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再一次骚动起来,有几个小个子的钻过衙役的空际就冲到了街中间,人群也往中间涌动。韦天诧异的抬头看过去,文夕做了个手势,指着逆着人群往外走的那个人和几个站在原地没动,被人群挤到却往后退了退的人大声道:“韦天,看头发,银灰发带。”

韦天指挥公主府的的几个人从后面包抄,自己带人举着剑挤进人群。文夕方才看清那几个人纯属他们逆着人流,那发带上应该是缠着什么东西,被太阳一照反了光,这才一眼就看出了共同点。这般一喊,那几人身子一矮,再混到人群里就不太好辨认。

韦天认人极准,尽管这样,却只擒住了离他近,等他看过去一脸慌乱的那一个,剩下的混在人群里,一时半会反而找不到。文夕皱眉用扇骨敲敲下巴,看着被衙役围拢起来的百姓,转头对林知州道:“关城门,从面熟的百姓入手,互相认识的才能离开。能指认出不是本城人的暗中禀报,不但会替他们保密还有赏。”

林知州应着去了,宋轩看看街上,坐到对面道:“文夕眼力很准。”

“不是我准,是凑巧。”若不是她站的角度恰好,一眼就看见三个人头发上闪闪发光,也不会注意到有什么共同点。若不是她一抬眼正好看见一个人后退着准备离开,也不会确定真的是策划好的。若不是电视上看来这么一招……嘿,竟然真的有用。不过用发带做组织象征...不知为何,她脑海里想起了黄巾军,只是人家口号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他们弄个银布条,不知怎么个说法。

石头盯着文夕看,宋轩皱眉扫过去,勾勾嘴角道:“石头对吧,怎么,对你家老板很感兴趣?”

石头翻了个白眼移开视线,在楼下扫了一圈儿,闭了下眼睛对文夕道:“老板,卖玉的来了。”

卖玉的?文夕下意识的摸摸自己手腕上的那个小玉猪,转眼间就看见刚下了马车的宋弘。似乎是要出城的模样,马车走到这里被人拦下,不得已下了马车。

文夕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待看见后面那辆马车里踩着脚凳下来的人,似是吃了一口朝天椒,耳朵里都冒出火来。只是片刻,又硬生生的给自己泼了一头冰水,面上不动神色,心里却已经被那口辣椒烧的火红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感恩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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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41初露锋芒 ...

哼,她就说么,怎么突然就忙了,原来是忙着约会呢!文夕心底轻哼了一声,转念又想,没什么可气的。这个朋友毕竟是个男人,是男人就得娶老婆,她又没有打算嫁给他,难不成还不许人家谈谈恋爱吗?

宋轩摇着手里的扇子,见宋弘抬头看过来,笑着对文夕道:“不下去打个招呼?”

“不去,没见人家有美人儿陪着吗?咱们过去坏了人家好事。”

石头皱皱鼻子,牙酸似的咧了咧嘴,嘴巴还没合上,就被文夕一个白眼珠子给瞪了过去。

楼下那人却不是这样想的,看见文夕虽也愣了愣,但下一刻就对身后的孟若雨说了什么,转身进了茶楼。文夕站在窗边看着那一袭浅绿的孟若雨,不得不承认,真的很养眼。绿色和黄色都很挑剔,不是谁都穿得了的,偏生她就能把这两种颜色穿出韵味来。文夕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一袭白,嘀咕道:“其实白色吧……白色和红色也挑人,我穿这俩色儿也一样好看?”

“文夕说什么?”

“没什么。”文夕看着林知州由几位衙役护着站在矮凳上讲话,大抵是说什么包庇犯人只能连累自己之类的。耳朵里却听着人上楼的声音,等了会儿那脚步声才到了身后。

宋弘方才走的急,这般清楚的看见宋轩脚步反而又慢了下来。他刚刚听说这边有些乱,却见文夕站在茶楼里,生怕她不小心搅和到里面被人伤着。现在看看宋轩,心里反而明白几分。他听人说这是京里的年轻丞相,在京里也是见过一面的,只是他一时没有注意,当初也没认出来。

一个是公主府的人,一个是京中丞相,一起出现似乎也可能是专为这场变故来的。宋弘看看闲闲的摇着扇子和冷冰冰的拿背对着他的文夕,忽然觉得自己上来这一趟有些多余。

“文夕。”宋弘盯着她的背轻轻唤了一声。

文夕鼻子有些酸,总觉得自己本来是被人捧着宠着的,忽然间就被扔在大街上了。文夕被这种想法吓的瞪大眼睛,连带这身子也僵了。若是她没想错的话,这是不是叫做恋爱心情?问题是她什么时候和那呆子恋爱了?和那动不动就箍着她的胳膊想玩儿碎骨大法的呆子恋爱,这不是侮辱她的智商吗?

