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接?”有钱不挣是傻子呀。文夕终于明白为什么现代大多人使出各种手段网络窜红了,炒作有时候还真的力量巨大,不过做被炒的两个人似乎有些感觉不大良好。

“生意多了不见得好,他们冲着什么来的一眼就明了。咱们那玉器行不需要这些,更何况之前没合作过,谁又知道他们最终目的是什么。”

有脚步声传来,虽然这是单独的小房间,可两个人还是快速的松开彼此。宋弘看看她微肿的嘴唇,心疼的皱皱眉,本还想伸手抚一下,云秀已经敲敲门在门外道:“主子,掌勺师傅做了个新菜色,想请您下去品品,正好宋公子也在。”

“知道了,这就下去。”

门外云秀低笑了一声道:“奴婢先下去,主子和宋公子不用急。慢来,慢来。”

文夕抿唇笑笑,听见她脚步声远去才抬头道:“我嘴唇可是肿了?”

“也,不是很肿。”宋弘红着脸道:“那个,下次,我小心。”

所谓新菜色其实很简单,只是一道黄鳝烧茄子。好吃是好吃,就是颜色有些不太好看,不过黄鳝本来就带着一点颜色,茄子是紫茄子,或许是因为没淘过水,显得菜更黑。文夕吃了两根黄鳝,要求吴师傅下次做菜茄子先过水去皮,鳝断先腌制,然后让他令做了一份给宋老带了过去。

所谓的正式见面其实还没有过,不过文夕刻意多往玉器行跑了跑。每次过去都给宋老带点寻仙楼刚研究出来的味道还不错的小点心或者是小炒,起先还觉得不自在,渐渐的见他也并没有把她当公主待,只是像初次见面那样,慢慢便也放开了。

而文夕和宋弘,自从上次破了嘴上那道关,时不时就会有些小动作。不过宋弘也只会亲一亲,碰一碰她的脸颊,双手从来没有乱动过。文夕尚没有鼓起勇气教他怎样接吻可以免除她嘴唇受罪,于是隔三差五就要嘴唇肿一肿。

秋初寻仙楼开业,二楼邀请的平城大户人家的小姐和夫人,一楼则是大家公子,连带着林知州也带了礼物过来了。正阳和二冬在前面招呼宾客入座,常梅常杰和其他孩子在里面帮着拉凳子倒茶。孟若雨也来了,和家中兄长一起。

文夕今日女装,带了女客到了二楼就没有下来。因为一切也没有隐瞒,宋弘出现在寻仙楼就变得理所当然。

饭间觥筹交错,楼上众夫人围着文夕说些可有可无的话,未出阁的小姐则又是一小群,明显分成了两派,不过显然文夕无意中就被划为已婚妇女的那一派。她倒是不在意,只要开业大吉就好。

主打是火锅,熬到浓香的大骨汤或鸡汤做的锅底,里面放着几粒干桂圆和枸杞。因为考虑到夫人小姐的脾性,二楼的火锅都是用的单锅,每人面前一个大号碗大小的炭锅,一楼则是标准的鸳鸯锅,每桌上都还配着各色凉菜和小炒。

林知州的夫人很和蔼的一个人,也许是听多了林知州说起她这个没架子的公主,席间也比较放的开。旁边更年轻的那几桌不时的会看过来,然后交头接耳说些什么。文夕其实也并不在意,只是这种场合,被看的次数多了就有些微恼。林夫人笑着对那边的姑娘道:“别总顾着了,平日里不是常见面的吗?难得吃一顿新鲜玩意儿,味道还好的很,都多吃些。”

另一边有人笑着应了,文夕也道:“听说平城的姑娘都很有才华,以后可以常来寻仙楼坐坐。二楼是专门给夫人和诸位姑娘准备的,闲时过来吃杯果子酒聊聊天也不错。”

