着妃嫔、诸皇子在外殿不理,单单叫人把青青叫进了宫,又说了自己儿子眼睛像他,朱子裕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青青的眼睛和盛德皇帝的眼睛如此的相像。因青青是女子又美貌非常,所以那双眼睛在青青的脸上显得十分妩媚;同样眼睛在盛德皇帝脸上,因为他的盛威和狠厉就有着不怒而威的气势。

把这些年的事串在一起,朱子裕终于悟了,恐怕青青的身世是另有隐情,盛德皇帝知道、太后知道、太子知道、青青知道,但谁都没敢戳破这层窗户纸,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涉及岳母和先皇的密辛,朱子裕不敢多问,只能装作不明白的样子,紧紧地把青青搂在怀里:“明日我就带你回去看岳父岳母。”

翌日一早,朱子裕去司里交代了一番,便回家接上青青直奔徐府。因新旧交替,回京述职这批官员还没安排差事,都暂时在家歇着。徐鸿达自打考上状元进翰林院以来,还是第一次有这么长的假期,他倒不像有些官员那么焦急,反而悠闲自得的教导小儿子读书,顺便每日一次的骂一骂不务正业的二儿子徐泽然。

青青下了马车,徐婆子和宁氏还听了信还没等从屋里出来,徐泽然就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角里钻了出来,朝着青青就扑了过去。朱子裕眼疾手快的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把他拎到了半空中。

悬空着蹬了蹬腿,徐泽然哭丧着脸道:“二姐快救救我,爹每天骂我,比吃饭还准时。”徐鸿达虎着脸从正房出来,冷喝道:“等你啥时候考上举人我就啥时候不骂你,到时候也不用你做官,随便你四处作画去。”

青青拽了拽朱子裕,示意他把徐泽然放下来,又劝徐鸿达:“爹,你知道然弟的心思不在读书上头。”

看在女儿的面子上,徐鸿达的脸色才好了些,只不过依然恨铁不成刚的指了指徐泽然道:“白瞎了那过目不忘的好记性了,若是他肯努力些,比他哥还强。”

青青笑着打趣徐鸿达:“爹这是恨不得让状元都出在咱家才好。”

徐鸿达老脸有些微红,握着拳头在唇边咳嗽了一声,不自然地说道:“我也没这么不谦虚啦,但是多几个状元总是好的。”

青青忍不住扑哧一笑,转头在徐泽然头上敲了一记:“知道你不爱读书,也不为难你,明年皇上一定会开恩科,到时候你去给爹考个举人回来,也省的老惹爹生气。”徐泽然刚要为自己辩白两句,青青一句话就把他堵了回去:“若是考不上举人,以后甭想在我的书画坊里卖画。”

徐泽然见连素日最疼爱她的姐姐也这样说,只能叹了口气:“我这就回去温书去。”

徐鸿达闻言面露喜色,又连忙绷住,故作严肃地说:“你底子很好,只是这一两年懈怠了,若是这一年你肯拿出头悬梁锥刺股的劲头来,明年定能考上举人。”

徐泽然无奈地说:“我就怕我考上了举人爹又要我考进士,到时候姐肯定又帮你说话,万一我真的不小心考中了状元,又不想当官,多浪费名额了。”

青青闻言顿时撑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徐鸿达气的脸发红,刚想拿脚踹他,就见宁氏扶着徐婆子从屋里出来。徐婆子没注意到那边爷俩个的官司,只光盯着青青瞧了:“青青快跟祖母进屋,看这小脸冻得。你爹真是的,这大雪寒天的,在外头有什么好说的。”

众人进了屋,只觉得热气扑来,连忙解了斗篷,围坐在炕上说话。徐婆子少不得拉着青青问:“什么时候出宫的?前几天去你家还说没回来呢。”

“昨天回来的,我想祖母了,就回来瞧瞧。”青青回到家顿时放松了,一会儿拉着徐婆子要果子吃,一会儿搂着宁氏的胳膊,在她肩膀上枕着,一幅撒娇的样子。

宁氏笑着摸了摸她的脸蛋,宠溺地说:“都是当娘的人了,还撒娇呢。”

青青娇嗔道:“在娘身边我永远都是孩子。”

徐婆子闻言不禁笑道:“正是这话。”

