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不受待见,文夕下了豪华輧车,见守门的小厮遇见鬼般的哧溜没了影,嘴角止不住就抽了抽。

想抬脚往里走,却被云秀拦下了。云秀抬着下巴冲那府门哼了一声道:“将军没去宫里接主子,难不成连到了府门都不接一下?”

文夕看向云香,云香就心思就明白多了。知道自家主子就是在门口站上半个时辰,等来人招呼,也不过落个笑柄,让外人饭后嚼舌。要是脾气再上来,责罚了哪个下人,对她和魏恒的关系无异于火上浇油。遂瞪了云秀一眼,笑着对文夕道:“主子身子刚好,还是先回院子歇着吧。”

常乐也机灵,忙笑着走到前头,“奴才去看看院子收拾妥当了没有。”

文夕走了两步又停住,云香心下暗自担心,想着真要是憋着气在门口干等上半天,还真是会落人笑柄。

文夕不知道云香心思,只回头对生闷气的云秀道:“这里是将军府不是公主府,云秀,在咱们自己院子里,怎么着都好,可是出了院子,对外人谦让一些。特别是将军的爹娘。”

云秀不乐意的撅了嘴,嘀咕道:“公主住进来不就是公主府了嘛!”

文夕不认路,但看得出这将军府还真是不赖,比着她在宫里住的长仪宫也差不到哪里。

云香见文夕左看右看甚是好奇不解的模样,低声道:“主子之前住的长仪宫,是皇上特意按着江南水乡的模样建给主子的。”

哦,怪不得有那么大一个人工湖,还荷香不断,风亭水榭,筑山穿池。啧啧,有个皇帝当大哥真是好。

“这边的院子,主子嫁过来之前,皇上怕主子委屈,拨了银子让人重新修葺了一遍。主子住的长仪院,是皇上让另辟出来的,按着宫里的模样建了个大概。”

云香看看文夕,见她一知半解的模样,继续提醒道:“将军住在墨园,挨着主子的长仪院。老夫人住在宁寿院,离主子的院子有些距离。主子您看,是不是先去宁寿院一趟?”

“为什么是皇上掏银子?将军府娶公主不该是将军府自己的整葺的吗?”

云香勾勾嘴角,“主子也明白,当初将军并不愿……也没准备扩建府邸。”

文夕心底有些不大乐意。毕竟眼下看来,她和皇上的关系比和魏恒的关系不知亲近多少倍。赵朗花银子,那就是花皇家的银子,花皇家的银子就是花了她公主的银子。他一个将军,娶一个公主还要摆架子,啧啧,真是!

文夕护短的脾气一上来,突觉的魏恒简直是一无是处。不喜欢就抗旨到底,干脆不娶啊,娶了又不对人家好,害人家白白送了性命,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种拿别人的感情当鞋底乱踩的人。

文夕气哼哼的鼓鼓腮帮子,“回长仪宫。”

“什么?”云香疑惑。

“回长仪院啦。”哼,既然两看两相厌,那还不如不看。

文夕快走两步,云香忙跟上去道:“主子,这是去宁寿院的路。”

文夕看看脚下的蓝砖甬道,瞄一眼甬道直达的那道拱门,看见一个朱色身影缓步过来,忙转身踮着脚往回跑。云香看看走到拱门处,瞄过来一眼换了条道走开的魏恒,抿抿唇转身追了过去。

唉,大热天的还得躲那个没品味的男人。朱色是谁都能穿的吗?还是大夏天,穿个那么热的颜色,一团火似的,看着就热。不过话又说回来,看着好像还挺养眼的。文夕停在一片冬青面前,一面等云香一面用袖子扇风。你别说,这广袖还真不错,可以当扇子用。

文夕站着扇了半天风,懊恼的发现,自己这是跑得太快,把人给甩下了。看看面前大片的月季和一些叫不上名的花,文夕舔舔干巴巴的嘴唇,找了一株自己认得的女贞,倚着还没她胳膊粗的树干坐到了地上。