“是了,平日里出来聚聚也不错,在府上各院儿的人多,说个什么话儿终归是不便。”其中一位妇人道。

“林夫人会常来吗?”有人问。

林夫人看看文夕,笑着点点头道:“公主若不嫌弃,自然会经常过来走走。家里那个忙的没有时间陪我出去走走,平日里也常说,不要老闷着,省的闷出毛病来。”

“我怎么会嫌弃?开心还来不及。”文夕起身敬酒,“果子酒,不会醉人。我作为寻仙楼老板,谢谢各位赏光。”

众人起身,笑着应和几句举杯喝了。林夫人坐下才笑着低声道:“酒菜不错,不过这些夫人们平日里甚少出门,别说是花银子出来吃喝了。”

文夕道:“其实出来吃一顿,不见得比家里厨房做的饭菜贵。您也知道,哪顿饭不得小十样菜带汤羹呢?出来还能和相好的朋友碰碰面聊聊天。”

“说的也是,呵呵。”

文夕忽觉得有人看过来,抬头去寻,发现云秀站在门口冲自己招手,还是很着急的模样。文夕又和林夫人闲聊了几句,这才找了个借口出来。

文夕出了门才觉得楼下有些不一样的热闹,皱皱眉开没开口就被云秀一把拉住,急急道:“主子,楼下出事了。”

48

48、48中毒事件 ...

文夕跟着云秀匆匆下楼时,见下面的人已经围到了另一边,不时还能听见有人呕吐的声音。众人见她下楼纷纷让开路,文夕这才看见那七八个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的人,其中宋弘满额冷汗,面色苍白的坐在桌子边。能看的出来,用尽全力才没有滑坐下去。

常乐和常杰,还有其他几个孩子搀扶着这几个人,偏就正阳咬着嘴唇站在一边,一侧脸颊上还留着三道红红的指印。也不上前帮忙,见文夕看过去,目光闪了闪,哼了一声撇开了头。常乐将搀扶的人交给另一个下人,过来低声道:“怕是中毒了,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错。厨房大师傅说他身边儿的人都是懂规矩的,说是外人动的手,常杰方才说看见正阳那孩子去了一趟厨房。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主子看这……”

“扶到后院儿去,这边赶紧清理了吧。”

常乐点点头,找了几个人帮忙搀扶着将人扶到了后院。待去扶宋弘时宋弘摇摇手,擦了把冷汗白着脸道:“无碍,让诸位受惊了。”

文夕抿抿唇,瞪着他不说话,宋弘无法,跟着常杰去了后面歇着了。文夕等他离开对一侧的林知州道:“麻烦林大人帮着看一下场子,查一下有没有可疑的人。”转而又对其他人笑着道:“让各位受惊了,百忙之中来寻仙楼竟然还遇见这种事情实在是对不住。改日若是能赏光来寻仙楼,第一顿饭一定免费。今日之事林大人会帮忙查清楚,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其他不舒服的几位就先在寻仙楼诊治,诸位就先回,我就不一一相送了。”

有几位客人又有些不适,让人上楼唤了自家夫人,匆匆的离开了。只片刻,本热闹的寻仙楼就称得上人去楼空,除去几个追到后院的妇人。文夕看看一直僵立着的正阳,走过去一步道:“脸怎么了?谁打的?”

常杰嗫嚅,“我说石头哥去了厨房,然后一位爷就甩了他一巴掌。我也,不是那意思。”

正阳脸上方才还是三道指印,这么片刻就已经肿了起来,文夕抬手还没碰到他的脸颊就被他一巴掌甩了开来。

文夕轻嗤,转头对几个外人道:“你们先出去吧。”

陈俊摇摇扇子没动,倒是另外几个不敢多待,虚应了几句就离开了。

文夕皱眉瞟一眼陈俊,对正阳道:“我倒还真有话问你,最近神经兮兮,对谁都爱理不理,谁怎么得罪你了?”

正阳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恶狠狠的瞪着文夕道:“就是你!”