徐鸿达看着青青拉着宁氏撒娇的模样,不禁抚须而笑:“青青小时候就喜欢腻歪人,那时候白天她到道观去读书,晚上回家里就一个劲儿拉着她娘腻歪。”

青青忍不住笑道:“我爹这是醋了,嫌我没同他撒娇。”话音一落唬的徐鸿达连连摆手:“多都大的姑娘了,可不能和小时候似的了。”

众人笑了一回,宁氏又问起了明恩和明礼来,青青道:“看着天气冷就没带他俩出来,之前我在宫里,子裕忙着京城防护的事,老夫人就把明恩和明礼都挪到她房里的暖阁去了。如今天气冷,就叫他们现在那住着,等开春暖喝了再将他俩挪回正院。”

想起自己的小儿子,青青又好气又好笑的把昨日的事说了:“一回来就往我身上扑,我还以为是想我了呢,合着是想我手上的镯子了,那么财迷也不知道随谁?”

“当然随你了!”徐婆子立马怼了过去:“打小咱家就数你最财迷,过年收的压岁钱自己还找个小箱子装着,没事就数一数。不过你虽财迷倒也有财运,咱村子这百年了就没听说有过啥宝贝,偏你胡乱捡的石头都能开出宝石来。”

青青忍不住捂嘴笑道:“如今我镶嵌了红宝石的首饰,多半是那块石头开的,外头买的都不如我那颜色纯正。”

徐婆子认同的点了点头,一脸认真的说:“明礼这孩子随你,我估摸着以后也是个有财运的,你没瞧他连胎记都像个金元宝嘛,我瞧不如就给他起个小名叫招财。”

青青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么说我还得生个闺女叫进宝呗。”

徐婆子乐了:“这名字好,招财进宝,听着和财神爷座下的金童玉女的。”

朱子裕听说说生闺女,立马想到青青小时候的模样,顿时合不拢嘴了,拉着青青央求道:“一定生个和你模样一样的闺女,到时候我见天给她买首饰买胭脂。”

徐鸿达看着朱子裕说起未来的女儿一脸幸福的模样,顿时想起了自己心酸的经历:“然后捧到手心里精心养大,等到及笄了,就不知道要嫁到谁家当媳妇去了。”

朱子裕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然后一片片剥落,虽然女儿还没生、未来的女婿不知道是何方人士,但朱子裕已经有想把他咬死的冲动了。想起成亲前徐鸿达对自己的防范和敌意,朱子裕瞬间十分理解,他恨不得抱住岳父痛哭一场,然后探讨探讨如何防止邻居家臭小子拐自己女儿的经验。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转眼到了腊月,旁的衙门都进入半放假的状态,但朱子裕所在的京卫指挥使司却更加忙碌了,越是到了大年底下这京城越不能出乱子。好在朱子裕是正儿八经的国公爷又挂了正三品的职位,手下有的事人可用,倒不用他整日守在那里,只每日过去点个卯就成了。

如今明恩和明礼两个已经能扶着榻桌站起来了,还能偶尔冒出一两个字来。像明恩最喜欢叫的就是爹,最爱看的就是他叔叔朱子昊舞剑,喜得朱子昊觉得自己的大侄子慧眼识英雄,以后可以继承自己剑客的衣钵。

像明礼最喜欢叫娘,最爱的东西理所当然的就是金子、银子以及各种宝石、珍珠。如今正值国孝,青青不戴镶嵌了宝石的金簪子,但架不住偶尔无聊的时候拿出来把玩,正巧有一回青青坐在榻桌上挨个摆弄首饰匣子里的簪子,不料坐在一旁啃果子的明礼瞧见了,登时果子随手就扔了,爬到榻桌旁朝着首饰匣子就扑了过去。

他小小的人儿自然抱不起来沉甸甸的匣子,他就乐呵呵的趴在上头,谁叫也不起来,一抱他他就哭,最后愁的青青没法,只得从库房里找出一个百天时别人送的硕大的长命金锁出来,趁着明礼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长命锁的时候,这才把匣子抱走了。

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大年初一起床,明礼一起床就发现他枕头旁边放了一些小小的金元宝,顿时挨个拿起来放到衣服上兜着,美的哈哈哈的乐个不停。全家人见状忍俊不禁,朱子裕更是不忍直视的捂住了脸:“上辈子是穷死的吗?这么见钱眼开!”