唉。文夕叹口气,扯扯广袖盖在脸上,暗自感叹这里就是不如宫里舒坦,这几日住着,把自己都养叼了呢。这时辰,若是在宫里,一定是坐在有冰用的屋子里吃着蜜瓜喝着梨水。

许是天气太闷,抑或是这身子确实是有些虚。文夕昏昏沉沉竟然睡着了。

唉,又梦魇了!文夕一面懊恼自己不该这时候睡觉,一边放松身体准备强迫自己醒来,待看清梦里人的脸时却一口气憋在胸口,本来握紧的拳头也慢慢的松开了。

是赵文夕来找她了吗?她要回去了?!

赵文夕满脸都是泪,手里提着剑踢开搂着她一条腿的常乐,哭道:“那个贱人,他们,他们…….看我不杀了她!”

“主子消消气!主子,这事还是让皇上来定夺。主子把剑给奴婢好不好?”云香狠狠瞪一眼跪在门口的明月,轻言轻语的想去夺赵文夕手里的剑。

云秀过去推了明月一把,气道:“你这贱蹄子,踩着主子的头往上爬。主子不惩治你皇上也饶不了你。你那孩子就等着给你陪葬吧!”

“主子。”明月往前爬了两步,“奴婢没有爬到主子头上的意思,可是孩子是无辜的,求主子饶奴婢一命,这是将军的孩子啊。”

“你还说!”赵文夕声嘶力竭,气极又无法发泄愤怒的孩子般仰着脸哭着原地跳了两下。

文夕脑子里乱哄哄的,赵文夕的泪仿佛流到自己心底一般,带着不安惶恐,心伤绝望,让文夕也跟着倍感哀伤。或许赵文夕不是气明月在关系不融洽的二人中间见缝插针,她是气自己干干净净的感情却得魏恒这般回报。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她十七岁时,还在高中啃着课本和一群单纯的朋友的笑闹呢,她就已经将一颗心托付给一个眼中没有她的人。

屋子里多了很多人,赵文夕眼中却只有那一个。常乐已经挪到了一边,赵文夕用剑指着魏恒道:“你骗我,你骗我!你当初为什么答应娶我?即使你抗旨皇帝哥哥也不会怎么你,你为什么要答应?”

赵文夕看着面无表情的魏恒,又看看缩在他身后的明月,哼笑一声啐道:“你个贱人,我就知道你是装装样子。你想让恒哥哥休了我你做妻还是做妾?本公主告诉你,门儿都没有!即使我不杀了你,皇帝哥哥也不会让你那贱种生下来,你这……”

赵文夕的话被魏恒一巴掌打断。

“够了,这里不是长仪宫,容不得你这般撒野!”

赵文夕显然没有想到会挨这么一巴掌,反应过来见魏恒要去夺剑,反手架在自己脖子上,叫道:“别过来!”

这一举动当真让魏恒停住了脚步,赵文夕不知想到了什么,抿着嘴笑了来,越笑声音越大,大笑中剑擦破了脖子也没察觉。

赵文夕忍住笑,推开走过去想拿开剑的云香,看向魏恒道:“你还念着秦瑶,哈哈,她嫁人了,是她自愿的。我当年说,秦瑶,你若是执意嫁给恒哥哥,那恒哥哥的将军职位就不保了。可是你若是嫁给吴博,不但是吴家,就连魏家和秦家,也会好处不断。哈哈,她点头了,是她自愿的。她说,要我把她那个犯了死罪的哥哥从牢里救出来。”

赵文夕茫然的看了看走进来的魏母,嗤笑一声又看向魏恒,“我与婆婆不和,你又在中间劝阻过多少?我曾经以为,嫁给你是最幸福的事情,可进府两年我才明白,即使我是一处风景,却不是你愿意停留的那一处。我初嫁进来,你总不愿与我说话,我觉得你还念着秦瑶,我可以等,毕竟是我有错。你在我面前总是沉默,我就当你是沉默的性格。不管你怎样,我依然喜欢你,不可救药的喜欢。因为我只要看见你,心里就满足的想哭。你懂不懂那种滋味?我什么都不求,我等。”