文夕撇撇嘴转到一边去看桌子上的饭菜,拿筷子扒拉了几下汤锅。下面的炭还在燃着,汤锅噗噗的冒着泡,散发出浓浓的肉香。文夕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云秀上前要夺,被文夕瞪了回去。文夕看着正阳,见他还那般盯着自己,咬着嘴唇下巴都有些抖,喝了一口汤道:“这次锅底熬了两天呢,真是可惜了。”

文夕看了下桌子上的炒菜和凉菜,点了点那盘下去一半的菜皱眉对云秀道:“干煸芸豆?小菜不就只有简单的几个凉菜吗?”

“这是其中一位客人提的。”

文夕扒拉了两下那盘芸豆,咕喏道:“这菜二楼没有上呀。”

“还没来得急,中间大师傅忙着拌凉菜,因为这个提前没说定,大师傅说就先上这几桌。”

文夕心下叹口气,看了眼依旧气哼哼的正阳道:“说吧,到底怎么了?”

“你们……就是我下毒了。”正阳攥着拳头道:“把我交给官府吧。”

林知州从后面进来,看一眼正阳又看向文夕,文夕笑笑道:“不用查了,应该是……”

“我就知道!”石正阳喘着气大声道:“我就知道你们杀人杀惯了,根本就不会真心对别人好。”

这般一喊他眼泪倒是先下来了,可偏就不愿意让人觉得自己哭了,狠狠的抹一把脸抽着气道:“我对自己说你是好人,可你和那个皇上是一家人。我爹说过,男人要能输得起。他输了,所以死了,连我和我娘都不要了。魏恒能赢,还是为了狗皇帝赢的,不照样让他灭了老婆孩子?他就是一孬种,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给我爹舔脚指头都不配!”

文夕惊道:“你说什么跟什么呀!谁告诉你的?”

“你别管谁说的,要不是你们,我爹也不会死,我娘也不会死。要不是管家带我跑得快,我就也死了。你们打仗打仗,就为了抢一把破椅子,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你杀我全家,又来装好人。我才不要人可怜,就是我下的毒,怎么没毒死他们都。你也杀了我呀,杀了我就算是灭门了,干干净净!”

正阳大瞪着眼睛,似乎又看见小时候满院子乱跑的下人。仆人抢着东西要逃,就连带着他的奶娘也去收拾细软去了,没人照看他。他吓得不敢哭也不敢叫,捣着短腿去娘的房间找她,推开门却看见挂在房梁上的母亲。白布条中间打了个结,一直拖到地面上。他什么都不懂,抱着娘亲的一双脚还不敢放声大哭,惊惶的看着门外被几个兵擒住拴住双手的下人偷偷将脸埋在母亲冰凉的双脚间。后来管家偷偷溜进屋子,硬是掰开他的手,抱着他从府里侧墙掏了一个洞跑了出去。

记忆有些乱,再后来,他也回忆不起来那个管家去了哪里。自己被倒了几次手卖到了桐城,最后成功跑出来,跟着一个老乞丐一路走到了平城。他记忆里爹娘的模样都有些模糊了,却记得管家离开时的那句话,若是好皇帝,怎么会忍心让天下生灵涂炭,这一战,要死多少人呐。

如今平稳下来,平城似乎也是一片祥和,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过的一点也不好。平城表面再繁华,还是有他们这一群吃不饱穿不暖的小叫花子,还是会被那些富贵人嫌弃的踢来踢去。他本该有爹娘疼有人宠的,可他只是跟着奶娘多睡了一会儿,醒过来就什么都没有了。爹娘和家都没有了,连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留下。好几次冰天雪地里和几个小乞丐挤在一起他都在想,他是怎么从一个锦衣玉食的小公子变成乞丐的呢?身上的衣服好臭,若是在从前,他一定会吵着洗澡,再美美的窝在有炭火的房间里听娘讲爹爹战场上的故事听。肚子好饿,似乎很久没吃过干净的热腾腾的馒头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死了他却还活着。如果他也死了,会不会还是那个走路都要人抱着的宝贝疙瘩,还是那个被爹爹抛起来又接住,手把手教他舞剑的宝贝儿子。