而青青想的比较长远,她忧心忡忡地道:“再有两个月就要抓周了,到时候可有不少亲戚朋友来管理,你说明礼到时候会抓到什么?”

“金元宝?”朱子裕不确定地说:“到时候不管什么金元宝银锭子都不往上放不就得了。”

好像这话也没错,青青迟疑地点了点头。

渐渐地,双胞胎能扶着大人的手迈上两步了,紧接着就到了周岁生日的时候。镇国公府正厅摆了一个硕大的木案,上面摆满了印章、儒、释、道三教的经书,笔、墨、纸、砚、刀、剑、铠甲等物。

打扮的和观音座下童子一般的两个胖小子同时放到了桌案上,青青笑道:“快去吧,喜欢哪个就拿哪个,拿到了就是你们的。”明恩目标明确,直奔刀、剑、铠甲去了,只是那些都是老镇国公用的真家伙,他哪个拿不起来,便一屁股坐在中间,摸摸这个摸摸那个,满意的露出了六颗小牙,咯咯咯的直笑。

而这边明礼却有些不知所错了,看着上面摆的东西没一个自己爱的,不由往周围人身上瞧瞧,因还在国孝内,众人打扮的非常素淡,头上的簪子也都是用银的或是白玉的,十分不起眼。见哪里都没有自己喜欢的亮晶晶的物件,明礼失落的坐在中间裂开嘴就哭。

离着明礼最近的徐鸿飞忍不住上前走了几步想哄哄他,正在低头抹泪的明礼忽然看到旁边闪过一抹金光,明礼连忙抬起头来,看到徐鸿飞顿时乐了,他也不顾脸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翻身朝着徐鸿飞爬去。

见小公子爬到自己身边,徐鸿飞还挺高兴:“小招财,还认得外叔祖父吗?”

明礼露出六颗小牙,一把抓住徐鸿飞腰上挂着的巴掌大的金算盘不撒手。

青青忍不住跺了跺脚:…三叔!

徐鸿飞一脸尴尬:…这不忘了摘了嘛!

明礼抓着金算盘一个劲的说:“要…要…要…”

徐鸿飞摸了摸鼻子,到底将金算盘摘下来放到明礼手里,明礼满意的笑了:“金的!喜欢!”

一夜之间,全京城都知道了,镇国公府的小公子最喜欢的东西是金子。

第141章 册封

似乎一夜之间, 天气就热了起来。此时虽盛德皇帝驾崩还不到一年, 但京城里的悲伤气氛已渐渐散去,官员们等着任职, 学子们等着恩科, 百姓们也恢复了日常的生活。

徐鸿达和新皇乾兴皇帝曾有在一起治理水患的经历,又是先皇点名的肱骨之臣,更是青青的父亲,鉴于这三点,乾兴皇帝并没有把徐鸿达继续外放,而是调到了户部任右侍郎。一起回京的沈雪峰在外面历练了六年, 念在沈太傅年事已高,乾兴皇帝将沈雪峰留在京城, 任命他到翰林院做翰林学士。

沈雪峰升迁经历算不得特殊,也没人议论,只是徐鸿达这升官的速度着实让人眼红。当年他治理完水患就连升了两级, 到了四川川南又适逢撞破了蜀王谋反的阴谋, 直接把顶头上司抓进了牢里, 顺利成章的升了一级成了知府。这次回京述职众人都以为他或是平调回京城或是升半品放外任,谁也没想到他居然能直接成三品大员。

徐鸿达考出状元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将将十年, 这升官的运道着实让人叹服。户部有个员外郎干了十来年也没升上去半品,便私下里酸里酸气的说徐鸿达是靠女儿在宫里的脸面才升的官。

众官员虽眼红徐鸿达升官的速度,但是这扎心的话却谁也不敢说, 毕竟徐鸿达这些年的政绩、功勋都实打实的摆在那, 单凭蜀王这件事, 皇上就算直接提他入阁都说的过去。不过明眼人都知道,徐鸿达这次虽没能入阁,但不出十年必定会成为大光朝最年轻的阁老,但凡聪明点的谁也不愿意去得罪他。