赵文夕摇摇头,“你不懂!你们都是好人,我是恶人!你不懂,当一个人满怀爱意的望着爱人,却在他冰冷厌恶的眼神里看到一个词,嫌恶。你不懂那种滋味,我后悔了,我用了两年才明白这个道理。”

赵文夕尖声笑了片刻,偏着头看向魏恒身后的明月,像是哄孩子一般探头轻声道:“明白,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和恒哥哥,和他,在一起的?”

明月看看一直阴着脸默不作声的魏恒,微微走出来一些跪下去道:“主子饶了奴婢这次,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说,你们在一起多久了?”赵文夕往前走了走,地上的明月却被魏母拉起。

魏母道:“公主,明月虽有错,可毕竟怀了魏家的孙子……”

“我问你多久了!”赵文夕红着眼睛怒喝。

明月许是没见过赵文夕这么疯癫的模样,腿一软“扑通”一声又跪下了,嗫嚅了半天道:“半,半年了!”

赵文夕看向魏恒,似是想笑,声音出来却似哭似嚎。

“本公主嫌你们脏!奸夫淫妇!你竟然还敢上本公主的床!你把我当什么?”

赵文夕扑过去想打明月,魏母却将明月拉到身后挡住,扬声道:“公主不看别的,看在你两年无所出的份上也该让明月把这孩子生下来。”

“你们又把本公主放在什么位置!”赵文夕一把推开魏母,魏恒见她对母亲动手,上前一把扯开她甩在地上。赵文夕仰头大笑,“我无所出?魏恒,你都做了什么?我怎么这么贱呐!”

文夕不知道赵文夕当时想的什么,可看见她捞起地上的剑刺向魏母,趁魏恒挡过去的空档转向明月,一剑穿透胸口。

梦境渐渐模糊,文夕挣扎着想要看更多,入目的只是魏恒甩过来的巴掌。

文夕尖叫一声惊醒,抬手摸脸已是满脸濡湿。文夕想,赵文夕还是心有不忍,竟然刺的往上了那么许多。她没恋过,也不相信高中大学里有什么让人生死相依的感情,却从赵文夕眼中读出了感情错付的绝望。

文夕想,那个公主应该是没有想要再活下去的念头,后来应该还大闹了一场,借着魏恒将她揪上朝堂的机会撞了柱子。到死,都想着给魏恒保全颜面。

赵文夕说,无所出和魏恒有关系。文夕摸了摸小腹,抬袖擦了把泪嘀咕道:“不会是被喂药了吧,我以后还想有个宝宝呢。”

抽抽噎噎又哭了半天,觉得将心里那团浊气吐的差不多了文夕才最后抹了把泪缓缓抬头,看见自己伸直的一双脚前的黑色布鞋和朱色袍角,文夕暗自磨了磨牙。

5

5、05你根本不懂情 ...

一阵风吹过,文夕涩胀的眼睛忍不住又眯了眯。夏季的风,带着浓浓的暑气,并没有让相持的气氛轻松多少。

魏恒见文夕一直低着头不动,哼了一声,“坐这里哭什么?刚回府就觉得委屈了?”

文夕摇摇头,有些怜悯的看着他,仍带着哭音道:“你弄丢了一个深爱你的人你知道吗?不用觉得两年时间太短,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的陪你一生。”

魏恒皱眉,默了半天道:“哦,你那婢女没死,我已请过皇命允她做妾,你也别想再做什么让皇上为难的事。”

文夕摆摆手,皱眉眉头道:“怎么能只给一个妾的名头?她是你长子的生母,生母地位不高,你的长子,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将来,将孩子过继到你膝下。”

“嘁,魏大将军,请先确保你做的不是白日梦。我话也说在前头了,我—不—要。”文夕啧啧嘴,“我真可怜你。”

尽管她坐在地上只能仰视着这人,这一刻却从内心小看这人。不知道是打仗打的太多以至于冷血,还是根本就不懂得珍惜,总之,他弄丢了最珍贵的东西却还不自知。

魏恒似乎有些恼,抿抿唇才忍下怒意。

“你以后,安分些!”