有时候他恨爹,恨他能打仗能灭大个头满脸胡子的蛮人却连家都护不了。有时候他又恨娘,恨她自己一个人走了,连他都不带上。更有的时候,他恨他自己,连跟着爹娘离开的勇气都没有,还为了一块干馒头像狗一样和别人抢食。遇见赵文夕的时候他才明白,他最该恨的是这一家人,高高在上,做什么事情只要一句话就够了,比如逼死他家人,再比如收留他。

正阳目光有些涣散,林知州看看文夕,见她没什么表示,示意身后的两个衙役将人拿了。文夕猛地回神,一把拉开正阳对林知州道:“是厨子手艺不过关,炒菜没做熟。剩下的我自己解决,有劳林知州。”

林知州看看满脸泪的正阳,迟疑地点点头,又嘱咐了常乐两句带着人离开了。

文夕看着正阳,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才脱线的来了一句,“那个,你小孩子家家的,别听别人乱说,我皇兄他……”

正阳猛地甩开她的手,狠狠道:“你也一样!自私自利,偏又装得很良善,老子才不需要你怜悯,好让你觉得自己是观世音菩萨,老子没有你就活不下去。老子一块干馒头就能活五天!”

云秀恼道:“你别不知好歹,若不是主子……”

“云秀!”

正阳抿着唇转身跑去后院,文夕站了良久才问一旁的常乐,“后面的人怎么样了?”

“呕吐、腹泻,有一位爷肚子疼的厉害。还有,奴才看宋公子这会儿子也难受的厉害了。”

文夕抿抿唇往后面走,刚迈了两步就见正阳又黑着脸冲了过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最先时的那身粗布衣,肩头还多了一个小包袱。文夕一把拉住,急道:“你去哪儿?”

“放开!”

“你是我店里的人,没签文书也是寻仙楼的人,谁允你说走就走!”文夕脸色也很不好。

“你有本事让林大人把老子捉监,就是砍了老子都不说一个不字!下不了手就别管老子!”

“你怎么不讲理!”

“老子就是不讲理!”正阳掰开文夕的手狠狠道:“老子叫石头,才不叫屁石正阳!”说着两三步就跑出了店。

文夕气得眼中浮了一层泪,一旁一直坐着看热闹的陈俊无趣的敲敲手心,起身出去了。

“主子别气,那小子赌气呢,过不了晚上就又回来了。”常乐低声劝。

文夕深吸了口气道:“明月母子的死,和我,和皇上有关系?”

常乐“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头贴着地道:“主子多想了,明月那身份那样欺凌主子,别说皇上,就是上天也不容。是她命中该绝,和皇上有什么关系?魏将军前些日子不是来过了吗?主子又不是不知晓。”

文夕看着常乐,半天哭笑了一声,满是苦涩的道:“你怕什么?我什么都没问!不过是死了一个人。正阳……石头说的也对,我就是假慈悲,什么都不懂,还装的圣母一样。真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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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49石正阳离家 ...

关于中毒的事情,大夫也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了,用了解毒常用的甘草和生姜。文夕坚持说是芸豆没有做熟,掌勺争辩了两句,后来想了想也没再说什么。

本意是要留他们在寻仙楼住着直到完全好了,不过几个人坚持回去。文夕让韦天派人挨个送回去,又挨家送了中药以防万一。想了想终是不放心,又让韦天亲自出去找正阳回来,这才闲下来去后院看宋弘。

宋弘脸色苍白,中间又吐了两次,喝了文夕让人泡的浓茶就睡了。文夕坐在一边握着他的手,无意识的轻轻摩挲着,脑子里却空白一片。宋弘一觉醒来已经是申时末,入目的就是文夕呆坐着面无表情的模样。

外面太阳已经偏西,送客人回去的护卫都已经回来了,韦天却还没见踪影。顺昌中间过来一趟,说是老爷子帮着料理,让他们别心急。其实倒也说不上急,事情一旦发生,反而觉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最起码文夕是这么觉得,只除了心里空落落的。

宋弘担心的握紧她的手,坐起身道:“没事了,我也没事了。许不是什么大事,睡了一觉就好了许多。”

文夕点点头,依旧看着床沿的位置没有抬眼。

“怎么了?”宋弘放柔声音问。

文夕摇摇头,半天才低声道:“呆弘,你觉不觉得我这人,很惹人厌啊。”

“怎么会。”

文夕这般软弱,宋弘反而没了之前的胆怯,自然而然的拉着她坐到床边,抵着她的额头道:“怎么这么想?”