宋弘等了半天没见她回头,心下叹了口气。其实那日回去他就后悔了,他一个男人,怎么动不动就把她的胳膊给抓得青紫?还有,文夕似乎也从没说过喜欢他的话,这般自己一厢情愿,还非得逼着人家体谅自己的感受,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宋弘又看看文夕僵直的背,张张嘴想说声抱歉,最后又咽了下去。

算了,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宋弘袖下的拳头紧了紧,垂着眼皮道:“这边乱,你小心些。”说着转身下楼去了。

文夕听着宋弘下楼的脚步声,本想吐一口浊气,可是那口气出来就转了音,绕绕的带着一丝哽咽,猫儿一样,抓得一旁宋轩的心也跟着疼了疼痒了痒。

宋轩看走下楼重又到了马车边的宋弘,紧紧唇想,她哽咽的对象是宋弘,若是对象是自己,只那一声,想必就会不管不顾抱住她吧。是他浅薄,当初虽被她的性子所诱,一面想要亲近着,一面却从没有把她从魏将军夫人的名头上剥离出来。说他在乎她不是清白之身也好,说他的感情还没深到愿意为她放弃手中的一切也好,总之,是错过了。

“文夕不下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文夕见宋弘看过来,咬着唇转开视线。哼,现在才发现,原来她一点儿都不在乎。谁稀罕呢!

宋弘的马车又晃悠悠的走了,文夕连着深吸几口气才觉得不那么闷。

马车晃回玉器行,宋弘下车才发现孟若雨的马车也跟了过来,不得已停下脚,等她下了马车才垂着眼皮道:“孟小姐还有事?”

孟若雨笑了笑,“没有,我只是顺道来取一下前些日子定的玉镯。宋公子今日本也准备出城的吗?”

“倒是巧,本来说是去盘云山一趟呢,谁知又封城了。”

宋弘点点头,转身往里走,走了两步又停住,这次倒是抬了眼皮,看着孟若雨道:“没有冒犯小姐的意思,能否问一件事。”

“你问。”

宋弘紧紧唇面上有些红,咽了口唾沫才又道:“那个,若是女孩子,喜欢什么样的玉件儿?簪子好还是镯子好?或者是小一点的耳坠之类的?”

孟若雨目光闪了闪,笑着道:“宋公子有喜欢的人了吗?”

宋弘笑了笑又垂了眼皮。

“若是我的话,其实不管是什么玉件儿,只要是他送的就心里欢喜。”孟若雨看着宋弘笑,“宋公子是不是想亲手雕一个?那样的话就更不用问了,亲手做的东西,即便不好,对方也不舍得丢开的。”

宋弘想了下点点头,规规矩矩的拱手一礼,不抬头的去了后院。店里的伙计赶紧迎上来,笑着道:“孟小姐还亲自来一趟,不是说好了今日过了晌儿送到府上的吗?”

“顺道。”孟若雨收回视线,接过伙计递上来的镯子,细细的看了看道:“这上面的刻花……”

“呵呵,孟小姐别见怪。大公子不接这活儿,这大家都是知道的。这次是咱们老板—老爷子亲自雕的。老板年纪大了,但是眼力手工一点不减,您看看这花纹,不是咱吹牛,这平城还真没人比得了。”小伙计说完看孟若雨的脸色,讨好的笑着继续道:“老板还加了一道金丝,您看,沿着荷花的柄走了半圈儿。说是金玉良缘,那半圈儿,需要孟小姐您自己去找。老板说,什么时候孟小姐您自己找到了良缘,一定送上大礼,也不枉和孟先生这么多年交情。孟小姐,这镯子,您可还满意?”