“你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爱情。”文夕扶着细弱的树干站起来,挺直细瘦的腰杆直直盯着魏恒的双眼愤愤道:“你根本不懂什么叫爱情。”

魏恒眸中有什么滑过,片刻就闲闲的勾了嘴角,抱臂道:“你倒是说说看。”

文夕垂了眼皮,遮住不自知就想流露出来的哀伤,喃喃道:“薛绍说,爱情意味着长相守,意味着两个人永远在一起,不论是活着,还是死去,就像峭壁上两棵纠缠在一起的长青藤,共同生长,繁茂,共同经受风雨最恶意的袭击,共同领略阳关最温存的爱抚。最终,共同枯烂,腐败,化作坠入深渊的一缕屑尘。这才是爱情。”

文夕擦了擦不知为何又流出来的泪,心底总有一股哀伤挥之不去。是赵文夕还在吗?你可看见你心心念念的人了?若是真的爱你,又怎么会与你身边的婢女做出那种事?竟还能理直气壮的说出把她们的孩子过继到你膝下的话。但凡有心的人就知道,那个孩子就是你心里的一根刺,看一次伤一次。

文夕吸吸鼻子继续道:“爱情,需要两个人,两股庞大的激情,两颗炙热的心灵,缺一不可。你说你爱秦瑶,你为两个人的将来努力过吗?真正的爱情是不会屈服的,她无坚不摧。你真正体会过吗?你什么都没做,却伤得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你的人一颗心支离破碎。”

文夕越说越激愤,急急吸了口气凶道:“你给她吃什么了?”

“谁?”

“我!你给我吃什么了!”

魏恒目光闪了闪,文夕攥着拳头道:“我警告你,我以后要是怀不了孩子,你魏家也别想子子孙孙安宁祥和。”

魏恒难得的露出一个表情,不过也算不得笑,转眼又道:“薛绍是谁?”

“嘁!”文夕嫌弃的甩了甩广袖,抹了把脸嘀咕道:“对牛弹琴!”

拍了拍胸口暗自道,赵文夕,你若选择离开就离开吧,可是这个人,我是不会替你守下去的。唉,方才好像很琼瑶的样子,都是你害的,让我从没有过的伤心。

文夕低头走出去一段儿,看看面前的岔路口又停下。对着自己的影子生了半天气,闷闷的回头看一眼立在身后的人,轻哼了一声矮了几分,下巴却仰着,怪声怪气道:“将军先走。”

魏恒扫过去一眼,背着手走在了前头。文夕冲着朱色的身影吐了吐舌头,舌头还没收回去就见那人又回了头。文夕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她怎么忘了,那么多穿越文里面,女主都是做鬼脸啊吐舌头啊皱鼻子啊被逮了个正着的,她傻缺啊,也学这么幼稚的一套。

魏恒也并没有说什么,盯着文夕看了会儿,这才施施然的抬脚继续往前走。

云香果真没骗她,墨园和长仪院果然是挨着的。文夕一看见站在长仪院门口焦急的左看右看的云香,嘴一咧就越过魏恒奔了过去。

“你怎么把我丢了,我都找不到回来的路。”文夕小声抱怨,一边拽着云香往院子里走。进了院子就是她皇兄给建的院子了,在里面就能阻止外人进入,比如,身后的那个。

云香垂着头瞄一眼魏恒,见他住了脚步,片刻就抬脚去了墨园方向。云香这才快步跟上,看着文夕微肿的眼睛道:“主子和将军闹的不愉快了?奴婢不好,看见将军过去就退回来了。”

文夕顿住脚步,眼珠子转了一圈儿定在云香身上,眯着眼睛点了点她才道:“以后,不准这般知道吗?你主子和将军还没融洽到要谈情说爱的地步。你瞅瞅,白白让我受了欺负。”

“主子伤哪儿了?”