“我就是,自我厌恶。”文夕话音落眼泪就跟着下来了。有时候泪腺也就只需要一个诱发点,是不是真的有委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心里实在是空,空的发疼。眼眶中又沉,沉得她抬眼都难,只想赶紧放下些重量。

“别哭,有我呢。”宋弘不甚熟练的拍着她的背,见她呜咽的越发委屈,叹口气抱紧她,将人按在自己胸前,低头贴着她的耳朵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只是记着,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还有我呢。”

只不过是片刻,宋弘胸前的薄衫就被文夕的眼泪浇透,因为鼻子受阻,只能大口的喘气呜咽。热气喷在他胸前,撩高一身的热度。本该是个暧昧的场景,谁都没有暧昧的心思。文夕每颤着肩膀抽一抽,他心里就跟着紧一紧。文夕抽噎声间隙,宋弘等了良久,见她渐渐软在自己怀里,还以为是哭累睡着了。正准备抱着她躺好,却听见她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正阳跑了,还没回来,我怕他,跑丢了。”

“他那么大了,怎么会丢?”宋弘安抚的蹭蹭她的发顶,半真半假的道:“别对他那么好,他都是大男人了,怎么会不明白谁好谁坏?”

“我是说真的!”文夕红着眼睛抬头。

眼睫湿润,颊上还有泪痕。宋弘叹口气,抬手擦干她颊上的泪道:“有派人去找吧,丢不了。是不是还有其它事情闷着?说出来,说出来就好了。”

文夕扁扁嘴,眼中薄雾又起,轻噎了一声,摇摇头道:“没了,正阳胡说的。”

有人敲门,文夕扭头,这才发觉屋子里已经很暗了。宋弘放开她,靠在床头坐好让人进来。云秀端着药碗进来放在桌子上,点了烛,见文夕眼睛红肿也不敢说什么,装作无事笑着道:“宋公子醒了呀,再喝一次药就没事了,大夫也说并不是很严重。其实也就是吃错东西了,吐出来也就好了。”

云秀递了药碗过去,偏着头看文夕,笑嘻嘻的道:“主子饿不饿?这次不让大师傅做了,云香姐姐派人送来了府里的饭菜,还热着呢。”

常乐紧跟着进来,摆了饭菜也笑着道:“主子和宋公子先吃些,几样小菜儿倒是新鲜。”

文夕张张嘴没发出声,咳了一声才哑着嗓子道:“韦天回来了吗?”

常乐看看云秀,干笑了两声道:“快回来了。”

文夕也没再说什么,起身到桌边让常乐舀了一碗丝瓜汤,转身又到了床边递给了宋弘。

“你也吃些。”宋弘温言温语。

云秀和常乐互相看了看,勾勾嘴角退了出去。

“你先吃,胃里都吐空了吧。”

文夕转身又盛了一碗,喝了两口终是不放心,皱眉道:“你说,正阳会不会不回来了?”