孟若雨眼角轻抽了抽,勾勾嘴角道:“老爷子说话真风趣。”

将手里的镯子递给身后的丫鬟,状似无意的看了眼后面,笑着道:“你家公子有喜欢的人了?是哪家小姐这般出色?”

“呵呵,这个小的不敢乱说。说不好再坏了人家名声。”

孟若雨笑了笑,点点头出了玉器行。

“小姐,要奴婢说,那宋公子好是好,可是真不如陈公子风流倜傥。”身后的奴婢低声说。

“你又明白什么?”孟若雨回头看看玉器行,紧紧唇上了马车。他和她可是早就认识了的。

事实上也并没有抓到几个活人,还引起了一场不小的动乱。林知州要挨个排查,进行到一半人群就有些蠢蠢欲动。韦天站在外围看的清楚,准备提刀进去时里面两个人已经快一步挟持了一个孩子一个中年胖大姐。那拿着匕首的人还没怎样,胖大姐已经嚎了起来,还撒赖似的往地上滑。那青衣匪人也不是个手软的主,见她不配合,一刀就划开了脖子后的皮,胖大姐这才止了哭,捂着脖子不敢乱动了。

变故有些突然,文夕还在纠结宋弘和孟若雨的事情,一眨眼功夫就成了这样子,一时竟呆住了。刀错开了动脉的位置,可那女人虽然极力用手捂着,血还是顺着指缝流了出来,不过片刻脸色就有些发白了。

“开城门!”青衣人和另一人背靠背站着,一人一个人质冲着林知州吼。

林知州皱眉,看了一眼韦天道:“放了他们或可轻判。”

其中一个冲那男孩子胳膊上刺了一刀,男孩子哭叫一声伸手向人群。人群里应该是没有男孩子的家人,有人往前走了走,见那刀又贴在孩子脖子上,便也没敢再动。

林知州额上微微冒汗,往前一步道:“放了他们,本官做你们的人质。你们胁迫一个知州,这城门打开的可能才更大些。”

青衣人勾起一侧嘴角冲文夕这边扬扬下巴道:“那何不抓了上面那个。”

文夕微微退开一步,引得下面那人哈哈大笑。韦天一手紧握着刀,看那模样,若是不行,两个人质是不准备救了。

“再问一遍,开是不开?”

林知州怕自己的动作确定贼人心中所想,不敢回头看文夕,只皱着眉看韦天。若是真的乱了,杀两个百姓也就杀了,可是这城里人团团围着,就两个贼人而已,真的开城门,城门外等着他们的还不知道是什么呢。可若是不顾那妇人和孩子的性命,也就失民心。

“开,为何不开?”文夕笑着扬声道:“你们上面的人派了几个人过来?不过十几人吧,明知道进来就是送死还让你们进来,是你们真的不怕死呢,还是被逼无奈?”

文夕笑着转身下楼,韦天快一步迎上,与几个护卫左右护着。文夕走到林知州身边点了点头,冲那两个人道:“勇气可嘉呀,差不多也算是单枪匹马。你猜,你们两个若是死了,你们头儿会好好照顾你们家里人吗?我猜,你们若真死了,家里没了顶梁柱,没人能养家,家里人沦为乞丐的可能性更大。”

“哦,说不定若干年后,本宫走在路上,你儿子端着缺口的破碗说,小姐行行好,赏个铜板吧。你儿子是不是有你刀下那孩子那般大了?”文夕见那人紧张的手都抖了,将自己同样抖得如风中柳枝的手背在背后,笑眯眯的往前走了走,探着头阴阴的笑着道:“你们俩真傻,你们头目都没告诉你们吗?皇家人最无情,死了就死了,不过多两条缠着你们的冤魂而已,还得让你们俩的家人跟着受累。他是让你们送死。”

文夕指指天,“皇为天,本宫皇兄的天下,信不信,你们死后,连你们邻居都难逃一死。打个商量,放了他们,本宫就不追究你们家人的罪。”

城外有些乱,似乎还有马蹄声传来。青衣男勾唇笑了笑,啐了一口,刀压的更深了,骂道:“死一个赚一个,死两个赚一双!再问一遍,开是不开?”