文夕抬袖挡住脸,嘤嘤哭着道:“碎了心了。”

云香愣了愣,却见文夕袖子一甩笑着跑了进去。

云香说不好自己的感觉。之前的主子是不记仇,火爆的脾气发过也就发过了,不过总是把握不好轻重,发火的时候狠劲儿一上来做些难以挽回的事,回头自己个儿躲着伤心。这次的事情,在她看来还是自家主子占着理的,那个明月即使跟着进了将军府,也是宫里出来的人,别说是公主,一般大户人家的正房也不会容得下。云香却不想自己主子走了那么一步,当着将军的面儿刺死那人,可比借别人的手害了她让将军记恨的多了。不过看眼下的样子,倒似是放开了许多,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文夕不是个自寻烦恼的人,虽然偶尔会伤秋悲月,但是整体上乐观向上。方才梦中一观,她心中跟着痛到忍不住抱膝恸哭,哭过反而就放下了。文夕觉得,赵文夕既然选择离开,就有了更好的去处,她或许会回来或许不会,但她文夕,不会再让这身体受委屈。

活着吗,可不是睁着两只眼睛那么简单。她文夕要的是快乐的活着,那些纠结的伤怀的悲痛的,就随着赵文夕的离开一起埋葬好了。文夕也是在这时候才体会到自己这性子的好处,平日里被舍友唤作傻缺,却不知这傻缺有傻缺的好处。简单,才会快乐。

常乐顶着一顶黄纸卷成的尖顶帽,抱着一柄彩色鸡毛的鸡毛掸子迎出来,笑眯眯的道:“主子先在院子里歇歇,咱们把屋子都扫一遍,除除晦气。”

文夕愣了愣,伸手碰了碰他头上黑白无常才戴的尖帽子,嘴角抽了抽道:“你自己整的?”

“好看吧!”常乐夸张的瞪大眼睛,“奴才就知道主子会喜欢。”

文夕心里一暖,看着常乐哈着腰做出怪异的姿势,哼了一声道:“换块布巾多好?赶紧忙去吧。”

“用布多浪费?奴才这帽子用完一扔就是了,要真是布还真舍不得扔呢。”常乐笑呵呵的又缩进了屋子。

文夕跟着云香去了院子一侧的缩小版人工湖,坐在水榭里看着常乐和云秀一边扫窗户一边你戳一下我挠一下的笑闹,跟着笑了两声低喃道:“真好,文夕身边有你们,真好。”

“云香,你和云秀是姐妹吗?”

云香诧异的看着文夕,柔声道:“主子真不记得了?”

文夕摸摸额头,鼓起勇气道:“云香,你觉得,我变了吗?”

云香垂了头,“主子觉得快乐就好。”

文夕抿抿唇,叹口气道:“云香,那般爱着,不一定就是幸福的。若是当年皇兄坚持不同意,现在的文夕可能就有了另一段感情。有些事,我想放弃,不是说说而已。云香,你懂吗?”

“主子。”云香红了眼眶,“主子的苦,都掩在了风光下。主子觉得好,就是好的,奴婢以后不会自作主张了。”

“你别哭呀!”文夕笑着指指一旁的竹凳,托着下巴道:“常乐是常公公的儿子?”