“怎么会,他在寻仙楼呆了这么些时日,再说,这里还有常梅常杰他们,都是和他一起长大的。”

“你不明白。”直白些说,文夕算是他的灭门仇人,虽然她不明白那个英明的皇帝大哥怎么也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可是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她一个局外人,看见正阳恍惚的眼神心里就痛了,何况是亲历生离死别。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真正的孩子,也许每日还会躲在母亲怀里软糯的哼哼唧唧撒娇呢,眨眼之间,就是人间地狱。

“正阳这孩子有主意,比别看他平日里笑嘻嘻的,心眼又多,主意也大,他说走就走了,还需谁拦着呢?”文夕看看汤碗里的鸡肉,闷闷的吁了口气道:“我出去看看,别吃完饭好好躺着。”

“我陪你去。”宋弘急着下床,眼前一黑险些将碗扔了。

文夕忙过来推他坐着,又回去搬了凳子过来,将饭菜都搬了来,笑着道:“我就出去看看韦天回来没,你这么久连水都没喝,出去做什么呀?”

宋弘还要再争取,文夕笑着上前在他唇上啄了一口道:“我方才又想通了一件事,回头和你细说。”

宋弘下意识的舔了下嘴唇,见文夕似乎没了方才的伤心,自己实在是腿软脚软,遂嘱咐道:“让常乐跟着,别走远,我吃些东西,一会儿就出去寻你。”

“知道,丢不了。”文夕摆摆手出门,关上门才敛了笑,冲一直站在外面的常乐招招手去了前面。

“主子,天都黑了,还是再等等。”

文夕深吸口气,“唤两个护卫跟着就是,韦天这么久不回来也有些不对劲儿。”

“奴婢也去。”云秀挑着灯笼跑过来,身后还跟着常梅和常杰。

文夕皱眉,指着两个孩子道:“你们俩回去睡觉。”

“我要去找石头哥。”常梅撅嘴。

文夕看常杰,“他们呢?”

“他们说,闯祸了,怕主子卖了。”常杰说话依旧不太清楚,说话的时候也不敢看人。

文夕抿抿唇,放柔语气对他们道:“我去找正阳回来,你们回去帮我安抚他们一下,别让人再偷溜了。”

文夕想了下又道:“不是困着你们,要走明天天亮了再走,半夜走出了事情怎么办?”文夕揉揉常梅常杰的头,“拜托你们俩了。”

常杰偷瞄文夕一眼,嗫嚅道:“石头哥,偷,偷……”

话还没说完就被常梅踩了一脚,常梅鼓着腮帮子盯着文夕看,看了一会儿转身就往后院跑了。文夕无暇细想,带了人出了门。

街上没有路灯,只偶尔几家晚上还在营业的客店和那种纸醉金迷的场所里有昏黄的烛光漏出,洒在大街上更显的夜色苍凉。

文夕顺着街一路往城东破庙的方向走,路上若是有人经过就停下来看两眼,暗处有人形的阴影也不放过,这么一路下来却都是石柱或是石墩。倒是有一个人,是躺在路边的醉汉。城东的破庙比之前她和正阳上街买东西,路过这里他拉着她去看他的“家”时更先破败。

两个护卫提着灯笼先进去,对坐在一边歇脚的三个男人盘问了几句,站在两侧查看了一圈儿才示意文夕进去。文夕要了云秀的灯笼,看了眼墙边坐着的几个人,直接去了堆着碎裂的石像半身的墙角,绕过那尊破碎的看不出是佛祖的腿和肚子的石像,就是正阳之前说过的他的“家”。还是稻草铺成的狭窄的地方,若是大人怕是根本无法平躺。文夕盯着那草窝看了一会儿,垂眸间看见脚前一道清晰的划痕,文夕心里一喜,紧张的攥了攥灯笼的柄,涩涩的开口喊了句,“正阳。”

无人回应,声音在破庙里颤巍巍的绕了一圈便消失在黑暗里。文夕尽量让自己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笑着道:“正阳,我都出来找你了,别不给面子啊。我是你老板,你说说,你什么时候把我当老板了?平日里小炮仗似的,说爆就爆了。你方才还骂了我一顿,我这老板当的多掉份子呀。”

“他们……”文夕眼眶有些热,轻仰头眨眨眼才收回眼泪,咧着嘴道:“他们可都想你呢,都聚在楼里饭也不肯吃,说是你不回去就都走了。你个小霸王……”