文夕绷了脸,“死一个灭你九族,死两个,哼,怕是你会死无全尸,阎王爷都不肯收。”

青衣男咧嘴笑,“怕死老子就不进城了。”说着扬起手,文夕猛地抬手大喝:“开城门!”

青衣男勾着嘴角笑,托着脸色煞白的女人往城门口挪。文夕紧抿着唇,见那女人看过来,闭了下眼做了个偏头睡着的动作。女人跟着闭了下眼,捂着脖子的手也滑了下来,身子一软就软面条一般倒了下去。青衣人拽了两下没拽动,见那人已经翻了白眼,骂了一句松手护着另一个人继续往城门处走。

城门缓缓打开,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魏将军!”

两人扭头往城门处看,也就是转头的一瞬韦天一闪身过去手起刀落,那人胳膊断开的一刻,孩子已经被他搂在了身侧。

有妇人哭着过去抱走了孩子,片刻那两人就成了尸段。城门外真有人,还不少,衙役迅速围住隔开城门,随时准备重新关上。最前面的一个衙役晃了一下手臂,本来开始关上的城门又缓缓的打开了,彻底打开时文夕才看清为首那个坐在马背上的人,不是魏恒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三个男人都齐了,于是要有事情发生让一些事情明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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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42表情谊 ...

这是,动乱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文夕看看马蹄下的尸体和断肢,抿抿唇移开视线。

城里的百姓齐齐看向文夕,几个胆大的开始躲在人群后小声议论。文夕深吸口气看看周围,林知州忙让人搬来几块砖头堆在她脚边。

文夕皱眉看一眼林知州,心想,这老头是不是早就琢磨着让自己曝光了?唉,以后想自在都难了。还有那个呆子。若不是魏恒出现,她都忘了自己曾经是别人的老婆,她少了一层男人最在乎的东西。

文夕登上砖堆,看一眼已经被人扶着站起来的胖大姐,和窝在妇人怀里嘴唇煞白的男孩子,摆摆手道:“先去包扎,诊金回头会有人送上。”

几人看看左右,见林知州没阻拦,这才跪下行了礼匆匆的走了。

文夕深吸口气缓缓道:“前朝皇帝荒淫无道,重税之下民不能饱腹,荒诞律法之下民不得安居。当朝皇上顺应天意得天下,施仁政解民疾苦,几年修整,不敢说我朝繁荣无比,但家家有余粮。方才二人以及城外被斩杀之人,妄图逆民心推翻皇朝,是谓谋反;背叛朝廷易帜改朝,是谓谋叛;胁迫孩童妇人,杀戮无辜,是谓不道;辱骂皇室,冒犯皇室尊严,是谓大不敬;正值壮年,抛妻弃子不养母父,是谓不孝;天下百姓同一始祖皆为黄帝后人,相互厮杀,还纵火毁粮,是谓不睦;明知入城必死,还让兄弟入城,是谓不义;如此谋反、谋叛、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之人,十项重罪犯其七,人人得已诛之而后快。”

“本宫知道下面还有他们的人,若是自此罢手好好生活,一切不提。若是真要执迷不悟,动手之前,最好还是想想家人。你是真的有仇恨还是被人利用,想想你对现今的生活有什么不满,想想你制造纷乱自己的好处是什么?只不过是损人不利己,莫要被人利用而不自知,让亲者痛仇者快吧。”文夕深吸口气,环视人群,待看见站在人群外呆立着的宋弘时不禁紧了紧拳头。也好,一切都挑明了也好。她也没多心痛,就是胸口闷的慌而已。其实,一个好朋友离自己远去也会有这种心情。可惜了,少了一个姐们儿。

文夕转开视线,一面不受控制的想着他怎么又回来了,一面极力专心的再次开口,“近来本宫和林知州商议商业税收之事,或许会再调低一点,一些小商户甚至可以免税。农为根本,农者和商人的地位却无贵贱之分。农可以饱腹,商亦可以饱腹。本宫希望平城商业在不抛弃农业的基础上再发展一些。有想法的人可以放开手脚去做,本宫这里保证,即使没有下调商税,目前的惠民政策也至少十年不变。”