云香本有些伤感,听文夕这么一说又抿嘴笑了。

“常乐是皇上带主子去平阳时遇到了,皇上领主子去店里吃醉蟹,他搂着常公公的腿直喊爹。主子那时候才十三岁,点着他的鼻子骂他不知羞,让他放开常公公。常乐许是看着咱们一行就常公公好欺负,愣是不放,还要常公公这个爹给他一两银子。皇上看着他滑头滑脑的好笑,就让人给了他一两。第二天咱们一处客栈就又遇上了,他又冲着常公公要银子,说是再给五两,就把自己卖个常公公做儿子。后来咱们才知道,他家里一个老母一个幼弟,老的病重了,小的为了给老的治病偷东西被打断了腿。常乐就出来找活儿,许是见常公公面善,来了这么一出。”

“就那样进宫做公公了?”

“那是常公公的意思。常公公也想找个贴心人吧,也问了他的意思。进宫也不错,每月有二两月银,还有两斗米。以后升了职月银就更高,还有主子们的赏赐,一般做工可是挣不来的。”

“那可是用那什么换来的。”文夕嘟努。

“他家人还好吗?”

“他弟弟来京里找过他,听他说,母亲过世了,弟弟也想跟着他进宫,被他打了一顿扔回平阳老家了。”

“什么时候的事了?”

“一年了。主子那时候和将军关系不是很好,常乐不让告诉主子。”

文夕抿抿唇,心里有些沉重。抬眼看见云秀冲这边招手,拍拍脸颊道:“好啦,回去啦。唉,不知道我的床什么模样。”

“主子躺了那么些日子还没躺够啊。”

“够是够了,不过,现在又想了。”文夕背着手往回走,忽而又面朝云香退着走,一面道:“这床啊,是个好东西,可得弄舒服了。我见长仪宫有长长的枕头,还有茶香,就是沉了点。”

“那里面装的茶叶。”

“啊?”文夕眨眨眼,“好大一包茶,能卖好多银子。”

云香抿嘴笑,“确实是好茶。”

“咱们用荞麦皮就好,剩下的装鸭绒什么的,轻,啊…..”

文夕一句话没说完就往后倒了下去,云香想去拉已经是来不及,视线投向不知何时冒出来的魏恒,魏恒背手站在桥头,并没有伸手的意思,于是……

6

6、06这里有宝贝 ...

文夕觉得她和魏恒的梁子结大了,虽然之前就不融洽,但是现在是更厌恶了。这种厌恶在她捂着后脑勺疼得呲牙咧嘴,视线一转看见那抹孔雀红时达到了极点。

不过她也庆幸魏恒没出手,他若是出手,自己的小腰儿被他的熊掌握着,再来一个慢镜头旋转…..嘶,想想都觉得胃里抽搐。

庆幸是一码事,他没出手却是事实,这一意外证明了他阴暗又冰冷的内心。文夕嚼着云秀卷好递过来的薄饼想,小心眼儿的男人不是好男人,多亏他有了休自己的心思,早晚有解脱的一天。唔,真好。

额上裹着的布终于能拆了,云秀一面轻手轻脚的去纱布一面唠叨,“主子就不该这般折腾自己,当初看那口子,可不是一点半点,若是落了疤可怎生得好?”

“云秀!”云香在一旁摆湿帕子轻叱,“主子别担心,就是有个疤时间长了也就不明显了。宫里好药多,指不定有去疤的。”

文夕盯着镜子里和自己前世差不了多少,丢在人群里找不着的类型,只是年轻了两岁的脸蛋想,那时候尚没有药可以去疤,现在也一定没有吧。不过,为什么皇兄那么帅,自己却这么衰?因为瘦削,眼睛看上去很大,却没有多大精神,面黄肌瘦过了一个三年自然灾害似的。

说起疤,不过额角一块疤吗,也没什么大不了。她额上就有一块疤,小时候和邻居家的一群孩子玩,那时候的游戏真是简单又脑残,捡着碎砖头垒起来,然后拿一块砖远远的扔过去,把盖起来的“城堡”砸倒,一群人就高兴的吃了人参果般的哈哈大笑。

小孩子向来没个准头,轮到她去垒“城堡”了,刚起身还没跑开眼前就飞过去小半截砖头,冲着她脑门就去了。撞上时什么样儿她不记得了,总之是鲜血淋淋哭着回家了,把那几个小娃吓的也都一哄而散。

她的那块疤花生米大小,在左边额头,长了十七八年,和正常皮肤越来越相近,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额上黑巴巴的草药被云香用帕子一点一点抹掉,文夕看着镜子里和自己同一位置的疤惊得长大了嘴巴。用不用这般巧合?