文夕神经质的扒开稻草寻了寻,眼泪扑簌簌的直掉。云秀上前接过灯笼,低声道:“主子,奴婢找过了,这里面,怕是没人。”

“他走了。”文夕低喃道:“他要是走丢了,出事了,你不懂,我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了。”

“正阳鬼头鬼脑的,就是迷了路也吃不了亏,说不定转悠两天就又回来了。”

常乐戒备地看看另一边坐着的三人,挨过来低声道:“主子,先回去吧,韦护卫说不定已经带着他回去了。”

文夕又找了一遍,看见肥硕的佛祖腿上一滴水正缓缓往下流。文夕偏头看着墙上投上的一团黑影,低笑了一声道:“正阳,你说的也对,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当初也……你若是真想离开,在城里随便找一家店取够银子再走。你以后要是想回来,就去寻仙楼吧,大概也不会关门大吉。呵呵,总之,不会关门就是了。”

文夕抿抿唇,避开另一边三人的视线,取下腰间的玉佩在空中晃了晃,弯腰塞在“床铺”下,起身又站了片刻,咳了一声道:“那个,其实……”

文夕没能说下去,叹口气低头出了破庙。文夕让三人灭了灯,在破庙外站了良久,才听见里面有人大哭出声,还是呜呜啦啦边骂边哭。骂些什么文夕也听不清,可还是咬着嘴唇跟着落了半天泪。常乐听出是正阳的声音,见文夕不动也不敢擅自进去。直到里面哭声渐歇,文夕才一声不吭的低着头继续往回走。

走出去很远云秀才忍不住低声道:“主子,那个,不带他回来吗?”

文夕不语不发,常乐丢了个眼色,云秀扁扁嘴也垂了头。

50

50、50深聊交心 ...

破庙里破佛像上面的横梁上坐着一个人,蜷做一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黑暗里有人嗤笑了一声道:“你就是那个寻仙楼下毒的小子?倒是命大!”

“呸!你才下毒!”正阳抱着房梁跳到石像上,滑到稻草上,凑着月光摸出文夕留下的那块玉佩揣在怀里,声音还有些哭腔,却骂骂咧咧道:“老子会下毒?老子也偷吃了,不还好好的活着。哪个王八蛋不想活命了,敢在老子头上……”

正阳顿住话自己也有些蒙,想回去给留个信儿说注意其他人,又觉得对自己的仇人不能太仁慈,黑暗里抽了自己一巴掌,钻到佛像旮旯里捂着怀里那块玉佩发愣。

“刚才还哭的孙子似的,毛儿都没长齐,就装老成。”

正阳哼了一声,很是不屑的慢悠悠的道:“老子不和你们一般见识,占了老子的窝儿连点地皮费都不交,要是从前,早扒了你们扔大街了。”

“嘿,你个龟孙子!”其中一个炸毛,拍了下膝盖就要过去干架,被中间那个一直没说话的人拦住了。

正阳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谁可疑,嫌弃的又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翻了个身“喂”了一声道:“你们不是平城人啊,听着口音挺重。”

半天还听见那边一个人哼笑了一声嘟囔道:“这边的娘们也当老板?怎么比咱们那边的娘们还野性?”

“看着长的还挺标志,不会是那种生意吧?”

正阳一骨碌起身,抓着石头就要干架,却听见一直没出声的那人冷冷道:“少说一句会死!”

二人讪讪的闭了嘴,正阳啐了一口,将石头抛到那边又躺了回去。闷了半天又道:“你们到底是干嘛的?要带路的不?我对平城还有这周围的几个地儿都很熟。工钱不要多,管吃饭管住,给了零嘴钱就成。”

“嘁,你倒是挺会搭讪,谁说要用你了。”

正阳摸了一根稻草放嘴里嚼着,皱眉道:“不会是跑单帮的吧,就是跑单帮,也不至于连个客店都住不起呀。”

有人重重的哼了一声,正阳笑了两声道:“还真是呀。是被人劫了?没事儿,道上跑,怎么会不出事儿?等你们以后做大了就好了。”