回京述职的官员们或留京任职或外放都各有了去路,眼看着乾兴皇帝的寿诞即将到来,虽还在孝期,但作为新皇第一年的圣寿还是不能太简单了。

众官员卯足了心思准备寿礼,青青则拿出一个黄花梨的匣子,在圣寿之前提前把贺礼送进了宫里。

太皇太后和皇上一左一右坐在榻桌两侧,皇后则坐在下方的椅子上。青青郑重的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看起来平淡无奇的匣子放在榻桌上。

“这里面的东西我准备了三年,原本是想献给先皇的,却不料…”青青的脸上闪过一丝伤感,声音略微顿了顿又道:“上个月,我才将最后一点雕完,正好将它献给皇上作为寿礼。”

若说乾兴皇帝听到先皇还有些伤感的话,太皇太后早就坚定的相信自己儿子在仙界逍遥快活呢,完全没有一点难受的感觉。她一脸好奇的打量着盒子,问青青道:“这里装的什么?”

青青没有说话,只默默地打开匣子,太皇太后、皇上、皇后忍不住都好奇的探头去看,只见里面一块方圆四寸、翠色精英的玉石,上纽交五龙,神/韵/横/生。

皇后细细打量了片刻,略有些迟疑地说:“本宫还没有见过这样的玉石,不知这是什么玉?”

青青垂下眼帘,轻声回道:“蓝田玉!”

乾兴皇帝神情一震,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狂喜,他颤抖着手缓缓地将那块玉石拿起,只见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

“妹妹,这是传说中天命所受的传国玉玺?”乾兴皇帝激动的都忘了青青刚说的自己雕刻的话,满脑子都是失传了千年的传国玉玺到了自己手中这件事。

青青耿直的摇了摇头:“这是我自己的刻的。”

见乾兴皇帝略微冷静了一些,青青才继续说道:“我小时候在老家村子的山里河边捡了三块看着十分斑驳的石头,其中无意间一块石头从箱子里摔了出来,破了表皮,看着里头红彤彤的一片,我三叔便从镇上请来了开石的师傅,把三块石头全都切了开来。”太皇太后等人闻言都睁大了眼睛,似乎想不到从随手捡个石头还能捡出宝来。

“这三块石头一个开出了红宝石、一个羊脂白玉…”青青指了指那块玉玺“还有一块开出了蓝田玉。”

“起初没人认得这是什么玉,还是开玉的师傅说看这玉的品相和成色像失传了千年的蓝田玉。”青青继续说道:“当时我爹不过是个小小的举人,家人怕怀璧其罪也不敢声张,便悄悄的把三个宝贝压箱底存了起来,想等我出嫁的时候给我当嫁妆。”

太皇太后忽然恍然大悟地说:“哀家瞧着你有时进宫带的头面红宝石成色极好,颜色又瞧着一模一样,是不是就是那块开出来的石头打的?”

“皇祖母好眼力。”青青笑着恭维了一句,又继续说道:“后来我爹在京城站稳了脚跟,又请京城的玉石大师傅帮着鉴定了一次,都说像是蓝田玉,可毕竟失传千年,留下的只有文字描述,是不是也说不准。”

“这肯定是蓝田美玉。”乾兴皇上笃定的说:“从颜色从质地从纹路上都同传说中的一模一样,定然错不了。”

“皇上说的是,嘉懿也是这么想的。”青青笑着点了点头:“当时我们就想着,这样的东西不敢留在我们手里,该送到宫里献给皇上。只是我爹那个人性子直,他认为这个东西是我找到的,就是进上也是由我来进,他不能把进宝的功劳占为己有。”

“后来我进宫给皇祖母作画,皇祖母十分疼我,我当时想着就这样把那块没有打磨的蓝田玉送进宫献给皇上。正在这时,我无意中翻到了文道长留给我的一本古书,上头不仅有传国玉玺的详细描写,更有栩栩逼真的玉玺画像。我恰好也跟着画道长学过雕刻,便有了自己动手雕刻一枚玉玺进上的想法。”青青不好意思的请罪道:“未拿到旨意就暗自雕刻玉玺,还请皇兄赎罪。”