云香瞪一眼云秀,轻声道:“主子别伤心,慢慢也就不明显了。回头找御医再给看看,指不定有什么药一抹就没有了呢。”

“没有那神药。”文夕摁了摁自己干瘪的两颊,叹口气道:“我怎么这么瘦?”

云香云秀对视一眼,云香道:“主子知道那事就一直没有吃过东西,又昏睡了四五日,这些天虽说吃饭正常,可也吃的不多,总是会瘦些了。不过主子放心,看眼神,已经精神很多了。主子还是很漂亮的。”

文夕摇摇头又叹了口气。赵文夕在将军府两年,怕是欢喜的日子还没有伤心的日子多,精神折磨最是让人憔悴。本来该是欢欢喜喜无忧无虑的年纪,竟然遭遇这么些不顺心的事情。唉,不过咱底板好,不怕,稍稍胖上一些,两颊红润了,也是一个小美人呢。文夕这么安慰自己。

云香见文夕还是闷闷的,笑着道:“主子要不要去画室看看?”

“画室?”

“主子之前喜欢作画,还总不让奴婢们看。”云秀笑着解释,“主子什么时候能给咱们也画一幅画就好了。”

文夕扯扯嘴角,她可是没这本事。画个简笔画还可以,水墨画,嗯哼,嗯哼哼,还是算了吧。

不过有赵文夕的好习惯在前,文夕理直气壮的一个人进了那间书房一样的屋子。这是和卧室一门相连的一间宽敞的屋子,有她梦里都想拥有的实木书架。两面墙上开着几乎是落地窗一般的大窗户,因而采光极好。面南的窗户前一张长方形的桌子,一边是一个青瓷画筒,里面放着数卷画好的画,桌面上还摆着文房四宝,还有一个花瓶,里面是几支枯败的芍药。

文夕怀着一丝敬畏摸了摸那支毛笔,看着笔尾插着的那只彩色羽毛就笑了。赵文夕还是有那丝调皮的,不过都被掩盖在沉重的感情下。想来也是,一个脾气上来快消散也快的人,又有这般细腻的感情,该是大大咧咧中有着内敛和细腻,又略带矛盾的女子。

文夕捞起画筒里的一副展开,入目的竟是一副一人一马奔驰在草原上的彩色图。那人她一眼就认出来了,不是魏恒又是谁。文夕不懂画,却觉得这画画的极好,也许是别人嘴里所说的传神。她该是满腔感情运载在笔尖,才画出这般的画来。一角有落款,文夕仔细的辨认才看出来是羌无二字。

若是能继承她的技艺,再配上自己从小练就的蝇头小楷,靠字画吃饭估计也饿不死自己。唉,这么想,有些辱没了她的一番感情。

“不过文夕,”文夕嘀咕,“你这般付出,真的是一腔感情错付,我若是将他的画卖了,你不会怪我对吗?”

文夕吐吐舌头,轻轻扇了自己一耳光,将这幅图展开在一旁的大桌子上,又打开另一幅。这是一张人物图,里面有皇兄,有那个宋轩,正对面,当然还是魏恒,还有几个她不认识的人。看众人举杯畅怀的模样,应该是什么节日。文夕将这幅画收起来放到一边,嗯哼,皇兄的画她可不舍得卖。

这么想着,将画筒里和桌子上的画全都翻看了一遍,将有赵朗的画像都挑了出来。不少,虽然都是配角但是也有十几幅。剩下的都又卷起来放到了画筒里。说不定,可以用这些画换些银子,将来指不定能帮上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