文夕先前的气势不知不觉的就溜走了,若不是看着面前黑压压的人群,早就一口气泄下来,垂头丧气的转身离开了。唉,女强人不是谁都当的了的,偶尔强势一下可以,一直强势下去真的需要魄力,她显然魄力不足呀。深吸一口气,最后一字一句清晰的提高音量道:“总之,国泰才能民安,反之民安才有国泰。本宫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自然会以民为本,具体的,晚些林知州会细说。本宫希望平城能富足到家家有余粮户户有储银,也希望平城百姓团结一心,共同守护平城安宁。”

林知州、韦天以及宋轩,还有城门口已经下马的魏恒,一起拱手下跪,齐呼公主千岁。文夕看着面前瞬间似是活络过来,跟着跪拜在脚下的人群,一点激动的心情也没有,只余满心的无力。

她要的才不是这些,她其实只想有一间酒楼,一处葡萄架子,架子下有人陪她说话陪她笑闹,还有一方安静又温暖的家,顺带着为平城的发展出出主意,让它能商业化一点,最好成为西临国的商业重地。文夕看看手边表情郑重的韦天和宋轩,又看看跪在城门处的魏恒,再看看在众百姓中可还是一眼就被她找到的宋轩,轻叹口气扬了扬胳膊,“平身吧。”

文夕转身往回走。有点乱,她得好好想想,那酒楼以后怎么开才好。难道还要搞一个“千古留芳”的“公主楼”?笑掉大牙了。人们以后怎么敢去吃饭呀?不去是不给公主面子,去了肯定也不能尽兴,因为说错话指不定会被砍头。唉,估计以后都不能大大方方的走前门了,她本来还雄心勃勃的想开分店呢。

众人并不敢起身,跪地等着她走过去,衙役则等着林知州和宋轩他们先起身。文夕经过人群时又忍不住看看近旁的宋弘,其实她倒是希望他能“大胆的”抬头“瞻仰”一样公主容貌,那样她心里也不会这么难受。男儿膝下有黄金呢,这一跪,跪出多少距离呀。其实有个人每天送东西给自己,收惯了,突然间没有了,那种失落何止是丢了一个玉件儿一个玩偶呢?她方才还安慰自己说只不过少了个姐们儿,怎么会是姐们儿?他明明是个爷们儿!

文夕怔怔的看着宋弘,还没收回视线就见他猛地起身冲着她扑了过去。身后有人惨叫一声,接着就一阵混乱。文夕身上一沉,险些被压倒。猛地回身,见宋弘煞白的脸色,脚下还有一只断臂,血淋淋的手中还有一把带血的匕首。

文夕白着脸看宋弘的浅色长衫,待看见他腰上的一片红时吓的手都抖了。下意识的抱住他,颤声道:“你伤哪儿了?疼不疼?不疼不疼,别怕呀。”

宋弘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被刺到,只是抱住文夕的那一瞬腰上一凉又一热,接着韦天在身边一闪,一条胳膊就掉在了地上。此时见文夕这般,心里一甜慌忙要解释,不料一脚踩到断臂上一个踉跄,又差点把她压倒。文夕以为他失血过多站都站不稳了,脸色一时间更白了,慌忙整个抱住他道:“你别,快坐下呀,都流血了。”

宋弘见她满脸泪,嘴唇抖的说话都颤颤巍巍的,忙顺着她的力道坐在地上,握着她摁在自己腰上的手道:“你别急,我没事。你有没有伤到?”

“没有没有我没有。你头晕不晕?肚子里疼不疼?除了腰上疼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文夕转头喊,“快去找大夫呀!”

“我真没事,你别哭。”

旁边有个浅灰色长衫的人过来,本要上前诊脉,被宋轩拦住了。若他没看错,这男人一指头的伤都没有。

“我没哭。”文夕一手捂着他的腰一手搂着他的肩,只能毫无形象的耸着肩膀去擦眼泪,却越擦越多,越擦越委屈。终是埋头下去,哽咽道:“你别死,我害怕。”

宋弘感受一下腰上那处,似乎不痛不痒,抬头见众人都看着他们,脸上涨的通红,忙拍拍文夕的肩道:“好文夕,真没事,快些起来,大家都看着呢”。

“你别用力呀~~”文夕摁着不撒手,急得直捶他的背。

宋轩在一旁咳了一声,林知州忙挥手将人赶散了,衙役则开始收拾方才斩杀的几人。宋轩见韦天和其他护卫将她们围起来才道:“文夕,方才那一刀,似乎没伤到他。”

“你怎么知道没伤到……都流血了呀,大夫呢?你们怎么都不急?”