“妹妹是咱大光朝的功臣,何罪之有。”乾兴皇帝大笑道:“正是因为妹妹的超然的运气和巧夺天工的巧手,才又让传国玉玺重现世间。”

“皇祖母,朕想不如就以进献玉玺为由,封妹妹做公主,我想百官谁也说不出不是来。”乾兴皇帝提议道。

太皇太后连连点头,两人商议定了,乾兴皇帝亲自捧着玉玺小心翼翼地走了,太皇太后拉着青青的手喜滋滋地说:“哀家说你是神仙托生的你还不信,谁家捡块石头都能捡个失传千年的蓝田玉啊。哀家觉得以你的上辈子的身份和你这辈子的福运,肯定想啥就能捡到啥。”

青青闻言哭笑不得地说:“除了这蓝田玉以外,我也没在捡到什么稀奇的东西了。”

面对太皇太后怀疑的眼神,青青沉默了片刻,认真回忆了下:“也就小时候采药的时候运气挺好。”

“多好?”太皇太后兴致勃勃地问道,旁边的皇后也是一脸好奇。

“就是想采人参的时候走几步就能发现一株千年人参…”

话刚说了一半,皇后捂着胸口忍不住打断她:“你那是采人参吗?那应该叫拔萝卜。”

青青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拔萝卜倒是没拔到过那么大的。”

皇后闻言顿时无言以对,合着在郡主眼里挖千年人参比拔萝卜还容易些。

皇后忍不住叹了口气,怪不得都说人比人得扔啊,原本她觉得自己福气已经很好了,祖父和父亲都官居一品,自己才貌双全,及笄后便选为太子妃,成亲后诞下嫡子,现在又顺利的成为皇后。这样看似世间女子最羡慕的生活,可皇后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和懿德郡主简直没法比。毕竟皇后几十年就有一个,甚至好几个,可这随便就能捡到蓝田玉,人参灵芝自己主动送上门的这种事几千年也不一定有一个。

皇后羡慕地看着青青,开始赞同太皇太后的话了:“妹妹一定是神仙托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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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到了乾兴皇帝寿诞这一日,乾兴皇帝身着龙袍威严地坐在奉天殿上,文武百官穿着朝服上朝为皇上祝寿,全国各地贡上的珍奇异宝像流水一样被送到皇宫,堆满了两间库房。

若是以往,乾兴皇帝或许还会有兴致问一问有什么宝物,选几样珍稀难得的出来拿出来同百官一起欣赏一番。可如今他得了蓝田玉玺这样的宝物,众官员献上的贺礼就没有一样能入的了乾兴皇帝的眼了。

待众官员献完寿礼,乾兴皇帝坐在龙椅上说道:“近日懿德郡主献上了一件历代君王都渴望得到的旷世奇宝作为寿礼。朕甚喜之,特拿来与众爱卿共赏。”

众官员闻言不由纷纷交头接耳,小声讨论着到底什么样的东西能称的上是旷世奇宝还是历代君王都想得到的东西。

大太监宋和小心翼翼的用托盘端上来一个匣子,乾兴皇帝亲自打开盖子从中将玉玺捧了出来。玉玺在乾兴皇帝手里半个多月,已经同青青进献的那块有些不同了,玉玺的下方镶了金边不说,玉玺也似乎经历了岁月的洗礼显得十分有历史沉淀。这一切彰显着,乾兴皇帝并不想让人知道这块玉玺是新刻的,他要把这块玉玺变为史上那块传说中的传国玉玺。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乾兴皇帝一字一句地念道,他看着百官,威严地说道:“先皇驾崩,懿德郡主为先皇做了七七四十九天超度法事,当夜太皇太后、朕、懿德郡主三人皆梦到先皇同圣文皇后得到太乙救苦天尊接引登天成仙。在先皇飞升之际,秘密告知懿德郡主传国玉玺藏身之地。懿德郡主不畏艰辛,为我大光朝取来传国玉玺。”

众官员纷纷起身跪在地上,齐声喝道:“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大光朝天命所归,皇上天命所归!”

躲在殿外旁听的青青听的目瞪口呆,登时忍不住捂住了脸:皇兄也太能编了,当初我不是这么说的呀…

乾兴皇帝面露满意神色,宋和适时的站了出来,展开明黄色的圣旨:“懿德郡主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