韦天见宋弘当着魏恒的面揽着文夕的肩有些看不过去,皱眉道:“卑职看的准,那一刀顶多就碰到了袍子边儿。”

文夕似乎对韦天更信任些,见他这么说,眨巴眨巴眼睛,两滴眼泪就砸了下来。愣愣的低头,盯着手下那处看了会儿,似乎没感觉有热烫的血淌出来,小心翼翼的松开些再松开些,等完全松开,看看那衣衫虽然染了血,但是连个破处都没有,一时也有些诧异。

“怕是那贼人被断臂时的血喷上了。”韦天颇瞧不起的看了眼坐在地上的宋弘解释。

文夕看看自己的手,嘴巴一抿,眼泪流的更急了。欺诈!连这都能搞欺诈!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还骗他流泪,简直是,斩立决都够了。文夕抬手将掌心的血往宋弘胸口抹,抹着抹着“哇”的一声就出声的哭了。哭了一声又觉得丢人,紧抿着嘴抽抽两声,气道:“你好好的,坐地上干嘛?”

宋弘拉过她的手,用袖子一点点揩着,垂着眼皮道:“我怕你着急,你别哭,我好好的。”

“我,我才不急呢。我,我回去睡会儿。”说着起身,走了两步才发现手软脚软。

宋弘慌忙跟上,半步之遥的紧跟着,看着她脚步不稳,又是欢喜又是心疼。韦天带着护卫跟在后面,一时倒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宋轩看着他们离开,叹了口气冲一旁的魏恒拱拱手道:“这么快就赶过来了,魏将军辛苦。”

魏恒似是未闻,皱眉看着文夕的方向久久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基本就定了,文夕还是要她的小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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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43一念之间 ...

二人一前一后走了半天,到了公主府前,文夕抬头看了看硕大的院子,竟然不想走进去,沿着墙根继续往前走。身侧是一直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的宋弘,身后是公主府那几个护卫,不远不近的跟着。

脑子里静下来,才觉得其实自己是最可笑的那个。魏恒和自己分开,一定会过的更好。他是一国大将军,天下美女何其多?再来一个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姑娘;宋轩没有迈出那一步,以后的日子也不会有什么不妥。他是一国丞相,年轻有为,不知有多少女子闺中怀春的对象就是他呢;宋弘呢?真呆吗?或许不是呆,只是不屑于关心自己不在意的事情,更何况还有一个大智若愚的姑娘时时守着。论样貌,她更出色,论婚史,她更纯洁。

回想起和宋弘之间,她当真就把他当作姐们儿吗?那种不远不近的暧昧,其中或许还有她的虚荣心作祟。这次下意识的动作,是她又动情了吗?接下来她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还是踏出去一步,然后看着他像宋轩当初一样退回原处?

绕了半圈,又到后门。文夕抬头看看天上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乌云,忽而就有了些感触,心头那朵乌云反而放下了。生活,也像这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跑过来一片乌云,有时候会黑云压顶久久不散,可它终究会飘走。爱情算什么?吃饱喝足了以后的奢侈品。她先想法子为她皇兄赚足一库的金子再说吧。

文夕吸口气转身看看身后的人,苦笑着摇摇头道:“都跟着做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转头看向宋弘,“你也是,你今天不是很忙吗?忙去吧。”

“文夕。”宋弘心中颇有些忐忑的轻唤了一声,见她脸上带笑一副淡定的模样,反而又有些不确定刚才她的惊慌失措是否是真的有过。

文夕看看府门,笑着指了指道:“呆子,你可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地方?”

“公主府。”

“我住在里面。”

宋弘看看雕花的朱红大门,抿抿唇道:“我知道。”

文夕笑,“你都知道了,怎么还跟过来?我进去,就不是文夕了。”

宋弘也跟着笑,文夕心中一滞,就听他温声道:“那你还是文弟呀。”

文夕眼中一酸,忙低下头去道:“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呀。”

天阴的更重了,宋弘抬头看看阴沉的天空,壮着胆子拉过她的手,见她没挣回,又得寸进尺的拉到面前用袖子擦了两下,笑笑道:“擦不干净了,回去赶紧洗洗,脏!”

文夕扁扁嘴,深吸口气抬头,勾勾嘴角道:“你倒是……”

“没有。”

宋弘点点头,收回手在腰侧擦了擦,“那个,过几日再说寻仙楼的事儿,这些日子,你先好好歇歇。”

“我还以为你不管寻仙楼了。”

宋弘面上热了热,“那个,宋丞相,什么时候回京?”

“快了吧,这边也没什么事情了。”文夕说罢眯着眼看宋弘,“干嘛?”

“没。快进去吧,一会儿要下雨了。”宋弘推推文夕往一侧挪了一步。

文夕看他两眼,扁了下嘴转身进了院子。夏天的雨本来就急,文夕才走过一进院子就落了雨点,想了下提着裙子又跑了回去,却见宋弘还站在那里,见她跑过来才似醒了过来,咧嘴一笑道:“怎么了?”

“下雨了。”文夕看他有些呆,盯着她的眼睛也似是多了许多柔和的东西,心里一时也冒起了小女生的娇痴与扭捏。

宋弘抬头,大滴的雨水落在眼睫上才彻底醒神,忙拉着广袖挡在她头顶道:“你怎么又出来了?没人跟着吗?”

“那个,”文夕看看身后不远处撑着伞追出来的云秀,抿抿唇道:“你先进去等等,还是,回去?”

“我回去。”宋弘说罢却没有动作,等云秀上前为她遮上伞才收回袖子,又看了文夕一眼转身走进雨里。

“主子,奴婢是真的只带了一把伞。”云秀看看宋弘笑着说。

文夕看着不疾不徐行走在雨间宋弘,咬咬唇夺过云秀手里的伞追了过去。云秀耸耸肩,往府门的挡雨沿下挪了挪。

“呆子。”急雨落在地上,激起一股独特的泥土香,文夕心里被那股浓郁的香味填满,竟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连带着这声呆子也骂的呢喃。

宋弘回头,文夕盯着他湿漉漉的脸看了片刻,一咬牙踮起脚尖闭着眼就将唇贴了上去。动作有点粗鲁,嗑着了下唇,有点疼。丝丝的疼钻进心里,又化作了甜。

文夕紧张的手脚都在抖,想着宋弘会不会回吻,然后两个人,或许会在雨里来一场激吻。哦,还是她的初吻。宋弘脑中却是一片空白,以至于文夕将伞塞到他手里跑回去还不知发生了何事。文夕一口气跑回院门口,不回头的冲宋弘挥挥手,疾步进了院子。

云秀慌忙抬起袖子帮着挡雨,一面还不忘八卦。

“主子,方才你踮着脚干嘛呢?”

“要你管!”文夕撅着嘴嗔怪。

云秀抿唇笑笑,“是不是宋公子脸上有什么花样儿,主子一时没瞧清楚?”

文夕瞪她一眼,扁着嘴先跑了。

宋弘又在雨里淋了半天,待雨又急了些才低头看看手里的伞,抬手摸摸嘴唇,有些眩晕的撑着伞回去了。

鼻塞了。

文夕躺在床上哧溜哧溜吸鼻涕,心里却仍旧紧张的扑通扑通跳着。卷着被子打了个滚儿,见一边搅着汤药的云秀时不时瞄过来,每次偷瞄后就抿着嘴笑,脸上一红整个把自己包起来,摆摆手道:“药不喝了,我要歇了,你下去吧。”

云秀走到床边,将小瓷碗往矮几上一放,笑眯眯的道:“主子身子可得养好了,宋公子淋了那么久的雨,指不定就真病了。若是那样的话,出于朋友的道义,主子不得过去瞧瞧?”

文夕露出两只眼睛,盯着云秀眯了眯,红着脸坐起来,愤愤道:“你嘴巴真该让常乐找针线缝上,怎么就这么多话呢?”

云香端着酸汤进来,闻言笑着道:“确实该缝起来,被主子宠的越发没样子了。”

云秀吐吐舌头,“也不知道哪个最近暖意融融春光明媚呢,还说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